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漫畫家

東日出版社

東日出版社,曾是全國最大的漫畫出版社,目前的境遇每況日下,經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主編……”穿著紅綠相間的大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在辦公室內大叫的不當舉動,引來週遭其他同仁的白眼相待。

“小黃,到底有什麼事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身材肥碩的出版社的主編兼老闆不滿地道。

“主編,您看了這份稿子就知道了。”小黃將手上的一疊畫稿放在主編的桌上。

主編狠狠白了小黃一眼,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畫稿,一頁一頁翻了起來。

這稿件似乎有著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帶動著主編的情緒,他沉重的呼吸聲漸漸瀰漫在整個辦公室內。

大家第一次看到主編的神情如此凝重和專注。那個畫稿裡頭到底畫著什麼樣的情節,可以讓看遍無數畫稿的東日出版社的主編看得如此目不轉晴?

“啊……”一聲慘叫自主編的嘴裡發出,他整個人順著身體傾倒的方向連人帶椅往後方大刺刺地倒了下去。

這個時候,主編恰好將最後一篇畫稿看完。隨著他的跌倒,手中的畫稿還是不離手,緊緊地抓著。

“主編?”小黃悄悄探著頭往桌子旁看去。

一個碩大的人影自桌下狼狽不堪地站了起來,一副著急的表情:“小黃,去……快去跟這位作者簽約……快。”

“可是……”小黃聽了主編的話,兩隻腳卻像被釘在地上一樣,一動也不動。

“還不快給我去!”主編忍不住大聲怒吼起來。

週遭的人聽到主編的狂天怒吼,也都一一識相,轉過身去,裝作有事忙著一般。

小黃一臉無奈,苦著臉,拿起主編剛放在桌上的稿子,不甘不願地走了。

一旁的小愉看著小黃手拿電話、呆呆的一臉苦樣,也略看出些端倪。這份畫稿的內容到底是什麼?主編為什麼會出現一副驚駭的失常模樣?小黃又為什麼會如此為難?

“喂……”一個年輕又讓小黃熟悉的聲音自話筒內傳了出來。

“李晏秋先生嗎?”小黃面色一變。

“對啊,我就是,請問是……”

“你好,我是東日出版社的黃編輯。你的畫稿《夜色狂人》……”

然後就開始一連串地談論有關版權、合約的問題。這一次,是東日出版社史無前例、最快速的一次簽約。

然而在小黃的臉上,愁眉苦臉的樣子更深了。

同樣的一份畫稿,主編看了心花怒放,看來公司的危機就靠這本新畫稿來化解了,對公司來說是一件好事。不過小黃的臉色卻日漸沉重,一點兒也不像他平時開朗、瘋癲的作風。

“小黃,怎麼了?公司接到好稿件,不是很好嗎?表示公司有機會靠這本漫畫賺錢哦。”小愉一副疑惑的模樣。

“公司賺錢當然是一件好事,不過這部漫畫一上市,肯定會出問題。”小黃還是一副苦惱的樣子,

“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這件事的背後,絕不簡單……‘李晏秋’這個名字,你還記得嗎?”

說到這個,小愉的眼睛為之一亮:“你是說投稿上百次都沒過的那位‘李晏秋’?”

“沒錯,但是你還記得另外一位名人‘李晏秋’嗎?”小黃一臉的高深莫測,“就是十年前紅極一時的當紅作家‘李晏秋’啊。不知怎麼回事,原本他寫的小說可以說非常爛,後來卻因為一本寫實犯罪小說迅速躥紅。直至今日,他的小說已經賣了十年了,還常常掛在十大排行榜上。”

“那跟投畫稿的這位‘李晏秋’又有什麼關聯?”

“投畫稿的這位‘李晏秋’,相信我們公司所有編輯對他都不陌生。他投了幾百張的畫稿,一張都沒有過。不是他畫得不好,而是他的劇情不夠成熟、不夠張力、不夠創意,可以說是一團糟。”小黃又繼續說,“原本他畫的都是一些校園漫畫,如今卻一改特色,跟之前那位名作家‘李晏秋’一樣,都改成了‘寫實社會犯罪檔案’,內容同樣的精彩萬分,就如親眼看到一般。”

小愉聽到這兒,兩隻眼睛睜得更大了:“你是說這份畫稿的內容都是一些懸案?”

