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誠勿擾

一、人生若只如初見

我和孟芸認識很偶然。我想,如果再遲一步,或者再早一步,我都不可能遇到這樣好的女孩。她讓我想到了一個詞:一生一世。

我和孟芸是通過一個相親節目認識的。不好意思,我三十好幾,雖已閱女無數,卻仍是光棍,為了社會的和諧,為了廣大女性不再為我這個相貌無奇的大齡男人而煞費心機,我決定盡快結束單身生活。我是真心地想找一個只愛我,對,只愛我的女人。不在乎我的出身,不在乎我的相貌,不在乎我的錢財。

我站在偌大的舞台上,無數的白熾燈照得我有些暈,孟芸羞澀地朝我微微一笑,宛若早春盛開的花朵。後來她告訴我,我手足無措的樣子,好可愛。有人形容過我劉義可怕、可恨、可恥,但唯獨沒有人說我可愛。在最後的真情告白時間,我對著短髮齊耳、有著娃娃臉的孟芸說道:“我沒有寶馬給你,願意嗎?”她說:“我願意。”我說:“我沒有豪宅給你,你願意嗎?”她說:“我願意陪你吃一輩子粗茶淡飯。如果你的飯不夠,那就把我的一半也給你。”

我以為上帝終於聽到了我的心聲,節目後,我們擁抱在一起,我發誓,我在心底發誓,不管她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會因為剛才一瞬間的感動而善待她。

我在節目中填寫的職業是:超市保安。月薪:三千。而且我現在一直都在從事這個行業。跟我願不願意無關,而是我為了孟芸必須從事這個行業。

我們在簡陋的出租屋裡過著幸福而平淡的生活,我每個月都把錢一分不少地上交,她做的飯菜很好吃。她總是能把最簡單的飯萊做出溫馨的味道。燒茄子、炒土豆絲、白米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可我每餐都吃得很滿意,感覺甚至是比五星級酒店的廚師做得還好,只因為——菜裡有家的味道。這是所有的星級廚師都做不出來的。它可以讓一個閱盡千帆的男人從此停船靠岸,甚至讓一個嗜血無數的魔頭從此改邪歸正,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

二、何事秋風悲畫扇

公司來電話,是女秘書李書潔打來的,她說:“劉總,您必須過來一下,您不能整天光靠電話指揮啊,公司裡的人這半年都快抓狂了,有許多事情我這邊真的處理不了。”

我懶洋洋地回答道:“書潔,你是我這麼多年來一直信任的人,再幫幫我,頂一下吧,我真的脫離不開了。你知道,孟芸懷孕了,我走不開……”半晌,我又道,“其實,書潔,這麼多年來我挺感激你的,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想我的公司走不了這麼遠。這樣吧,我給你百分之十的干股,怎麼樣?”

電話那頭片刻的沉默後,響起了李書潔沙啞而性感的聲音:“劉總,您知道,我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不是為了這個。好,我會盡力拖一下的。關於會議文件,我會放到您的郵箱裡,謝謝您對我的信任。只是……為了她,您覺得值得嗎?”

“值得,”我爽快地回答道,“書潔,早晚你也會遇到你值得托付一切的人。到時候你就明白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人生在世,錢總是掙不完的,我們總得為自己活著,為自己做點什麼。我已經錯過太多東西了,我已經三十多歲了,輸不起了。”歎了口氣,我掛了電話。

電視還開著,節目正播著“非誠勿擾”,孟芸沒心沒肺地笑著,吃著五元錢一斤的瓜子。她說她喜歡吃瓜子,其實我知道她最愛吃的是開心果,因為今天她路過超市的時候往開心果的地方看了一眼,懷孕的女人,一般想吃什麼都是很強烈的,她拿起開心果試吃了一下,道:“有點干了,老公,咱們買瓜子Ⅱ巴。”我的心疼得揪作一團,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拍拍她的肩頭,道:“我的孟芸好懂事噢。”

