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詭異鄰居
晚上20:30,羅子玉才拖著勞累一天的身子開車回到春雨樓,坐電梯回到11樓2單元的家中。一進家門,保姆阿英就神秘兮兮地壓低聲說:“隔壁空置那麼久的1單元,今天搬進新租戶了。”
“新租戶?”羅子玉一怔,“怎麼可能呢?不是說那房子不乾淨嗎?”
“是呢,我今天瞅了瞅,是一對年輕情侶,男的精瘦乾巴,像個吸毒的。女的穿短衣短褲,我發現她手腳上都是新的舊的淤青疤痕,估計不是被打就是……”
“好了,別瞎猜!”羅子玉喝止了阿英,就去跟東東玩積木了。
隔壁搬來的新住戶,晚上21點多鐘還在牆上“砰砰砰”地釘釘子。不一會兒,又有重物在地板上“嘎吱——嘎吱——”地挪動。
到了晚上22點多,羅子玉忙完雜事,把東東也哄睡了,才拿起換洗衣服到衛生間洗澡。
關上淋浴間的玻璃門,水流“嘩嘩”地湧入下水道,她把頭伸到花灑下沖洗,耳膜被四壁迴盪的尖銳水聲震盪著,水聲中彷彿夾雜著孩子歇斯底里“哇——哇——”的哭聲。
羅子玉驚得把水關上,四下又恢復了寧靜,哪裡有孩子的哭聲?她不禁有些無力地把頭靠在牆上。
突然,牆裡“咚”的一聲悶響,嚇得她整個人都跳起來,緊接著,牆裡又是“咚咚咚”響了好幾聲。
羅子玉緊張起來,草草洗完澡穿衣服出來,走出陽台往隔壁張望。隔壁的陽台與她家幾乎是相連的,但客廳中燈光暗淡,沒有說話聲,只有雜亂的腳步聲,也許,新搬來的人只是在收拾安置……
她這麼想著,才轉身回屋。
李洪亮站在客廳,皺著眉頭環顧四周,女朋友陳香香從裡面走出來,小聲道:“聽說這屋子鬧鬼……空置也有半年以上,到處都是怪味。”陳香香說著發起抖來,忍不住抱著雙肩蹲坐下來,“我害、害怕……”
“你怕什麼?”李洪亮已經緊繃著神經,看到她的樣子更是升起一股無名火,過去朝她就是一腳飛踹,“哭,哭什麼?鬧鬼?我們還帶來一個鬼呢,讓舊的靠邊站吧!”
陳香香跌坐在地上,不敢哭出聲,只能急促抽著氣捧眼淚,說:“我、我不敢進廁所……”
李洪亮狠狠抽了一口煙,瞪了她一眼,最後只得自己起身進去。
巨大的搬家硬紙箱裡,蜷縮著老泯的屍體。過去自己一直都從老泯手裡買貨,但老泯實在不地道,他的貨摻假嚴重,白粉裡不時有麵粉,甚至有漂白粉的味道!這回竟還要向他提價,說什麼風聲緊,幾個分點的頭兒都被抓進去什麼的,廢話那麼多!明明就是他最近賭球輸了幾萬塊,別以為他不知道!
自己還特地請他來家裡喝啤酒吃夜宵,好說歹說的,可他就是不鬆口……沒承想,自己一時氣憤拿酒瓶子朝老泯的腦袋那麼一砸,老泯居然吭也不吭一聲就倒過去了,怎麼他的頭就那麼不經砸呢?還好沒什麼人知道老泯來找他,他身上還有幾千塊現金,正好留給自己處理掉他的屍體……
虧得自己聰明,早就聽說這裡有個出租屋鬧鬼,空置半年多了,只要把老泯砌到牆裡……
李洪亮進來就把幾個房間掃視了一圈,然後鎖定衛生間這面非承重牆的厚牆,老泯個子不大,挖開往裡面一填……等收拾好老泯就走,房東發現也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頂多兩個月押金不要,那時牆上水泥也干了,就當他們是怕鬧鬼,所以不告而別提前跑掉了吧。
李洪亮想到這兒,連忙拿起地上的錘子和鑿子,盡量不發出太大聲音地繼續敲打起來。
羅子玉睡不著,悄悄起身去了客廳。她喝下一杯水,站在客廳中央發愣:已經凌晨2點鐘了,隔壁怎麼還有“叮叮噹噹”的聲響?
