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繼效應

[楔子]

抬起手遮掩著眼睛,頭頂水晶吊燈的光有些刺眼,扔下手裡的沾滿血的小刀,腳步蹣跚地走到昂貴的紅木桌子前面,抓起上面一張精緻的信紙,揉成團兒扔進字紙簍裡。信紙沾染上屍體的血使得它慢慢舒展開來,上面用法文寫著兩行字:

S'il vous pla?t ne pas oublier de verrouiller la cage, alors ne pas mettre sur la terrible bête

譯:請您千萬不要忘記鎖上籠子,不要再把可怕的野獸放出來了!

[死亡預告]

雨水沖刷著林楓背後落地窗的玻璃,他索性將雙腳搭在辦公桌上,陰沉的天氣讓視線變得模糊起來。,他再一次拿出U盤播放那段視頻資料,那是一個監控記錄下來的畫面,畫面中是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青年,他有著一頭漆黑如墨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肩頭,蒼白如紙的皮膚,還有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彷彿隔著霧在看人——是死亡醫師寒影。雖然視頻沒有聲音,但是林楓看得懂唇語,寒影似乎刻意地對著攝像頭在說:我要抹殺你的存在。

幸好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但是看到視頻中寒影的眼神,林楓依然能感覺到逼人的寒意。很顯然,寒影已經將死亡的信息傳達到這次任務目標的眼前了。就林楓以往對寒影的瞭解,他的任務從未失手,殺人方式不僅僅是依靠病毒,只要他願意,他可能用一百種方法殺掉一個人,只要那人沒死,他也能用一百種方法救活他。答應委託之後,寒影的任務有著不可逆轉性,無論委託人是否願意結束委託,任務都會繼續。

林楓隨即點了鼠標關閉了視頻,揉了揉眉心,捫心自問,為了錢和寒影作對真的值得嗎,這麼做說不定會破壞掉他們之間微妙的默契,那種相互利用的關係。他隨手拿起了委託書,在委託人那一欄寫著“謝林豪”的名字。記得簽名的時候,謝林豪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卻發現自己根本沒帶鋼筆。他的法裔管家傑森善解人意地遞上了自己的鋼筆。他在寫完姓氏之後停頓了一下才繼續,作為謝氏製藥集團的總裁,他的簽名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看。

林楓站起身,從落地窗向外望去,林家別墅四周的安保措施密不透風,他覺得要闖進這裡殺個人不比闖進國防部容易多少。就他對寒影的瞭解,他要使用病毒殺人至少也要靠近那個人,當然通過空氣大面積傳播致病性病菌也可以,但是他不會做這種無差別的謀殺,所以或許還有機會。想到這裡,林楓不禁有些小小的興奮,反正就算阻止不了他也沒有任何損失,錢,已經到手了。

林楓的臥室和謝林豪的僅有一牆之隔,他覺得這樣做有些多此一舉,門口的監控,荷槍實彈的守衛如果都無法阻止一個人進來的話,他又有什麼辦法呢?想到這裡,林楓再一次打開視頻,眉頭緊蹙地看著寒影的一舉一動,覺得這不像他的作風,他從不會無聊到來威脅或者預告,世界這麼大,還有那麼多人等著他去拯救呢。

除非是……

雨下得更大了,平時這裡就少有人來,此時更是靜謐得令人不安於是那夜,謝林豪睡得稍微踏實了一點兒,從傑森手裡拿來了藥片服下後躺在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合上眼睛,漸入夢鄉……朦朧間,他看到有一個人打開門走進屋子,那個人腳步緩慢地走向床邊,臉上帶著陰森的笑意,摸起了一把刀子對著他的胸口刺去……

那個想法在林楓腦海裡一閃而過,不禁打了個激靈,還未來得及整理思緒就聽隔壁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猛地站起身來跑出門,但是隔壁的門很結實,必須用指模開啟,即使是用槍都打不壞鎖。主人的房間自從少爺離開之後,也就只有謝林豪和傑森的指模是有效的了。林楓和後面趕來的幾個保鏢一起衝進屋子,看到謝林豪正抱著頭蜷縮在牆角,而地毯上躺著一把小刀。

傑森衝過去安撫著謝林豪,檢查他是否有受傷。保鏢正要上前撿起地上的小刀卻被林楓阻止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將小刀包裹著撿起來。他仔細端詳著小刀,小刀整體呈S形,刀刃宛如新月,份量很沉,刀柄上鑲嵌著幾顆紅藍寶石,隔著手帕握在手中,依然能感覺到它的設計極其襯手。

“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這個時候謝林豪才大呼小叫地說,“有人闖進了我的臥室,你們這些飯桶都在幹嗎?”

