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碎屍
凌晨1點,范曄還在醫院值班。突然,他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女友田薇打來的。他這才想起把和田薇的約會忘記了,趕緊匆匆下了樓。
走在住院部到醫院大門的小道上,他看見一個人,身穿白大褂,戴著帽子和大口罩,只露出兩隻眼睛,正推著平板手推車朝自己這邊走來。
擦肩而過時,他往手推車上一瞟,發現上面的東西堆得很高,並用白布遮蓋得嚴嚴實實。
沒走多遠,范嘩忽聽身後“光當”一聲,回頭望去,見那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正準備返身幫忙,卻見手推車上滑出一樣東西,定睛一看,竟是人的一隻手臂!
范嘩不寒而慄,慌忙掉頭,一路小跑出了醫院大門。
和田薇的約會自然不歡而散,但范嘩卻沒在意,因為他的腦子裡全是那個推車的怪人和那只滑落的手臂。
在醫院,運送屍體乃是常事,但范曄覺得,那晚的運屍人和屍體卻透著一絲詭異。
這晚不用上夜班,范嘩百般無聊地看新聞,突然一則離奇的死亡案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電視畫面裡出現了一具屍體,儘管很多地方被打上了馬賽克,但仍能清楚地看見死者四分五裂的肢體,還能零星看見一些塑料導管和金屬製品。
記者採訪了一位勘查現場的警察,警察說:“我們搜尋了現場乃至方圓幾十公里,都沒找到可疑的人和施暴工具,這堆人體器官似乎並不是人為帶到這裡的;更奇怪的是,通過現場比對,發現這些器官並非來自同一個人的身體……”
范嘩看了這則新聞後,感覺心驚肉跳,在那堆打著馬賽克的肢體中,他看到了一隻斷落的手臂,而這手臂竟然和手推車上滑出的手臂一模一樣!
那晚在燈光下,雖然只是不經意一瞥,他卻清晰地記得,那只滑出的手臂上,文了一幅貌似圖騰的圖案,那圖案的形狀彷彿船錨,又似帶箭頭的十字架,箭頭裡畫著一隻大眼睛,正是那帶著怨氣的眼睛,令他過目難忘。
事後,他把那晚推車的人和自己的猜測告訴了田薇。
穿著一身警服的田薇對他說:“根據你說的手臂上的文身,我們查到死者是一位三十歲的男人,不過他在此案發生前的兩天就過世了,至於他的手臂為什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我們還在調查。”
“一定是那晚的醫生把屍體運送到案發現場的。”范曄肯定地說道。
田薇搖搖頭:“不是他的屍體,現場只有他的一隻手臂,其他被分解的肢體都是別人的。你看過新聞一定也知道,現場勘查後的結果判定,這些肢體並不是被人運送過去的。”
“那你們警方查出什麼結果沒有?”
“這個嘛……”田薇故意一本正經地說,“目前查出的結果處於保密階段,我無可奉告。”
2 奇怪的女人
第二天中午,范曄去食堂,路過停屍房那棟樓時,見到一群人正圍在大樓門口看著什麼,他好奇地走了過去。
“聽說停屍房丟了十幾具屍體。”范嘩還沒看出個所以然,有人就湊近他的耳朵說。他一回頭,就看見唐曉蓉陰沉的臉。
唐曉蓉沒理會他的吃驚,繼續說:“昨晚又丟了一具,醫院本想隱瞞這事,怕影響不好,但最近兩個月屍體丟得太多,實在沒辦法了,今天報了警,現在警察正在負一樓的停屍房裡搜查。”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范曄問。
唐曉蓉意味深長地一笑:“雖然我比你晚來這家醫院,但是醫院裡的一些傳言,我還是略有所聞。”范曄聳聳肩,笑道:“八卦真是女人的天性。”
唐曉蓉面無表情,問道:“去食堂?”范曄點頭,會意地說:“一起吧。”
其實他和唐曉蓉並不熟,他第一次見到她也是在食堂。那天唐曉蓉主動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從容地作了自我介紹,說她是皮膚科的醫生,才調到醫院不久,人生地不熟,希望和范曄做個朋友。范嘩很快就和唐曉蓉聊了起來,誰會拒絕一個美女的好意呢。
范曄和唐曉蓉走出食堂,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急於回醫院大樓,而是情侶般清閒地漫著步,享受著午後的暖陽。
突然,田薇不知從哪裡躥出來,氣勢洶洶地衝到兩人中間,叫道:“好你個范曄,怪不得最近對我冷淡,原來是藏了個狐狸精,今天要不是我過來辦案撞見了,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范曄慌忙把田薇拉到一邊:“姑奶奶,你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背叛你呀,你是誰,大名鼎鼎的田警官呀,誰得罪你,還不拉出去一槍給斃了。”
田薇橫眉冷對:“范曄,我現在可沒心情跟你說笑,從你倆進食堂到出食堂,我一直跟蹤著,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倆的那點兒心思。”
“天地良心……”范曄正要仰天長歎,卻見田薇走到唐曉蓉面前,抬手就要打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范曄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田薇的手,厲聲道:“你幹什麼!”