我關上門,在客廳裡插上電腦,打開郵箱,幾十個電子郵件,如果一夜看下去,我的頭都要爆掉了。好在李書潔已經為我處理了大半,她決定不了的也會做出若干條決策,我只要在同意的後面畫對號就行,省卻了我不少時間。但都批示完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有意思吧,跨國公司老總劉義,竟然在一間不足七十平米的房子裡,批閱著上百萬資金的流向,而白天還要在超市當保安,只為了每個月三千元錢的工資。最愛的女人懷孕,卻連開心果都不願意為她買。別怪我,我也是被逼的。我將雙手插入發間,狂扯自己頭髮,窗台上的玻璃映出的是一張無比憔悴的臉。

我和孟芸認識三個月後,打算結婚。她單純得像一隻鴿子,傻頭傻腦地總喜歡說著不現實的東西,不過我就喜歡這樣的女人。也曾經有過女人裝傻裝純接近我,但我總能一眼識破。我在心底問自己:孟芸是不是裝的?我也不清楚,我不明白一個三十好幾的人,連房子都買不起,連像樣的工作都沒有,孟芸憑什麼喜歡我?憑什麼7我對著鏡子一遍一遍地問自己。最後的答案只有一個,那麼就是她有目的,她明白我在裝窮。於是我小心地考察著她,等著她先亮出底牌。弟弟劉長也打電話,說:“哥,你別掉女人堆裡出不來了,改天讓弟弟我見見嫂子,到底是什麼樣的美人,把你迷得樂不思蜀。”

我說:“得,你小子最近長進不少,都會說成語了。放心,公司有書潔幫著照應,錯不了的。”但我心裡卻突然間多了個心眼,這個孟芸,會不會是我那個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弟弟派過來的?

但管不了這麼多了,我決定用結婚試探她。如果她見我這樣窮還和我登記的話,那我就在登記當晚告訴她。可就在我們結婚的前期,她的老家突然給她來電話,說她三哥病危,叫她速回家鄉一趟,她驚慌失措地跑來找我,說她要回去。她已經把工作辭了。

她含淚對我說:“劉哥,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家裡說三哥需要做手術,需要大量的錢,你有多少,能不能……能不能……借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的心越來越冷,該來的終於來了,如果她明碼標價,也許我會一次付清,但她為什麼要玩弄我的感情?我好久都沒有這樣投入地愛一個人了。她見我沉默不語,黯然道:“我知道了,對不起,劉哥,我不該說的。再見……”

看著她轉身離去,登上火車,我的心好像是被撕成兩片,就在火車開啟的一瞬,我跳上了火車,她的眼中滿是詫異。我說:“你一個女孩,我實在是放心不下,我陪你一起回去,再說我們快結婚了,也許未來的三哥我也可以幫忙伺候伺候。”她很感動,趴在我肩頭低聲啜泣著。我們各懷心事,一路無語。

三、等閒變卻故人心

頭一次來到孟芸家,我就愣住了,現在竟然還有困難成這個樣子的家庭,他們總共是兄妹五人,孟芸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除了孟芸考上大學以外,他們的哥哥都在縣城呈打工,為了省錢,三個兄弟住在一個臨時的小帳篷裡。帳篷裡只有三張木板床,地上擺著吃飯用的鍋,還有一個臨時生火用的火爐,上面正做著麵條,是兩元錢一把的掛面。清湯清水,甚至連一片菜葉都沒有。她的哥哥們現在都均是未婚,他們長得五大三粗,穿著一看就是幾十元的衣服穿梭在縣城裡,孟芸的三哥住在一所普通的醫院,住著十元錢一張的床位,掛著最便宜的藥。與其說是在治病,不如說是在——等死。孟芸跟三哥的感情最深。因為三哥為了讓孟芸唸書考出縣城,選擇到最艱苦的煤礦工作。那工作除了每天連續作業十幾個小時,還隨時有生命危險。由於長年的井下勞作,三哥累出了一身病。但孟芸終於也得以走進大城市,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她本來是想通過節目找一個大款,改變一家人貧困的命運,但卻遇上了我。她將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雖然不多,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看著孟芸一天天憔悴,我決定不再考驗她了,我把支票都簽好了,只等吃完飯就跟孟芸坦白一切。想著,心情輕鬆了不少。

