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塔羅牌的預示……
我是一枚骨灰級的奼女。每天除了上課之外,就窩在宿舍裡研究歐洲史。而且對於十七世紀繁瑣華麗的巴洛克風格的古董尤其著迷。由於買不起珍品,我只好在淘寶網上尋覓一些巴洛克風格的物品,大到座鐘、掛毯,小到水杯、別針,通通不放過。用閨密鄒茉莉的話說,“葉薇蘼,你一天到晚見得最多的,除了歐洲史教授,就是送包裹的小弟了。”
今天是2月14號,可惜和大多數奼女一樣,我沒有男朋友。好在前天在淘寶上拍到的仿古吊墜今天送到了,可以當作送給自己的情人節禮物:纖細的葡萄籐花紋纏繞的銀質雞心吊墜,打開來還可以嵌入一枚小小的照片,甚是精緻。
我正把玩著吊墜,鄒茉莉旋風一樣轉進宿舍裡,剛做過的卷髮像彈簧般跳躍著。
“你看怎麼樣,漂亮吧?”她指著發間橘色的蝴蝶結問我。
“嗯,真不錯。”我點點頭。當然,我不會傻到告訴她,這個髮型看起來糟透了,就像海鮮意粉間點綴了朵胡蘿蔔花。
“啊,我的老天!你怎麼還沒換好衣服?”茉莉一邊把自己塞進一條玫瑰色的小禮服裡,一邊說,“我出門前給你留了一張字條,告訴你今天陶麗絲邀請假期留校的單身男女參加她在魅顏舉辦的單身派對。”
“沒興趣。”我搖搖頭,跳上床抱起電腦,繼續淘寶。
“在魅顏哦,那裡只招待會員,平時想去都去不了的。對了,我聽人說,那裡的老闆娘可是從意大利回來的,帶回來不少古董什麼的放在酒吧裡當陳設。”茉莉繼續誘惑我。
我一聽到意大利、古董之類的名詞就熱血沸騰,“真的嗎?那我去。”
我跳下床,把長髮隨便一綰,將平日裡穿的黑色風衣穿在身上,對正在考慮用哪條披肩的茉莉說:“走吧。”
“啊,親愛的,我們是去參加派對,你穿這個可不行哦。”茉莉噘著嘴,準備將她用不上的行頭用在我身上。
“不……不……你要是讓我穿這個,我就不去了。”我連忙拒絕。
“好吧,就一條絲巾。”茉莉將一條銀色的絲巾繞在我脖子上,我勉強接受了。
在入口處,正好看到今天的主角陶麗絲從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上走下來,寶藍色的禮服上綴著流光溢彩的珍珠,最新款的Dior時裝鞋敲得大理石地面噠噠響。
“哎呀,葉薇蘼同學居然肯賞光,我真是面子大啊!”陶麗絲笑著擺弄著手裡的名牌皮包。看來我的確已經宅到一定程度了,讓這位一向用鼻孔看人的大小姐刮目相看了。
“哇,麗絲,你的裙子可真漂亮,在哪兒買的?”茉莉看著陶麗絲的禮服兩眼放光。
“哦,不。”陶麗絲小心地避開茉莉伸向她禮服的手,“茉莉同學,這可是在巴黎高級成衣店裡定制的,非常貴。先失陪了,我要去休息室補一下妝。”說著,陶麗絲風情萬種地朝休息室走去。
“有錢就了不起嗎?”茉莉輕輕哼了一聲。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我相信陶麗絲同學已經死掉一百次了。
好在隨著同學的陸續到來,大家玩起了遊戲,茉莉很快忘記了這點不愉快。哎,真心話大冒險居然是這麼經久不衰的遊戲。由於一直在欣賞俱樂部裡的裝飾,並沒有在意,所以我被這群無良的同學逮個正著。
“哈哈……葉薇蘼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班長的眼鏡反著光,像TVB劇裡的黑心律師。
由於他們連向鄰桌陌生人索吻這麼勁爆的戲碼都上演了,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說:“真心話吧。”
“問你個簡單的吧,我們冰山美人葉薇蘼小姐選男朋友的標準是什麼?”
