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陪我玩遊戲?

廢棄的電影廠裡,放映室顯得很寬敞,雖然有些破敗的荒涼感,不過倒也和我們今天要放的恐怖錄像帶相得益彰。

我們是一群自由職業者,嚮往嘗試各種不同的工作,包括一些獵奇的事情。比如今天,我們就計劃在這個廢棄的電影廠裡,看完一整卷的恐怖錄像帶。

這卷錄像帶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因為它一度是禁片。但它卻有著一個並不惹人注目的名字,誰來陪我玩遊戲。

為了找到看電影的感覺,我們來到了當年電影首映的地點,目前所在的電影廠。

我們從錄像帶的主人處瞭解到了大概劇情主人公愛麗絲是一個8歲左右的小女孩,她在日本寄居期間剛好發生了廣島原子彈事件,愛麗絲不幸遇難。她的父親由於過度悲痛,竟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把愛麗絲的靈魂收進她生前至愛的音樂盒裡,這樣,他每次打開音樂盒,就都可以和愛麗絲交流了。

實驗成功之後,愛麗絲的父親就把音樂盒藏在了他所經營的一家酒店裡。從此,恐怖事件連連不斷。

我們五個人在座位席上分成兩排坐著,負責播放影片的大兵坐在小二層的操控室裡。

其實,影片的開頭很是無聊,諸多是在描述小愛麗絲寄居生活的孤單。

接著,劇情轉接到酒店部分,算是接入正軌。但是有人已經耐不住性子往下看了。坐在後排的周忠借口去廁所就離開了,我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那是樓梯口的方向。

然後,一回頭,鏡頭裡突然晃出了一張白晃晃的被放大無數倍的臉,膚色蒼白,雙眼通紅,頭髮像乾枯的野草一樣垂在兩旁,耳邊傳來的是一聲聲小女孩稚嫩的笑聲,不知為何,我的心臟頓時漏了一拍,然後猛地狂跳。我看了看坐在我旁邊無絲毫反應專心觀看的葉子,眼睛再回到屏幕上時,已經沒有了那張臉。我輕輕舒出一口氣,然後繼續看。

劇情來到了高潮部分,音樂盒被酒店客人打開了,愛麗絲被放了出來。

愛麗絲就像一個無所不在的幽靈一樣,她輕飄飄的,所有看見她的人都可以從她的身體穿過去。

愛麗絲的眼睛,就像一顆黑得發亮的石頭,可是,從這顆石頭裡卻散發出一道蝕骨的恐怖光芒,就連隔著屏幕,我都能清晰地感覺它在刺穿我的身體,我背上的汗毛一瞬間根根豎起,冷得好像跌進了冰窖,有著生硬的冷和逼仄狹窄的急促感。

黑暗裡,我只聽見耳邊傳來愛麗絲一聲聲甜美的聲音“誰來陪我玩遊戲?… …”

然後“砰”一聲清脆的響聲,像鋼瓶炸破的一樣破裂開來,“你來陪我玩遊戲!”愛麗絲拍中了一個年輕人的肩膀,“玩,玩遊戲?怎麼玩呀?”

“你來當鬼,去抓下一個人,不然你就輸了。”愛麗絲調皮地笑著,咧開的嘴裡滿是黑色的灰,好像再用點力,愛麗絲的嘴就要碎了一樣。

年輕人還在一頭霧水,愛麗絲就突然消失了,同時在某個幽暗的角落裡,傳來愛麗絲悠遠的帶有戲謔的聲音“遊戲,開始了!”

年輕人惶惶然地走,到底應該怎麼做?去抓誰?輸了,又會怎麼樣?他摸著被愛麗絲拍過的肩膀,竟然摸到一把粘稠的黑色的灰,遠遠看見小伙子的人紛紛跑開了。

小伙子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你們別走,等等我。”小伙子一直跑一直跑,耳邊是愛麗絲時不時傳來的“咯咯”的笑聲。

小伙子發現自己的身體原來越重,好像有些跑不動了,他突然一發力,撲上前去,剛巧撲倒了離他最近的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把握住他的腳踝。

這時,愛麗絲飄了過來,停在小伙子身邊,“要拍到肩膀才算哦!”

小伙子看了一眼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正一邊掙扎,一邊瑟瑟發抖著。“不,不要!”

“時間到,你輸了!”

愛麗絲詭異地笑了起來。

然後小伙子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僵硬了,然後,由腿部開始,破碎成一個個漆黑的碎片,就像乾枯的落葉被撕碎了一般。只是一剎那,小伙子就變成了一堆碎片,然後飛到天花板的一角,變成了天花板上一個可怕的黑色影子,徒留寂靜裡一聲刺耳慘烈的尖叫。中年男人還保持著被抓住那一刻驚恐的表情,他的腳上,是年輕人黑色的手印,斑駁可見。

中年男人看了看天花板上那個人形輪廓,“不要,我不要玩遊戲!我不想死!”中年男人一步兩個踉蹌地逃著,然而他還沒跑出兩步已經被愛麗絲拍中了肩膀,“不許耍賴,你們都要陪我玩遊戲!”