聽著謝林豪這中氣十足罵人的聲音,林楓也安心了,看來他確實是沒有受傷,於是問:“謝先生,你有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

聽了林楓的話,謝林豪的臉色突然變了,也停止了罵人,把目光移到別處,含糊地說:“不知道,我沒看清。”

林楓眉頭緊蹙,多少有些不耐煩地說:“如果你不肯合作,我又怎麼幫你?”

謝林豪毫不客氣地說:“錢我已經付過了,想辦法保護我是你的事兒!”

那晚不歡而散,謝林豪甚至不願意提供更多的線索,但是明顯看得出他是在隱瞞什麼,有什麼會比命更重要呢?這個引起了林楓極大的興趣,也許那裡就藏著某人找到死亡醫師要殺死謝林豪的理由,從這條線著手調查應該可以發現些蛛絲馬跡。

[交易完成]

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回事兒,還指望別人把你當回事兒嗎?林楓當晚蒙頭大睡,直到早上僕人送來早餐,說起來有錢人的生活確實挺愜意的,當然他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那把小刀已經被助手趁夜帶走去化驗了。吃飽喝足之後,林楓才開始著手調查昨天的事情,第二天謝林豪才稍稍鬆了口,向林楓描述了昨晚的情況,說他自己無法分辨當時是真實還是夢境,但是肯定有人來過,那把小刀就是證明。之後林楓也問了管家和保鏢,他們一直表示沒有看到其他人潛入,監控中也沒有其他人入侵的痕跡,而謝林豪房門更是牢不可破,也就是說,這是個不可能密室。

要調查缺失的那一塊其實並不困難,或者說謝家前幾年發生的事情幾乎是盡人皆知的,謝林豪的兒子謝子淵出身名門,家產萬貫,卻有著扭曲黑暗的一面,當幾起連環殺人案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他的時候,謝林豪毅然決然地主動將自己的兒子交給了警察,也把謝子淵推向了斷頭台。

林楓利用特殊的渠道調出了當時被害人的資料,被殺的人大多數都是流浪者,他們的死無人報警也很難查找他們的身份,甚至沒人知道他們消失了,所以給當時的偵查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難度,直到他虐殺了一個女孩兒才算是東窗事發了。據他自己所說的,是想要殺人的衝動已經無法忍耐到他尋找到下一個合適的目標了,於是就對一個路過的女孩子下了手。照片資料中的謝子淵扭曲的笑容像個魔鬼,這也許就是他父親謝林豪急於與之撇清關係的原因吧,這個兒子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污點。說實話,這父子倆長得真的很像。

林楓合上筆記本電腦,那些根本沒有被警方公佈的照片讓他這個久經沙場的人看了都覺得有些刺激。緊接著西餐店的服務生端上來的半生的牛扒,拿起刀子切割牛肉讓他感覺和剛才的照片很應景,一個精通醫術的變態殺人犯,可以在殘虐受害者的身體的同時,還能讓其保持活著的狀態。人心裡都住著一隻怪獸,往往表面越是光鮮的人,心中的怪獸就越可怕,而謝子淵就是個藏不住怪獸的典型例子吧。

這時,手機響了,助手送來了林楓所需的資料。林楓一邊把切好的牛排塞進嘴裡,一邊看著手機上剛傳來的視頻,時間是謝子淵被宣判的那天。在法庭上他坦然而輕蔑地對所有人說,自己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多殺幾個人,像這樣的惡魔不會懺悔,謝林豪根本沒有為他上訴,甚至沒有出席審判。可是到了執行死刑的前夕,謝子淵卻一直在痛哭,說自己是無辜的,他的眼神純潔得就像剛出生的孩子……林楓也覺得這個形容詞很奇怪,但是作為一個妥妥的會被判死刑的人真沒必要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因為改變不了什麼。

林楓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刀叉,旁邊的人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只得報以歉疚的笑容,又趕忙將目光收回到手機上,將視頻回放到宣判日再暫停——雖然只是一個一閃而過的鏡頭,但是在聽眾席裡出現了寒影的身影!