就在我打好白粥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聲音:“孟芸,你是我打小看著長大的,這門親事,你可得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要是你同意的話,他們張家人馬上就點錢,二十萬啊,你那個窮小子劉義,哪年哪輩能掙到這麼多?再說就算他能掙到這個數,可你三哥呢?他能等嗎?”

屋裡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我靠在房門旁的牆上,靠著冰冷的牆體。多年前的一幕彷彿又回來了。這個世間難道就如此無情嗎?為什麼我每次都要和最討厭的錢作戰?即使我擁有了它,還是沒有辦法逃過它?為什麼?我將拳頭握得死死地,豎起耳朵聽著孟芸的回答。

“趙姨,我知道三哥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可是,我已經和劉義有婚約了。我……我……”屋裡死一般的沉寂。我就呆呆地靠在牆外,我沒有勇氣聽下面的話,拎著漸涼的白粥一步步地向外面走去,外面的陽光好刺眼,卻讓我感到這個世界更冰冷。

不知坐了多久,肩頭突然一沉,一隻白皙纖長的手按在上面。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孟芸,她的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樣紅腫,我強笑道:“是不是等久了?我只是坐會兒,有點累啊。”孟芸撲到我的懷呈,她說:“劉哥,我好想跟你一生一世啊。我真的好想啊……”她抱著我大哭,“可是,哥哥是因為我啊,劉哥,你知不知道?如果現在要我的命,我都可以隨時讓他們拿去。可是為什麼他們要的卻是我的愛情!”孟芸,你是跟我做最後的道別嗎?如果此刻我告訴你,我的資產上千萬,你會不會改變決定啊?可是,這是愛情嗎?即使我得到了你,你還會愛我,只因為我是我嗎?那麼我寧願選擇在心底愛你,也不要得到一個只愛我錢財的女人。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選擇親情還是愛情。於是我決定再考驗她一下。如果她選擇了親情,那好,只能證明她只值二十萬,根本配不上我的身價。如果她選擇了愛情,那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並且讓她的家人從此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四、故人心事有誰知

孟芸淡淡地拉過保溫飯盒,說:“進去吧,家裡人都等急了。”我跟在孟芸的身後走進屋,她的幾位哥哥都在,他們看我的表情滿是厭惡,那神情就像是看到一隻蒼蠅,想伸出手去趕,又怕弄髒了不遠處的白米飯。

“哥,喝粥吧。”孟芸打開蓋子,盛了一碗。

“我不喝,你知道,哥也喝不下去了。”她三哥嘴角強牽出一絲微笑道,“小妹,你知道,哥從小就喜歡你,看不得你受一點委屈,張家人跟我說了……我知道你不願意。其實我也不願意。那麼一個小個子,還有殘疾,我的妹妹嫁過去不委屈了?三哥捨不得你……”他指指我,叫我坐到他的身邊,“劉義,你要對孟芸好一輩子,不要讓她受丁點的委屈,要不,三哥死不瞑目啊……”三哥的皺紋都要擠到一起,一雙眼睛期盼著我開口,胸前口袋裡那張支票此刻炙熱得如炭火般讓我透不過氣。

