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夫計劃

一、新房

新婚第三天,我撥通了李源的電話。

“我要你,現在。”

李源拒絕不了我的要求,即便是偷情時間已滿一年,他早已對我的肉體產生了厭倦,但他怕我會鬧。

李源珍惜他的家庭,而我剛好相反,這一點,老男人清楚得很。

“玫瑰賓館吧?”果然不出我所料,李源在第一時間屈服了。

“不,來我家。”

一年來,我一直要求到李源的床上享受一次次歡愉,他從不敢答應,現在,我有家了。

兩小時後,門鈴響了,李源進屋時,頭髮上掛著一點紅紙屑,那是婚禮當天,鬧新房的人撒在門楣上的喜禮。

剛進門時,李源神情有幾分緊張,畢竟,這是另一個男人的新婚房間。

“怎麼樣?別人的新娘?”我扭了扭腰,絲綢睡袍掀起白色波浪。

李源抵禦不了我扭動腰肢的方式,尤其是,當我恣意縱情時,我喜歡將腰肢的肌肉收緊並左右搖晃數下,此時,體內湧動出的熱流,足以摧毀天下任何男兒的堤壩。

老男人定力還行,在熱浪翻湧中,努力保持著浪尖的鎮定與波濤洶湧的節奏。

我透過男人肩胛上那一彎凹線,看了一眼時鐘,六點。

老公下班的時間。

我開始用鼻腔運氣,努力發出類似壓抑而實質上是釋放的哼唧聲。

耳朵並沒閒著,我聽見了鑰匙孔轉動的聲音,金屬划動的音效刺激了我週身的細胞,我挺起了腰肢,開始晃動臀部,

李源在我的反衝擊力作用下,變成一頭猛獸,完全不知死亡就距離他後腦僅有五公尺。

此前,我在鞋架上放了一把鐵鎯頭,鎯頭壓在羅偉臨的棉拖鞋上,夠顯眼,他不會看不見。

李源開始大口大口喘粗氣,完全聽不見室內任何動靜。

時鐘走得很慢,三分鐘過去了,男人低低長嘯一聲,癱軟在我身上。

李源的低吼遮蓋了房門閉合的聲音。

“卡嚓”,金屬碰撞聲,有足音遠離樓道。

我聽得見電梯“叮咚”聲,聽得見電梯鋼纜包裹著滑輪,緩緩下沉。

室內恢復了寧靜。

一灘唾液流到我面頰上,男人耗盡最後氣力,死狗般昏迷,我厭惡地推開他。扯了張紙巾,使勁擦臉。

我希望擦到的是腦漿。

然而,那個沒出息的東西竟然臨陣脫逃了。

二、楚辭

我叫楚辭,今年二十三歲,公司總經理秘書。我有一張足以代言任何品牌的臉,一副讓世間男子無不垂涎的身段。

三天前,我嫁給了羅偉臨,一個五短身材,懦弱、猥瑣、吝嗇的小職員。

早就知道此人膽小如鼠,但萬萬不曾料到,這人竟然膽小到不敢在自己的新房裡捉姦,無能到眼睜睜看著陌生人在新娘身上恣意狂歡,對腳邊的鐵鎯頭視而不見。

或許,他只注意到門廳裡的陌生皮鞋,然後就被室內春官場景嚇懵了吧。

在目睹陌生人在自己的洞房裡蹂躪新婚妻子後,選擇了默默逃離現場的,恐怕天下只有這個叫羅偉臨的人才幹得出來吧。

這樣的男人居然也配叫男人?也配做我的丈夫?

總之,羅偉臨逃走了,這個沒用的傢伙,再一次以他的懦弱摧毀了我的計劃。

我的名字叫楚辭,不是你想像的“闊別故國楚天闊”的楚辭,而是——

西楚霸王恨辭漢世!

