視頻、圖片、日誌,你能想到一切的稀奇古怪的,
動人心弦的,催人淚下的東西都拿來分享吧。
分享他人的快樂。也分享他人的罪惡。
小時候,大人就總說,好東西要大家來分享,但是我不明白,大家分享的是好東西嗎?
【1】
把最後一個視頻傳上去之後,心裡又高興了一分。大概明天我在這個網站又會上首頁了。在這個分享網站,我已經成為了積分最高的用戶,無數人關注著我傳上去的每一個分享。在這個知名的分享網站,甚至是這個龐大的中國互聯網,大概都有很多人知道我,因為我的分享。從這個網站一開始營業,我便駐紮在了這裡,起初因為自己製作的一個動畫短片受到眾多網友的追捧,他們一傳十十傳百地分享,然後我隨著這部動畫短片出名了。之後我又趁熱打鐵傳了一個DIY校園短劇和一個惡搞影視的視頻,也都被網友們紛紛轉載分享。也就從那時,我的網名同那個網站一點點一點點地在中國這個龐大的互聯網世界出名了。
當然網站對我也不賴,網站的聲名遠揚也有我的一份功勞。所以在用戶特權和獎金等方面,網站給了我很多優待。積分越積累越多,受的關注也越來越多。可是我起初對分享的興奮卻越來越少,竟然漸漸變成了一種奇怪的壓力。
就像玩網絡遊戲一樣,我開始擔心自己的地位被超越。當別人的積分超越了我,聲名超越了我,我不再有那麼多的關注,不再有那麼多的人氣的時候,我就越來越憂心忡忡。最令人無法接受的不是沒有得到,而是得到了之後又失去了。不錯,和明星們相比,我不算什麼名人,就如網絡遊戲玩家一樣,即使一個非常普通的玩家也會執迷於每天的任務,我擔心一天不傳分享就會被這個飛速發展的世界遺忘。然而分享哪裡有那麼多,我不是記者,根本做不到,如果我之後傳的分享質量下降的話要比沒傳還糟糕。所以,我必須爭取吊起網友們的胃口。
費盡心思地觀看一些娛樂節目的邊邊角角,近乎病態地留心四周任何有噱頭的事,我用盡所有力量搜集著可能令大家追捧或抨擊的東西。
關了燈躺在床上,我突然感覺很無力,什麼時候那個縹緲的光輝給了我如此大的壓力,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偶爾網站小編也會催問我有沒有新分享,我只能騙他們說我最近在忙一門考試。但我自己深切地知道,要改變現在的狀況必須要找到更多更新奇的照片、視頻或事件。
電話是這個時候響的,我正處於意識朦朧的狀態,電話鈴聲極有穿透力地尖叫了起來。我不耐煩地拿起來看,發現是不認識的號碼,沒有理由掛斷,於是接了起來。
“喂?”對於不認識的人我盡量穩定自己的情緒。
“是海天遠嗎?”對方是一個沉穩的男聲,這個聲音很陌生。既然是直呼我網名過來,那便不是我身邊的人,可能是網友或者網站編輯。
“您是哪位,有什麼事嗎?”我客氣地問道。
“我是荊棘十一,就是WZ分享網排名第二的分享用戶,相信你應該知道吧。”這個名字我是再熟悉不過,在那個網站於我來說競爭力最大的就是他了,積分緊追我。可是他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哦,這麼晚了,你打電話來做什麼?”
電話對面沉默了好久,彷彿對方在思考什麼一樣,我也沒去追問,等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是這樣的,你是不是在一周前發過一個女孩在路邊被花盆砸死的組圖?”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我有些吃驚,不知什麼情況。那組圖發上WZ分享網之後就上了首頁,然後蟬聯一周圖片排行榜第一名。由於角度抓拍得好,整組圖把女孩的表情都抓拍出來了。“關於那組照片,我也只是路過抓拍的。”整理好語言,我簡短地回復了他,然後等他接下來說什麼。
“那你有沒有看過你那組圖下面的評論?”他深沉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顯得越發低沉,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若是好事,我的競爭者能來找我?
因為我發的分享實在數量不少,若是一一看那些評論,還真不太可能,所以我每次只是略看一下前面的評論而已,然後就去尋找另一個可能成為分享的素材了。於是我老實地說道:“沒特別注意,莫非那些評論出什麼事了?”
