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墓」驚心

(一)

入夜,座落在城郊的精神病院45號房間內,正躺在床上閉目安睡的伊寧突然跳起,躁狂地揮舞著手臂沖管理員大喊:“給我電腦,我要去犀比古墓——”

今年26歲的伊寧是半年前入院的,被診斷為恐怖性神經症。聽到喊叫,管理員忙將一隻長方形托盤擺上床。伊寧瞅瞅托盤,歪著頭問:“阿姨,你只給我鍵盤,沒有顯示屏怎麼玩啊?”

“哦,對不起,我馬上給你裝顯示屏。”管理員順手又取來一隻托盤。伊寧滿意地笑了,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像模像樣地敲打起來。可玩了一會兒,伊寧又沒了興致,呆呆地自言自語:“沒勁。我好想找人陪我一起玩——”

就在伊寧發悶的這天半夜,住在秀園小區A棟1306室的許毛毛碰上了一樁怪事:只聽“吱”的一聲輕響,早已關機的電腦居然自動開機了!

不會是被黑客遠程控制了吧?許毛毛納悶不解,再次關機。孰料半分鐘不到,黑屏又亮了,一行醒目的大字倏地跳出:“請插入‘犀比古墓’光盤。”

犀比古墓?許毛毛扭頭看向扔在桌上的一張光盤。下午時分,他收到了一份沒有具名的快遞。打開一看,裡面只有這張連個標識都沒有的裸盤。由於忙,還沒來得及查看。眼下,電腦不斷開機,莫非這裡面有什麼蹊蹺?嘀咕著,許毛毛將光盤塞進了驅動器。可盯著屏幕看了不過三兩分鐘,就見許毛毛的身子猛地一顫,隨即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啊——”

(二)

三天後,精神病院的46號房住進了一位新病人:許毛毛。

大夫說,因受到極度驚嚇,許毛毛已患上了尤為嚴重的精神分裂症。至於那晚他看到了什麼,警方也沒給出個確切說法。當警察接到鄰居報警趕到時,許毛毛已昏厥過去。他的樣子很嚇人,目眥盡裂,臉孔扭曲,像是活見了鬼。接下來,警察細緻地勘察了室內的每一個角落,沒發現外人潛入的痕跡。他的筆記本電腦裡,除插著一張很常見的探險遊戲光盤外,各盤符內非常乾淨,甚至連部恐怖片都沒存。在醫院治療了兩天,大夫建議轉送精神病院。

送許毛毛來的是他的好友趙天和童樂。辦完手續,趙天一頭霧水地看向童樂:“這事也太怪了點吧?你說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瘋就瘋了?”

童樂四下望望,嘴角掠過一絲得意之色:“瘋了還不好?瘋子胡言亂語,沒人相信他的話。”趙天一聽,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盯緊了童樂:“不會是你害的許毛毛吧?”童樂連連搖頭,“你閉嘴,我童樂是那種不仗義的人嗎?再說,連警察都說當晚沒人出入過許毛毛的房間,難道我會飛不成?”

話音未落,45號房內便傳來一陣清亮的笑聲:“你不會飛,我才會飛呢。來呀,我飛給你看。”

是伊寧!趙天尷尬地搓搓手,隔著窗子問:“伊寧,你還好吧?”

廢話!伊寧是個精神病人,哪裡能聽得懂問候?童樂暗想。事實也是如此,伊寧目光散亂,揚著雙臂在房間裡跳來跳去。跳得累了,突然瞄向門口,神情怪怪地說:“47號房快騰出來了。你倆誰先來?”

(三)

惶惶地奔回秀園小區童樂的住處,趙天再三質問是不是他害了許毛毛。童樂被問得急了,冷哼道:“我再跟你說一遍,不是我!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我,你想怎樣?別忘了,你也是參與者!”

瞅著童樂的眼神,趙天頓覺不寒而慄:傷害許毛毛的,十有八九是童樂!童樂一向自私驕狂,20萬美金三個人分,一人還拿不到7萬;而兩個人分,一人就是10萬!不,如果童樂動了獨吞的念頭,那下一個倒霉的將會是我!