這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周忠去個廁所怎麼這麼久呀?”我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就鑽進了一聲一場刺耳的尖銳的叫聲,我幾乎感覺我的耳朵要被它的尖利刺破了。是中年男人的叫聲,可是,為什麼除了從音響裡傳來的聲源外,我好像還聽到了另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好像離我不是很遠。不對!那個聲音,好像是周忠的?我驀地心一涼,周忠不會是出事了吧?

我趕忙對正玩著手機的小林說,“快給周忠打電話,我好像聽到他的叫聲了。”

小林看了我一眼,語氣很鎮定地說,“沒事,他給我發信息了,說是沒帶手紙,我這就給他送過去!”

“這傢伙,就這點小事也值得大驚小怪,太煞風景了!”鄭凱有些不滿地推搡了一把小林,讓他快點去,還囑咐說讓周忠別再大驚小怪了!

小林走後,大家的心思就又回到電影上來。只有我,猛然想起,周忠已經下了樓,按電影廠放映室的隔音效果,即便是周忠喊得再大聲,我們也絕不可能把它從電影的背影聲裡擇出來的。

我就這樣心神不寧地繼續觀看著影片,我以為能分點神,可是,我的心緒卻隨著劇情的發展越來越亂。

中年男人在極度無奈的情況下竟然將手伸向了自己的女兒,“別怪我!”

女兒驚愕地看著父親的眼神,像是電影給的特寫,一雙眼睛,刷的居然變成了血紅色,紅艷得像是要滴出血來。我被這雙眼睛盯著,好像我此刻成了被女孩盯著的中年男人,渾身上下充斥著不安的情緒。

然後,女孩破碎成了一個幻影。

“又拍到你了。”愛麗絲突然從背後出現,中年男人感覺自己一邊肩膀沉了,他開始崩潰地大喊大叫。同一時間,我感覺自己的肩膀好像受到重壓,難道是誰拍了我的肩膀,我回頭看,小林的座位空空的。

中年男人已經崩潰了,自從眾人目睹了“遊戲規則”之後就都集體躲避他,抓不到下一個“鬼,”自己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他瘋狂地跑著,木質地板被他踩得“崩崩”直響。

他飛速地跑著,突然腳下被什麼絆到了,摔了個大馬趴。他爬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具剛化的乾屍,隱約還能看得見眼耳嘴鼻。我清楚地看見乾屍身上穿的軍藍色外套,正是周忠今早穿的那件?

然後,葉子也喊了起來,“那不是周忠嗎?”我仔細一看,屏幕裡的背景分明不是酒店了,而是我們所在這所廢棄電影廠三樓的廁所門口。

“不,不會吧?”連一向膽子大的鄭凱居然也結巴了。我顫抖著聲音問“是巧合嗎?”然後,我們三人一起看到鏡頭在轉,中年男人不見了,乾屍不見了,連愛麗絲詭異的笑聲也不見了。然後鏡頭似乎在做一個大反轉,好像要給誰來一個大特寫一樣。果然,鏡頭裡出現了一個碩大的特寫鏡頭,我定睛一看,那是座位席上,我們三人的樣子,像在照鏡子一樣寫在屏幕上,我和葉子立刻尖叫起來。只有鄭凱還有些冷靜,“不,不會是大兵在和我們開玩笑吧?”

我們就一起回頭,更令人驚奇的是,大兵也不見了?我們都開始慌了,顧不上還在播放的影片,連忙朝樓梯口跑去。這時,屏幕上,突然出現了愛麗絲的幻影,她好像要從屏幕裡爬出來一樣,然後就莫名消失了。

我們往樓下跑,來到三樓,看見周忠的衣服果然乾癟地躺在那兒,就像一具屍體一樣。我們一起抬頭看,天花板上,赫然是周忠的影子!那個人形輪廓的樣子,和地上衣服的躺姿一模一樣!葉子開始控制不住地尖叫,一聲高過一聲,像是控制不住的一樣。我抓住她四處揮舞的雙手,“葉子,葉子,冷靜點!”其實,我制止她的手,也一直在拚命地顫抖著。那是一具屍體呀!儘管只是一身衣服,我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忠生前是經歷了怎樣的掙扎。

傷心已經是顧不上了的,我的腦子裡迅速想起的,是失蹤的小林和大兵,他們會不會也出事了?