看來是有必要和寒影聯繫一下了,於是他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響了七八聲才有人接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睡意矇矓煩躁不堪的聲音:“大半夜的打什麼電話,我明天還要為僱主做手術呢,這是國際長途,有話快說!”

“你和謝林豪做過什麼交易?”林楓開門見山地問。

對方打了個哈欠說:“我不會洩露客戶的信息的,我是很有職業操守的。”

“OK,那你繼續睡吧。”林楓說完便掛上了電話,嘴角揚起一絲微笑,果然在人睡迷糊的時候是審問的極佳時期,雖然知道寒影是不會說什麼的,但是他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寒影的話無疑是表示他以前就和謝林豪做過交易,而現在他人在外國,正應了他一開始的猜想,他已經對謝林豪下手了,或者說他已經完成了任務,所以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了,那個視頻不過是完成任務離開時的留言罷了。

[隱形殺手]

刀子落在皮肉上切割的時候並沒有濺出血來,用於壓按固定的左手也只能感覺到死亡的冰冷,劃開胸腔,將輕薄的刀片由骨骼與肌肉的縫隙深入,盡量不破壞外皮,刀刃分割肌理缺少那種分開,撕裂,呼之欲出的順暢感。最後將整個骨骼分離出來,再把糯米、松子、栗子等填進敞開的胸腔……一隻脫骨烤火雞基本上就算完成了。

謝林豪拿起蜂蜜塗抹在火雞皮上,不禁微微蹙眉,這些事情由僕人來做不就好了嗎,他為什麼要親自動手,總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到過,越想頭就越疼……不對,不一樣,少了什麼很重要的環節。對,就是少了痛苦的哀號和絕望的眼神,而這些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這時廚房的門被打開了,傑森端著溫水和藥片走進來,一邊拿出手絹為主人擦去手上的穢物,一邊將溫水遞過去。服下藥之後有立竿見影的效果,他頓時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剛才那些令人心煩意亂的思緒也不算什麼了。

廚師這才從旁邊走過來繼續這道菜,傑森請主人回書房,說有幾份比較重要的文件需要他親自過目一下。回到書房,謝林豪轉到辦公桌後坐下,拿起桌上的文件,往下瞟了一眼,正看到腳下地板上幾個鮮紅的字——殺了你。

謝林豪驚叫著從椅子上跳起來,倒退了好幾步撞在牆上,又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他的屋子。他正打算再把所有保鏢叫來狠罵一頓的時候,林楓回來了。

大致瞭解了一下情況之後,林楓的表情淡淡地說:“我能確定這些事都與寒影無關,按我打電話的時間和他很規律的作息時間來看,他現在人應該在北美洲的某處,而守衛和監控錄像也能證明這幾天都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進入這棟別墅。”

“特別是這個房間,”林楓轉到辦公桌後面,低頭看著那幾個字,抬頭看著傑森說,“這段時間進來的就只有你了吧。”

“一定是另有其人。”還沒等傑森說話,謝林豪就不假思索地說,他的口氣非常堅決,“傑森是我能用生命托付的人,不要以你的無能來妄加猜測。”

“我沒說是他啊——”林楓故意拖長了音說道,“我只是說,或許,這個別墅裡還藏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比如,一個兇猛的野獸。”

說這話的時候,林楓抬著眼仔細注意著兩個人表情的變化。不對,這不是他想要得到的表情,他想要得到是謊言被揭穿的驚訝與不安,而不是淡漠與鄙夷,那兩個人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異想天開的瘋子,難道真的是他的推測出了問題?

於是林楓不依不饒地追問道:“謝先生,你以前和寒影做過什麼交易?”