“我們討論了很久了,覺得這件事還是找首發者問清楚比較好。也不跟你繞圈子,就是想讓你看一下近日的一些評論。相信你也沒留意站內信,有很多人因為這件事都發信給你了。現在大家都稱,自看完那個分享之後有時在路上走著走著彷彿又看見那個女孩子在路邊走,然後一個花盆從天而降砸到了她的頭……”
“Stop!請你不要胡言亂語行嗎?怎麼可能那麼多人都同時有這種反應。”我非常討厭這個未曾謀面的人在深更半夜嚇我。
“給你打電話不是為了嚇你。因為這件事非同小可,現在甚至有人懷疑你那一連串的照片是催眠效果圖。”
“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
“眼見為實,你不如看看評論再說吧。難道你一次那樣的幻覺都沒有過嗎?”
“謝謝你的提醒,我現在就去看,你們想多了,那肯定只是個巧合,沒別的事我先掛了。”我承認我這句話充滿了不耐煩,而後我沒等他回話便先掛斷了電話。讓我生氣的是他從哪兒搜索到我電話號的?網絡世界還真不是一般的不安全。
我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然後進入網站的那個圖片組評論頁,我從第一篇一頁一頁地往下翻,越翻心裡越糾結。我仔細看了一下他們的網名,又仔細計算了一下留言頻率和留言間隔,最後確定這不大可能是有人操縱的留言。然而他們的評論竟然異常的一致,尤其是從那組照片發出的兩三天後,所有的評論就幾乎都如荊棘十一所說的那樣——走在街上看到那個女孩活蹦亂跳地與自己擦身而過,然後一個花盆砸下來……有人說是靈異事件了,還有人說我是一個資深的心理學家,我利用那些照片催眠了他們。
真是天方夜譚。還好網編因為不相信靈異學說,也不相信我這個成績亮紅燈的學生有那個水平,所以沒有在意這些評論。網編堅信的是傳播學,認為這是正常的以訛傳訛現象。但是現在坐在電腦前的我卻有些坐立不安了,若是這樣鬧下去,說不定結果會怎樣。於是我連夜趕寫了一封說明信,發了上去,大致內容是回復眾多網友的評論,說明那些照片是恰巧拍到的。用詞一再謹慎委婉,力使更多的人相信。
忙到後半夜,關了電腦,伸了個懶腰,早上還要去上課呢,而且還要去找分享的新素材。
【2】
本來以為那件事會就此平息,隨著時間流逝而被漸漸忘卻。但是不久之後,所有網友就像有預謀一樣開始大量分享並評論我那晚的說明信,他們說,自己每天都在被那無聊的幻象糾纏,而且那組圖片和那張說明信被分享的次數越來越多,最後不只在WZ分享網破了分享記錄,還被其他網站火熱地轉載分享。
越傳越邪乎,越邪乎越傳。無非都是因為好奇,我心裡雖知道,但這樣被傳下去,物極必反,不一定是好事。這樣想著,我把攝像機放在一處隱蔽角落,正打算拍一個震撼人心的短片的時候,荊棘十一的電話又打過來了。如果說第一次是不耐煩,那麼現在這次就是懊惱,他在耽誤我工作!
我接起電話毫不掩飾情緒地“喂”了一聲,對面仍然是心平氣和的聲音,“海天遠,我覺得咱們應該見一面,那件事並不是評論那麼簡單的,那孩子估計要去找你了。”
“你搞什麼啊?那些現象我都不知道,你要我怎麼相信?第一次打電話你就嚇我,現在你編得更邪乎一點還來嚇我。再說,咱倆應該算是競爭對手,你幹什麼這麼積極?”我實在忍不了了,如果說是荊棘十一讓我突然這樣暴戾,不如說是積累了好久的關於那些鋪天蓋地的評論讓我瞬間爆發了。一直沒有發洩的地方,現在終於能找到個人讓我罵了。
“你不信也沒辦法。說實話,我也產生過那樣的幻象,但從昨天開始,我就再也見不到那個女孩了。於是我問了其他網友這件事,其他網友竟然也都回答得很一致,那個幻象不見了。”
“那不是很好?”我冷哼一聲。
“我們是很好,但是我的一個朋友說這很可能是你當時拍的時候把女孩的魂攝入了相片裡,然後你傳到了網上,很快被很多人分享,於是大家那段時間都見到了那個鬼魂。而現在鬼魂沒了,可能並不是她憑空消失了,而是她回到了她原來的地方,也就是找你去了。你是第一個拍到她的人啊!如果一個鬼,力量大到能讓那麼多人看到她,那麼當她的力量聚到一起,我相信,那絕對是一個很厲害的東西。”從他那平淡的聲音裡我聽不出別的,這段話令我想笑又想哭。
該不該信呢?對於迷信這東西我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來沒深究過。
“好了,不用你擔心我,大家沒事就行,沒什麼事我掛了。”我不想讓一個陌生人知道關於我的更多,我不想跟一個競爭對手說什麼,而且我還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好心”。
電話剛掛,網編來了電話,“海天遠啊,這個月你的功績不小啊,所以錢也加了些,已經匯過去了。”
謝過網編,我精神一振,方纔的煩憂都一掃而空。我按下錄像鍵,下一個分享準備就緒。
回家的路上,我喜滋滋地背著機器穿梭於人群中。突然一個擦肩而過的女孩衝我笑了一下。然後我想這個人怎麼好像有些眼熟。沒怎麼費力,便想起她來了——是方才荊棘十一在電話裡跟我說的那個女孩!