“不是,裡頭的內容都是未曾發生過的一些案例,但內容和劇情都相當精彩,就像真的發生了一樣,讓人迅速融入劇情之內,難以自拔。”

“我還以為又是一個真實案例,可以幫警方破案。若是這樣,就可以吸引煤體炒作,書就會大賣特賣,然後我們可以靠這本連載漫畫拿到獎金。”

“但是我一想到這本漫畫,心裡就會莫名產生強烈的不安,總覺得這本漫畫一上市,就會有事情發生。”

一個月後,漫畫家“李晏秋”的著作正式上市。東日出版社不斷地強力推銷“裡頭的內容可以跟十年前的著名小說家李晏秋的著作相比”,這確實讓銷售量微微上揚。但是,對東日出版社而言,這一點點增加的銷售量,還是不足以讓公司維持營運的成本。

“小黃,就說你太多慮了,看,這漫畫系列都出了好幾本,什麼事都沒發生。”小愉拉了拉小黃的衣袖,卻發現小黃正怔怔地望著放在牆柱旁的一台電視機,上頭報道著每天都會發生的社會案件。

奇怪,常常有些案件一直抓不到人,破不了案,這種新聞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小愉看了看手錶,再過半個小時就要下班了。然而才剛高興了不到三秒鐘,她掛在嘴邊的笑容不見了。

不止小愉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呆,整個辦公室所有的職員都呆住了,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大堆刑警走了進來,各自散開,四下盤查著。其中一位似乎是帶隊的隊長,問了一下總編在哪裡,隨後就進入總編的房間,不知道聊了些什麼,然後帶了一疊畫稿離去。

隨著警方的離去,大伙可以看出總編的表情是多麼的愉快,高興得一張嘴都合不起來。不認識他的人,還真會誤以為他是個瘋子。

偵訊

“不……不要……不要過來……”

一條狹窄又暗無燈火的巷子裡。隱約傳出少女哀求、哭泣的聲音。

然而這是一條老舊的巷子,其四周的房子早就殘舊不堪,沒有人居住。

月光突然消失了,一聲尖叫隨之而起……

“啊,又是一個噩夢。”

一名男子自睡夢中驚醒,雙眼睜得很大,不斷地喘氣,汗水順著他的肌膚一點一滴地遊走著。

但過了幾秒鐘,男人卻輕輕地一笑,然後連忙爬下床來,坐在書桌前拿起了畫筆,將剛剛還留在腦海中的情節,一一用畫稿記錄了下來。

不知不覺,一下子就到中午了。

這個中午,只有遮蔽住整個都市的烏雲、雷雨。

男人望著窗外,被白色煙雨模糊了視線。他慢慢低下了頭,喃喃自語了起來:“他不會騙我吧……”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疊畫稿,裝進了之前早就準備好的信封內。

男人拿著傘,還是無法避免地被雨淋濕了。他將裝有畫稿的信封丟進了郵筒,然後鬆了口氣。腳剛移了一步,一個陌生的聲音自他身後響了起來:“請問是李晏秋先生嗎?”

男人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被兩個不明人士前後堵住。

男人打量著眼前來歷不明的兩個人,其中一人自雨衣內拿出了一個證件。

男人看到後,心中暗暗竊喜:難道他說的話,要實現了?

這兩個人分別是刑事局裡的陳警官、王警官。

當兩個警官拿出證件亮在男人面前時,他的面孔由驚嚇的表情忽然轉換成詭異的笑容,讓人看了心中發毛。

這不尋常的舉動讓兩位警官提高了警覺,兩個人同時默契地將右手扶在槍袋上。

但男人接下來的舉動,卻大大出乎兩位警官的意料。男人輕鬆地笑著說:“沒錯,我就是李晏秋,不知道兩位警官找我有什麼事?”

