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老師見鬼記

夜深人靜,寒冬臘月,大雪紛飛,周圍的高山,腳下的路,白茫茫一片。

現在是晚上11點,但在大雪的返照下,整個世界像黎明,遠處的群山,近處的樹木,隱約可見。

李明剛從陳靜家出來,要趕回自己從教的小學。

他現在是一個鄉村小學的教師,去年剛大學畢業,由於在學校時只會讀書,是個典型的書獃子,父母都是老實厚道的農民,在城裡找不到好工作,正逢家鄉鄰縣教師招聘,於是毅然來到了這個縣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為國家培養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貢獻自己的力量。

今天是週二,平時這時他都在學校宿舍內,烤著爐火上網或看書,但是今天可不一樣,學校門口賣零食的王奶奶,看這個新來的老師,人年輕又俊俏,看著老實招人喜歡。特意把自己娘家那邊的一個親戚的女兒介紹給他。之前王奶奶已和雙方通過氣,兩邊都答應見一見。

見面的地點就定在了女方家,李明去的時候雪下得正緊,他提著一大推大包小包的東西跟在王奶奶後面,走了個把小時的山路,才到了女方家。

女方家長很熱情,看女孩紅撲撲羞澀的臉,以及對李明的態度既是害羞又是喜歡。

女孩叫陳靜,今年剛好二八年華,人長得嬌俏可愛,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羞澀的神態,李明喜歡的緊,恨不能今天就和她結婚。

陳靜的父母對這個未來女婿也九分的滿意,之所以差一分,是因為李明不是本地人,害怕以後他會調走,自己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如果李明調走,又把女兒帶走。不僅內心難捨,而且這樣老兩口就老無所依了。多次詢問李明想不想調回家鄉去,才放寬了心。李明知道,調自己是沒那本事,自己沒錢,朝中無人,掉也只能掉溝裡了。

兩個老人放了心,大家高高興興的吃飯,李明本不會喝酒的,看老頭子高興,陪著喝了兩杯,一邊陪兩老人聊天,一邊偷偷的瞟著這個自己未來的嬌妻,心裡甜滋滋的。

他都忘了自己多久沒這麼從內心的開心過了,雖然陳靜是個初中生也沒有工作,但是學歷有什麼用?知識有什麼用,知識都把人教壞了,還是一無所知的好,單純,自然。吃晚飯,王奶奶看雙方都滿意,就說要去娘家看看,便走了。李明陪著李明陪著未來的丈人,丈母娘聊著,本想早點走,可兩個老人一再的挽留,李明看兩位老人的興致很高,不忍掃他們的興。就一直陪他們聊,直到11點多,李明看了看表,實在是不得不走了,起身說必須走了,因為明天還要上課。

陳靜送他出了門,突然想起什麼,又回去拿了一支手電筒出來遞給了他,李明剛想對他說謝謝,她害羞的轉身跑回了屋裡。

李明看著她羞澀可愛的模樣,心裡如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他把電筒放在褲兜裡,因為天氣太冷,手拿電筒實在受不了。

放好了電筒,李明把手放進大衣口袋裡,把大衣緊緊地裹在身上,大踏步的向學校走去,邊走邊想,想去了自己以前的女友。

李明大學時有過一個女朋友,和自己是同班同學,算不上漂亮,當時在班上同學吆喝,撮合起哄下,兩人墜入了愛河,天天膩在一起,一起看書,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上網。兩人起初愛的瘋狂。在激情時曾相互發誓:“這一生,只愛你”也曾說過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沒有了你,我無法活等話。

但激情過後,剩下的只是平淡,隨著畢業的到來,他們的愛情也走到了盡頭。

剛畢業的那段時日是李明最難熬的時候,兩人學的都是最冷門的專業“歷史學”。這專業找工作,那可真叫一個難。在學校附近租了一房子,整日東奔西跑,求爺爺告奶奶的找工作。

可這專業實在是無用武之地,讓你去考古,你只學了點皮毛,實在幹不了,其他行業,沒單位要這專業的。那些大學沒談戀愛,每天認認真真讀書的同學,還沒畢業就考了公務員,現正正悠閒的等著上班。家裡有錢的,還沒畢業,父母早為他們計劃好了,畢業就是經理,總裁一級的人物。家裡有勢,國企,外企等著他挑呢。

