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邊的男人
這個城市的夜景很漂亮,華燈猶如繁星點點,街頭男人女人提著大包小包互相擦肩而過,熙熙攘攘的街頭,有人叫賣剛出爐的酸辣粉,那些名牌折扣店裡女人們發狂地進去挑選去年賣剩的款式,猶如垃圾佬看見垃圾,熱鬧非凡。有人說這是小香港,其實香港是什麼樣子,沒幾個人真正去體會過。
已是秋天,女人們依然用高跟鞋踩住夏天的尾巴,栓在短裙上,一路香水的味道,從解放碑一直蔓延到紅巖洞。
李豆豆穿過擁擠的商業步行街,又閃到超市買了一大籃子青菜和飲料,挑了隻活鴨放在塑料袋裡,鴨子伸出腦袋張望,它跟我們一樣,不知道哪天死,所以活著的時候很茫然。
李豆豆艱難地往前走著,週六不用上課,導師那邊也沒什麼好忙的,可以回房子裡休息,上午宅著,下午逛街不小心逛到了晚上。
一個棒棒軍的肩膀上扛著根棍子,討好道,“美女,要棒棒不,兩塊錢。”
四個服裝袋裡有一套西裝是給王青林的生日禮物,還有那些生活用品,兩隻手提得生疼,手指勒出一道一道印子,把東西交給棒棒挑著,頓時覺得輕鬆。不由得打量起走在自己前面的棒棒軍,大約五十歲左右,穿著軍綠色的舊衣服,衣領處磨損得厲害,走起路來飛快,李豆豆說道,“到柏林花園小區114A,前面右拐不遠就到了。”
柏林花園是王青林的房子,李豆豆二十三歲生日那天,王青林什麼也沒買,這讓壽星女有點失望。後來兩人一起吃羊肉火鍋,沸騰的紅湯裡飄著一串串花椒,薄薄的羊肉一燙就熟,火鍋是這個城市的最愛,香氣順著氣霧往路邊的人群鼻孔裡鑽。正吃著服務員拿了個菜盤端上來,揭開蓋子,是個紅色的本本,李豆豆拿來打開一看,柏林花園114A,房主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王青林得意地笑著,“生日快樂。”李豆豆當時嘴巴張得老大,怎麼可能,自己在學校的研究生樓裡可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生,聖誕聯誼那次王青林作為這次科研項目的老總,邀請參加項目的所有成員一起在酒店搞歡慶活動,跳舞的時候直接邀請李豆豆,以後便開始了頻繁的追求,送花、買禮物,整個研究生樓都知道李豆豆戀愛了。
交往不到一年,連導師都贊王青林年輕有為前途無量,有時候開玩笑說,豆豆,犯不著那麼用功了,將來畢業後直接就成了王太,買個菜、打個麻將肯定用不著量子化學原理及應用。李豆豆笑著想像自己的將來,單身又優秀的男人現在真的很難找,何況王青林還喜歡自己,同時也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王青林第二天把房子的鑰匙鄭重交到她手裡,“我不常在這裡住,離公司遠,但離你學校離得近,你有空可以到這裡住,也可以叫同學一起玩,不過最好是女同學。”
同學倒是沒來過,怕他們風言風語地亂傳,沒過幾天在北京的父母來這邊度假,酒店爆滿,王青林提前叫鐘點工打掃了屋子,又買了全套的被褥床單鋪好,將准岳父岳母接到柏林花園,狠狠地住了一個星期。
李豆豆的母親臨走之前叫女兒到了房間,父親在跟王青林聊些總統競選、股票升跌、英超足球之類的話題,客廳的角落放著很多切開的菠蘿,用來淨化空氣。
“我要回北京了,真不放心你。你跟青林在一起很好,性格不要太倔強,要懂得謙讓。”陳惠英語重心長地握著李豆豆的手。
“我知道了老媽。”李豆豆使勁點頭。讀的書再多,年齡再大,在母親面前誰都是小孩。
“還有。”陳惠英看了看門外,小聲道,“這套房子。”
想到昨天洗澡的時候從下水道裡傳來的哭聲,陳惠英心裡一陣憋得慌,開始以為是幻覺,後來半夜起來上廁所,那哭聲更清晰了,一陣一陣,好像裡面有人被掐著喉嚨。老頭子在外面喊車來了,快點下來。陳惠英那句話活生生地吞了下去。