“童樂,我希望你明智點,別把事情做絕!”扔下話,趙天摔門而去。身後,童樂跺腳大嚷:“你以為老子是嚇大的啊?少他奶奶的唬我!”

夜色已深,趙天越想越心慌。他,許毛毛和童樂是大學同學,兩年前畢業後,都在秀園小區租了房,準備合夥開一家公司。但手頭沒錢,開公司的事一直是八字沒一撇。如今,那筆20萬的美金旁落的可能性已不大,難保童樂不會起歹心。念及此,趙天掏出手機想警告一下童樂:我趙天也不是吃素的,你最好別跟我耍心思!可尚未撥號,童樂倒打來了電話:“趙天,真是活見鬼了!我的電腦在不停地開機,奶奶的,我關一次它重啟一次。”

趙天嘲弄地說:“興許是中了木馬病毒吧?中毒還好辦,如果中邪那可就難辦了。”

“少跟我扯閒篇!媽的,又重啟了,它讓我插入光盤。”童樂大喊。許是他照做了,趙天從電話裡聽到了光驅“嗚嗚”運轉的聲音。短短三兩分鐘後,童樂又驚叫起來:“趙天,是一款遊戲,不,是一座墳墓!我進去了……天,是哪個王八蛋製作的,主角怎麼是,是我?”

“既然是遊戲,你就遵守規則,好好玩吧。我不打擾了。”趙天故意將“遊戲”和“規則”兩個詞眼咬的格外清晰。但就在掛斷的那一刻,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驟然撞進了耳鼓:“啊——”

奶奶的,差點震聾我的耳朵!趙天咒罵著掛了機,暗暗思忖:童樂,你不是要騙我過去,對我下手吧?我沒那麼傻!哼,我不僅不上你的當,還要做到萬無一失。即便我不幸落到許毛毛的下場,也不會讓你得到好報!

(四)

趙天坐到電腦前,“辟里啪啦”地敲下了一篇日誌——

如果有一天我像許毛毛一樣瘋了,害我的人只有童樂。這所有的一切,都緣於“恐怖客棧”策劃的一次徵集活動。“恐怖客棧”是一座專門刊載兇殺、自殺事件的境外網站,半年前推出了一項獎金高達20萬美元的“無‘恐’不入真人秀”視頻徵集活動。活動要求參賽作品必須真實,點擊率最高者將獨攬大獎。看到這一信息,童樂就找到我和許毛毛,提出拍攝一段恐怖視頻。童樂說,地點他已經選好了,就在鮮卑山中的一個山洞裡。那個深不可測的山洞,據說是個“鬼洞”。早在明朝永樂年間,數百不肯歸順朝廷的鮮卑子民被驅逐進洞,並封死了洞口。當地的山民紛紛傳聞:那數百餓斃的鮮卑人全變成了陰魂不散的厲鬼。對此荒誕之說,我當然不信,可這個充滿詭異色彩的地點還是不錯的。只是三個大男子進洞,根本拍不出恐怖氛圍來。童樂得意地說:人選他也定好了,就是他的女友伊寧!

那天,伊寧是被童樂以遊玩的名義騙去的。我和許毛毛事先入洞藏好,暗中偷拍。拍到最後,在山洞的一個拐角處突然出現了一副棺槨。在童樂的鼓動下,伊寧掀開了棺蓋,當即被嚇昏過去。藉著火把,我發現棺材裡躺著的竟是一具面容被毀、猙獰可怕的屍體!

屍體是從哪兒弄來的,童樂沒說。我猜測,一定是他盜掘了附近山民的墳墓!