兩位警官傻住了,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犯人,當他們亮出證件,一般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想逃離現場,所以這次警局才會派出如此多的刑警,安排在街道的四周,布下天羅地網,讓他想逃也逃不了。

眼前的這位男人可以說是最近發生的許多案件的嫌疑人。這些案子一件比一件懸疑,正當警方摸不著頭緒,發愁如何著手時,一本本的漫畫讓這些案情趨於明朗化。因為這個男人所畫的漫畫情節跟案情幾乎一模一樣,也因此才讓警方不得不懷疑到他的頭上來,才會有這次雷厲風行的行動。

整個事件簡直就像十年前名作家“李晏秋”的翻版。惟一不同的是,小說所寫的都是曾經發生的懸案,而漫畫的內容卻都是未曾發生的案件,且都在出版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一一發生。

更離奇的是,這位漫畫家的名字也叫“李晏秋”。

警局偵訊室內,陳警官跟王警官與嫌疑犯李晏秋正襟危坐。

陳警官於十年前也曾參與追捕名作家“李晏秋”的行動,然而不管如何追查,都找不到這個人。他就像消失了一般,找無所找。直到他過世了,才找到了他的屍體——一具已經死去三年的屍體。

既然人都死了,且死了三年之久,又如何在三年內不斷地寫作,且寫出一連串讓警方曾經陷入謎團、摸不著頭緒的懸案情節?

他寫的書像一盞盞協助警方辦案的明燈,指引著警方,將懸掛多年的謎團一一破解。

直至今日,這還是一個謎。

這個謎對於當年承辦案件的陳警官來說,是一個沉重的心結。

他沒有想過,隔了十年,竟然還會遇到另一個李晏秋。

這個李晏秋被逮捕後,一點兒也不緊張,還談笑自如。由陳警官多年的辦案經驗判斷,除非他真的跟最近發生的案件毫無關聯,不然就是他的城府之重,現世少見。

警方一逮捕到李晏秋,便將其身份證跟出版社內留下的資料拿去做比對,確定是他本人。

陳警官看著由警局內調出來的資料,臉色越來越凝重。一旁的王警官看了,也百思不解。

陳警官意外發現,這個李晏秋的資料,跟十年前的李晏秋相當雷同,相同度高達百分之八十——兩個人同樣都是在孤兒院內長大,都同樣熱愛著自己的嗜好,就算所創作的作品不被市場接受,就算餓著肚子,也堅信自己一定會熬過去。

同樣,本來兩人的創作類型都不是犯罪檔案,卻不知何故,寫起了社會案件。惟一不同的是,一個是曾經發生過,一個是未曾發生過;相同的是,情節引人入勝,看了就會讓人難以自拔。

沉默了一會兒的陳警官開始了一連串的問話。 “你真的叫李晏秋?”陳警官眉頭深鎖。

“沒錯,我就是李晏秋。”李晏秋露出一份自信的笑容。

“你以前都是創作一些校園愛情、搞笑的漫畫,怎麼改畫社會寫實案件了?要不是從畫風上看得出來是你的風格,還真懷疑你是冒名頂替的。”

“命啊!我說這一切都是命。”

“命?”陳警官跟王警官同時冒出這個字眼。

“不錯,就是命,命中注定。我若是繼續畫校園漫畫,肯定會餓死。為了生活,當然只能試著轉型看看。不過運氣還不錯,第一次畫就出版了,可見我還真有畫這類漫畫的天分。哈哈……”

陳警官也不是省油的燈,什麼樣的嫌疑人他沒看過?

“那麼你可知道,有人照著你所畫的漫畫情節去犯案?”

李晏秋聽到這句話,表情瞬間沉重起來,嚴肅地說:“十年前有位名作家李晏秋,他寫的每一本小說都揭發了一宗案件的真相。然而警方卻不領情,也將他列入嫌疑犯行列。如今有個毫無名氣的漫畫家李晏秋,畫著一本本漫畫,目的也是相同的,卻也被警方當成嫌疑犯……難不成寫寫書、畫個漫畫,也犯法嗎?”

兩位警官被他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

過了一會兒,陳警官定了定心神道:“寫寫書、畫個漫畫是不犯法,問題是太巧合。為何每一宗奇案都跟你們所創作的書和漫畫幾乎一模一樣?對這個合理的懷疑,你又有何解釋呢?”