“這套房子你放心啦,空氣檢測完全合格,明年叫我哥我嫂子跟你們一起過來這裡住幾天。”李豆豆送母親下樓。
棒棒的一句話把沉浸在往事回憶中的李豆豆給愣住了,“你住這裡啊,這裡時常鬧鬼喲!不怕啊。”
柏林花園,只有一百套房子,每單元六樓,每樓一戶,平時的人很少,大部分是度假用,周圍有一片未開發的荒地,人工湖的死水安上了噴泉,每到週末小區人多的時候,那些噴泉就虛情假意地泛出漣漪,顯得熱鬧,噴泉周圍那些品種並不高尚的玫瑰比不過周圍的野草茂盛,一到秋天,野貓就會在那裡喵喵地慘叫。
李豆豆看了看四周,深呼吸一口,“你胡說,世間哪裡有鬼,我住在這裡半年了,怎麼沒聽物業說過。”
棒棒咧開嘴笑了,一口被煙燻黑的牙,“美女,他們肯定不會跟你說塞,說了誰來買房子,沒人買房子誰交物業費,他們吃啥子去喲。”
李豆豆拿了五塊錢塞在他手裡,“不要你送了,你趕緊走吧。”
“不信你晚上留意外面的動靜,我多拿了你的錢是要負責的。”棒棒的手忽然抓住李豆豆的胳膊,“你要活命就小心住在裡面的男人。”
門口的保安趕緊走過來,對著那老頭就是一腳,“你個瘋子又來了,滾開滾開。”
看著那棒棒連滾打爬的背影,李豆豆好奇地問道,“他是瘋子嗎?”
“是啊,以前是個算命的,還算得挺準,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瘋了,有時候幹點挑活賺錢。李小姐,他沒跟你說什麼吧。”
“沒有,他什麼都沒說。”李豆豆恍然。
王青林的電話來了,說兩個小時以後到家。
家裡的任何角落
廚房裡,李豆豆在燒開水,旁邊是食譜,這道魔芋燒鴨子是自己以前從未做過的,李豆豆想,既然男人負責賺錢,女人就負責做飯,天經地義。王青林這個男人很完美,從身材到體味,從頭髮到手指,從氣質到談吐,待人誠懇熱情,除了生意比較忙,一周見面的機會只限於週末。
殺鴨子的時候,那只麻鴨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李豆豆從來沒有殺過鴨子,儘管對準了,但割喉嚨的時候血還是噴得自己一臉,拿菜刀剁下了鴨頭,手猛地被啄了一下,驚得將鴨頭朝窗外扔出去,空中一條弧線,野貓們爭奪著這難得的新鮮美味,它們喜歡聚集在廚房窗口下的空地,這裡總是有出其不意的美味。
挖內臟的時候,李豆豆覺得自己的手很腥,那顆心臟還在手心有力地跳動,然而那條生命已經的確結束。家裡有拔毛器,短毛的鴨子放進去,出來的時候光溜溜的。
做好的菜端上桌,王青林的車子剛好就回來了。晶瑩剔透的魔芋吸收著鴨肉的味道,變得鮮嫩,藏匿在鴨肚子裡的香料散發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撲上去大快朵頤,這是王青林最喜歡的一道菜,還有一個是芥菜,只是清淡隨意地擺著,白色骨瓷碟裡,像盛開些許翠綠的睡蓮。榴蓮酥是在超市買的,脆著焦黃麵粉,裹著柔軟香糯的榴蓮,一口咬下去,彷彿心要融化在這濃香的口感中。
王青林迷戀地看著她,肚子已經撐得滾圓,“這樣下去,不要等到你畢業我就要跟你結婚了。”
李豆豆搖搖頭,“我老爸還是希望我把書讀完,不然以後我的孩子要起名叫畢業證了。”
“為什麼?”王青林的嘴角有一粒白米飯。
“我老爸肯定會說,大學讀了四年就帶了他回來,不叫畢業證叫什麼。”
兩人狂笑,王青林揉著李豆豆的長髮,李豆豆吃掉他嘴角的飯粒。
當完美的男人遇見完美的女人,結局不一定就是完美的。
廁所裡的手
晚上八點是家裡的上網時間,公司白天有些遺留的事情是要帶回家處理的,李豆豆也有電腦,她喜歡一邊看電視一邊上網,一邊打盹,她特別喜歡鍵盤敲打的聲音,像在彈鋼琴。