“哈哈,班長是替自己問的吧?”大家開始起哄。
我覺得不過是個遊戲,就套用了《河東獅吼》裡的台詞說:“從成為我男朋友開始,只許疼我一個人,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真心,不許欺負我,罵我,要相信我,別人欺負我,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夢裡也要見到我,在你的心裡面只有我。”
我說完之後大家一笑一鬧也就過去了。我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低聲對茉莉說:“我們回去吧。”
“別走嘛。這個俱樂部的老闆娘,會算塔羅牌,據說超准呢。”茉莉繼續轉過頭跟其他人玩色子,我也不好意思獨自離開,只好一邊喝著蜜桃香檳,一邊看著他們玩兒。
“今晚的第一個驚喜是:我親自為一桌客人算塔羅牌。現在開始抽號嘍。”在我都有點昏昏欲睡時,一個清脆卻略帶神秘感的聲音響起。我抬起頭,看到說話的女子穿著暗紫色的緞子長裙,一雙淺碧色的眸子襯得她更加嫵媚動人。
“我抽到的是……7號桌。”她微微一笑,向我們這桌走來。”
“哦,太好了。”連驕傲的陶麗絲同學都有些激動。
“先從這位美女開始吧。”紫衣女子坐到我的對面。
“你想算什麼呢?”她一邊洗牌一邊問我。
“薇蘼,算愛情。”茉莉給我出主意。
“嗯,就算愛情吧。”我點點頭。
“好,請選一張牌。”她將切好的牌擺在桌子上。
我隨便指了一張牌。“哦,是逆位的月亮。月亮這張牌本身代表著幻境,夢境,不安和動盪,還暗藏著危機。而逆位的月亮則是迷茫,動盪。小姐,你的愛情很特別哦。”她說完之後,笑了一下,接著給茉莉算。
我現在跟愛情絕緣,所以又開始打瞌睡,恍惚間,聽到她對陶麗絲說:“不要染指不屬於你的東西,否則會危及生命。”她換來的當然是陶麗絲輕蔑的冷哼。
笑鬧間不知是誰打碎了一隻酒杯。破碎聲徹底讓我清醒過來。我轉過身想對茉莉說該回去了,剛好看到一個男子就站在我的椅子後面。他穿著深咖色的修身襯衫,系同色系的領帶,在襯衫與領帶之間古董領帶夾上的藍鑽熠熠生輝。不難看出他在著裝方面盡量保持低調,但絲毫無法掩蓋他散發出的貴族氣質。
我注視了他的領帶夾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這麼做很不禮貌,所以立即移開視線。他卻走上前來:“你可以做我的未婚妻嗎?”
此時吵鬧的同學們都安靜下來,紛紛注視著這個莫名其妙的人。我的大腦處於死機狀態: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向陌生人求婚的?轉念一想,他肯定是真心話大冒險這個遊戲的受害者,所以也沒當真,就微笑著點了下頭。同是天涯淪落人啊,總不好叫人下不來台。
他旋即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像融化冬雪的陽光,澄澈又溫暖,使我有些眩暈。然後,他回到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坐下來。
“接下來,是今晚的第二個驚喜:我選到的客人可以得到這把——曾屬於意大利皇室的紅寶石髮梳。”穿紫色長裙的女子手裡捧著一隻打開的錦盒。黑色的天鵝絨底襯上,插著一把銀質髮梳。鑲嵌其上的紅寶石在燈光的映襯下十分奪目。“請拿出進門時發給大家的號牌。”
髮梳曾是最受歐洲貴婦青睞的物品之一。在貴金屬製成的梳子上鑲嵌珍珠寶石等裝飾,既可以當梳子用,又可以像發卡一樣插在盤好的髮髻上。這把古董髮梳起碼也值幾萬塊吧,我才不相信她會真的送給客人,一定有托兒。
“我選到的是……”大家都安靜下來,注視著自己的號牌,那女子故意拖長了音,微笑著說:“請拿21號號牌的客人上台領取您的獎品。”
我有些吃驚地看著手中的號牌,心臟怦怦地撞擊著胸膛,上面鮮紅的數字正是21。只聽茉莉失望地說:“我是20號,嗚……嗚……”
我剛要起身上台,卻被陶麗絲撞了一下,號牌隨即落到了地上,陶麗絲撿起來還給我,我再看時,號牌已經變成了22號。而陶麗絲已經搖曳生姿地走上台去,接過了那只裝古董髮梳的錦盒。
“哎?不對吧?我是20號,薇蘼你應該是21號才對啊?進門時我們明明是挨著的。”茉莉疑惑地對我說。
陶麗絲剛好拿著髮梳坐回位子上,她衝我笑了一下,眼角眉梢滿是挑釁。我知道就算我說是陶麗絲搶了我的號牌也沒人相信,況且我現在也拿不出證據。我只好笑了一下說:“許是發號牌的人把順序弄亂了。”
“好可惜啊。”茉莉嘟囔著,看起來比我還遺憾。