我想要開口,突然大哥衝過來捉住我的衣領,將我一把從床邊扯起,向外面走去:“你他媽的一個窮小子,你有什麼好的?你就是我們老孟家的催命鬼,如果不是為小妹,老三也不至於這樣,現在也是她該回報我們哥幾個的時候。”他將我推到門外,又衝著孟芸喊道:“小妹,張家在縣城也是有勢力的,你要嫁過去,我們哥幾個都能跟著享福。做人得懂得知恩圖報,不能太自私。你是到大城市了,可我們哥幾個呢?都他媽的奔四的人了,連個像樣的工作都沒有,更別說買房說媳婦了,你就當幫幫我們吧。”那惡狠狠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在我的心上。

緊接著,老二和老四衝出來,他們一邊一個把我架得遠遠的,隨即又對我一陣拳打腳踢。如果他們知道我劉義是誰,此刻應該換上另一副面孔。好,既然有這樣的哥哥,就別怪我無情了。而且孟芸好像也同意他們的做法,我還有什麼可說的?我摸摸口袋裡的支票,已沒有剛才的熱度,還好,我沒有一時衝動公開身份。看來我可以結束這段浪漫之旅了,擦乾嘴角的血跡,我帶著滿身的傷痕,踏上了回城的火車。

平日裡總是在天上飛天飛去,偶爾調劑一下也好,看著那些扛著行李卷和我一起上火車的人,他們中有老有少,頭髮有長有短,偶爾一兩個留著長髮的兄弟竟然還散發著藝術家特有的體昧,遠遠地就聞到幾天沒洗澡的味道。有一個兄弟坐在我的對面,將腳丫子從地上抬到座位上,有滋有味地用手指將每個腳趾縫巡視一番,好像對這種散發著酸菜缸的味道十分滿意。我別過頭,有點後悔一時衝動選擇了火車,但片刻後我卻覺得這是我一生中做的最正確的選擇:不遠處一個白色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是孟芸。

她拿起手機,不一會,我的電話響起來了。

“劉哥,你在哪?我逃出來了。”

我將頭伸出外,衝她揮手,她看到了我,向我的車廂狂奔來,身後好像還有人在追她。不過不要緊了,她一個箭步衝到車上,我將她抱入懷中,列車的車輪徐徐移動。列車員輕蔑的眼神瞥過來:“別忘了下一站補票。”

我和她已經無暇顧及這些。

她對我說:“劉哥,三哥以死相逼,他們才答應放過我。我知道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用盡各種方法也會讓我嫁入張家,所以我就逃過來了。三哥說……他說……叫我一定要幸福。”

“你那幾個兄弟,也都鑽到錢眼裡了,”想到打我的老二老四,我心底一陣不快。孟芸的身體僵了一下,我忙道,“當然,也是生活所逼……”

我正盤算著如果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孟芸,然後光明正大地為她三哥看病,孟芸的手機突然響起,她驚慌地看著我,不知道要不要接。我點點頭,她按了接聽鍵。我將耳朵貼近電話,電話的那頭惡狠狠地說道:“死丫頭,你就逃吧,你欠你三哥的永遠都還不清了。你三哥——他跳樓了。你最好這輩子都別回來,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妹妹。”

想不到,生性倔強的三哥,竟然選擇了這種決絕的方式來告別這個世界,來從根本解救他最心愛的小妹。看來,除了三哥,我們都是一群自私鬼。但這又有什麼?此刻孟芸在我的懷裡哭得像一隻受傷的小鹿,她除了我的懷抱,哪都去不了了。

五、何如薄倖錦衣郎

我們來到江南的一座小城,重新找了工作。她想逃避,我亦想。我們登記結了婚。我知道,她是真的很愛我。我輸不起。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嫁的是千萬富翁,而這個千萬富翁竟然為他三哥看病連二十萬都不願意拿出來,會不會跟我鬧翻。總之,為了穩住她,我白天在超市像孫子一樣地幹著保安的工作,看著那些領班趾高氣揚。晚上見孟芸休息才敢處理公司的業務。