醒來的時候自己在沙發上竟然睡著了,身上披著衣服,到房間一看,王青林發出均勻的呼聲。
臥室洗手間很久沒用了,總覺得味道很大。懶得去客廳洗手間了,迷迷糊糊將脫下的牛仔褲掛在門口的掛鉤上,手機忽然掉在地上,這已經是第N次了,李豆豆罵著自己豬頭的一瞬間,電話彈了彈,掉進廁所的坑裡。
完蛋了!李豆豆跺著腳,上個月在出租車上丟了一部手機,這次又掉廁所坑裡。
腦子裡有個念頭,掏!趴在地上,手順著蹲廁的口子往下摸,半個胳膊被吞了下去,只感到指尖一陣濕漉漉。
幸運,手機還在,李豆豆猛地一提起芭蕾熊的手機掛飾,一團鴨子內臟被芭蕾熊連帶著吊了上來,腸子是滑膩的,還有那些腥臭的肝臟。
因為用力過猛,掛飾上來了,手機還留在裡面,無奈,白歡喜一場。李豆豆急得出汗,換一隻手伸了進去。她的手觸摸到了另外一隻手,五指交叉,感覺是黏糊的,像在將人往深淵裡拖,是有力的,堅定的。
鬼拖手?李豆豆想起同宿舍的女研究生代靜詩曾經說過的那個恐怖的鬼拖手故事。
作為無神論者,李豆豆大喊一聲,阿彌陀佛!那隻手被李豆豆拖出來了,同時聽見手機咕咚掉下去的聲音。
那是一隻怎樣讓人嘔吐的手啊!上面密密麻麻爬滿了小蟲,手掌向外輕微張開,幾絲黃色的爛肉薄薄地覆蓋在骨頭上面,食指的方向正指著自己,惡臭頓時佈滿整個衛生間。
“啊!”李豆豆尖叫著,聲音不大,她坐在地上拿毛巾強迫自己堵住嘴。
萬一這隻手是王青林砍下來丟到廁所裡的,他就是殺人犯,如果這一喊,暴露了目標,自己今夜肯定必死無疑。可是這隻手怎麼辦怎麼辦?李豆豆顫抖地站起,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把蓮蓬花灑打開,開到最大,開到最熱,對著廁所裡的爛手一頓狂衝。
爛手在水柱的沖洗下微微搖晃著。終於,蟲子和爛肉沖走了,看得更清楚了,中指骨上有一枚戒指,白金花朵型,在燈光下掩蓋不住誘人的光芒。李豆豆喜歡看恐怖小說,但今天晚上小說裡的情節在自己身上發生了,這是讓人崩潰的事情。
門口出現一條身影,還有急促的敲門聲音。
“豆豆開門,我要上洗手間了。”王青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李豆豆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這是她保持鎮定的辦法,“等下,我拉肚子,很臭很臭,你不要進來。”
外面安靜了。
毛巾包著那只神秘的手,放在衣櫃的角落,李豆豆說今天要自己睡,今天身體不方便跟男人睡。
王青林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你怎麼這麼冷,早點休息,明天要上課對吧。”王青林轉身把空調的溫度調高,關燈關門,屋內一片漆黑。
在衣櫃裡的那隻手彷彿在伸手求救,它的主人是誰,為什麼在廁所的下水道裡。王青林有什麼秘密,為什麼偽裝得如此成功。窗台上有一隻野貓,靜靜地看著睡熟的李豆豆。據說,透過貓的眼睛能看到魔鬼。
早晨睜開眼睛,李豆豆聞到一股豆奶的香氣,王青林在廚房裡做早點。
土司片夾著荷包蛋,脆皮腸整整齊齊擺著。
“一週年紀念日禮物。”王青林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畢業後要嫁給我。”
那枚花朵戒指,跟衣櫃裡那隻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樣。李豆豆的腦海裡浮現王青林揪著一個女人的頭髮往廚房裡拖,地上的血讓那女孩尖叫,王青林狠狠地按著那女孩的手放到砧板上,用力狠狠地砍下去,一下,兩下……碎了的屍首到處都是。
她抬頭,王青林的眼珠凸的很大,“你怎麼了?”