一想到寒影,謝林豪覺得頭又是一陣劇痛,他一手扶著額頭,緩慢地搖著頭說:“我不記得了,我一眼就認出那個監控拍下來的人是死亡醫師寒影,但是……我完全想不起來和他做過什麼交易。我現在頭疼得厲害需要去休息了,你做好你的事情就行。”

謝林豪又和第一晚一樣拒絕回答林楓的提問,頭痛欲裂的他在傑森的攙扶下回臥室休息。桌子上的文件也無法繼續,只是簡單地交給傑森去處理。

躺在床上,謝林豪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他腦子裡的記憶非常混亂,他嘗試著回憶見到寒影時發生的事情。忍著劇痛回憶,模糊的印象漸漸清晰起來,警察與監獄,在那個禁錮了他自由的地方,探望者被特准在一個無人打擾的小房間裡會面,穿著黑衣的醫生帶來了一個人,看到那個人彷彿是看到了自己,就像他無數次在夢中,夢見被自己殺死一樣!

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可是剛才的記憶卻漸漸消失了,門被打開,傑森端來了夜宵還有藥片,這一次看到藥片他卻有一些牴觸,身體中彷彿有兩個人在較量,一個想要得到輕鬆,另一個不願意失去記憶。

傑森彷彿看出了他的掙扎,於是捏住他的嘴把藥片放下去,表情木訥地說:“你什麼都不用想起來。”

此時在隔壁,林楓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按理說,他是完全不會相信謝林豪的話的。因為他覺得無論是誰走投無路必須和死亡醫師做交易,這件事都一定是銘刻在心永生難忘的,但是謝林豪卻不像是在說謊,那種迷茫痛苦的表情太真實,如果他不是一個專業演員的話那就是真的。這讓林楓回憶起了視頻中行刑前的謝子淵,或許謝林豪和謝子淵真的都沒有撒謊,那麼寒影所做的事情就是……

這時林楓的手機響了,從剛才他就一直在等這個電話,作為結案的畫龍點睛之筆。但是此時事情有了新的發展,於是他起身離開監控的範圍,開始與助手交流,助手提供的資料和他所想的基本上沒有出入,並證實了他的猜測。

那把小刀果然不是凡品,怎麼看用這種東西來殺人也太奢侈了。助手對比核實之後確定這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古董,據說是古印度的王室用於防身的武器,十年前在一次拍賣會上被謝林豪拍下,他就一直帶在身邊。所以這個凶器並非是那個隱形的殺手帶來的,而是隨地取用的——刀刃和刀柄上僅有的是它主人和主人的兒子的指紋。

真相呼之欲出卻又峰迴路轉,林楓百思不得其解,他決定走一步算一步,繼續順著現有的線索追查下去。

[血繼效應]

這天晚上,別墅裡的人似乎都鬆了口氣,因為林楓帶來了寒影出國的消息,起碼最近一段時間不用過提心吊膽的日子。晚餐非常豐盛,那只烤火雞烤得外酥裡嫩,香甜可口,勾引著飢腸轆轆的人們。這麼美味的火雞還是第一次吃到,據說要將皮肉保存完好地剔骨,再用炭火烤制,在烤制的過程中不斷地在雞皮上塗抹蜂蜜,保證雞肉入味和肉質的鮮美,所以剔骨是其中一道非常重要的環節,不說出來林楓都不太相信是謝林豪做的。

慰勞了肚腹之後,大家都早早地躺下了。從林楓來到這裡,今天是第一次見他們關上燈睡覺。林楓也小睡了一下,直到被設定的鬧鈴震醒,手機接收到助手發來的最新消息,幾份黑來的謝氏製藥集團高度機密的內部文件,雖然做法非常隱秘,但是能看得出在最近一個月之內,整個集團的股份和權力都悄悄地轉移到另一個人名下,這樣是不可能不造成其他人的異議的,除非是總裁本人的直接意願,那是不可抗拒的權力。但是這些事情對於林楓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那些錢給誰都不會給他,所以他只要繼續完成好他的任務就可以了,就是盡可能地阻止謝林豪的死亡。