伊寧瘋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除了我們三人,再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瘋的。被命名為《古洞探秘》的視頻一經上傳,點擊率便一路飆升。再過半月,徵集活動即將截稿,贏取大獎也已成定局。可為了私吞這筆獎金,害了女友的童樂又衝朋友下手了——

寫到這兒,趙天做了保存。不一會兒,“咚咚咚”的敲門聲傳來了。

夜半三更的,是誰敲門?趙天很快想到了童樂。看來,這小子要動真格的了!可躡手躡腳地湊近門板,趙天沒看到人,只看到了一張光盤。令人吃驚的是,剛撿回光盤,驅動器便鬼使神差地自動彈出了托盤!

將光盤放進光驅,顯屏上登時跳出了一行字:“歡迎和我一起進入犀比古墓。”

秦漢時代,散居於鮮卑山中的一支少數民族以山取名,故稱“鮮卑族”。而“鮮卑”一詞,留存於世的歷史資料中曾以不同的譯音形式出現過,“犀比”便是其一。這點常識,趙天還是知曉的。幾秒鐘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座拱形的高大古墓。趙天拉動鼠標點開墓門,進入了墓道。誰知甫一邁步,厚重的墓門便轟然合攏。光線暗淡的墓道裡,隱約現出一個人影。定睛看去,趙天不覺嘴巴大張:那個虛擬的人影居然是自己!

既已進入,那就走到底,瞧瞧古墓裡究竟有何玄妙。趙天皺著眉一路走了下去。走著走著,趙天發現畫面越來越熟悉,所謂的“犀比古墓”就是他們那個拍攝恐怖視頻的山洞!潮濕的洞壁,陰森的白骨,驚飛的烏鴉……每一個畫面都做得那麼逼真!戰戰兢兢地不知拐了多少彎,一副棺身流暢圓潤、棺頭圓凸闊氣的漆花棺槨突兀地攔住了去路。

那天,擋在伊寧面前的便是這口棺槨。走到棺前,怔怔地注視了幾秒鐘,趙天彎下腰摳住了棺蓋。幾乎在猛力掀開的同時,趙天的瞳孔亦在無限放大,放大——

他看清了,棺槨裡躺著的,又是一個活生生的他!轉瞬間,棺中的他忽地臉孔扭曲,痙攣撕裂,緊接著七竅血噴,黑色的屍蟲潮水般從眼眶、嘴巴、心口紛湧而出,黑壓壓地撲向站在棺旁的另一個他——

(五)

第二天,警察接到報警,說秀園小區有兩個名叫童樂和趙天的男子發瘋了,撞牆砸玻璃,直鬧得雞飛狗跳。警察快速趕去,並在趙天的電腦裡看到了那篇日誌。一周後,童樂住進了精神病院45號房,趙天住進了47號房。住在46號房的許毛毛瞅見他倆,一個勁地傻笑:“來啊,我們一起去犀比古墓——”

而就在兩人入住時,45號房的病人伊寧卻出院了。一回到秀水小區A棟的住處,就看到那個照顧她的管理員在拆解一隻無線智能鼠標。

“別拆啊蕭姨,費了好大勁才做出來的,拆了多可惜!”伊寧衝上去搶。一不小心碰到了按鈕,頓見一縷幽光射出窗外,光點落在了對面B棟樓的一扇窗子上。與此同時,就聽那家的女人驚訝大叫:“老公,咱家的電腦怎麼自己開了?”

“做這種小玩意比你在光盤裡隱藏遠程執行代碼、啟動視頻頭還要簡單。對了,把我們的‘三件套’作品傳上‘恐怖客棧’吧。我相信點擊率一定能超過《幽洞探秘》。”被伊寧叫做蕭姨的女人笑笑,抬手指著書櫃裡的瓶瓶罐罐說:“倒是那些東西,你可要好好保管,千萬別讓外人接觸——”

是的,那是一堆只有鮮卑族後人才能提純出來的花草汁液:烏羽玉漿,毒蠅傘汁,金森草汁……只需一嗅,便足以讓人產生大量光怪陸離的幻視幻聽。而塗抹在光盤上,經過物理加熱、揮發後效果更理想。一旦鑽入鼻孔刺激腦神經,所看到的一切比現實還要真實百倍……

《超嚇人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