而且今天家中總有股說不出、若隱若現的臭味,她心煩意亂地在屋子裡外尋找,終於發現廚房門背後還有一袋垃圾沒有扔掉,她心裡暗暗罵了阿英幾句,拎起垃圾就出了門。
走到安放垃圾箱的隔間前,羅子玉聽得一陣抽抽噎噎的女子哭泣聲,她陡然警惕起來,放輕腳步,聲音好像是隔間裡傳出來的。她走近去剛想伸手推門,門卻“咿呀”一聲打開,一個女人抹著淚走出來,兩人猛然照面,都是嚇了一跳——
半晌還是羅子玉反應過來,看女子穿著家常短衣短褲,年紀輕輕的模樣,便問道:“你是今天剛搬來的1單元的住戶吧?”
“啊……是啊、是、是。”女人臉上滿是慌亂的神情。
“哦,我是鄰居,住隔壁的。”羅子玉笑笑伸手表示友好,“我姓羅,你可以叫我羅姐。”
“哦,羅姐……”女人把手伸出跟她碰了碰,但又迅速縮回。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羅子玉藉著忽閃的燈光仔細打量她的臉色,女人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沒、沒什麼,羅姐我回去了啊。”
“好。”羅子玉也裝作不在意,兩個人擦肩而過。
女人扔的都是些瓶瓶罐罐,並且用好幾層黑色塑料袋包住。羅子玉用腳翻了翻,空氣中混雜著刺鼻的醫院裡酒精、消毒水的氣味。
她放下手裡的垃圾,想打開黑袋察看—下,但想起阿英說的,這家男人有可能吸毒,萬一裡面夾雜廢棄針筒或其他東西呢?劃破手怎麼辦?萬一有傳染病呢……這麼一想,羅子玉立即打消了翻看的念頭。
2.屍體
羅子玉今天早早就下班回來了,到樓下時,專門去了一趟房屋中介那裡,裝作不知情的模樣詢問店裡的人,春雨樓11樓1單元是否還在出租或售賣。果然,他們指著一個叫小劉的年輕人,說:“他前兩天已經把房子租出去啦。”
“這樣啊,真可惜。”羅子玉很失望地皺眉,“我也住這樓上,本想多買一套房子,請問新租戶是什麼人?會不會久住?”
小劉道:“這套房子的業主從來沒露過面,只在電話裡說過只租不賣,至於租戶的資料,我們不能透露,但聽口音他們是本地人,合同照慣例是最少簽一年,如果您喜歡1單元,我們也有其他樓層的這個戶型可供挑選。”
“哦,”羅子玉裝作滿臉失望地起身,“那算了吧。”
從中介出來走進春雨樓,經過1樓時,羅子玉覷了一眼物管室內的保安。咦,什麼時候新來了個老頭?對方朝她禮節性地點點頭。
傍晚時分,天色就全黑下來,看來是暴風雨來臨的節奏。羅子玉在廚房裡親手給東東做晚飯,耳邊突然傳來嘈雜的男女說話聲,男的一聲比一聲高,女的則拖著哭腔,她走到陽台去張望,但隔壁的陽台門關閉著,還是聽不清。她忍無可忍地走到門外,用力拍了一下隔壁的門:“請你們小聲一點好嗎?不要影響別人。”
屋裡頓時安靜了。
李洪亮滿身是汗,眼看這個牆坑已有二三十公分深了,都是他一點一點摳開的。
剛才他就覺得鑿子觸到什麼異樣的東西,猛一抬頭才發現陳香香站在身後,沒好氣道:“幹嘛像鬼一樣不出聲站著?”陳香香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現在更像紙一樣,她靠在門邊:“越來越臭了,你都沒發現?”