“我想知道你以前女朋友的事情。”
“她死了。”
“哦。”
不是我殺的
下樓的時候,李豆豆說什麼也不讓王青林送,那只“手”就放在隨身的行李包包裡。
電梯在第五層停了一下,進來的一個年輕男孩和一個年輕女孩,手裡提著一個黑色塑料袋,看起來他們跟自己年齡相仿。
“你好!”那男孩有點臉紅,女孩倒是顯得大方,齊劉海假髮下的兩隻大眼睛閃爍著年輕的光芒。
“哦,你好。你們也是住在這單元的啊?”李豆豆禮貌地點點頭。
“我叫張京倫,就住在113A。”那男孩正說著電梯到了一樓,意味深長地看了李豆豆一眼。
院子裡一群野貓看見張京倫和那女孩,馬上圍過來喵喵叫著,他蹲下身,向四周張望著,女孩依靠在他的身邊,從後面抱著他,也從口袋裡拿出那些煮熟的內臟丟在地上。
在李豆豆的眼睛裡,那些內臟就像是人的,心肝肺齊全。
女孩回頭對李豆豆笑了笑,“這些貓很喜歡我們的。”
到了學校,代靜詩已經在等著,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第一個念頭就是找代靜詩商量,昨天晚上偷偷地發了信息給她,她是李豆豆在學校最好的朋友。
李豆豆小心翼翼地打開包,白色的手骨從毛巾裡露出一根手指。
代靜詩的眼睛從手指縫裡窺視著,“好可怕。”
“怎麼辦?”李豆豆幾乎要哭了。
“報警!”代靜詩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
“你瘋了,萬一警察懷疑是我做的怎麼辦?手上全是我的指紋,別忘了,我畢業後馬上就要結婚的,萬一殺人犯不是王青林,這麼一搞,他肯定跟我沒戲。”
“你的想法是怎樣?”代靜詩小心翼翼地把那隻手包好,“你確定戒指是一模一樣?”
“是的。”
“我們自己查,別忘了我男朋友是幹什麼的。”代靜詩得意地打通了法學院在公安局實習男友的電話。
彭浩趕來的時候把這兩個看似成熟實則弱智的女人狠狠的訓了一頓,然後搖搖頭,“我服了你們這兩個女人。”
彭浩帶著兩個女人到警察局立案,封閉的空間裡,李豆豆哭著說出發現手的過程。
立即查本市失蹤人口,那隻手是一個叫王丹的女孩的。
王丹,二十五歲,平面模特。一年前失蹤,曾從王青林在柏林花園的房子離家出走,留下一封信,大意是王青林跟她緣分已盡,她決定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一年來,再也沒有人見過她,連父母都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
她的斷手掌,竟然出現在王青林家中的下水道裡,最大的可能是離開之前寫信以後被王青林發現,扭打之中被殺。問題是身體的其他部分在哪裡?