午夜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踏實。就這麼與自己喜歡的古董飾品失之交臂了,要說不憤懣那才虛偽呢。
(2)覬覦者的救贖……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一對熊貓眼去考研補習班上政治課。由於教授所講的內容實在乏味,致使本就昏昏欲睡的我直接睡得不省人事。下課時階梯教室凳子辟里啪啦合上的聲音才將我驚醒。實在睡得沉了,連脖子都僵了。我順勢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件灰色的男式風衣從我肩頭滑落到地上。
誰的衣服啊?我心裡還在嘀咕,撿起來一看,欲哭無淚了,居然是一件Armani,拿去乾洗一下,都夠我買件衣服了。
“你睡醒了?”身後響起的聲音溫柔中透著懶散,卻一點也不熟悉。
呃?我驚詫地轉過身,看到一個很英俊的男子,如果在頭頂上頂個天使環,他就是拉斐爾筆下的大天使了。人都走光了的階梯教室格外安靜。“謝謝,這是你的風衣。”我將風衣遞給他。他接過衣服折了一下,搭在手臂上,然後衝我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倒是讓我覺得有幾分眼熟。
“走吧,我們去吃午餐。”他隨手拎起我的包包,朝門口走去。
“等一下,我不認識你啊。”我跟在他身後,想拿回我的包。
“我叫顧塵寰,24歲。未婚,寶石鑒定師,喜歡收藏古董和做西餐,這下認識了吧?”他向我示意上車。
“我為什麼要跟你吃飯?”人長得帥就可以這麼自以為是?我離花癡的境界還遠呢。
“昨天向你求婚,你也答應了,跟自己的未婚夫去吃飯需要理由嗎?”顧塵寰把我塞進車裡。
“那不是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嗎?”我囁嚅,終於記起來昨天晚上在魅顏確實是他。我認定顧塵寰精神有問題,也不敢刺激他,萬一他一失控,搞個車毀人亡我多冤枉啊。
“我一會兒會送你回學校的,並且這些菜裡沒下毒哦。”顧塵寰看我對著一桌菜不動筷子無比委屈地說。
雖然飯菜很精緻,但是相信任何人面對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也不會有什麼胃口,我吃了幾口就說吃好了。顧塵寰還算守信譽,他確實把我送回了學校。
車子停到女生宿舍樓時,一大群人圍在樓外面。我走近一看才發現,宿舍樓周圍居然拉起了警戒線。
我正在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茉莉向我跑過來:“薇蘼,陶麗絲死了!”茉莉走近了我才發現她的臉色特別蒼白,“太可怕了。我今天上午路過陶麗絲的宿舍時發現有水從門裡面流出來,還以為是水管壞了,就去找宿管……宿管打開門後發現水是從浴室裡流出來的,我們推開浴室的門,陶麗絲居然坐在浴缸裡,水已經沒到了她的脖子……”茉莉打了個寒戰,似乎接下來她看到的才是最令人害怕的事情,“那把紅寶石髮梳從頭頂插進了她的腦袋,她臉上居然沒有痛苦的表情……”茉莉使勁兒晃了晃頭,好像想把可怕的畫面從她的頭腦裡清除掉一樣。
前面的人群忽然讓開了一條路,兩名警察抬著擔架從樓裡出來了,雪白的床單覆蓋在陶麗絲身上,但隱約可以看到浸過水的禮服像腐爛的水草一樣黏在她身上。擔架路過我面前時,風吹起了床單的一角,剛好可以看到陶麗絲的頭部——那把髮梳的梳齒真的貫穿了陶麗絲的頭骨,只留下鑲滿紅寶石的梳柄裸露在外,而最令人費解的是陶麗絲的嘴角居然綻出一抹詭譎的微笑。
直到警車開走了,我都無法從震。涼中回過神來,因為任何正常人應該都無法將並不鋒利的髮梳直接穿透堅硬的頭骨吧。難道說那把髮梳有什麼詭異的能力……雖然我自己也覺得這麼想相當迷信,但是我相信每個古董背後都有一個塵封的故事。如果這個髮梳真有什麼蹊蹺,若不是陶麗絲跟我掉換了號牌,那麼今天躺在擔架上的人……
“你看起來嚇得不輕,先喝杯熱飲吧。”顧塵寰手上捧著熱紅茶對我說。
“哦,謝謝。”我接過紅茶,溫暖從指尖慢慢傳遍全身,突然發現顧塵寰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
“你們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顧塵寰把電話撥到我手機上,“這是我的號碼。要存起來哦。”
看著顧塵寰漸漸走遠了,我和茉莉回到宿舍,她突然搖著我的胳膊說:“這個帥哥姓甚名誰年方幾何有無婚配啊?”