想到這兒我頭也不敢回,拔腿就跑。一口氣爬上七樓,進了屋把門“砰”地一下關得嚴嚴實實的,生怕有誰從門縫裡擠進來。
我緊緊地抱著書包躺進沙發,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心臟撲騰撲騰跳個沒完。難道荊棘十一說的是真的?
我趕忙回撥荊棘十一的電話,可是竟然關機。然後我急忙打開電腦,在文本框裡輸入:2010年6月7日。然後又按了一串退格。想了想把文檔關了,從抽屜裡摸出一個小筆記本,用桌上的原子筆在上面寫——我再也不能相信網絡了。2010年6月7日,今天我見到我傳到網上的那個被花盆砸死的女孩了。真是奇怪的事情,前些天好多網友留言說彷彿死亡重播般看到了女孩與自己擦肩而過然後被花盆砸死,今天荊棘十一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們看不見那個幻象了,告誡我小心那個女孩的鬼魂聚集到一起來找我。我到現在也還是無法相信。那女孩肯定是死了,但是為什麼今天又會與我擦肩而過還對我笑呢?我覺得這事情不簡單。
我用最客觀的態度寫完我的遭遇之後,便把那張紙工工整整地疊了起來放在了我的一本教科書裡面,又把教科書塞進了書架。
然後我才安心地打開WZ分享網頁,我也確實找到了網友說自己幻象消失這類的話,而且那組圖片的熱度正在悄悄下降。我覺得應該趁機再把我手頭這個視頻傳上去,前幾天傳的視頻和圖片都因為不夠敏感不夠帶動大家共鳴而被埋沒在其他分享裡了。
我相信這則公交半路翻車視頻應該能讓許多人挪動好奇的鼠標吧。
結果不出我所料,視頻剛傳上去,評論和“頂”就接踵而來,搶樓的,驚訝的,網友們不亦樂乎。而我現在的心情很複雜,現在腦海裡全是那個與我擦肩而過的女孩。長頭髮,白T恤,淺藍色牛仔短褲,跟死的時候一模一樣。現在,我竟然不敢打開那個圖片集了,怕看到死去的她,怕看到死去的她的臉,也許更怕死去的她的臉衝我笑。
很長一段時間,我的腦子裡都充斥著女孩扭曲的表情,是她死的那一瞬我抓拍到的,竟然深深地印刻在了腦子裡,揮之不去。
就在我浮想聯翩的時候,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來,扣在鐵門上,每一聲都沉沉地打在心上,令人膽戰心驚。
“誰呀?”我戰戰兢兢地問。
“張銘。”外面傳來一個有力的男中音。聽了這名字反倒令我的心放不下了。
“哦,學長啊,你等一下啊。”我趕緊拉開手邊的抽屜,把裡面的一把軍刀藏在衣服裡,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防盜門。
“怎麼?不歡迎?”張銘眉一挑,一臉的不高興。
“哪有,家裡有點兒亂。請進吧。”我嘴裡雖是這樣說,但心裡確實是七上八下的。
“少說沒用的。珊珊的照片是你傳到網上去的?”
“珊珊?誰是珊珊啊?”