李書潔很能幹,不愧為金盾集團的當家花旦。這半年來,將公司處理得風聲水起。我伸了個懶腰,趕緊補上一覺。我告訴孟芸,我要趁著年輕多學點知識,考個夜大函授之類的文憑,將來好將她和孩子養得白白胖胖。對了,我已在一個月前將這家超市買了下來,真沒想到,這家不起眼的超市竟然大有來頭,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股權買下,但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按照我的計劃,三個月後,我會成為這家超市的經理。然後是集團的經理助理,再然後是集團的董事長。這樣我的身份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釋,而孟芸也會以為我得到這麼巨大的財富完全是憑藉著努力和勤奮。多麼兩全齊美的計劃J我真是個天才。

合上筆記本,我吁了一口氣,今晚的活太多,看來我真的有些老了。抱著枕頭,我在沙發上合衣而眠。早上醒來時,身上莫名多出一條毛毯。

三個月終於過去了。孟芸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每日裡還為我做著最簡單的吃食,我也即將成為超市經理的消息告訴她,她只是含笑,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對,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女人。別把我們男人都當成印鈔機,誰也不傻。

我耐心地等著集團公司發出的聘書,偶爾孟芸也會去超市等我下班,順便再買一些菜。我利用上班時間將一些比較新鮮的菜果提前放到籃子裡,美其名日:節省時間。照照鏡子,雖然穿著保安服,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帥。

這日,我等了很久,孟芸還是沒來,我的心慌得不行,好像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我馬上請假,騎上自行車回到家裡。家裡的門大開著,一股血腥味迎面撲來。我心裡大叫著:不好。衝了進去。孟芸穿著孕婦裙,坐在沙發上。她的臉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雙手死死地把著沙發扶手,面色十分痛苦。我走上前去問道:“孟芸,哪裡不舒服?”

她的眼睥睨著我,道:“你為什麼騙我?”

筆記本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上面的光標一閃一閃,那是昨晚打出來的公司新一輪策劃。而董事長的姓名一欄,正寫著我的名字:劉義。

來不及細想,我抱著孟芸的身體向外走去。她的身體好輕。一路上流著許多血,宛若紛紛灑灑的花瓣,預示著生命即將到來的凋零,嚇得路人紛紛側目。

我給孟芸報了最好的床位,指名要主任級的醫師去監護。

孟芸的命是撿了回來,但醫生告訴我,她,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因為孩子已經六個月了,基本成形,如果要打下來也得找專業的醫院去做。即使是專業的醫院也不願意做。然而孟芸卻買來打胎藥自行打胎。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

我不敢面對孟芸,但心裡卻一直放不下。我記得明明將筆記本合上了。為什麼她會打開呢?

醒過來的孟芸像是傻了一樣,她遲遲都不肯跟我說一句話。孟芸,你真的有那麼恨我嗎?

我已經沒有必要隱藏身份。每日抱著筆記本,拿著手機在病房外處理公事。那些各地的經理知道我在這裡,也抽空來看望孟芸。我已經將醫院的會議室包了下來,作為我的臨時會議中心。

雖然討厭她的幾個哥哥,但此刻他們鹹了我的救命符。我派專人將他們幾個用飛機接來。當他們見到是我時,先是驚愕,轉而變得欣喜。臉變得真是比翻書還快。看得出孟芸比討厭我更討厭他們,還是不說話。我已經累得沒有辦法了。

我對她說:“孟芸,你真的不原諒我嗎?我只是想找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

“可是我哥哥呢?我永遠欠他一條命啊。是報應,現世報。你那麼有錢,為什麼連二十萬都不願意拿出來救我哥哥呢?三哥對我最好了,他們都不同意讓我上學,只有三哥同意。他說女孩子不能在縣城呆一輩子,他要我去大城市,要我過不一樣的生活。我真後悔,為什麼讀書為什麼去大城市?為什麼會遇上你。如果一切都沒發生,該多好?”