“呃……”茉莉的八卦精神正如日中天。看來陶麗絲的死並沒有給她造成什麼陰影,“你對他這麼感興趣,剛才怎不問他?”
茉莉晃了一下她的意大利面卷髮,“我要在每一個帥哥面前維護我的淑女形象……”
“他還沒有婚配,你還有機會哈。”我拿起床頭的《歐洲史》翻到昨天讀到的那一章,繼續看下去……
(3)來曾開演已落幕……
漆黑的房間裡。我順著門邊的牆壁摸索著電燈開關,手指觸摸到的是一片冰涼,還有些許黏膩。燈“啪”的一聲亮了,我發現自己手上沾滿了殷紅的鮮血。我從小就暈血,所以跑到洗手間開始乾嘔,然後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拍臉。血腥味兒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強烈了。睜開眼睛,看到水管裡汩汩流出的也是殷紅的血液。太可怕了,我想趕快離開這裡,這時才發現門從外面反鎖住了。
“呵呵……你要去哪兒,你不是喜歡這個嗎?我還給你啊……”陶麗絲將那把紅寶石髮梳舉到我面前,鮮血從陶麗絲拔出髮梳的地方流下來,劃過她泛青的臉頰、掛著笑的嘴角……“來,我幫你戴上……”尖銳的疼痛感從頭頂擴散到全身,我的身體卻像斷了線的木偶,絲毫無法躲閃。
耳邊響起班得瑞的鋼琴曲《初雪》,這是我的手機鈴聲,對啊,我需要打電話求救i掙扎間猛然張開眼睛,落日的餘暉打在窗欞上,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正響得驚天動地。
原來又做噩夢了,自從陶麗絲死後,類似的夢魘就一直纏繞著我。“喂,塵寰?”
“嗯,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剛才睡著了。”
“呵呵,看來是我擾人清夢了。”
“還好你吵醒我,那絕對不是清夢。”
“做噩夢了?我做了提拉米蘇,現在給你送過去,等著我。”我聽到塵寰在電話那邊發動車子的聲音。
“嗯,開車注意安全啊。”我倒了杯水,安撫一下驚魂未定的自己。
“遵命,一會兒見哦。”塵寰掛斷了電話。
自從陶麗絲出事後,我的心裡總是慌慌的,唯有跟塵寰在一起才覺得安穩,這種熨帖中透著莫名的熟稔,好像我們是失散多年的戀人。
“你的臉色還真難看,過來吃蛋糕吧。”塵寰將盛蛋糕的盒子打開,心形的蛋糕上撒了一層厚厚的可可粉,還用櫻桃做了裝飾。
“好漂亮啊,都捨不得吃了。”我嘗了一口蛋糕,非常好吃。
“看這個你喜歡嗎?”塵寰將一個精美的掐絲琺琅小盒放在我面前,我打開盒蓋。
裡面是一枚戒指,金質的指環上鑲嵌著一顆琢成薔薇花的粉鑽。
“這個是我祖母的婚戒。祖母又送給了我母親……薔薇花是我們家族的紋章……如果你覺得它不夠時尚,我可以……”塵寰看我一直不做聲,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不,戒指很漂亮。”我微笑了一下,看到這個戒指的那一瞬間我就喜歡上了它。
塵寰把戒指戴到我左手的無名指上,“呵呵,正合適哦。”
“你這算是求婚嗎?我好像還沒答應呢。”我故意捉弄他。
“你在魅顏已經答應過了,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塵寰將我輕輕攬在懷裡,
“從現在開始,我只疼你一個人,寵你,愛你,不會騙你。答應你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對你講的每一句話都會真心,不會欺負你。不會罵你,別人欺負你,我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你,永遠都覺得你是最漂亮的,夢裡面也會見到你,我的心裡面,只有你。”
塵寰居然記住了我們上次在魅顏玩真心話大冒險時我刪減過的台詞。我真的是很感動。時間似乎停在了這一秒,晚風裡都溢滿了幸福的味道。
“哎呀,我忘了七點鐘要去小劇場綵排的。”看到牆角的座鐘已經指向了七點,我猛然想起綵排的事。
“是那個根據你的夢寫出的吸血鬼伯爵的劇本?”塵寰饒有興趣地問。
“嗯,非常感人哦。”
“我可以進去當第一觀眾嗎?”