“所以我他媽的要趕緊挖,不是叫你去拌泥嗎?實在不行就砍開,一塊塊填進去。”李洪亮後悔沒準備一台冰箱。他“嘩嘩”地把鑿松的水泥塊往地下撥拉,突然他愣在那裡:“這是什麼?”
撥去的牆灰中露出一片布料,他定睛看清,布料有壓邊的紋理,但還不能確定,於是又挖了幾下。
“亮……怎麼辦?又是隔壁那個女人……”陳香香又進來問。
“你去開門唄,問她到底要幹什麼,對了!把門栓鏈子掛上,別叫她闖進來。”
陳香香只得按李洪亮說的去開了門,手扶在門邊只露出半張臉看出去,迎面就是羅子玉慍怒的神色,她心裡打起了鼓:“羅、羅姐有什麼事嗎?”
羅子玉氣急敗壞道:“你們兩個小年輕到底吵什麼啊?又砸牆又摔東西的,從我下班回來,就一直聽到你們在吵架,足足兩小時了,我們家還想吃頓安穩飯呢!”
“吵架?”陳香香詫異得雙目圓瞪看著她,“你聽錯了吧?我們一直安安靜靜沒說過話啊?”
“騙人!你看你手上的傷!”羅子玉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抓住她扶門的手,並且用力往外拉,“你手上這麼多傷,還不是打架?再影響我們休息我就報警了!”羅子玉的聲調越來越高,死死攥住陳香香的手不放。
陳香香嚇壞了,一邊縮手一邊迭聲哀求:“羅姐、羅姐你誤會了!我們根本沒有吵架啊……”
李洪亮這時也衝出來,幫著把陳香香的手往回拉:“你放不放開?你有神經病吧?我女朋友又沒得罪你!快放手你個神經病!”
誰知羅子玉看到李洪亮頓時一愣,然後定定地望著他數秒:“你……”趁著羅子玉失神,陳香香收回手,就勢把門用力關上了。
3.怪老頭
羅子玉一個人焦慮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剛才看到李洪亮,她就被一種很不祥的感覺擊中——這個男人不知道在謀劃什麼,他身上有死亡的氣味……很危險!她敏感的直覺不會錯。
“嘎吱嘎吱——”
讓人牙酸的摩擦聲和大力推挪物件的聲音又響起來,她貼在牆上聽,順著聲音源頭尋找,從客廳轉到廚房,再轉到衛生間,是了!就是衛生間這裡的聲音最大!
羅子玉害怕極了,趕緊打開家門跑出去,卻意外地在門口碰到物管保安老頭,他正在隔壁的房門外背著手朝門裡張望。突然看見羅子玉出現,他趕緊做個噤聲的手勢,羅子玉慌忙點頭,湊近過去壓低聲問:“大爺,新搬來的他們……”
“噓。”老頭在門上聽一會兒,示意羅子玉隨他走到另一邊無人的安全過道裡。羅子玉疑惑地問:“大爺,你帶我來這幹什麼?他們有什麼不對勁嗎?”
“大姐,你沒看最近本地新聞說的兇殺案嗎?那個男的跟通緝犯長得可像了。”老頭站定反問。
“真的?”羅子玉驚出一身冷汗。
“整個11樓有很大的消毒水味道,都是從他們家飄出來的。”老頭脒了瞇眼。
“那……”羅子玉驚疑不定,“你打算報警?”
“報警?”老頭拿眼光上下審視羅子玉,“你能讓我報警嗎?”
“你、你什麼意思?”老頭的話,頓時叫羅子玉涼了一大截。
“我的話很明白,就是在問你要不要報警,還是你有別的,更好的建議?”老頭冷笑。羅子玉後退一步:“你、你……”
“行了,我也不多廢話,我就問你,五年前,你和你的丈夫,是哪來的錢買下春雨樓11層的1、2兩個單元的?”老頭雙手交纏在胸前,露出洞悉一切的獰笑,“還有,你的丈夫又是怎麼消失的?你以為這一切就沒人知道?”