我的名字是一個復仇符號。

五歲那年,我就知道,我此生要嫁的男人是張東崗,我們一起讀完了小學中學,大學不同城,分離堅定了我們畢業後就登記的決心。

臨畢業前,我的愛人卻辭別了人世。

東崗死得很慘。一場車禍,出租車為避開違章橫穿馬路者,被追尾卡車撞到電線桿上。

東崗死得很冤。

卡車司機飛身出窗,摔在道路中央不省人事,出租車司機腦袋被電線桿擠爆,當場死亡。但東崗沒死,只是身體被卡在座位上,脊樑粉碎性骨折而已。

東崗很清醒,但清醒不足以讓他有力氣掏電話求援,那是在校園後山的偏僻路段,晚上九點,路人車輛均少,但路燈很亮,東崗看清了那個橫穿馬路,造成事故的人臉。

一開始,那傢伙被眼前一幕嚇傻了眼,半天不敢動彈,當東崗叫著他的名字求救時,那傢伙轉身逃離了現場。

混蛋!他不是去找援助,而是逃回宿舍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東崗被送進醫院,昏迷了三天,直到我趕到醫院,才睜開了眼睛。

這是我的愛人最後一次看我,看人間……肝臟破裂,失血過多……搶救不及時。

東崗臨死前在我耳邊說了一個名字,那個卑鄙的、造成車禍卻又逃離現場者的名字。

羅偉臨,與東崗同窗四年的同學。

三、廢佬

東崗闔眼那一刻,我的心也一同死去。

因為我們有約,生死相依。

心可以死,人還得活著。

東崗,我暫時還不能隨你而去,我必須讓該死的人付出該付出的代價。

琢磨了許多謀殺計劃,最後都被我一一否定——無論是砍殺還是剁碎,都便宜了這個傢伙。

我要做的,是毀掉他的一生。

我在幾近麻木的狀態下度過了艱難的第一年,在這一年內,制定出一個完整的復仇計劃。

心死了,人自然便成為行屍,好在我是一具艷屍。

接近羅偉臨不難,這傢伙畢業後一路春風,進入一家大公司做了一名小職員,雖然依舊是無能人一個,業績做得也很差,倒也算是有了飯碗有了房、車。

接近他很容易,僅憑一個媚笑,我便成為羅偉臨公司老闆的秘書。

俘虜他更簡單,不到半年這傢伙便開始向我求婚。儘管公司裡對我和老闆之間的暖昧炒得沸沸揚揚,我只說了一句,“普通男人比有錢人可靠”,這傢伙便乖乖做了我的裙下虜臣。

婚後我才知道,這傢伙比我想像的還要無能得更多。

有房有車?房是租來的,車是公家的。

新婚之夜,我給了他一個大背脊樑。

最終,結婚的房子還是父母為我籌錢購置的二手房,我對不起爸媽。

羅偉臨更對不起東崗的父母,獨生子遇難不久,兩老先後辭世。

在與羅偉臨正式“戀愛”的一年前,我就已經認識了李源。

那時候,為避嫌,我換了一家公司。其實我與原公司老闆的關係並沒達到大家猜疑的程度,李源才是我真正的床上伴侶。

李源四十多歲,有家有室,但無法抵擋我的人前妖艷與人後狂野。

我承認,我也抵禦不了李源的魅力。原因很簡單,李源的臉龐、眼神與身材,無不酷似東崗,成熟版的東崗,假如不是那場車禍,我將挽著這樣一位男子走過美滿人生。

上天只給了我一個替代版,而這位替代版實在乏善可陳……撕去英俊外殼後,李源真實嘴臉一樣猥褻,醜惡程度絕不輸給羅偉臨。

這樣倆惡人,很適合同歸於盡。

四、計劃

我高估了我的“丈夫”,此人之懦弱絕非世間任何男子可以比擬,他完全不具備與人決鬥的膽量。

不久之後,李源向我下了最後分手通告,祝我婚姻美滿幸福。

“你丈夫雖然人醜點,但他是真心愛你,珍惜吧。”李源這樣說。

明白了。李源已經見過羅偉臨,我的“愛情”成為一場骯髒交易的犧牲品。

打掉牙齒往肚裡嚥下去,說的就是羅偉臨這種廢物吧?