之前在學校吊兒郎當,揮金如土,長相奇特,素質全無的庸俗之輩,現在個個都混得人模人樣。那天自己走在路上正準備去一個小公司面試。突然一兩黑色的汽車停在身旁,接著是一聲長長的刺耳的喇叭聲。李明回頭一看,一個戴著墨鏡,頭髮金黃的人伸出了頭。

“明哥,哪去,上車我帶你”李明停下腳步,回頭仔細一瞧,這不同班同學李星嗎?都開上車了,再往裡一看,裡面做一美女。

“啊!李星,不錯呀,都開上車了,我要去參加一面試。你去哪呢?”李明故作鎮定的說道。雖然表面若無其事,內心已經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雜陳。

“我送你吧!你去哪面試?反正我今天沒事”李星熱情的說道

“真不用了,我走幾步就到,你現在在哪發財呢?”李明推辭的說道

“嗨!發什麼財,在我爸的公司瞎混,有時間過來找我玩,我在某某區某某公司,到了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李星搖頭晃腦的說道。

“好,一定”李明嘴上說著,但心裡卻想“我一定不會去的,除非你家公司倒閉,我倒一定來”

“你真不要我送嗎”

“真不用,我走幾步就到了”

“那改天聯繫”

“好!改天聯繫”

說完李星向他招了招手就一陣煙走了,李明收回了那苦澀的微笑,使笑得扭曲的臉恢復了正常,看著早已遠去的車,心中感慨萬千。感歎自己時運不濟,懷才不遇,社會黑暗。

李星是個什麼東西呀,學了那麼多年歷史,連羅斯福都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可是人家卻……。真是…….。李明搖了搖頭,現實面前,金錢才是真理,知識只是茶餘飯後的消遣,有又能如何,沒有又會如何。錢才是王道,有錢便有一切。

大學女友在她朋友的介紹下,在一小公司做了文員。而李明本人,平日話不多,結交的人少,這關鍵時刻沒人出來幫忙,他又不願求人。只得繼續他起早貪黑找工作的日子。

但內向不善言辭的他,處處碰壁,時時遭人白眼。有的態度好點,微笑著讓他回家等電話,有的看了看專業“歷史 學”,一臉鄙視,滿臉嘲諷的就把簡歷還給了自己。

那段時間自己就如同一喪家之犬,拿著簡歷到處乞食,四處奔走。口渴了,就喝隨身攜帶的從水管理接的自來水,餓了就啃麵包或者找一地攤隨便對付過去。在地攤吃那算奢侈了,那得是那天有些收穫才敢去這樣奢侈一回。而且自己還得先看準或問准了價錢,才安心地吃。

不然像上次那樣,本來自己吃一次炒飯才7元的,還是大碗,結果那次,那老闆硬是要了他十元,還沒吃飽。從此他變聰明了,吃之前得先問好了價才吃。每到這時,那地攤老闆看看他穿得人模人樣的,吃飯卻如此小家子氣,都狠狠的鄙視他一下。

起初,李明還覺得難為情。可是看看自己卡裡的錢,實在是不得不了,什麼臉都不要了。

家裡給的生活費又快用完了,李明的心越來越緊,思緒越來越亂。父母靠著那一畝三分地,供自己上完大學,不容易,想到他們那歷經苦難後溝溝坎坎的臉。父親那為他的學費而憂心忡忡的雙眼,母親那彎曲的背和霜白的髮絲。李明的心如針刺般疼痛。

父母不就盼著畢業這一天嗎,在他們心裡,上了大學,那就是國家的人了,畢業國家就分配工作。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吃上皇糧了。

記得自己剛考上大學離開村莊那會,村長帶著全村男女老少,放著鞭炮為自己送行,似乎在歡送一個國家的高級幹部,那時父母臉上滿是笑容,父親得意的忙著給鄉里的人發煙,母親也很神氣的給別人說著自己兒子的光輝事跡,聽的人,不住點頭,連說“難怪!難怪!,將來一定大有出息,你老就等著享福吧”

隔壁的三嬸也插話說“我看你家明明,那是一臉的福相,將來准做大官,姐姐真是好福氣,養了個好兒子,哪像我家那個,整天不好好學,竟給我惹事。(他家的那個,去年回家過年時,李明見過,在小鎮上開了一維修店,生意很好,而且越做越大,如今都開了分店。)