李晏秋失魂落魄一般,呆在那裡,目光暗暗渙散開來。

緩了好一會兒,李晏秋才啞著嗓子說:“合理的懷疑?那麼反問一下兩位警官,十年前的那位作家李晏秋,警方可找到絲毫的罪證可以將他定罪?”

這話一出,換兩位警官傻在那裡。

李晏秋得意地笑了幾聲:“放心,你們有生之年一定可以解開謎團。”

“你怎麼知道?”陳警官納悶地問。

“我的最後一本漫畫會記載一切你們想知道的答案。不過最後一本書還不知道能不能出……”李晏秋又恢復了之前一臉嘻哈的樣子,“好了,如果你們有我犯罪的證據請拿出來,不然我可要走了。我可不像之前的李晏秋那麼好命,有三年的時間……”說到這兒,李晏秋又詭異地一笑。

陳警官深深感到眼前的李晏秋跟十年前的李晏秋肯定有什麼秘密,但是卻說不出所以然來。雖然警方很想’由他身上套些資料,卻偏偏如他所說,一點兒證據都沒有,只好放他走。

走前,李晏秋不忘又留了一個謎語,讓現場的警員聽了一頭霧水。

“兩人同一命,卻因時間差,一知過去,一知未來,同命、同運,下場卻不同,命啊!”

警方大感困惑。難道他真的能預知未來?他的出現又是為了什麼?難不成兩個李晏秋都只是為了協助警方破案那麼簡單?若是如此,最後那句“下場卻不同”又有什麼意義呢?還是他只想將警方耍著玩呢?

報道

隔天一早,各大報刊的頭條新聞都爭先報道著“繼恐怖小說家李晏秋之後,又一恐怖經典《夜色狂人》”。

一夜之間,市面上的《夜色狂人》賣得一本不剩。最頭痛的還是警方,由於《夜色狂人》的熱賣,也讓不少狂熱分子學著裡頭的劇情跟著犯起罪來,讓警方一時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夜色狂人”。

不過最開心的還是漫畫家“李晏秋”,一夜之間,他便成為了當紅漫畫家。他的行為跟十年前的名作家李晏秋比,更是奇怪。

星期六晚上八點整,全國的觀眾都目不轉晴地看著一個談話節目。今天的節目中,受邀的是著名漫畫家李晏秋。更重要的是,今夜所要談論的話題是“秋之謎”。

今夜的節目由名嘴李滔主持。

“大家好,我是李滔。我左邊就是今天邀請來的當紅漫畫家李晏秋。今夜要討論的話題,相信大家都會很感興趣,同時也希望能解開大家心中謎樣人物李晏秋的創作謎團。”

“滔兄,客氣了,說到當紅二字,真是不敢當。”李晏秋臉掛笑容,嘻哈以對。

“言歸正傳,據之前所得到的消息,你在警局內也是如此笑談以對、進退自如,就連警方都拿你沒辦法,之後還派人偵查你的行蹤。可以說,‘夜色狂人’一天沒有被抓到,你就無法脫離嫌疑,警方也將會二十四小時跟蹤你。不知道你有什麼解釋或看法?”李滔一開始就單刀直入。畢竟這次的節目受到全國人民的關注。尤其是警方,更是希望借由李滔這張名嘴,套出蛛絲馬跡。

“那麼滔兄可否知道,為何我會接受貴節且的邀請,還將日期定於今日?”李晏秋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笑容。

李滔聞言一驚。這一刻,攝影機正照著李滔。這一幕呆滯的模樣,被轉送到全國的電視觀眾面前。

想不到李晏秋又搶先一步開了口:“這一切,要從一年前的一個怪誕莫名的夢開始……”

李滔知道“秋之謎”即將解開,趕緊閉上嘴,靜靜地聽李晏秋說起那段改變他一生的詭譎莫辯的故事……

自一年前,李晏秋每晚都做同一個夢,不曉得做過幾百次了,卻永遠記不清裡頭的情節。只記得醒來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暗淡無光的夜裡,數道微小的火花點點照射。忽然,所有的火花都往一處漆黑的暗處竄去,一聲巨響,巨火噴起,層層厚重的黑暗瞬間被狂焰烈火撕裂開來,火光沖天。一個廣場中間有個需要兩人才能環抱的巨大木柱,木柱之下擺放了許多燃燒著的樹枝、乾草。木柱之上,則綁著一個看起來斯文老實的男人。他被一道道烈焰無情地吞噬著,然而他的眸子裡卻看不出半點兒害怕、憤恨,只透露出哀傷的目光。人們在一旁失控地大喊著:“燒死他,燒死他。”