田薇收回手,渾身發抖:“你這麼護著她,還說你們沒關係!”
“薇薇,別鬧了……”范曄低呼,哪知話未完,田薇就憤怒地將兩手朝他胸前一推,抹一把淚,賭氣跑了。
田薇畢竟練過身手,她這一推勁道十足,直接把范嘩仰翻在地,只聽“咚”的一聲,范曄的後腦勺磕在路邊的石頭上,他痛得呲牙咧嘴,蜷起了身體。
唐曉蓉趕緊蹲下去,小心地檢查他的傷口:“劃了一條口子,沒什麼大礙,但還是需要處理—下。”
范曄忍痛爬起來,埋怨著:“找老婆,一定不能找當警察的,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這個時候了還開什麼玩笑。”唐曉蓉扶了范曄一把,“我家就在醫院附近,不如去我家,我替你把傷口處理了。”
范曄不好意思地說:“在醫院隨便包紮—下就行,不用麻煩你。”
“那怎麼行。”唐曉蓉說,“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至於弄成這樣,如果你不去,我可是良心不安。”范嘩實在推托不了,只得跟隨唐曉蓉出了醫院。
唐曉蓉租住的房間很簡陋,裡面滿地垃圾,一片狼藉。范嘩坐在沙發上,渾身不自在。
唐曉蓉遞過來一杯水,臉色陰冷地說:“房間太亂,還沒來得及收拾,讓你見笑了。先喝點水吧,我去臥室拿酒精和紗布。”
范曄凝視手中的水杯,黃色的液體泛著怪異的微光,他遲疑了片刻,還是將水一飲而盡。
不久,他感覺頭上的傷口似乎撕裂了,疼痛感從腦後延伸到太陽穴;他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閉眼之前似乎看見了_一個女人的影子,在緩緩向自己逼近。
3 綁架
范曄有了點知覺,他努力睜開眼睛,看見有人拿著溫度計插入自己的腋下,這才發現自己被反綁在一根鐵柱上,整個身體被纏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他搖搖頭,讓腦袋盡快清醒過來,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穿著白大褂,戴著帽子和大口罩,和那晚推車的人裝扮相似。
他想起昏睡之前,自己在唐曉蓉的出租房裡,心中斷定這人便是唐曉蓉,但還是開口問道:“你究竟是誰?”
那人不說話,轉過身走向工作台,范嘩隨著他的移動,目光掃向所在的房間,頓時大驚失色。
在房間的一角,堆放了很多截斷的肢體,它們並不是凌亂堆砌,而是被清晰地標了號,每一個肢體上都被寫上了一組紅色的編碼。
范曄禁不住胃裡一陣翻騰。
“你真的是唐曉蓉?”范嘩艱難地開口,又問道。
“嗯。”對方似乎不願搭理他,只沉悶地應了一聲。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綁架我幹什麼!”范曄失控地吼道。
“噓——”唐曉蓉轉過頭,把食指放在口罩的嘴角處,“小聲點,別驚動了他。”
“他?他是誰?”范曄緊張得左右張望,房間了除了他倆和屍體,並無其他。
唐曉蓉低頭,繼續擺弄手裡的機器,她淡淡地說道:“我是一名人體動力研究者,還是機械工程博士,現在我在做一個實驗,你不要打擾我。”范嘩命令自己冷靜,看著眼前這個瘋狂的女人,想了想問:“你在做什麼實驗?”
唐曉蓉停下了手裡的活兒,走了過來,眼中閃著異樣的光澤。
“我在做一個人體復活實驗,把機器裝進人體,讓死人醒來。”
“那你為什麼要把屍體肢解了?直接安裝機器不就行了?”
唐曉蓉歎口氣:“你以為是科幻電影碼,現實中哪有那麼簡單。再說了,我不是想讓屍體復活,只是借用他們的肢體,讓他復活。”
“他是誰?”范曄緊接著問,這是唐曉蓉第二次提到“他”了。
唐曉蓉不接話,范曄怕她再度沉默,只得換了問:“你成功了嗎?”