想到這些,鼻子酸酸的,躺在冰冷的床上,眼淚從眼角劃過臉頰,滾到了枕巾上,夜是那麼的長。

女友嫌來回路程太遠,一般都住在公司,週末才回來。李明在床上如烤魚般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心中思緒萬千。抱怨命運的不公,責備自己的無能,痛恨人性的醜惡。

人們都說,職場失意,情場得意,隨著畢業,李明的愛情就像中秋後的月亮,隨著時間推移,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淡,爭吵卻像初一的月亮越來越多。女友越來越看不慣李明,總是挑李明的刺,說他這不好,那不好。而這些統統都是曾經她覺得好的。

如抽煙,以前李明抽煙,她說好酷,現在,她卻說“浪費錢,難聞死了,要抽死出去抽”

以前李明經常打籃球,襪子容易臭,他說這樣才有男人味。

現在一見李明的臭襪子便說“熏死人了,快點洗了,一點不講衛生。

以前總是她做飯洗碗,現在一到家裡就抱著電腦,指使者李明幹這幹那。

以前兩個人的時候,他總是親切的叫李明老公,現在只有在朋友面前,他才會溫柔的對他

以前有什麼事總問李明,現在李明有什麼事都得問她。

以前,再也回不去了,以前,只是以前。

以前,為了娛樂打發無聊的時間,他們假裝吵架,現在,他們為了發洩在外面受到的不滿,他們真格的吵。吵得那麼真,那麼用心。

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每次她都蠻橫無理,結果每次李明都屈服。不論因何而吵,結果總是李明向她賠禮道歉。有時李明也恨自己怎麼這麼的賤。後來,女友找到工作,很少回到那個不足20平米的小屋,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少,爭吵也少了。即便,女友非要找自己的刺,李明也用沉默代替了一切,他實在太累了,身心俱疲,他只想找一個工作,他只想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安安靜靜的過生活。只想有一個溫暖的家,在心力交瘁的時候,能夠躺在那溫暖的港灣,舒舒服服的睡一覺,有足夠的精力去應付第二天的生活,可這一切如今卻像天上的星星遙不可及。

“還睡,都幾點了,工作找到了嗎,整天像豬一樣只會睡。”李明迷迷糊糊的聽到了咒罵聲。不說也知道,她回來了。

“回來了,今天不上班嗎?”

“上班,我是機器呀,一擰就工作,不會累?今天是週末,當然不上班”女友邊脫衣服,邊氣憤憤的說著。

“纍纍累,寶貝當然會累”李明坐起身來陪笑著說道。隨即點了一支煙。剛吐了一個煙圈。

“要抽出去抽,煩死了,一進屋就這難聞的味”

“就這一支,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抽了”李明一副厚顏無恥的樣笑著說。

“還最後一支,這話你都說了幾百遍了”說完,過來就奪了李明口中的煙,手一揚扔出了窗外,但她還不滿意,又來奪李明手中的火機並拿起桌上的一盒煙。就往外扔。嘴裡還叨著“抽,我讓你抽”滿臉的憤怒。

李明的表情由之前的笑臉變成了老臉,由紅潤變成了鐵青。緊緊地咬著牙齒。手裡的拳頭使勁的握著,他憤怒了,他終於憤怒了。一個好脾氣的人憤怒是恐怖的,因為他真的憤怒了。

看著這個溫柔的男人,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男人,這個人人誇讚的好男人,這個班上脾氣最好的男人。如今居然對自己發怒了,居然給自己臉色看。她起初有些害怕,接著她冷笑了兩聲:“呵呵,給我臉色看,連你也給我臉色看,我在外面看夠了別人的臉色,回家來,還得看你的臉色,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樣,是個什麼貨色,你也想在我面前裝大。”

這話真是雪上加霜,火上添油,李明心中的怒火一下衝到了頭頂,他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看著她那張鬼一般的臉和不停蠕動的嘴。

想上去給她兩個耳光,但他克制著,克制著,克制著,終於克制住了。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的把氣吐了出來。面無表情的下床,穿鞋,穿衣。

女友看著這一切有些出乎意料,按往常,他會下來給自己賠不是,然後求她原諒,如果自己實在過分了,他充其量暴吼一聲“別說了 你”