“明天就公演了,你今天看了,明天就會覺得乏味的。哦,對了,這是邀請卡,明天必須來看。”我從包裡翻出指導老師給我的邀請卡。
“遵命。”塵寰幫我理了理頭髮。
“其實你是怕我今天看了,明天給你挑錯吧。”
“呃……全世界就屬你最聰明了。”我下了車沖塵寰揮了揮手。
當我趕到後台時,大家都已經到位了。指導老師看到我來了輕輕舒了口氣:“快點,我們馬上開始了。”
由於已經排練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最後一幕是人類女孩為了保護吸血鬼伯爵,擋住了聖天使刺向伯爵的金劍:整個舞台的燈都熄了,只留正上方的一盞強光打在兩位主人公的身上。“我願成為你的妻子,見你所見,愛你所愛,至死不渝……”我輕輕合上雙眼,拿著雞心吊墜的手慢慢垂落下來……
“好,非常好!”指導老師帶頭鼓起掌來,“這次帶妝綵排非常棒,明天的公演一定會成功的。”
我在試衣間換好衣服,來到後台,發現這裡安靜得有些蹊蹺,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注視著我。“葉薇蘼同學,你過來一下。”指導老師朝我招招手。
“老師,什麼事兒?”走到跟前才發現中途不肯繼續參演的女主角齊朵倨傲地坐在那裡。
“薇蘼啊……事情有點變動……那個……”指導老師努力選擇著措辭。
“還是我來說好了,”齊朵微微沖指導老師點了一下頭,“學校最終決定還是由我來演薇薇安這個角色,女主角本來就是我的,只不過我前段時間比較忙,沒時間排練。所以,葉薇蘼同學,請把演出服還給我。”
我看著指導老師,希望他可以作出公平的決斷,但他什麼都不肯說。“好吧,我退出。”我將裝薇薇安薔薇色紗裙的手提袋放在齊朵面前的椅子上。
“我還要回去強化一下台詞。”齊朵拎起紙袋在我面前晃了一下,“那麼,葉同學,再見哦。”齊朵離開了劇場。
“薇蘼,對不起……這是校董的指示,我也沒有辦法……”指導老師欲言又止。
“沒關係,當時我同意出演也是因為齊朵突然退出,短時間內找不到比我更熟悉劇本的人。我想知道她為什麼又決定出演了呢?”我看著指導老師。
“我們也是剛得到消息說明天公演邀請的嘉賓裡有知名導演,作為表演系的學生,這個機會很難得……”
“哦,明白了。”我點點頭,離開了小劇場。
其實寫這個劇本我並沒有花費多少心思,我只是如實記錄了我的夢。那些夢境很鮮活:哥特式的尖頂城堡、怒放的薔薇花、月光下吸血鬼伯爵挺拔的背影、薇薇安薔薇色的裙裾、聖天使金劍落下時震顫靈魂的疼痛,還有薇薇安和伯爵之間堅貞的誓言……我之所以要把它記錄下來,是想更多的人明白真正的愛情裡:施與勝於索取、自由勝於怨囿、信任勝於廝守、心靈的契合勝於世俗的華居。
(4)傲慢者的懲罰……
“什麼?齊朵搶回了女主角,還讓你去演女僕?”茉莉搖晃著我的肩膀,“這種事你怎麼能答應呢?”