她說完,眼睛看著窗外,像是看一幅完美的水墨畫。

既然她如此看我,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次日,她來到我的面前,遞過來一張紙,幾個醒目的字頭:離婚協議書。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問道。

“是,我沒有辦法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時刻提醒著我的罪孽深重。”

“可我是真的愛你。”

“你根本不愛我。你愛的只是你自己。你怕別人貪圖你的錢,所以像防賊一樣防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我明白了,孟芸,你果然是最精明的。”我定定地望著她,“如果和我離婚的話,應該能分到一半的財產,對嗎?你妄想,我是不會跟你離的。”

她也回望我,將離婚協議書拿回,抽出筆在末尾加上一行字:孟芸決不會要劉義的一分錢。

她對我說:“是我的疏忽,我忘了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劉義,簽字吧。”

她竟然稱呼我——劉義,我將這張紙撕得粉碎,道:“孟芸,我死都不會放手,你聽明白了吧,死都不會。”像孟芸這樣不愛錢財的女人太少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怎麼能輕易放手7如果我不一試再試,又如何知道她是真的愛我的人?

就在吵鬧中,孟芸出院了。我為她在郊區買了別墅,因為城裡太吵了。雖然貴得有點離譜,但這對我來說還是九牛一毛的事情。李書潔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被我調到身邊每日向我親自匯報。她每次來的時候都穿著白襯衫,黑色直筒褲。完美的OFFICE裝束,任何人都挑不出一絲破綻。但只有在她彎腰,含蓄地將文件遞給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身裝束的殺傷力有多大。若隱若現的乳溝,深不見底,散發著幽幽的女子特有的芳香,由於衣服太緊,胸前的第二顆紐扣每次在她做這個動作時,都被掙得能聽到線隨時要斷的“吱嘎”聲,兩顆巨乳呼之欲出。我只能輕咳然後再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吞嚥下一口唾液。天啊,再這樣下去我就快受不了了。怎麼說我也是個生理正常的男人。我只能順手將文件遠遠地拋出,以示我的不滿。但又不敢拋得太遠,因為現在我太需要她了。她是細心的秘書,每次為我出的都是選擇題,我只需要在她擬好的文件上打對號就行,體貼的女人。當然,我是指當秘書的最佳人選。如果不涉及到股權的轉接及存入世界銀行的取款,我是不會在任何文件上簽字的。

只是這次的選擇題有點怪:最適合劉義的人生伴侶:A,孟芸。分析:性格天真,不懂得顧全大局。B,李書潔,分析:性格成熟,無論生活還是工作,都是劉義先生不可缺少的人。

提示:選擇A的話,那麼劉義先生凡事都要三思而行,說錯一句,都要引得妻子火冒三丈。選擇B的話,那麼劉義先生就可以省去不少心思。對於李書潔來講,她最懂得的就是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

有意思的選擇題,我看著垂頭的李書潔,她一點都不緊張。

我將文件放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勾引上司Ⅱ馬?這不合你的性格。”

“是你說的,人生苦短,要為自己活著。錢總是掙不到頭。現在似乎是最佳的時機。我害怕現在不說以後沒有機會。”

“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會。”

“為什麼?”

“你現在很痛苦。一般人在痛苦的時候最容易做出瘋狂的舉動。”

“給我倒杯水。”我說道,將體內的慾火強壓一下。她扭動著臀部,有節奏地向我走來,我別過頭不去看她,將水一飲而盡,但體內的慾火卻像被澆了油般狂燒起來。

我將李書潔壓在身下,她的身體完全不同於孟芸的豐滿,而是恰到好處的性感,像可口可樂的瓶子般凹凸有致,握到手裡正好。她的經驗竟然比我還豐富,片刻間就讓我發出了陣陣低號。我們都太忘情了,以至於沒有留意到臥室二樓的門開了一下,片刻後又合上。空氣中只餘下男女交合的聲音和濃濃的體味。

完事後,我順手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道:金盾公司董事長:劉義,願意將金盾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二十賜予李書潔女士。然後在下面簽上名字以及年月日。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書潔將身上的扣子一枚枚地扣上。