可今天,出奇的反常,先是極少發怒的他,怒了,現在又一句話不說。她有些害怕,想著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的過分了。

女友驚異的看著李明整理床鋪,他以前從不會自覺自覺整理的,都是自己監督他幹的。

接著他開始收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疊著。

“你要幹什麼,搬家呀”女友還不知道李明的心思,不知道李明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樣很硬氣的問了一句。

李明繼續整理著自己的衣服,連頭也沒回,過了半響,才輕輕的說“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分手吧。”聲音輕的如同在和一個老朋友拉家長。但他的每一個字都發自丹田,鏗鏘有力的擲進了女友的耳朵。

女友聽到這話呆呆的站在那裡,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半天才說“為,為 為什麼呀?你別開玩笑了,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你從未說過這話,這到底是為什麼,就因為我扔了你一盒煙嗎,你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李明本想告訴她為什麼,因為她變了,變的的蠻橫,總是對自己無端的指責。變得勢力,總是拿自己和那些混的好的同學比。變的圓滑,說話口是心非。變得沒了人性,總是說別人不好,而忘記了反省自己。變得虛榮,花很多的錢買一些無實際價值的東西。只為在別人面前炫耀。總之,她變了,被社會化了,完完全全成為了一個世俗的人。除此,還因為她限制了自己的自由,抽煙的自由。還因為她對自己的不尊重,深深地傷害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自尊。傷害一次可以原諒,那是無意,傷害兩次,可以寬恕,那是無心,傷害三次可以忍受,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別人也有痛苦。傷害四次可以理解,誰都有個煩惱要發洩,誰都有個憤怒的時候。傷害五次,可以寬容,顯示自己的善良,提高自己的素質。傷害六次可以不計較。你就這樣的人,不和你一般見識。傷害七次可以再忍,這是最後一次。如果有第八次,那麼,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再無任何關係。你走你的道,我過我的橋。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干。這是李明的人生哲學,他總比別人能夠忍受得多。

最後還因為,再也受不了她了,他已經受夠了。

如果一個地方,一個人讓你痛苦,那就離開,不要試圖去改變別人,那樣別人也會痛苦。

這些話李明在心裡說了,既然決定了分手,又何必再解釋。既然已不想再在一起,又何必再把這些話說出來,去傷害她。就這樣吧!

“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你是天鵝,我是蛤蟆。和你在一起,我感到深深地自卑,我怕我耽擱了你的前程,在你面前我倍感壓力,你是一個好女孩,謝謝你陪伴我那麼多年,給我帶來了數不盡的歡樂和幸福。我相信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優秀,比我愛你疼你的人。李明輕輕地說著這口是心非的話,一句一句的灌入女友的耳中,每一句都那麼清晰,聲音柔和但她聽著是那麼的刺耳。

“請你別再說了,我很亂”女友的眼淚嘩嘩的流了出來。她從未想過這個平時笨笨的男孩今天會這麼能說。這個被自己指手畫腳的男孩今天卻把自己說得無言以對。這個平時優柔寡斷的男孩今天會如此的果斷堅決,她更沒想到,他們會分手,而且分手還是他提出來的。

“你別這樣,你一定是開玩笑的,我下去把你的煙拾回來,另外再給你買一條,以後你想怎麼抽都行”停頓了一會後女友啜泣的說道,兩隻眼睛可憐得看著李明。

這個無知的女孩,她是那麼的可恨,同時,又是如此的可愛。

看到女友的眼淚,李明的心先軟了一半,又聽她可笑的話。他有些猶疑。

女孩接著說“你說要是分手了,以後誰來照顧我,我怎麼和朋友解釋,怎麼和父母交代。”

聽到這話,李明軟下的心再次硬起來,還以為,她在乎自己,捨不得自己,對自己有真情,才哭的。不料她的心裡只有她自己。考慮的全是自己。

“就這樣吧!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永遠是你最好的朋友,祝你幸福。”說完這話,把自己昨天取的錢抽出100作為自己回家的路費,剩下的全放在了座子上。

“好好照顧自己”心一橫,提著自己的行李箱就奪門而出。

李明出了門,心裡感覺痛快的同時,也有些難捨的心痛。並因剛才女友的眼淚,自己內心生出了些愧疚。

痛快的是,自己終於逃離了那個讓自己壓抑的無形的地方,可以自由的呼吸新鮮的空氣。可以做任何自己能做且想做的事,比如抽煙。以前抽煙總是小心翼翼,害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她。今天就放心大膽的抽吧,沒人會在說什麼了,抽多少都沒人管了。