王青林在公司開會的時候沒有想到會有警察出現,手銬拷上來的時候,王青林說出一句話,不是我殺的。
殺了人或者沒殺人,大部分的人都要說不是我殺的。探望王青林的時候,李豆豆很內疚,為什麼手機要掉下去,為什麼自己要去撈。
“不是我殺的。”王青林的鬍子沒有剃,“是我不好,但我不可能殺人,沒有必要,沒有必要。”
彭浩仔細地看王青林的筆錄,點燃一根煙,陷入思索之中……
回憶
王丹是王青林的前任女友,高挑,漂亮,家境跟王青林也十分般配,兩人經常爭吵,大部分的原因是王丹有輕微的歇斯底里妄想症,晚上不喜歡聽敲打鍵盤的聲音,菜刀剁肉餡的密集砰砰聲,翻東西時抽屜塑料袋的窸窸窣窣聲,甚至馬桶蓋放下來的聲音,兩人為此曾多次產生矛盾,因為是大學同學,雖然爭吵,但也勉強維持著,直到她忽然留下一封信失蹤。
“我也很想知道她在哪裡?”王青林說道,“我沒有停止過找她,但是我也很忙,經常要出差,不可能為了一個失蹤的女朋友放棄我所有的東西,我要工作,我要生活,我也需要新的戀愛,將來準備結婚生小孩,至於她的手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我真的不知道。”
彭浩掐滅煙頭,“說說你最後一次見到王丹的情景,以及那段時間你做了些什麼事情。”
王青林陷入回憶之中,“那次是為了我吃榴蓮搞得家裡味道很大,她就蹲在地上哭得很傷心,眼睛都哭腫了,說以後再也不想見到我。正好我要去杭州談一筆生意,過了一個月後在家裡只發現了這封信,筆跡是她的,那封信不是被你們公安局拿走了嗎,以前調查過她的失蹤案的。我還被王丹的父母差點打死。”
彭浩調出了那封王丹消失前的信——“青林:作為你的女朋友,我很遺憾地告訴你,我們真的不合適,現在我要離開你了,原諒我這一年來給你添的麻煩。我想到一個我真正想去的地方,你不要試圖找我,你也不可能再找到我。我們曾經快樂過,但我的性格使然,我喜歡安靜,從生下來開始我就無法接受榴蓮的味道,我最討厭吃魔芋燒鴨子,連你馬桶放下時候弄出來的那些聲音都可以讓我抓狂。現在你可以放輕鬆,因為我的心裡已不再愛你,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當你假如真的有一天再見到我的時候,你會明白我的心。最後,祝你找到你的幸福,跟你的新女友一起。”
“我能看看她是手嗎?”王青林哀求道,“至少我會盡力配合你們破案。”
彭浩滿足了他的要求。
王青林看到了那枯骨,無力地向外張開著,眼淚奪眶而出,喃喃自語,“都是我不好,我沒能保護好你。”
忽然,他發瘋似的抓住彭浩的大腿,“她被人殺的,她是被人殺的,你們要趕緊抓兇手,她一定是被人殺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彭浩踹開了王青林的手。
“她曾經跟我說過,只要還愛我,我送給她的戒指就永遠不會摘落。”
彭浩的眉頭緊皺,“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在旁邊威脅她寫的這封信?”
王丹手掌上的戒指,靜靜地述說一段曾經美好的感情,可惜已經腐爛,不復存在。
畫意
李豆豆跟導師請了假,作為發現斷手的當事人和犯罪嫌疑人的現任女友,她有必要跟著彭浩和王青林一起來到柏林花園。
那天說花園有鬼的棒棒正蹲在角落曬太陽,李豆豆看了他一眼。
“沒錯吧,我說這裡鬧鬼,你現在相信了吧。”棒棒搖搖頭,點起一根煙跟旁邊的棒棒聊天,“現在的有些女娃兒啊,褲帶松得很,還不是害了自己。”
沒人理睬他說什麼,他只是個棒棒。
彭浩走到樓下,看著那一圈聚集的貓,問道,“你們院子裡怎麼這麼多貓。”
李豆豆說道,“不知道,都是些流浪貓。”
彭浩點點頭,對身邊的兩個警察道,“麻煩你們找下他們的窩在哪裡。”
打開王青林的門,家裡沒有什麼異樣,蹲廁被拆開,裡面什麼也沒發現。
李豆豆問,“都一年了,拿出來的那隻手上為什麼還有肉?”