“齊朵說的也有道理,我對薇薇安的台詞很熟悉。如果她記不起來,只有我可以提醒她……”我囁嚅著。
“我真是服了你,你不覺得她是在挑釁嗎?”茉莉手叉著腰,做茶壺狀。
“可是我真的不想我寫的劇本演砸了啊。”我收拾著東西準備去劇場。
“反正這口氣我是嚥不下,一會兒不去看!”茉莉憤憤地倒在床上。
“哦。”我知趣地悄悄離開。
公演的氣氛果然很不同,我換好女僕穿的服裝後,剛好看到齊朵穿著那條薔薇色紗裙從更衣間出來。“葉薇蘼,你的戒指跟薇薇安這個角色很合拍,給我戴一下吧。”齊朵的目光落在塵寰給我的戒指上。
“對不起,這個是婚戒,不能隨便拿下來。”塵寰手上捧著一束大馬士革玫瑰優雅地走過來,將我與齊朵隔開。“預祝你演出成功。”塵寰將花放進我的懷裡。
齊朵輕蔑地笑了一下:“她一定會成功的。女僕的台詞屈指可數,其他時間安靜地站在那裡就行了。”齊朵提著裙裾高傲地離開了。
“我……現在……不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塵寰解釋。
“噓……”塵寰輕輕環住我的肩,“在我眼中你永遠都是唯一的女主角。”
公演開始後,一直進展得很順利,齊朵的表現也很出色,我現在明白茉莉說得對,齊朵一定要我來演女僕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蔑視。
戲劇的尾聲,人類女孩薇薇安靜靜地躺在地上,幕布緩緩合上,我聽到台下潮水一般的掌聲……伴隨著巨大的破碎聲。突然舞台上完全黑了,飛濺起來的,玻璃劃傷我的手臂,尖銳的疼痛呼嘯而來。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黑暗中尖叫……
“薇蘼,我來了,你怎麼樣?”黑暗中聽到塵寰焦急的聲音,我頓時不那麼害怕了。
“我沒事兒,只是手臂被劃傷了。”我顫抖地說。
“來,我帶你去醫院。”塵寰將我抱起來。
舞台上其他的燈終於都亮了起來,我才看清,原來是女主角正上方那盞強光燈掉了下來,正好砸在齊朵的腿上。薔薇色的紗裙被鮮血染得殷紅……
“快救救她。”我看到齊朵在痛苦地抽搐。
“救護車應該馬上就到了。她現在的情況還是由專業的醫護人員來救援比較好。”塵寰並沒有看齊朵,只是抱著我往車子那邊跑去。
經過簡單的包紮,醫生說我已經可以回家了,只需要每天來醫院換藥就可以了。但塵寰說他不能進女生宿舍照顧我,堅持要我住院治療,我只好留在醫院。
傷口一直隱隱作痛,我根本睡不著。“塵寰,當時舞台上那麼黑,你怎麼一下就找到我了?”
“呵呵,大家都在看戲,我只看你。”塵寰幫我把被角掖好,“快睡吧。”
我漸漸入睡,不知過了多久我被走廊裡嘈雜的吵鬧聲驚醒了。睜開眼睛看到茉莉,正站在門口朝走廊上張望。
“茉莉,發生什麼事了?”我坐起來,想要下去看看。
“嘖嘖,齊朵在發瘋呢。”茉莉將門關好,走過來,“好像說是粉碎性骨折。以後能不能站起來都是個未知數。”
“這麼嚴重啊……”我陷入了沉思,似乎每次我都與危險擦肩而過。
“嗯,幸虧你沒有跟齊朵爭演薇薇安這個角色,要不那個強光燈就砸你身上了,真是傻人有傻福啊。”茉莉手撫著胸口。
“嗯。”我點點頭,先是陶麗絲,現在是齊朵。如果這些噩運都是衝我來的,那麼傷害她們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我吧。
“塵寰,我不想住在醫院裡了。”我懇求地望著塵寰,我想或許像以前一樣把自己宅起來,大家才是安全的。
“好,我們今天就出院。”塵寰點點頭。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向著幸福朝著希望在奔跑,卻沒有停下腳步看一看,其實腳下的跑道是一個完滿的圓,無論多麼努力,其實都是徒勞。
(5)地下室的紀念……
轉眼已是盛夏,學院的宿管正式將我們這些畢業生掃地出門,我只好暫住在塵寰的別墅裡,等待研究生的入學通知。庭院裡的薔薇肆意地盛開著,我坐在薔薇架下打電話給茉莉。
“茉莉,你在幹什麼?一起去逛街吧?”我待在這裡實在悶得慌。
“我正在趕公車,一會兒有個面試,下午還得去找房子……我的大少奶奶,我可沒你那麼好命……”我聽到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
“哦,你先忙吧,有時間再聯繫我。”我失望地掛斷了電話,打開今天的早報。
“我們這裡活兒不多,先生人很好的,就是記住兩點:沒經過先生同意千萬別到地下室去,還有就是千萬不能惹葉小姐生氣。”我聽到管家對新來的女僕吩咐道。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惹我生氣又會怎樣?地下室……剛搬進來那天塵寰帶我參觀過別墅的,連作為收藏室的閣樓我都去了,卻沒去過什麼地下室。