心痛的是,在自己自由的同時,似乎也失去了什麼,內心空空的。

人總是在真正失去時才體會到自己所擁有的。

不再理會吧,放開自己,尋找自己內心的東西。

李明一邊走著,一邊想著那些過去的事,不知不覺,已經遠離了村莊,離學校還有二里多地。陳靜的家是在半山腰上,回學校得下了這座山,再走一段平坦的路,才到學校。這是他第第二次走這條路,也是第一次一個人走這條路。

世界靜悄悄的,只聽得見自己踩在雪上發出“骨爪,骨爪”的聲音。在如此寂靜寒冷的深夜,這聲音聽著是那麼的刺耳,令人害怕。

大雪還在簌簌的落著,遠處的群山,近處的路,全是白茫茫的。不時,寒風吹著樹發出“嗚 嗚”的叫聲。

再往前走是一片茂密的樹林,走進樹林,光線暗了些,像走近了一個幽谷。樹林了的樹,大部都被雪遮蓋著,想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襖。只是有些的棉襖,破了,露出了黑色的樹幹。斑斑駁駁的,這些斑駁的黑快勾勒出一個個人的面孔,在昏暗的雪光映射下,呈現出的這一張張面孔,此刻是如此的清晰。有的披頭散髮,有的長伸著舌頭,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惡笑。

“卡,啪”李明背後是一聲巨響,當時就把李明嚇得腿都軟了,這樣的環境下,這樣的響動,怎令人不害怕。李明嚥了嚥口水,慢慢的轉頭,尋找著聲音的源頭,原來是不堪大雪重負的樹枝斷了。

李明輕輕地鬆了口氣,拿出了火機準備點煙,“卡噠 卡噠 卡噠”火機怎麼打不燃了。再試“卡噠 卡噠 卡噠”這半夜三更,深山老林,聽到這聲音也夠嚇人的,李明接著試了很多次,可就是打不燃,而且每打一次,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身旁,抬頭看,又什麼都沒有。

李明倒吸了口涼氣,準備放棄了,就在他放棄的那一刻,聲音又響起來,卡 嗒卡 嗒。這聲音明顯比剛才的小,而且每一次的間隔比之前拖得長。李明看著自己的火機,又抬頭四處尋找聲音的源頭,順著聲音尋去,似乎看到前方的一棵大樹後蹲著一人,他嘴裡叼著煙,正點火呢,就在李明看的一瞬間,聲音沒了,黑影似乎也看著李明,李明哆嗦著,世界靜悄悄的,李明聽到自己的心“砰 砰 砰”的直跳。心都快從他的嘴裡跳出來了。

李明無助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往回走嗎,太丟人了,回去怎麼和他們說,自己剛才說過,今晚一定要回去的。往前走嗎,可那個黑影究竟是人是鬼。人,這寒冷的夜裡,他蹲那做什麼。難道是鬼…….,李明不敢往下想。

“你是誰?”李明顫抖的大聲吼問。聽到只是對面大山對他的回應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你是,你是 你…….”

斜陽又拿出火機,“卡噠 卡噠 卡噠”還是點不燃。

李明從褲兜裡拿出剛才陳靜給他的手電筒,卡噠,電筒居然沒亮,真是見鬼了。

僵持了很久,為自己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最後終於鼓起了勇氣,管他是人是鬼,是人,那不怕,若是鬼,我和他無冤無仇,他也不會害我,我也沒幹過一件虧心的事,我怕什麼。

要真是鬼,那才好,科學家不是說世上沒鬼嗎,我可以和他交個朋友,問問他們的生活,調查一下他們的生活狀況,再寫一篇大作“鬼的生活”那時就出名了。我將是世界上第一個發現鬼的人,這意味著我發現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個壯舉肯定不亞於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