“你TMD少給我裝蒜,就是點擊率超高的那組照片!咱們學校誰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他像是隨時要爆發的猛獸一樣令我一刻不敢懈怠。
“學長,你沒開玩笑吧?那女孩是珊珊?這也不能全怪我,當時那女孩死相根本看不出是誰……”我大驚,連連後退,與他保持距離。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是張銘的女朋友,就是知道才拍到的。
“我警告你,盡快給我刪掉,不然後果自負。還有,給我去十字路口給珊珊燒點兒紙!”從語氣上聽,似乎還有些焦躁。
“燒紙?出什麼事了?”我比較敏感這個,畢竟我還是很忌憚今天的遭遇的。
“那臭丫頭冤魂不散來敲我門,你也小心點兒。”他也不把話說清楚,神經兮兮地就往外走。
“誒,學長你說清楚些啊?珊珊去找你?”他也不管我多麼想知道些什麼就塞給我最後一句話“趕緊去刪了”便揚長而去。
我繼續鎖好防盜門,將刀子塞回抽屜,長舒一口氣。不知道張銘聽沒聽到我在他身後喊“那種高分享的帖子網站是不允許隨意刪除的”。
【3】
生活開始變得每天都要帶些武器才敢出門了,我根本不確定我那把軍刀是否起作用。遵照張銘的話,我在十字路口燒了紙給劉珊珊,希望她能饒恕我。一邊燒一邊叨咕:“你去找張銘啊。是他殺的你,我只是意外聽到想順便撈一筆而已……”沒錯,我知道張銘要在哪兒推下花盆砸死劉珊珊,但是我沒告訴劉珊珊。你也別罵我,就當我不知道這事不行嘛,我只是想抓拍一下第一現場,我是個過路的。
我繼續找我的素材。從“虐貓事件”到“轟動XX的作文”,因為不是記者,無法採集到更豐富更遙遠地方的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週遭資源,我不斷地創造著分享奇跡。然而就在我瘋狂地為了那個曾經和網編簽下的協議而奮鬥的時候,一條瞬間奪走所有網民眼球的分享出現了。那是一個積分不高的網友發上來的一篇日誌。日誌標題很搶眼,起得非常藝術,以至我懷疑那哥們兒是搞傳媒的。
大致內容是,一個叫張銘的大二學生被死去的女友嚇死。而其女友竟然就是前一陣在網上被傳得熱火朝天的一個圖片集的女主人公。這名網友分析,一定是張銘害死其女友,而其女友怨魂索命。日誌還附了張銘葬禮的照片。
我頓時就傻了,照這點擊量看,很快就要讓我費盡心機做的兩個分享付諸東流了。而更大的事件是,張銘竟然死了!
我急忙打電話給同學求證,得到的答案竟然是真的。
“多久的事了?我怎麼不知道!”我對那個同學吼道。
“你經常逃課,怎麼可能知道,也不知道你成天都忙什麼!”那位同學顯然也不滿意我的惡劣態度。
“對不起。”我灰心喪氣地掛了電話。原來是真的,張銘死了,被一隻高空墜下的花盆砸死了。
我現在可沒時間貓哭耗子,張銘死前說什麼來著,劉珊珊去敲他家門了。哪來這麼巧,他也被花盆砸死?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不可能是張銘了,那會是誰?還能有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我顫抖著拿起手機給荊棘十一打電話,他是最瞭解這件事的人了,可是手機竟然撥打不出去,仔細一看沒有信號。這無疑是霜凍時又被澆了一桶冷水。
敲門聲還在繼續。
“誰啊?”我試探地問了一聲。但那聲音彷彿被防盜門吸收了一樣,有去無回。
我鼓起勇氣扒著貓眼往外看,正好與她的眼鏡對上,那頭長髮,那張扭曲的臉……我立刻後退好幾步,差點兒跌坐在地上。
我雙手抖得厲害,明明剛剛還給同學打了電話的,怎麼現在就沒信號了呢。我拿出原子筆和筆記紙在上面寫:2010年6月30日,我得知張銘死了。電話剛剛還是通的,可是現在沒信號了!還有,我看到了門外的劉珊珊,她的臉是被什麼擠壓了之後的模樣,應該說跟我拍下來的照片上的一模一樣!她沒有原諒我!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張銘要殺她,不但不告訴她,還等著拍她的死相。張銘死前也跟我提過劉珊珊去找他了,我並不是沒在意,現在我才發現我是多麼的僥倖。原來逃難不似逃課,逃課可以扣好幾次分,逃難,就只有這一條命。
我把這張紙條一樣整整齊齊地疊好還是夾進我的那本書裡,兩個紙條相隔幾頁,然後把書放回原位。
我緊緊抱著被子,聽著外面不肯停止的敲門聲。是不是應該去看看呢,不開門,就是再看一看,是不是剛剛看錯了。但是我隨即就否定了自己這樣的想法。想像力豐富的我想像著門外各種恐怖的情景,想像著那個女孩正耐心地立在那裡敲門。她會不會從某個縫隙鑽進來?這樣想了,便更加害怕,手機攥在手裡被汗水打濕。