地下室裡究竟有什麼?為什麼不可以去?難道收藏著更加珍貴的古董?這對我的誘惑太大了。
午餐時,我特意觀察了一下,地下室的入口應該就在儲藏室裡。在大家午休時,我換了一雙輕便的鞋子,拿著手機溜到儲藏室門口。
我輕輕地轉動了一下門把手,卡噠一聲門開了。藉著手機屏幕的亮光,很容易就找到餐具櫃後面有一扇小門。推開小門,通向地下室的樓梯就呈現在面前了。
由於手機屏幕的光很微弱,我小心翼翼摸索著往下走。樓梯的盡頭,矗立著一扇鐵門,好在門鎖是一隻密碼鎖,如果我運氣好的話應該可以打開。我想了一下,輸入了塵寰的生日,但是打不開。我試著輸入了自己的生日,將鎖把一轉,鎖居然開了。
推開門,明亮的燈光使我一直在黑暗中的眼睛無法適應。等到可以看清周圍的環境之後;我發現這是一間小小的展室。裡面陳列的物品雖說看起來很古老,但都是一些日常用品:梳子、髮帶、別針……
天哪,我居然看到了那把插進陶麗絲腦袋的髮梳……還有……由於演出那天發生事故早已不知所蹤的雞心吊墜。我的心猛烈地跳著,往展室盡頭的那扇矮矮的門走去。
這扇門很沉,推開的一瞬間,寒氣撲面而來……這個房間可以說是一間裝修豪華的冷庫,室內的陳設延續了巴洛克風格的華麗。我顫顫巍巍地走進去,顫抖不光是因為冷,而是我發現靠在牆角的書桌前坐著一個女孩兒。
我慢慢走過去,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是冰冷的。我轉到她的面前,她微微合著眼睛,臉很美。我將手指伸到她的鼻子下方——沒有呼吸。我連忙收回手,手指卻不小心鉤到了她的蕾絲披肩,她像一尊蠟像一樣倒在地上——原本被捲發覆蓋住位於額角的彈孔暴露在我面前。我連忙往後退。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慌亂中差點絆倒,為了穩住身體,我揪住了懸在床前的帷幔,隨著尖銳的裂帛聲,我看到失去帷幔遮擋的雕花木床上,躺著另一具年輕女孩的屍體……
我在黑暗中奔跑,那些女孩對我喊:“快跑,快啊!”走廊盡頭有微弱的光亮。
我奮力地朝著光亮跑去。可是光亮的盡頭沒有出口,只有陶麗絲舉著昏暗的燭台:“來啊,跟我走……”
“不,我要回家!”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她。
“薇,你怎麼了?”是塵寰低柔的聲音,我猛然張開眼睛,看到塵寰焦慮的臉。
“塵寰,地下室……”不對,是塵寰不許僕人進地下室的,對於裡面的一切他應該都是清楚的……想到這裡,我不禁顫抖起來。
“薇,你病了,高燒到40度,你需要休息。”塵寰幫我更換了敷在額頭上的冰袋。
我默默地合上眼睛,在地下室看到的一切卻像默劇一樣,不停地在我頭腦裡循環放映。
第二天早晨管家來給我送早餐時,我不經意地問道,“昨天是誰在地下室找到我的?”
她的手哆嗦了一下,牛奶灑了出來:“葉小姐,您沒去過地下室啊……您一直在房間裡,先生下班回來發現您病了,燒得很厲害,就找醫生過來給您看了病……”
“哦。”我點了點頭。想要讓我認為地下室的一切是發燒產生的幻覺嗎?那我被凍傷的腳怎麼解釋?
吃過早餐後,我去了魅顏。上午這裡並不營業,大廳裡只亮著幾盞昏暗的壁燈,整個空間顯得光怪陸離。
“對不起,我們下午6點以後才營業。”上次幫我算塔羅牌的女子坐在吧檯後面,幾束光在她背後的酒杯間來回折射,使她看起來那麼不真實。
“不……我想讓你幫我再算一次塔羅牌。”我著急地說。
“好,過來坐吧。”她笑盈盈地衝我點點頭。“你想算什麼?”她將牌切好擺在我面前,端起手邊的酒杯喝了一口。
“算戀人,可以嗎?”我囁嚅著。
“可以,選牌吧。”她的手拂過那些塔羅牌,我猶豫著翻開了其中的一張,“啊,是10號——命運之輪。”她又喝了一口酒,“命運之輪代表著不停運轉的命運,是一種輪迴,你就接受命運的安排吧,你跟你的戀人是注定在一起的。”
“哦,謝謝你。”我轉身離開了魅顏。
午後,我坐在院子裡的花蔭下,微微瞇著眼睛。剛才來了兩個警察,他們正在搜查地下室,沒錯,我用去魅顏時順便買的SIM卡報了警,我想改變命運,我不想像那些女孩一樣,永遠待在冰冷的地下室裡……
“真是不好意思,影響您休息了。”兩個警察唯唯諾諾地出了庭院。
“沒關係,配合你們的工作是每個公民的義務。”塵寰保持著慣有的紳士風度。
我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哦,我們接到報警電話說地下室有無名女屍。不過請您放心,經過我們勘查是一場誤會。”其中一個警察說。
“可能是有人惡作劇。”塵寰輕輕地拍拍我的肩,“沒事的。”
看著警察匆匆離去的背影,我的心情無比低落。我應該想到塵寰會將屍體轉移才對。命運之輪。難道說命運真的是不可抗拒的嗎?