同時,我可以從他的嘴裡知道,在陰間是否真的有閻王,是否真的有年頭馬面,是否真的有十八層的地獄,是否真的有前世今生。我就可以破解一切鬼神的問題,成為鬼神專家。

最好,他聽我的話,我讓他幹啥就幹啥,讓他幹啥呢,對,就讓他去把校長家的錢全拿走,氣死校長,最好再幫我找到校長貪污的證據交到教育局,讓他下台,誰叫他那天開會時說我工作沒做好,讓自己在大家面前丟了臉。李明想起這事就氣憤。氣憤的倒不是丟了臉,而是感覺不公平,校長在欺負自己是外地人。

其實李明感覺自己,在學校工作挺努力的,幾乎是最努力的一個了,比如每天到辦公室最早的是他,批改作業次數最多的是他,下課後輔導學生的只有他,期中考試,成績最好的是他。可李明萬萬沒想到的是,待遇最差的也是他。

他心裡鬱悶,為什麼李老師,上著課接了個電話丟下學生走了,沒人看見。為什麼張老師帶著自己的孩子去上課,孩子在教室裡胡鬧,沒人看見,為什麼,打了一個通宵麻將的吳老師,在課堂上讓學生自習,自個趴那睡覺,還是沒人看見。我就上課時接了一個家裡的電話,你就看得那麼清楚,那麼真切。

還在大會上指名道姓的說“年輕人,工作要好好幹,不能在上課的時候接電話”“好好幹,干你老母”李明在心裡罵著,國家每年給那麼多錢到學校,怎麼還在會上說學校經費緊張,估計把全世界的黃金都放你面前,你還得說經費緊張。

李明這樣想著,膽子大起來,想想鬼應該比人好處吧,人比鬼還可怕,人總是笑裡藏刀,綿裡藏針,當著你那是好兄弟,背地裡就往你背上插刀,讓你防不勝防。

於是,他膽大起來,慢慢的向那黑影移動,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黑影越變越大,越來越模糊,當李明走近時,黑影突然不見了。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難道是眼花了。

李明仔細的找了找,還是沒有。

“你在找什麼?”一個怪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在這空曠的森林裡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李明嚇得大叫一聲“媽呀”拔腿就跑。

“砰”腦袋砰在了樹上,震落了一地的雪,李明忍住疼痛,慌忙起身,順著路跑,可聲音在耳邊不斷地叫喚著。

“借個火,借個火,借個火”每個字都拖得老長。

李明慌不擇路,在雪地裡奔跑著。

“啪”李明踩空了,連人帶雪滾下了坡,他喘著粗氣,突然感覺,右手正杵在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那東西還有溫度。李明藉著雪光看去,

又是一聲“媽呀”李明的手下是一張嬰兒的臉,那臉被李明的手弄了變了形,睜著的雙眼,正看著李明。

之前借火的聲音消失了,李明癱軟的坐著,全身無力,突然感覺肩膀,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還我命來”李明回頭一看,一張扭曲的嬰兒臉,嘴裡伸出長長的舌頭,紅色的眼珠。李明幾乎哭出來了,使勁了全身的氣力,站起來就跑。

臉就在他的後腦勺後跟著他,嘴裡好不停的叨念著“還我命來,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白茫茫的山坡上,一個黑點在四處亂竄,四周空無一人,寒風呼嘯,大雪紛飛。一嬰兒的聲音在空谷叫喚。李明大腦一片空白,這時他多希望能看到一個人,或看到一盞燈,幫自己驅走這一切。李明跑一陣摔一跤,跑一陣摔一跤,不知自己摔了多少跤,褲子摔破了,腿摔腫了,有時在地上跪著走,有時爬著走,可那張臉在他腦後,不斷地叫喚著,不論怎麼走,始終不能擺脫。

大雪迷糊了他的雙眼,恐懼遮蔽了他的理智。

李明迷失了來時的路,憑著感覺在雪地裡,或跑,或走,或爬,或滾,滿身的污跡,衣服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撕破。

他跑啊,跑,終於他遠遠地看到了自己的學校。他的心終於不再那麼慌亂了,嬰兒的叫喚聲也漸漸小了,最後終於消失了。

到了學校,李明走到宿舍門口,整個人都靠在門上。在兜裡掏著鑰匙,開門。“媽的”李明大罵了一聲。試了幾次,們就是打不開。他想拿電筒出來看看怎麼回事,電筒早就不知掉哪了。又找手機,手機也不見了。