這時有個電話打了進來,“海天遠嗎?快跳下來!大家正準備接你呢!上面危險。”
我聽出來了,是荊棘十一的聲音。的確,與此同時我聽到了巨大的撞門聲。
“別猶豫了!這麼多人接著呢!快點兒!”電話裡,他的聲音頭一次那麼急促,像是劉珊珊馬上就要闖進來了一樣。
我扒著窗台一望,真的有好多人,他們抻著很大的布單在下面焦急地看著我。彷彿劉珊珊就在我身後一樣。“快呀!”他們中有人喊道。
來不及多想,我縱身一躍,從七樓飛了下去。我想,這麼多人保護我呢。風掠過臉頰,異常的輕鬆。我只聽到“啪”的一聲,好像,我死了。許多人尖叫了起來,不知是誰開始抓拍,“卡嚓卡嚓”的快門聲和刺眼的閃光燈此起彼伏,我笑了。
【4】
他們故意讓我摔得粉身碎骨,原來是這樣。
當眼前漆黑一片之時,我終於知道了這件事的原委。那個劉珊珊鬼魂根本就是一群人編造出來的,他們叫一個女孩穿的跟劉珊珊一樣,加上我又不是非常熟悉劉珊珊的真正面孔,這樣糊弄我。這樣就說得通了。一定是他們在我的防盜門的貓眼上動了手腳才使我把門外女子看得面容扭曲。
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這都是荊棘十一幹的好事吧。他要除掉我這個競爭對手,於是暗中聯繫了許多網民。他告訴了那些網民我這個“分享王”的真相。明明是個學生,不是媒體人,為什麼每天都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分享?難道所有巧合都被我遇上了?
然後他把我製造“巧合”的秘密告訴了大家。沒錯,像劉珊珊的死一樣,好多的分享都是我自製的。你以為虐貓事件是我恰巧遇到的嗎?你以為公交車會在我面前故意翻倒?你以為那個奇怪的作文真是小學生寫的?
知道這一切的荊棘十一把真相告訴了網友,網友們怎麼可能饒了我。於是他們計劃一起欺騙我,殺了我。
當然荊棘十一調查出了劉珊珊死的真相,然後他找到了張銘,還對張銘說那照片是我傳出去的,對他不利。張銘就蒙了,只好按荊棘十一教他的做。荊棘十一就是讓他說那番話嚇到我,為後面的一系列事做鋪墊,因為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張銘和荊棘十一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荊棘十一利用完張銘就用那種劉珊珊被害的方法殺了張銘。估計這也是眾人以此洩憤的法子,也能進一步攻破我的心理防線。
總之,一切都是計劃好了的謀殺。看似意外,看似自殺……就像是我當初干的一樣。
那麼荊棘十一是誰呢?他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用戶嗎?我甚至懷疑他是為WZ公司服務的。因為照兩年前我和WZ公司簽的合同來看,按照我積分以及貢獻的成長速度,公司在我這方面砸錢肯定是不小的數目,我自己也深知賺這份錢的危險性。
那麼,一切都是轉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受騙的、被利用的,往往是無知的網友。
【5】
次日,WZ分享網,以及國內各大網站、報紙、電視台,都把我的死放在了頭條。結合我“分享王”的身份和前不久傳得神乎其神的圖片集的聯繫,我的死也被傳得很傳神。“分享王自殺之謎”等貼在各大論壇上點擊率居高不下。
呵呵,真是諷刺,我爬上了近期話題排行榜首位。不過已不是從前那樣ID爬上首位,而是關於我的一些帖子。
他們說什麼?他們說我是自殺?沒錯啊,怎麼看都是自殺。一個女孩在我家門外不停地敲門被理解成了叫我出來;同學也證實我當天情緒特別不穩定,還問了關於張銘死的事情;下面的人都是為了接住要跳樓自殺的我……
真是可笑。原來我以為自己是最有人氣的,在網絡上被稱王稱帝,沒想到竟然這麼多人恨我入骨。他們這是赤裸裸的殺人!
不過我又有何臉面責備他們呢?我利用分享來得到大家認可,利用分享來炫耀自己。我欺騙了大家,我罪有應得。
當快樂被分享的時候,那些快樂將傳播給每一個人;
當悲傷被分享的時候,那些悲傷將傳播給每一個人;
當謊言被分享的時候,那些謊言將傳播給每一個人;
當罪惡被分享的時候呢?
……
我不知道。我對那個曾經在網上叱吒的我打著關愛的旗號去分享那些自己親手製造的一些慘劇的時候,我被那些積分、那些銀子蒙蔽了。但是,我多麼希望還有一個沒有分享到那罪惡的人來救救我,有兩張字條藏在書裡,它們是唯一能給我平反的證據。你願意嗎?對了,請不要把它們弄到網絡上去分享,它們屬於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