不可能進入的宅邸,不可能突破的密室,不可能從外面得到的凶器,或許是寒影讓謝林豪患了精神分裂,臆想出了這麼一個殺手,然後早晚會死在自己手裡,這樣他的交易確實已經完成了,只要等待目標一步步走向死亡就可以了。林楓也考慮過這種可能,但是卻被他自己否定了,他一早就注意到謝林豪的臥室與書房相連,那兩個房間從外面看或從裡面看空間的大小是有差別的,也就是說房間的實際面積比應有的面積要小,至於原因,他已經知道了。

走到書房門前,林楓拿出手機,偽造的指紋信息有兩個,他刻意地選擇了那個已經廢置了很久的。打開門,戴上手套,輕輕在牆面上敲著,感受風的流動,那幅正對著床頭的巨大油畫緊接著地面,他輕輕地撫摸著油畫的邊框,手指觸到機關吧嗒一下打開,推開油畫後面也有一個指紋鎖,這一次開房門時用的那個指紋資料沒能打開油畫後的密室,於是他切換了一個,門開了。

雖然只是一門之隔,但門裡門外就像是兩個世界。油畫後面是通向地下室的階梯,剛一進去就感覺一股潮濕陰冷的寒意侵襲而來,越往下走就越是明顯,空氣混濁晦暗,散發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霉味。林楓不禁皺了皺眉頭,按照謝家的財力把地下室佈置成豪華的地下城都不是問題,而這裡卻更像是一座監獄。

林楓小心地下到地下室最下面的房間裡,竟然找不到這裡的燈在哪兒。他掏出手機照明,看著鐵欄後一應俱全的傢俱,很明顯有人在這裡生活過,不過桌面上已經落上了一層浮灰,看來這裡已經有段時間沒人來過。

那他們究竟把那個野獸藏在哪兒呢?今天剛發生的事情就在眼前,他一定沒有離開這座別墅。林楓認真地看過所有的監控,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影,所以想要進入謝林豪的臥室和書房就可能是從密道潛入了,不是麼?

突然黑暗中傳出一個聲音,接著有個人影撲過來,林楓可以確定就在剛才這裡還沒有人,這人是從其他的密道進來的,有可能就是連接臥室與謝林豪的地下室的密道。那人的手裡拿著一把極小的刀子,在手機的光線下發出一道寒光,他動作很快幾乎沒有給林楓反應的時間。林楓的眼睛也是剛習慣黑暗,堪堪勉強躲過了刀子的軌道,衣服卻被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那人的身手異常的靈敏,彷彿黑暗完全無法阻止他的動作。林楓覺得自己找對人了,只有長期在黑暗中生活的人才能做到。當林楓將那人的手鉗在背後按在地上時,他打開手機,燈光照亮了那人的臉,驚訝地發現被他制服的人竟然是謝林豪!目光在被遺棄在地上的那個鋒利的手術刀和他的臉上遊走,此時他的臉上表情扭曲得就像是一頭野獸,畢竟是父子嘛,這並不意外……

正想追問些什麼的時候,林楓突然問到一股異味,接著身子一沉,糟糕,催眠瓦斯。閉上眼睛之前,他看到密室的門打開了,射進來一束光……

醒來時,林楓看到一張很熟悉卻很不想見到的臉,這一定是唯一一個做手術的時候不帶口罩手套的醫生,那雙墨綠色的眸子此時正滿含笑意,不知為什麼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只是身子還不能動,不知道寒影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

“是我太大意了,幕後主使是傑森吧。”林楓感覺自己的身子正在恢復知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讓人想吐,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鎮定一些說,“你和謝林豪做過交易,是不是為他的兒子準備了一隻替罪羊?”

這一次寒影沒有隱瞞,他清理著帶血的手術刀,彷彿那把刀子比躺在手術台上的人更重要。他頭也不抬地說:“被執行死刑的是克隆人,他的兒子應該一直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吧,他不能放他出來,因為他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吃人的野獸不關起來不行。”

“所以他爹實際上和他一樣都是吃人的野獸吧。”觸感也漸漸恢復了,他手上用了用力,摸到身下的手術台,感覺黏膩得令人不適。“他們一脈相承,不過我為什麼沒有看到謝子淵,他爸關了他這麼久,他想殺掉他爸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到底是誰僱傭你的呢,總不可能是謝子淵吧?”