夢中的景象快速移動著,可以看清楚男人死前瞳孔內的景象——一個老人帶著三個小孩在廣場的角落裡暗暗看著一切。四個人強忍淚水,看來跟被火燒死的男人關係不一般。

每次夢到這裡,李晏秋就醒了。

李晏秋說到這兒停了下來,拿起手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

李滔心頭的問號越來越大:“我相信電視機前的觀眾可能還是沒有懂,不曉得這個夢跟今天的主題‘秋之謎’有什麼關係?”

李晏秋笑了一下:“問得好,我當初做這個夢時,也百思不解。不過過了幾個月,我遇到了一個人,解了我的夢,也讓我的人生有了重大的變化。那天,我完成當天的漫畫進度,就出了門,來到公園裡的一處涼亭。相信大家都看過我的相關報道,都該知道我還未畫《夜色狂人》這本漫畫前,可以說一貧如洗,有一頓沒一頓,我只好每天下午到涼亭裡享受自然風,省錢又省電。”

李晏秋頓了一下,又開始說道:“那天,等我睡完午覺準備離開時,突然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身上還披著一條白色的帆布,上頭寫著三個斗大的黑字——解夢師。當時我想,恐怕又是一個騙子。那個時候,我還不曉得原來世界上還會有人跟我有那麼密切的關係,一個解夢師的出現,竟然解開了我的身世之謎。”

講到這裡,李晏秋的表情帶著惶恐,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龐流了下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借由攝影機轉播到全國各地的觀眾面前。大家都跟隨著李晏秋沉默了整整三分鐘。

此刻的李晏秋目光渙散,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了起來。

那天,李晏秋好奇地看了那位老者一眼,就準備離去。沒想到那位老者突然問開了口,念了一首莫名奇妙的詩:“夢裡通紅,火柱高照,淚灑四方,哀痛百年。”

李晏秋剛踏出的一隻腳立即停住了。

“夢裡通紅,火柱高照”這兩句話不是剛好符合我最近的夢境內容嗎?李晏秋想著,轉過身又望了一下那位老者,還沒來得及開口,老者就說:“我們等你等了九十年了。”

李晏秋看那位老者的年紀頂多五六十歲,心生疑慮。

老者又接著說:“再過十年,百年之期一到,希望你們李氏晏秋一族,可以破解詛咒,得到完全的自由。”

李晏秋聽得一頭霧水。

老者又繼續說了下去:“李氏晏秋,年方三十,於孤兒院內長大,一生潦倒,但將於今日之後,重新開始輝煌的一年。一年之後,也是命終之時。”

李晏秋內心想著,難道老者真的是瘋子?算了,還是先走為妙。

忽然一陣寒意自背脊衝了上來,李晏秋還來不及反應,便感到一陣陣強烈的昏眩,眼前模糊起來,很快昏睡過去。

夢再度出現,卻是經由一首詩,展開了夢境。

“夢裡通紅,火柱高照,淚灑四方,哀痛百年。”

一幕幕的影像不斷地像倒帶一般,穿越了他的少年、兒童時期,最後來到了他早就不記得的幼兒時期。

他看到了孤兒院的院長將他從孤兒院的門口撿了回來。隨著影像不斷地倒轉,他見到了不曾見過又是他最期望見到的人,他的雙親。他痛恨他們為何生了他,卻又不養他,讓他成為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然而李晏秋沒有想到,他的目光一接觸到父母的眸子,所有的怨恨竟然會那麼輕易就化解了。

雙親的瞳孔內散發出無比的哀傷,似乎有什麼隱情才會逼不得已地遺棄他。

突然,四周的畫面又為之一變,那首詩又在他的思緒中響了起來。

“夢裡通紅,火柱高照,淚灑四方,哀痛百年。”