對方眼睛裡閃過一絲暗淡,她說:“成功了的話,我也不會找你了。你應該在新聞裡看到,前段時間有個死亡案件,死者肢體被分解了,警察查不出兇手。”這話一完,她竟神經質地發出了幾聲笑。
“那人是你殺的?”范曄問,心想果然那案件和她有關係。
“不!”唐曉蓉乾脆地否認道,“不是我殺的,我只是製造了他。他是我的第一個實驗品,但是失敗了。當時我電腦上顯示出他活動的數據,大腦程序和體內機械運轉都沒問題,但是活血功能有缺陷,導致血液流通不暢,人工血管堵塞,所以他行走了十幾公里後,體內積壓的血液突然噴發了,把身體震得崩裂,整個人像一堆爛泥般倒在地上,什麼也沒有了。”
范曄這才明白,為什麼警察找不到兇手的任何線索,原來死者是自己走到那個地方的,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是由不同死屍的肢體拼湊而成,他本身就不是一個人。
范曄不知道自己被綁了多久,感覺身體發酸,房間裡瀰漫著腐臭味,死屍的氣息刺激得他快堅持不住了。
“能不能給我點吃的?”范曄向唐曉蓉哀求。唐曉蓉一邊戴上膠手套,一邊說:“死人還需要吃東西?”范嘩一聽,汗毛倒立,立刻警覺起來。
唐曉蓉打開一扇門,從裡面拖出了什麼東西,范曄扭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連腳趾都變僵硬了!
他看見一個人以耶穌的姿勢,固定在十字架型的木樁上,木樁下方安裝了兩個滑輪,方便其自由移動。而那人,準確地說並不是人,他的頭被置放在一個玻璃器皿裡,身上到處是劃痕和缺口。
唐曉蓉把那人移到他面前,范曄驚恐得閉上眼睛,聲音顫抖著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唐曉蓉轉身去拿針管,說道:“在復活實驗中,很多細節都超出了我的想像,尤其是血液輸送的問題,人死後,毛細血管都凝結了,形成了血栓,不管用什麼機器代替心臟輸送血液,都不起作用……所以,我只能選擇用新鮮的血液。而你的身型很像他,再適合不過了。”
“所以你就假裝醫生,故意接近我?”
“是的,最初計劃是和你熟悉以後,把你引到一個偏僻的地方下手,哪知你的女朋友幫了大忙,幫我節省了不少時間。”唐曉蓉拿著針管步步逼近范嘩。 “你嘴裡說的他,就是這個人?你想復活這個人?他是誰?”范嘩鼓起勇氣,睜開眼睛,直視木樁上的人問道。
唐曉蓉站住了腳,緩緩說:“他是我的丈夫,三個月前死於車禍,當時身體被撞得粉碎,我想了很多辦法,才把他的頭部保留了下來。你想看看他嗎?”唐曉蓉摘下了帽子和口罩,喃喃自語,“他也很久沒看過我了。”說完,她走到木樁後,啟動了一個開關。
范曄看見那人頭部的玻璃器皿內,有液體沸騰起來。突然,那人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神空洞,似乎沒有聚焦。范嘩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唐曉蓉憐愛地凝視著那人的面孔,久久才說道:“你看他的頭保存得多完美啊,可惜身體腐爛了,我必須不停地找新鮮屍體來替換。好了,現在我要把你的血液,全部注入到他的身體裡。”
范嘩來不及再說什麼,眼睜睜看著唐曉蓉將針管扎向自己。這時傳來一陣巨響,房門“轟”的一聲倒塌了,一群警察破門而入,跑在最前面的人,是田薇!
唐曉蓉瞬間傻了眼,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警察帶銬了起來。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唐曉蓉難以置信地問。
范曄被鬆了綁,活動了—下筋骨,從耳背上取下一個微型竊聽器:“早就發現你有問題,我們不過是將計就計。這個竊聽器有定位系統,只要你在地球上,就不怕警察找不到你。”
唐曉蓉面部扭曲,忽然掙脫掉押解她的警察,撲向木樁上的人:“讓我再看他最後一眼。”她深情地看著玻璃器皿裡的人臉,聲音哽咽地說道,“我答應再給你一次生命,可是失敗了,你不會怪我吧?不管以後你變成什麼樣子,去什麼地方,都一定記著,我愛你。”
4 尾聲
范曄昏睡了_一天一夜。他醒後第一句話便問:“唐曉蓉怎麼樣了?”田薇瞪了他一眼,削著蘋果說:“在等候審訊。”
“其實我覺得她挺可憐的。”范曄輕歎著,“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只是因為愛一個人。”
田薇用蘋果塞住他的嘴:“我們老大說了,這次破案多謝你,要不是你提供了文身手臂的線索,我們根本就查不出她。我們還在裡面找到了你說的手推車,以及一雙鞋,鞋上的泥土已經核對過了,和醫院裡的泥土一致。”
范曄把蘋果拿在手上,啃了幾口,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說到破案,上次在醫院裡,你對我下手也太狠了吧,我腦袋都被撞傷了。”
田薇“噗嗤”一笑:“那不是為了逼真嗎,你不流點兒血,怎麼讓她帶你回家?”
范曄突然沉默了,他握住了田薇的手:“不過,現在我才知道,‘我愛你’這三個字的份量有多重。在常人心裡,這三個字是情愛的表達;在唐曉蓉那裡,這三個字卻是詛咒。”
“那在你心裡呢?”田薇故作溫柔地道。
范曄露出狡黠的笑容,縱身躍起,一口吻在田薇的嘴上:“田警官,我可是個常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