“那是你們常年把剩菜剩飯往裡面倒產生的後果,也許是豬肉、狗肉,但不是人肉。”
聞到下水道的味道,李豆豆想吐了。
下樓梯的時候,彭浩接到一個電話幾乎摔跤,野貓的窩裡發現人的碎碎頭髮。
荒地的一堆廢磚空隙中,幾十隻野貓早就逃散,稻草的縫隙裡,看得見幾塊發黑枯萎的皮,上面沾了碎碎的毛髮,像線團。
彭浩的心裡升起一股冷氣,貓科動物吃食的時候要先用嘴巴把毛拔掉,難道這裡有王丹的人頭?
彭浩蹲下去,像隻狗一樣在周圍尋覓。
前面有一堆陳沙,彭浩小心翼翼地往裡面挖,越往裡的糞便越干,最後挖到幾乎風化的一塊貓糞。
牙齒,一顆白色的牙齒在裡面,來不及消化就排出來,沒有牙床,看起來像顆小石頭。彭浩拿了證物袋裝好,這一刻終於有了點神探李昌鈺的感覺,為被害人伸冤,不冤枉一個好人。
王青林看著李豆豆驚愕的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當初我喜歡上你是因為你的很多方面跟王丹相反,我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忘記她。”
彭浩沒有管這兩個人的你濃我濃你愛我恨,他心裡尋思著到底怎樣破案,兇手到底是誰。
作為嫌疑人,王青林仍然被收押,等候審查。李豆豆和代靜詩回屋子去拿自己的東西,推開門,大概覺得以前這裡曾經死過人,那種陰冷的感覺撲面而來。
“電腦幫我搬一下。”李豆豆把箱子拿了過來。
王青林的筆記本還在那裡,代靜詩好奇地打開,“看看裡面能有什麼線索。”
讓代靜詩失望的是,除了公司的一些商業文件什麼都沒有。
“會不會他把以前的女友留下的東西扔到回收站以後再清空了呢。”李豆豆猛地丟出這樣一句話。
這下輪到代靜詩興奮了,拍拍他的肩膀,“你早說嘛,忘記我是什麼專業的了。”
李豆豆只是看見她單擊“開始——運行,然後輸入reged:HEKEY——LOCAL——MACHIME/SOFTWARE/microsoft/WINDOWS/CURRENTVERSION/EXPLORER/DESKTOP/NAMESPACE在左邊空白外點擊“新建”選擇主鍵,把它命名為“645FFO40——5081——101B——9F08——00AA002F954E”,再把右邊的“默認”的主鍵的鍵值設為“回收站”,然後退出註冊表。
重啟的時候,代靜詩看著李豆豆道,“只要他的機器沒有運行過磁盤整理,系統完好,任何時候的文件都可以找回來。”
李豆豆一臉佩服狀。
“我可是高級程序師,你這小菜一碟的……”正恢復著數據,忽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文件夾,名字是WD。拼音王丹的縮寫。
文檔是上鎖的,兩下就解開了。
看完了內容,代靜詩打通了彭浩的電話,“快來,有線索了。”
王丹有個初戀情人,曾經要挾她要跟他結婚。
屍情
王丹沒有想到可以在飛機場遇見初戀情人,兩人就在王丹的車裡迅速地找回了以往的感覺,大汗淋漓,唇齒相依。有時候相逢太早不懂事,相逢太晚又彼此後悔。
他是真的後悔了,當時就這樣被王丹輕易放棄,現在每天都想跟她見面,瘋狂地想念,瘋狂地擁抱,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王丹把父親給自己的全部積蓄都給了他,他還不滿足,他要婚姻。
“不行的,我有王青林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可我愛你。”
“玩夠了就散了吧,我跟王青林就快結婚了。”王丹從廚房裡端著一杯茶走過來,“他出差很快要回來,不如我們就這樣結束吧,該給你的我已經全部給你了。”