整個景物隨著詩的出現,產生了變化。然後,突如其來出現了莫名的巨大聲響,接著是一連串的辟里啪啦的熊熊烈火燃起的聲音。

這個場景同李晏秋的夢境如出一轍。

但還是有些異樣的地方,跟夢裡不同。

“小虎,走了。”一個歷經滄桑的聲音響起。

李晏秋感覺他自己回了那個聲音一聲“哦”,那是一個稚氣的聲音。

此刻,李晏秋感覺到他的身體動了起來,不,應該說,眼前的一切都動了起來。本來夢裡頭的李晏秋是個旁觀者,如今的李晏秋卻陷入其中,跟夢裡的某個人結合在了一起,深深感受著那個人情緒的起伏。他似乎就是那個“小虎”。

突然,場景轉換。他看到他好像在一個客廳裡,裡頭有五個人,一個老者、一個中年男子及三個小孩,個個都一籌莫展的樣子。

但是裡頭除了那名老者之外,其餘四個人都給予李晏秋很親切的感覺,像是親人一般。

“老爺,跟我們逃吧。”穿著簡樸的老者著急地說著。

那位中年男子則擠出一絲苦澀的笑,用一種獨特的嗓音開了口。那個聲音對李晏秋來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是那位念詩的老者的聲音。

只聽中年男子開口說道:“哀痛百年,這是我們李家所要面對的有史以來最大的劫難啊!陳老,我的三個兒子就交給你了。記住我剛剛跟你說的話,百年之劫能不能化得開,就靠你了……唉,不過我的三個兒子及後代子孫可要受苦了。”

“爹!”中年男子話才說完,他的三個兒子便異口同聲地連忙叫喊著。

“走吧!”中年男子頭也不回地轉過身去。他身後的老者則帶著三個小孩依依不捨地離去。

畫面忽然回轉,李晏秋看到了那位中年男子流下了兩行淚,嘴裡不斷輕輕念著那首詩:“夢裡通紅,火柱高照,淚灑四方,哀痛百年。”

李晏秋沒想到,整個畫面又回到了現實的生活中。

此時,李晏秋張大了嘴,滿臉疑惑地看著涼亭裡的老者。

老者眉毛微微輕佻:“看到了嗎?明白了嗎?”

李晏秋茫然回道:“我是看到了很多東西,但是卻越看越迷糊了。”

老者又接著問道:“你可看到了你的父親?可明白了那首詩的含義?”

李晏秋一聽,隨即回道:“父親?詩?”

“你可曾看到念那首詩的男人?是否瞭解那首詩的意思?是否明白‘百年哀痛’為何而來?”老人情緒激動地說道。

李晏秋聞言輕輕地說道:“我是看到了念詩的男人,但卻還是不解那首詩的含義,更不知‘百年哀痛’所謂何意。”

老者往後退了數步,嘴唇微微動著:“不會吧!不會吧!”

一老一少就這樣耽擱了兩三個小時,天色也暗了下來。

老者喃喃道來:“你夢裡所見到的那位念詩的男人,是你的父親。那首詩則道盡了李家一族百年的命運,可悲又可泣。”

李晏秋接道:“那首詩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何我們家族要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命運呢?”

老者頭也不抬,神秘地說道:“這就要說到你們李氏一族的秘密了。”

話鋒至此,攝影棚內的李晏秋嘴角微微上揚,苦笑了一下。

李滔正要問話,一旁的李晏秋舉起手,看了看表,若有所思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滔兄,時間不多了,若有什麼問題,就提出來。能答的,我一定會答;若是不能答的,就麻煩大家捧場,買一本我的漫畫回家去看。”

李滔聽了心想,果然是來宣傳書的,於是問:“想必大家都對你的秘密深感興趣,為何話說到一半又停下來呢?”