寒影搖著手指,咋舌道:“你難道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嗎?”

寒影的話讓林楓陷入沉思,何止一點點的可疑之處呢,助手傳來的資料上明確地顯示,那把匕首上只有兩個人的指紋:謝林豪與謝子淵的,所以開門的指紋也是複製了他們的指紋,只是開門的時候用的是謝子淵的,而打開地牢的時候則是用的謝林豪的。

“莫非……”林楓恍然大悟地說,“你接受的委託到底是什麼?”

“血緣效應。”寒影將手指放在唇邊,瞇著眼睛說,“謝家有一種比較奇特的遺傳病,他們是一般在六十歲左右就會得阿爾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癡呆症,腦細胞開始逐漸死亡,會遺忘很多事情,甚至……忘記自己是誰!”

林楓突然間明白了監控錄像中寒影那句話的含義,再聯繫到那個克隆人的事情,沒有人會提前為死刑準備一個克隆人,如果寒影可以讓人體迅速成長的話,幾天之內就可以複製出一個替罪羊了!那麼接下來的事兒就說得通了,算起來謝林豪已經年近六十應該是發病的年齡了,而這種病基本上是無法醫治的,但還是會時不時地想去看自己的兒子,萬一有一天他忘記了關上野獸的籠子了呢?終日不見天日的野獸每天生活在痛苦與仇恨之中,他殺了父親並取代了他,而寒影的任務就是讓他的肉體更快地衰老,隱藏在血緣中的遺傳病更早地發病,慢慢地抹殺掉了謝子淵的存在,讓他真的以為自己就是謝林豪,成為他最完美的傀儡。最近一個月以來謝氏集團的高層簽字都是有人仿冒的,整個集團的權力都轉移到了傑森的手中。

“原來這一次的病是阿爾茨海默病,”林楓若有所思地說,“我真是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呢……”

“沒錯,所以你應該被毀屍滅跡,不過你可沒浪費,謝家暗地裡做著的勾當。”寒影欲言又止,只是低下頭往手術台下看去。

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在心頭,林楓猛地坐起身來,看著自己的身子,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躺著的手術台上全是血,而手術台下面則是——一具從胸腔處四分五裂的屍體,像極了那只被塞滿了栗子松仁的火雞,林楓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

“歡迎來到紐約,”寒影不懷好意地笑著說,“你來的時候我差點兒沒認出來你,要知道一般人根本看不出那放在箱子裡的心臟是自己的老朋友!我接到的是一個器官移植的委託,不過僱主只是說讓我把心臟給他換好,沒說讓他活下去啊,所以我就用他的身子給你做了苗床,把‘種子’種下去,長出了一個新的你。不過,我只是給了你一個機會。很顯然,你比這個倒霉蛋的意志力強了很多,不然你就是他的心臟了。我讓你和當時的克隆人一樣迅速成長,只是你的體質似乎有些不同,你——和我病毒融合了。”

林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知道這是事實,寒影之所以會把僱主的信息告訴他,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僱主已經是個死人了,沒錯,因為他一定會向他們復仇。

“需要我幫忙嗎?”寒影帶有誘惑性地說,“你也可以向我許願,只要十萬元的佣金和一個黑暗的願望,我幫你完成復仇。”

“不,我自己搞定!”林楓推開窗,縱身一躍。

寒影從窗口往下看,在黑暗中分辨出小小的身影,月光在林楓背後投下形狀古怪的影子,寒影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這次好像玩得有點兒過火了。

那棟別墅裡,管家正操縱著名為主人的傀儡完成自己黑暗的慾望,他一生追隨的主人只有一個,不會把忠誠給第二個人,如果主人死了,他就再製造出來一個主人,一樣的樣貌,一樣的血緣,一樣的記憶,就像他的主人活過來了一樣!

監控中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一閃而過,拿著槍的守衛打個哈欠的工夫脖子上就多了一道切口,他在落地窗外看著屋裡的兩個人。

這次換我來抹殺你的存在。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