“沒什麼意思,這是你應得的。我覺得你做的工作遠遠多於當秘書的本份,所以給你的嘉獎。”

“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她低頭,長長的發將她的臉籠住,看不清表情,“我其實,最想做你的女人。”

“你說呢?”我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女人嘴上說著不要,不要,不是真的不想要,而是覺得太少,不值得要。

李書浩,既然你對我已經起意,那你就一起入局吧,成為這盤棋上的一枚子。

她穿好衣服,從容地走到我的身前,將那張紙塞入胸罩,然後衝我揚起手,打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得意地笑了。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我點起了一支煙,查看別墅的每一寸角落剛剛發生了什麼。孟芸她時刻都在想著如何離開我,我只好在別墅的各個角落裡都裝上了攝像頭,一台電腦處理公文,另一台時刻監護孟芸。她此刻靜靜地躺在靠在陽台的一張扶椅上,身上蓋著一條雪白的毯子,長長的直髮被風吹起,將她襯得無比嫵媚。是我說長髮的女人嫵媚,她才特意留起了長髮,即使是有人說女人坐月子時長髮難侍候,她也沒剪。孟芸,你睡著了嗎?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陪你的。希望不會太久。

我推開門走出去,外面不知何時起風了。

“劉先生,我們已經跟蹤李小姐到了公司門前。她走了進去,我們需不需要有進一步的行動?”

“不用。我馬上就到。”我微笑地掛上電話。

六、比翼連枝當日願

金盾公司的招牌還是一樣的閃亮。李書潔,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很信任你,你為什麼背叛我?

孟芸流產後,我就疑心。她那麼愛孩子的人,知道電腦有輻射,早就不再碰那個東西。為什麼會平白無故就打開我的電腦?為什麼電腦在那天會出現那麼多關於我的詳細資料?很簡單,那就是有人故意想讓她知道。雖然指紋早就沒有了,而且孟芸固執地不肯跟我說一句話,但我還是猜出來了。小區的保安給我提調了當天的錄像。孟芸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了兩個女人,她們聊了一會兒。然後孟芸就一臉陰沉地回到了家。其中一個女人就是我的御用秘書,李書潔。雖然我沒有辦法找她查證。但是我有辦法讓另一個女人開口。那個女人在看到我拿出一疊錢時,什麼都說了。她說,有一天一個人來找她,讓她陪著演一場戲。於是就有了那段巧遇。她的台詞是:“唉,你叫孟芸吧,好漂亮啊。怪不得我們劉總的老闆台前有您的相片啊。”

李書浩的台詞是:“可不是嘛,你真是命好,嫁了那樣一個好老公,哪像我們嫁了人還得出來工作。”

她再說:“聽公司裡的人說,劉總有半年沒上班了,公司的事務都是通過電腦處理的。如果你發現有什麼人事變動的話,可要提醒一下我們啊。怎麼說也是一個小區裡住著的鄰居。”

李書潔突然張大了嘴,道:“哎喲,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啊。劉總再三吩咐,有說漏嘴的,殺無赦。而且不知道他為了什麼竟然要去超市做保安,又買下超市自己提升自己做經理。真是有意思,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那個女人再說:“可不是嘛,人家董事長腦袋裡想什麼,我們這種俗人怎麼能知道呢?”

說完,她們就說笑著離開。李書潔給了這個女人一筆錢。就這樣,她輕易地毀了我的幸福。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有順著她的路子走,才能知道她想要什麼。所以,明知道她在倒水的時候順手放了偉哥,我還是喝了下去。

這半年,她已經利用我的信任,將我的財產轉移得差不多了。所以我的金盾現在只剩下土盾。我開著車,跟著她來到公司。開門的竟然是我的弟弟劉長。早就知道他們有一腿。他看著李書潔,馬上就撲了上來。她將他一把推開。

“弄到我哥的簽名了?”劉長問道。

“嗯。”李書潔低頭。這一切我在保安室裡看得一清二楚。

“這就好,這樣所有東西就都是我們的了。書潔,你可受委屈了。”

“沒關係。”李書潔的聲音有點啞。

“他,我哥他沒欺負你吧。”

“跟你有什麼關係?我的東西給你了,那我的東西你也應該還給我了。”

“別那麼急,你難道就不想嫁給即將是富豪的我嗎?”