“滔兄,可別忘了還有十分鐘節目就要結束了,請在這短暫的時間內,謹慎地選擇你要問的問題。”

李滔想了一下,又問了一次:“那個秘密,我相信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都很好奇,並且我也相信,你說了,你的新書銷量肯定會有增無減。”

李晏秋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秘密既然是秘密,就不應該在公開場所說出來,並且相對於我家族的秘密,我相信你還有其他的事情想問我。”李晏秋又看了一下手錶,“還剩七分鐘。”

李滔知道,今天這個節目可不是為了瞭解李晏秋的身世那麼簡單,攝影棚的一旁除了製作人、攝影師及一幹工作人員外,還有幾位刑警守著,為的就是弄明白誰才是兇手。

攝影棚內的燈光打在李滔身上。李滔沉著冷靜地道:“今年初,你出版了一本《夜色狂人》,不久,漫畫書裡頭的情節——都實現了,造成不少少女被害。時至今日,狂人仍在不停犯案,也因此使你被列為警方的懷疑對象,不知道你對此有何解釋?”

李晏秋聽了,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我已經盡力將整個案情描述得相當清晰,可惜的是,警方太過於執著,將我列入重點懷疑對象,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不然這宗案件早就該破了。”

製作人緊張地看著時間,還剩五分鐘。

“你的意思是警方辦案的方向一開始就是錯的?”李滔一臉訝異,“那麼假設你真的擁有預知能力,可以將未發生的事情一一畫出來,那麼你的最後一本書是否會將犯人揪出來,給大眾一個交代?還是又會像十年前的名作家李晏秋一樣,胡謅一番,說什麼閻王啊惡鬼啊等等一些讓人難以置信的鬼話?”

李晏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冷冷地開口了:“放心,最後一本書裡會記載著我們李氏一族所有的秘密,也會說出誰才是真正的兇手,並且我一定會將十年前那位李晏秋所遭遇的事情一一說出來。‘秋之謎’也將會隨著我這最後一本漫畫落幕。”

“等等,為何你會說這是最後一本漫畫?如果我沒記錯,你曾在警局中說:‘兩人同一命,卻因時間差,一知過去,一知未來,同命、同運,下場卻不同,命啊!’這句話讓不同人去解讀,有不同的意思,那麼不知道你對這句話是如何解讀的呢?並且在我的印象中,十年前的那位李晏秋寫完最後一本小說《秋之謎>後,隔天就死在了自己的租屋內,那麼這首詩是否說明你能逃過這一劫?你和十年前的那位李晏秋又是什麼關係呢?他又是如何死的?”

李滔一連串的問題好不容易說完了,看一看時間,還剩下一分鐘,足夠讓李晏秋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尤其是之前那位李晏秋的死因,更是讓許多專家都找不出原因——一個死去三年的人,是如何在三年內如常人般活動的?這個謎直至今日還是找不出答案。

“既然我來到這裡,當然也不能讓大家失望,我再透露一些吧,十年前的那位李晏秋跟我有密切的關係,並且也是百年哀痛應劫的人之一。詩中的‘夢裡通紅,火柱高照,淚灑四方’描述的不是夢中的情境,而是另有所指。”

李晏秋的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全國觀眾都聽得內心微微一震,那首詩不是描寫夢境的嗎?如果不是夢境,那又代表了什麼意思呢?

“那麼……”李滔正要準備追問,李晏秋舉起手在李滔面前擋住:“時間到,請待我的最後一本漫畫上市之後,再為大家解開最後一絲疑惑吧!”

說完,李晏秋率性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負責“夜色狂人”案件的陳警官也跟著李晏秋離開了攝影棚,心裡頭的不安揮之不去。他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命令他的手下好好盯著李晏秋,千萬不能跟丟。

嘩嘩兩聲,陳警官的電子錶響了起來,午夜十二點整。就在這個時候,一股莫名的不安自心底升了起來。

那突如其來的不安讓他的心頭一震,將他手上剛點燃沒多久的一根煙震落下來。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未完

陳警官來不及思索,急急忙忙來到了李晏秋居住的地方。

一到現場,除了門口站著的一個人,現場再也沒有其他人。而這個人就是這個案件中專門負責跟蹤李晏秋的警察小劉。

此時的陳警官一臉疑惑,不懂為何派去跟蹤李曼秋的小劉明明剛剛打電話給他說李晏秋已經死了,卻還不立即封鎖現場。

小劉站在門外直打哆嗦,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受到極大驚嚇一般。

陳警官走到小劉的旁邊,謹慎地往李晏秋的房門內望去。憑著門縫小小的空間,透過那些微弱的月光,足夠讓人隱約看出房間內的擺設。

李晏秋整個人坐在椅子上面,面對落地窗,背對著房門,一切看來都很正常。裡頭的擺設也無任何動過的樣子,看來並無不妥。

那麼剛剛的強烈不安是為何而來呢?