羅子玉如墜冰窟,後退到牆上幾乎暈倒:“你是……於正慕?”
老人點頭:“當年你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就把我坑進了監獄,以為我真會在裡面關到死?”
他這話剛一說出口的時候,羅子玉猶在怔忡中來不及反應,安全通道那虛掩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人影衝過來,只看清是李洪亮,他手舉鐵錘朝老人的後腦猛地一敲,老人就軟軟滑落在地。
“還愣著幹嗎?快跟我一起把他搬到我屋裡去!”李洪亮沖羅子玉咬牙切齒地小聲發號施令,“萬一這時候有人出來撞見我們,大家都得玩完!”
“哦……”羅子玉回過神來,幫李洪亮一起將老頭挪進1單元。陳香香則愣在一旁,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剛才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這個老頭,”李洪亮說到這兒,指著地上昏迷的老頭道,“他是以前你丈夫的生意夥伴?現在來找你尋仇?因為你和你丈夫當年坑了他的錢還害他入獄?”
羅子玉猶豫—下,終於點點頭。
“他說1、2單元都是你的……如果我沒猜錯,在衛生間牆裡挖到的那些零碎人骨,是你的丈夫?”李洪亮說到這裡,自己也驚得手心一把汗。
“那……”羅子玉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你們在挖什麼?”
“我也跟你明說吧,就因為聽說這樓裡有個鬼屋,空置多年沒人住又便宜,我打算處理一具屍體,所以來租了這裡。”李洪亮嚥了口口水,“既然……這房子是你的,那麼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
羅子玉萬萬沒想到,幾年來壓在心頭的陰影,會面臨這樣的轉折。於是她和李洪亮坐下來,仔細商量該如何處理三個人的屍體——
最後兩人得出結論,由李洪亮將剛才只是被砸成昏迷的於正慕,直接勒死!
然後,牆裡羅子玉前夫的屍骨,仍用水泥糊回牆裡,而羅子玉則要幫李洪亮處理箱子裡那具老泯的屍體……對了,當然還有於正慕的屍體。
就在今夜,他們三人合力,將於正慕的屍體同樣包進紙箱後,搬到羅子玉的私家小車上,一起開車到郊區將屍體丟棄!
事不宜遲,要馬上行動,羅子玉回家拿車鑰匙,陳香香和李洪亮則將於正慕裝箱。
4.尾聲
羅子玉下樓的時候,戴上手套專門去了趟保安室,在電腦裡檢查了監控,把監控都調出來刪除了。然後找來物管平日運送採購用的拖板車,和李洪亮他們合力將兩個捆紮好的紙箱運到車庫。
此時是凌晨2:30,春雨樓的住戶幾乎都進入夢鄉,上下出入都沒碰到什麼人。
老泯的箱子有臭味,包裹幾層膠條後,放在後車廂;於正慕剛死,也比較瘦小,所以輕易地就塞進另一隻紙箱,放在小轎車的後座上,陳香香坐在副駕駛位,李洪亮則坐在後座。
“郊區有個南山景區,從高速下去走半個小時可以去到一個水庫,平時很少遊人,而且不收門票,所以不用擔心被盤查,我們只要把兩個箱子丟進水庫就行了。”羅子玉一邊開車一邊說著,順手示意陳香香從車門上拿出幾瓶礦泉水,“喝點水吧,還得開一個多小時路程。”
李洪亮還正想問羅子玉當年為何要殺死前夫,但舌頭卻忽然麻木得打結了,他想伸手拍拍前座的香香,但手卻似乎軟綿綿的沒力氣:“怎……”話到口邊,舌頭已經徹底麻了,甚至看著羅子玉開車的身影也開始模糊——
“睡吧,睡著了就好……”羅子玉長長吁出一口氣。按下車窗,點燃香煙深吸一口,這回她心裡的大石頭才真正落了地,他們怎麼會想到自己在礦泉水的瓶蓋裡滴了氯化鉀呢?
最意想不到的禮物就是,還能把突然跑來尋仇的於正慕也處理掉……看來明天得請一天假,慢慢去把單元的牆重新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