(6)真相的背後……
被噩夢驚醒的午夜,我又一次無法入睡。與其這樣惶惶不可終日,倒不如將一切弄個明白。
我跳下床,在睡衣外面罩了一件外套。走出房間,來到塵寰的房間門前,輕輕地敲了幾下。塵寰將門打開,看到是我,似乎並不意外:“薇,睡不著嗎?”他將我迎進房間,拿了一條毯子搭在我的腿上。
“我想你如實地回答我的問題。”我緊緊地咬著嘴唇,“不管之後你會怎樣處置我。”
“薇,你要相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傷害你的。”我可以從塵寰眼中捕捉到那絲傷感。
“陶麗絲的死、齊朵受傷是不是都與你有關?地下室真的有兩具女屍,那不是我的幻覺沒錯吧?”我看著塵寰的眼睛,不想洩露出一絲的怯懦。
“陶麗絲和齊朵只不過是受到應有的懲罰,地下室……確實不是幻覺……她們是我曾經的戀人,我不想她們孤孤單單地待在暗無天日的墓穴裡……我很自私地不想她們離開……”塵寰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淚水。
“可是陶麗絲和齊朵……為什麼要被那樣懲罰?”我想不通誰有資格用奪去別人的生命和雙腿這種方式作為懲罰。
“我承諾過,別人欺負你,我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你,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遺憾。”塵寰凝視著我,將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的身體頓時繃得緊緊的。對於塵寰如此漠視別人的健康與生命,使我感到震驚。
“我明天要搬去和茉莉一起住。她說一個人住會害怕……讓我陪陪她。”無論如何,我想盡快離開這裡。
塵寰迅速按住我頸部的動脈,我瞬間昏睡過去:“薇,你向來不會說謊,茉莉還沒找到房子,她自己都不知道該住在哪裡……你是想要離開我了嗎?”
塵寰將我輕輕抱起來:“薇薇安,聖天使的金劍不但割裂了你的靈魂,還斬斷了我們之間的情愫——你永遠都不會真正愛上我了……但是,我會一直愛著你,給你希望得到的一切,懲罰所有傷害你的人。”
“薇薇安,你看這些快要枯萎了的大馬士革玫瑰,它們是我最喜歡的花朵。就算它們根本不適應這裡的氣候,會慢慢死去,我還是會不斷地精心種植。因為只要我喜歡的東西,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身邊。”
薄涼的夜風穿過窗欞。吹起桌上的紙頁,像是悲哀的歎息……月光還是那樣清冽,但它像四百年前無法照亮伯爵與薇薇安的幸福一樣,現在也不能。
(7)尾聲……
“葉小姐真的有精神病啊?那先生可真是好人,對她那麼好……”
“可不是嘛,可葉小姐對先生的態度哦,嘖嘖……”
“背後議論主人家的事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再讓我發現一次,你們都走人!”管家輕聲呵斥著女僕。
這就是我每天都會聽到的議論,作為佐證的還有塵寰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一本病例。我向每個人解釋我沒有病,什麼妄想症,那都是顧塵寰為了掩蓋他犯下的罪編造的,可所有人都像經過培訓一般,微笑著拍拍我的肩說:“嗯,薇蘼你沒有病。”那一臉同情的模樣,分明在說,“精神病人都說自己是正常的。”
這種壓抑的氣氛使我透不過氣來,致使我的情緒很容易失控。所以他們就會一臉瞭然地相視一笑:“你瞧,她犯病了……”
或許有一天,我真的會被他們逼瘋的,一定會有那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