“我只想要回東西,然後離開這座骯髒的城市。”

“那,好吧。既然你這麼想走的話,我就送你走。”劉長將一包東西放到李書潔的手裡。李書潔忙打開看,卻沒發現劉長從袖子裡摸出一根注射器來,對著李書潔的胳膊紮了下去。

李書潔掙扎了一會兒,就倒在了地上。“這是什麼?”

“是胰島素。放心吧,你會因為低血糖而離開這個世界的,連最高明的驗屍官都查不出來。”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知道得太多了,在千萬財產的面前,你的命算個什麼東西?老子有了錢,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還差你一個嗎?”

一地的照片散落,上面赫然是李書潔肌若凝脂的胴體。書潔,難道我錯怪你了嗎?

李書潔的臉對著攝像頭,她好像在笑,難道她發現我了嗎?不可能的。攝像頭藏得這樣隱密,她是不可能知道的。但她還是笑,慢慢合上了眼睛。

劉長,我的親弟弟,在我又一次撥通手機後,不出十分鐘,他的超級富豪夢就破碎了。我早報了警,他涉嫌謀殺被警察帶走。而且錄像帶裡的證據確鑿,連他的聲音都是那麼清晰。真得感謝高科技。當然,也得感謝我是有錢人,才弄得到這麼好的器材。按程序,李書潔將財產轉移到弟弟的名下。而我唯一的親弟弟死去,那些財產竟然又落到我的身上。

劉長被警察帶走的時候,眼裡望向我的滿是怨恨:“老哥,還是你厲害,你那麼有錢,為什麼每個月才給我十萬元零花?你知道我不夠的,而且你竟然連遺囑都立好了,我是你的親弟弟,你為什麼不留給我啊?”

我淡定地笑道:“因為我太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如果不早立遺囑,讓你知道殺了我,所有的錢都會歸慈善機構所有,你早就動手了,還會大費周折嗎?你費力地弄到我的親手簽名,只是為了將存在世界銀行的巨款提去。但你好像是沒有機會了。因為我有你和李書潔聯合行騙的證據。如果你們不那麼設計孟芸,也許我不會想到李書潔也會背叛我。我要讓你們一個個都付出代價。”

我做完了這一切,開著車向著別墅奔去。孟芸,瞧,你老公多厲害,我們又有錢了。這次我一定守在你身邊,一刻都不離開你。

家裡好靜。我看了一眼監視器,孟芸還躺在長椅上熟睡著。這個小懶貓。我走上樓,親了一下她甜美的臉蛋,她的臉好冷,一定是睡得時間太長凍壞了。我柔聲在她耳邊道:“芸,我的事情終於都做完了,從今天起,我一刻都不會離開你。我將公司賣了,我們一起環遊世界好不好?你想先去哪個國家?德國的法蘭克福好不好?那裡的玫瑰開滿整條街。然後我們去夏威夷,那裡可以一年四季曬太陽,不,那是土包子富豪的想法,我想……”她睡得好沉,我將手伸入她的身下,卻發現她的身體竟然僵硬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將她抱起,白色的毛毯從她的身上垂了下來,她的一條手腕上開著艷麗刺眼的血色的花——不知什麼時候,她竟然拿刀劃開了手腕。她的另一隻手上有一封信。我打開來,上面寫道:這個世界好髒,我去找哥哥了。

信好短,竟然沒有一個字提到我。

我抱著孟芸的屍體,久久立在窗前。

《真實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