一念至此,他望了望一旁的小劉,又朝著房間內看了一眼,還是找不到問題所在,看來還是先問問小劉到底看到了什麼,才會驚嚇成這副模樣。

但是陳警官剛一伸手接觸到小劉的身體,小劉便整個人僵直地往後倒下去,將李晏秋的房門撞開。隨著小劉身體的倒下,房間內刮起了一陣冷風……

那陣風掠過陳警官的身體時,他打了個冷顫。一張原本放在桌上的信紙飛了起來……

信紙隨風輕盈地飄舞著,直到風止,那張信紙才飄落下來,湊巧貼到了小劉的臉上。

陳警官看到這個巧合的畫面,心裡頭不免毛了起來。平常雖然聽資深的警察說過這一類靈異事件,但沒想到這回讓他遇到了。

據那些資深警察說,那些突然出現的一些物品往往都是破案的關鍵。那麼現在貼在小劉臉上的那張信紙,是李晏秋死後不甘心而留下的破案關鍵,還是小劉出事的關鍵線索呢?

陳警官深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抖個不停的手,撿起那張信紙看了半響,終於明白了。

一切都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透過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信紙上李晏秋所寫的內容,裡頭簡要地說明了今晚發生的一切——

午夜十一點半,詛咒將來臨的那一刻。

還好我比十年前的李晏秋幸運。至少還有一個人將陪我共赴黃泉,黃泉路上我將不會寂寞。

那個人是倒霉的警察小劉。他被派來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卻不知道其實他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死亡的詛咒。

終於快接近午夜了,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頭漆黑的街道,心裡還是有所不捨,但是我又能如何呢?過不了幾分鐘,我就再也看不到美麗的人間了。我只能不捨地對著外頭歎息。

鐘聲響起了,雖然還沒有到午夜,但我知道時間到了。午夜十一點半,我死了!

但我還是一直看著外頭,至死依然。

那位倒霉的警察則一直在對面的大樓裡盯著我的一舉一動,直到快十二點鐘,他才發現不對勁兒——怎麼會有人能夠維持同一個動作坐在椅子上,就像個雕像般動也不動?

那位倒霉的警察發現不對勁兒後,趕緊跑來,用力撞開了我的門,成為了第一個看到我的死狀的人。

他真是一位倒霉的警察。我死去之後,怨氣還沒完全散去,他的到來,等於間接地受到詛咒——他陪著我受到詛咒而死。

小劉的犧牲是祖先的安排,或許連陳警官都難逃一死,也或許一切都是百年前就安排好的。誰也無法違背命運,除了最後一個李晏秋。誰叫所有李氏一族在百年來的犧牲都是為了他?惟一有機會破除百年哀痛的李晏秋,是我們李氏一族最後的希望……

那封信寫到這裡,就停了下來,徒留了許多疑點。

暗夜過去了,一夜之間死了兩個人。

辦公大樓失火,將部分東日出版社吞沒,李晏秋的最後一部作品《秋之謎》也隨之燒燬。

由於那一場大火,東日出版社損失慘重,差點兒就一蹶不振。

隔日,警局中不少警察圍著陳警官好奇地問著昨夜所發生的事情。陳警官也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但是卻沒有說出昨夜所發現的異樣是什麼。直到一旁的警察提醒,陳警官才露出一絲苦笑:“霧,淡淡的霧氣。問題是昨夜根本沒有起霧,為何李晏秋的房間裡頭會有霧呢?這是我到現在一直想不通的。還是說,那個詛咒就是那團怪異的霧氣呢?”

局裡所有人聽了都搖搖頭。

陳警官還是不明白,李晏秋最後留的那封信到底是怎麼意思?最後一個李晏秋又是誰呢?誰又是下一個李晏秋呢?他會是最後一個李晏秋嗎?

《超嚇人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