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看我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確切來說,他總喜歡看著比我頭頂略高一點的位置,簡直就像我身後有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似的。
我以“需要單獨冷靜一下”為由,把他打發走。在進入電梯的那刻,阿明又轉過頭看了這邊一眼,表情是說不出的陰沉。
難道被他發現了?不可能,我明明把妻子的屍體埋在了極為偏僻的地方,連警察來了也沒能看破那偽造的失蹤,阿明連門都沒進,更別說發現什麼證據。
還有一件事也很奇怪。阿明平時和我甚少聯繫,我和他姐姐結婚這麼多年,他也沒主動跟我見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妻子說他們姐弟倆從小相依為命,所以阿明一定覺得我把他唯一的親人搶走了,因此對我有些怨恨。
然而在妻子“失蹤”後,阿明居然一反常態,說要來慰問我,平時對我一向冷淡的他突然這麼轉變,著實讓我感到蹊蹺。
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我想起了當天的日子,身體像處於極寒之地,不停地顫抖。
頭七!我回憶著阿明當時視線的方向,機械地轉過頭看看身後,什麼也沒有。一定是我想多了,只是巧合而已。
那一夜,我做了一夜的噩夢,我把它們歸咎為精神緊張的產物。第二天過馬路的時候,我和一輛車擦身而過,我也安慰自己,粗心違規的司機到處都有。但當我有一晚回家,竟然發現妻子的化妝盒擺放的位置和平時有些微妙差別!我不能再欺騙自己了,妻子的冤魂還在!
突然,身後的衣櫃裡傳來些許聲響,那是妻子的專用衣櫃,我不敢打開去證實,趕緊跑出門外,在鄰居的陪同下報了警。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現。
走投無路的我只好寄托於家鄉的一種說法:把死者的物品全部收集起來銷毀,能砍斷死者的留戀,或讓死者無法找到回家的路。
我找了幾個朋友,一起回家收拾妻子的遺物。我們忙活了好久,當其中一個朋友問及時間的時候,我終於發現了所有問題的關鍵,包括阿明那奇怪眼神的秘密。
朋友們走後,我獨自在客廳裡大笑,笑自己捕風捉影的愚蠢行為,世上根本沒有鬼魂。我把大門正對著的,那面牆上掛著的古董鐘取了下來,那就是當時阿明看著的東西。
那個鐘是妻子父母留給她的遺物,妻子每天都會上一次發條。而那個鐘顯示的時間和日期,剛好停在我殺死她的那一天,比我謊稱最後看見妻子的時間要早。
阿明一定發現了這個證據,於是潛入我家,在妻子的化妝盒和衣褲口袋尋找上發條的鑰匙作為證據,可惜因為我回家被迫中斷,躲進了衣櫃,又趁我求助鄰居的時候逃走了。
門鈴在這時響起,我拿起一把尖刀藏在背後,朝大門走去。
打發走朋友以後,我給阿明打了個電話,謊稱有妻子的消息,把他騙了過來。不能再讓他繼續調查下去了,我必須在他發現之前剷除他!
一切都比想像中順利,我抹淨尖刀上的血,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阿明,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我伸手要從他褲兜掏出手機,準備刪除他和我的通話記錄。順帶地,我在他的褲兜裡摸到了一張紙,便一起拿了出來。
那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一則收購消息,某收藏家願意高價收購一款古董鐘,圖片中的鍾和我身邊的那個一模一樣。我看著阿明漸漸發冷的屍體傻了眼,他並沒有發現任何關於妻子被害的證據,只是想打古董鐘的主意。
事已至此,我已經沒有退路。我把阿明的屍體用旅行箱運到車庫,準備把他的屍體和妻子埋在一起。雖然錯殺了人,但我知道了沒有冤魂復仇,沒有證據洩露,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我按照新聞上的聯繫方式找到了收藏家,竟然是一個老頭。我毫不猶豫,高價把那能作為殺人證據的古董鐘賣給了他。
然而在轉身離開的時候,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後背,然後我聽見老頭沙啞的聲音:“這鍾原本屬於我的摯友夫婦,竟被他們的女兒害死奪得。這些年,他們夫婦倆時常求我尋回這款鐘,今天終於得償所願。夫婦倆的亡魂倒是走了,現在卻是他們的兒女圍繞左右,警告我你也不是善人,只好得罪了。”
我的視線和聽覺逐漸模糊,意識消失的瞬間,我彷彿看見了妻子和阿明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