他從廚房裡拿出刀,平時實習時候拿的是手術刀,剖過死人,這次卻是讓自己又愛又恨之人。
“寫信!”刀尖對著脖子,一切下去就立即停止呼吸。
王丹寫了,一邊哭一邊寫。
然而王丹還是被殺,那種時候人很難控制自己,大部分的人認為學醫的人很冷靜,大凡冷靜的人衝動,做出的事情會比衝動的人衝動起來衝動很多。
“你不知道我是愛你的,你寧願去愛別人,五年前你放棄了我,現在你還是放棄了我,我是個配不上你的男人,現在我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他全身每個毛孔都散發著不可抑制的殺氣,熟練的、堅決的。
王丹就這樣瞪著眼睛看他拿刀子剖開自己的肚皮,沿著左乳劃進去,是一種冰冷的感覺,張開嘴想說話,嘴被膠布粘住了,一味地哭,血就從胸口一直噴得老高,看著自己死去是一種漫長的折磨,一切都很安靜,王丹忽然想起那些平時讓自己憎恨的聲音、他吃飯時候的咂嘴的聲音、大口吞嚥可樂的聲音、塑料袋聲、馬桶蓋聲。
過了幾分鐘後,便是熱氣騰騰的感覺,浴缸裡的血滿了,熱水從頭頂衝下來。一浴缸都是自己熱氣騰騰的身體,王丹的頭輕輕耷拉著,沒有了呼吸,而有些激烈的愛情遲早要讓人喪命。
她的骨頭被剁得很碎,刀刃都快捲起來,頭皮被整整齊齊切下來,他拿剪刀細細地修建,紮成一小捆。剩下一隻手掌,實在是累得滿頭大汗,丟在廁所洞裡,拚命地沖,這才開始洗手。
黑色的垃圾袋裝好,走在樓下的人工池旁邊,一個棒棒湊過來,“要幫忙不!”
一個耳光打過去,保安揪著那個棒棒的衣領罵罵咧咧,“媽的,以後再也不准你們進入小區。”
他笑了笑,走到小區後的荒地打開塑料袋,上百隻流浪貓撲了過來,瞬間的功夫,那些細碎的屍骨被叼得一乾二淨,每隻貓的臉都是血紅血紅的,那些帶著小刺的舌頭,瘋狂地舔舐,地上的塵土,吸收著滲出來的鮮血。
113A的業主原來是殺人犯。瘦保安嘟囔著嘴對著胖保安說道,手裡拿著一張報紙。
一個棒棒湊過去看那則新聞,又自言自語道,“我說的,誰會聽,想聽的,我也不想說。”
張京倫的新女友沒想到自己戴的這頂假髮是自己英俊多金的男友從死人頭髮加工的,她更沒想到,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那個死去的女孩付錢買的。
當初張京倫選擇買113A,是為了更方便彼此見面。
張京倫處決之前說看到了王丹,除了沒有一隻手,其他都很正常,蜷縮在洗手間的角落,淒涼地哭泣。
李豆豆去接無罪釋放的王青林,沒有接到,說是一個人早上就走了,連個電話也不打。
柏林花園114A,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清空了,除了自己的衣服扔了一地,空蕩蕩的房子一片淒涼。
李豆豆跌跌撞撞地下樓,上了出租車。
十分鐘後,房管所的人冷冷地把房產證從窗口扔出來,“是假的。”
可是他為什麼要騙我,我有什麼東西值得他騙。李豆豆看著頭頂灰色的天空,一隻鳥兒也沒有,打了個噴嚏,把眼淚打出來了,擦了擦鼻涕,對路邊的巨型售樓廣告笑道,“冬天來了。”
一個年輕的棒棒出現在身後,看著她雙手提起的重物,“小姐,要不要幫忙提。”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李豆豆搖搖頭,悲哀地看著他。
也許,男人和女人同樣讓人琢磨不透。
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
告別了難堪的過去,明天不一定就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