“奇怪,小林呢?”鄭凱一邊說,一邊朝四周看看,十分警惕。

我好不容易安撫好了葉子,對鄭凱說道“打電話給小林,還有大兵!”一邊扶著葉子,“不對,我們也要盡快離開!”我喊道。鄭凱點點頭,一邊撥著手機號,一邊跟在我們身後朝樓梯走去。

一路走著,竟然越來越亮了,封閉的電影廠裡,突然像是被無數日光燈照亮了一樣。我恐懼地和葉子互相握緊雙手。葉子還停留在見到周忠屍體時的巨大恐懼之中,“秦藍,我們會不會也像周忠一樣死掉呀?”葉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無法回答她,只是,盡量假裝鎮定地安慰道“只要離開這裡就好了。”

話剛說完,就聽見身後鄭凱大喊道“別走這邊!”我們回頭時,鄭凱已經一頭往另一個樓梯口扎進去了,我和葉子只得迅速跟了上去。在我進樓梯間的前一刻,餘光似乎瞥到了小林上樓的身影,他失去了往日的靈活身手,走起路來好像很慢。

我腦子拚命的轉,小林該不會是被“拍了肩膀”?這個想法太可怕了,可它在我腦海裡就是揮之不去!

鄭凱的速度太快,我和葉子在二樓的時候就已經跟不上他了,跑到一樓大廳時,才終於追上了他。可是,他為什麼一直呆呆地站在門口不出去呢?

我試探地喊了一句,“鄭凱!”

鄭凱突然吼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停地說著“完了,完了,完了!”

我走近前去看,才發現他為什麼一直在說“完了。”原來大廳的門上,不知為何結了一層白白的結界,無論怎麼用力,都闖不出去。

“不會的,不會的!怎麼會出不去呢?”葉子拚命地用她尖利的指甲在上面亂抓,不多時,白色的結界上竟然滲出了紅色的血絲,轉眼間,整個電影廠變成了一片紅色。

“葉子,葉子。”我發現葉子的力氣突然大得出奇,要我和鄭凱兩人合力才能把她從門上拉開。

葉子還維持著那個姿勢呢,頭頂上就驀地傳來了一個悠遠的聲音,“誰來陪我玩遊戲?… …”葉子一下子摀住耳朵蹲在了地上,拚命地喊“不要!不要!”

我也忍不住地差點跌倒在地,我拉了拉鄭凱的手“你也聽到了,對吧?”鄭凱沒有說話,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沉默中,辟里啪啦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我看見大兵拚命往這邊跑過來。我注意看他的肩膀,沒有黑色手印。可是大兵的神色很奇怪,只是不住地問“我們是不是要離開了,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在得知出不去的時候,他的臉刷的白了。“那怎麼辦?他會殺了我的!他會殺了我的!”鄭凱問道“大兵,你在說誰,誰要殺了你?為什麼要殺你?”

大兵似乎被問到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眼神拚命閃躲,“我,我不知道!”

這時,另一個人出現了,是步履蹣跚的小林,我看見他的肩膀上,有著一個清晰的黑手印,手印大小剛好和我們當中手掌最大的大兵的手印最吻合!

我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並拉著情緒失控的葉子,遠離小林,也遠離大兵。鄭凱也是。大兵看著我們,又眼神複雜地看了小林一眼,“不!不!”然後也閃躲著。

我感覺我的後背已經貼到門上了,難道真的無路可逃?小林看了我一眼,“秦藍,我不會害你的!”然後往大兵那邊走去了。

我看著小林一步一步地挪著,大兵一步三摔地逃命。突然,“砰”地一聲,小林倒在了地上,整個人瞬間破碎成無數個黑色的碎片,然後變成了天花板上的一個黑色輪廓。我記起了愛麗絲遇難的那一場廣島原子彈事件,受害者都變成了天花板,或者牆壁上的一個黑色影子!

可我還是難以置信小林一個活生生的一個人突然變成了一個影子。

“你聽,那個聲音又來了。”鄭凱說道。我隱隱約約地聽清楚了“誰來陪我玩遊戲?被拍到肩膀的人,就來當鬼!”然後,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那張臉,是愛麗絲蒼白的臉放大在我的眼前,我恐懼得都動不了了。“你,來當鬼吧!”我眼睜睜地看著她重重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也許是出自恐懼,我的身子猛地往地上跌。

“崩,”一聲巨響,我的鞋子好像提到了什麼,我猛地坐起了身,發現自己身處放映室的座位席上,我回頭,葉子坐在我的右手邊,小林鄭凱依次坐在我身後,大兵也好好地在放映室裡。

難道,一切只是個夢?“周忠呢?”

“他去廁所了!”小林應道。我活動活動筋骨,繼續看電影。

小愛麗絲從小寄居在日本,她很孤單,沒有人關心她,也沒有人陪她玩遊戲,她很希望有人陪她玩遊戲!

原子彈事件發生了,小愛麗絲親眼看見周圍的人變成了一個個的黑影,她想像著這只是一場遊戲,誰輸了,誰就會變成那個影子。可是,遊戲好像永遠不會停止!小愛麗絲於是在痛苦掙扎中,化成了一個黑影。

我看著小愛麗絲的悲劇,心裡有些發虛,習慣性地摸了摸左手,卻什麼也沒有摸到,難道我的手錶今天忘記戴了?

位於三樓的周忠在地上拾到了個手錶,他撿起手錶看了看,通過手錶鏡面,他好像看到有個不知名的小女孩在背後看著她。

那個身影,像極了音樂盒裡的愛麗絲!

《遊戲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