李明使出了渾身的裡力。“卡噠”鑰匙斷了。李明踹了兩腳門,無奈的歎了口氣。

光噹一聲巨響,李明的尿都出來了,李明咬著牙,隨聲看去,原來是學校的一間教室的房梁斷了。

這學校的其他老師放學都回自己家了,全校只有他一人住校。無奈只得去村裡的老鄉家借住一晚了。

走出校門,不遠就是一個村莊。李明在村裡走著,這個時候大部分村民都早已躺在熱乎乎的被子裡進入了夢鄉,李明懷著僥倖的心裡,希望能碰到沒睡的主,整個村莊黑乎乎的,就在李明絕望時,終於看到了希望,真可謂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明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了。睜開雙眼,自己在一個白色的房間裡,身上蓋著白被子。

“這是在哪”李明想著。

想要起身,感覺全身疼痛,尤其是頭部。

旁邊坐著一個美麗的女孩,正焦急的看著他,見他醒了,高興的說道“你終於醒了。”

李明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這不是自己未來的小嬌妻嗎?

“嗯,這是哪呢,我怎麼會在這?”

“這裡是醫院,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不可能呀,我記得我昨天晚上,從你家出來,然後我回學校,後來我又去了李奶奶家”李明怕陳靜看不起自己,省略了見鬼的過程。

“李奶奶?哪個李奶奶?”陳靜驚異的看著李明。

“就是不久前剛死了丈夫的,離學校不遠的那個李奶奶呀”

“不可能,你怎麼會去李奶奶家呢,李奶奶在丈夫埋葬的第二天就吃農藥自殺了。”陳靜睜大著眼睛看著李明說道。

“死了?”李明驚恐的問道。

“是呀,我們就是在她的新墳前找到的你”

“什麼?你們在哪找到的我?”李明驚叫著問。

“山腰的那片墳地裡,當時你僵硬的趴在那裡,跟死人一般,可把我們嚇壞了,還以為你……當時校長把你翻過來,發現你還有氣,慌忙的把你送到這醫院。”

“哦!那片墳山有很多墳嗎?”

“不多,就四座,李奶奶和張大爺的是新墳,另一座是校長父親的,去年埋的,還有一座也是去年埋的,是一個棄嬰,死了之後沒人管,我們村長覺得那味太難聞,就召集大夥一起把她埋在了那裡。”

李明聽著心砰砰的直跳。那晚的情景再次浮上他的腦海。

手不自覺的握著陳靜的手,陳靜的臉一下紅了,沒有反對他。

李明又聽她講了找他的過程。

“這幾天,你一直在這照顧我”李明深情的看著她問道。

“我父母讓我來的。”陳靜撇過臉害羞的低聲道。

“你父母不讓你來,你會來嗎?”看她可愛的樣子,李明微笑著問。

“我不知道。”

“會不會呀,你父母不讓你來,你會不會來。”李明像個小孩子搖著陳靜的胳膊問道。

“不會”陳靜看出了李明的心思,故意反著說道。

“哦,哎!”李明假裝生氣的歎了口氣。

陳靜見他生氣了,心裡有些軟,想著他剛剛生了這麼場大病。於是紅著臉低著頭羞澀的輕輕說道“我會,父母不讓我來,我也會來”

李明一聽心裡暖暖的,坐起身來,從陳靜的後面輕輕的摟住了她的腰,臉貼在她的背上。用自己的臉,輕輕摩擦著陳靜的背。

美麗可愛的的陳靜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樣摟著,這樣靠著,起初有些害怕和不自然。但逐漸覺得這樣挺舒服的。慢慢的放開了自己。陳靜的耳朵被李明口中的氣弄得癢癢的。

他們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聽著對方的呼吸,閉著眼睛,享受著這甜蜜的時光。

一年後,陳靜和李明結了婚。王奶奶年紀大了,把自己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賣給了李明,陳靜每天守著小賣部,李明每天上完課回家,悠閒的看電視或看書,妻子就做飯。兩人過上了令人羨慕的幸福日子。

但李明從那天晚上後,晚上就再也不出門了。每天早早的回家,或看電視,或上網,或看書,或做家務。即便去哪玩,要麼早早的回家,要實在太晚,就不回家了。從此後他再沒走過夜路。

你可以說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我想說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或都必須有自己所畏懼的東西,這樣才能夠明白自己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這樣才不會自高自大,目中無人,才會明白自己的渺小。

《真實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