好,我看你究竟有多少顆牙齒可咽。

窗簾被我拉開,陽光晃得羅偉臨睜不開眼。

“起床了!”我打開窗戶,以最粗暴的手勢拉開被子,展寒如刀,直刺臥床。對待羅偉臨,我不必玩什麼溫柔。

今天休假不用上班。然而他還是很快地爬了起來,拖著那條死蛇般的小祖宗。

真乖。

我知道他不會睡懶覺,我的“計劃”成敗就看今天了。

他打了一個哆嗦,也許是因為激動,也許是因為秋寒。

我不怕冷,早已經脫下睡衣,換上了一件米黃色連衣裙,亞麻面料,接近葬禮上的孝服色澤,慘淡中透著淒美。

我背對著男人,在鏡子前化妝。薄施一層粉底,描上淡粉眼影,唇膏也用淡色的,素面般的清淡,宛如回到初次約會的二十歲年齡。

半年前,我已過了三十歲生日。

七年來,我的復仇計劃成效顯著。

想想看,一個戴著綠帽子的男人,日復一日地吞嚥著老婆紅杏出牆的苦果,白天,在猜疑與嫉妒中苦熬;夜間,面對一具行屍走肉發洩恥辱,卻換來更大的恥辱——在我的冷淡下,這男人正在逐漸失去男性的功能,以至於展起衾被,都昂不起小腦袋。

我從鏡子裡蔑視地瞥了一眼男人胯間的死蛇,差點沒笑出聲來。

其實我知道這小子還沒被完全廢掉,至少,在廉價髮廊裡,他靠花錢玩SM能贏得幾許尊嚴,總有一天,他會看見自己被印在相紙上的醜態,那時候,他將徹底失去雄風。

這一天,不遠了。

人生如戲,人人都在扮演著自己的理想角色,我需要扮演的是一個“最爛演技的業餘演員”。

我很成功,他已經看出我是要去約會。

“我走啦,程甜約我逛街。”我淡淡地對他說。撒謊多次,已經練到睫毛不眨。

“去吧。”愚鈍是這男人最慣常的表情,如果說愚蠢也是一種表演,羅偉臨演技也不算差。只是他低頭吃早餐,臉上掛著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小腿部卻在神經質地不停顫抖,哈,小子還不知道吧?你的心態已暴露無遺。

五、反攻

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七年來,羅偉臨總算等到這一天——反守為攻的時刻。

羅偉臨的反攻始於八個月前,那天,我在QQ上發現一個陌生ID,聊了幾句,還算可以,對方提出視頻,我答應了。

視頻之下,竟出現了少年版張東崗。

我可以確定,從不曾驗證通過此人,見鬼了。

我也不信世間還有別的鬼,因為我已做鬼多年,所以第一時間懷疑有人搗鬼。

一查電腦記錄,昨天被人入侵過。

還能是誰?那時間,能碰我的筆記本的人,能解密我的密碼的,只有我老公。

起初,我被嚇壞了,羅偉臨能刻意找一位容貌接近東崗的人來對我下手,這意味著他已經查出我們的過去,正在組織反擊。

膽怯並沒在我心裡停留多久,我很快興奮起來。我喜歡這樣的戰爭,我開始迎戰。

實際上,七年來,我一直在等待羅某良心發現,記憶起那場車禍,懺悔他見死不救的卑鄙行徑。

他替我找到一個少年版的張東崗,是否意味著他已經回憶起那場卑鄙的車禍?回憶起了他無辜的同學7

那男孩是醫學院學生,出身貧寒,人也平庸,不過,他是無辜的,只是因為貧窮與寂寞想在網上找刺激。

我也需要刺激。

由於我的主動,我們進展速度極快……第一次帶他回家,差點沒把男孩嚇得尿褲子。

不過,也差不多,這男孩是個雛兒,奉獻出了童貞——這一點我有絕對把握。

八個月來,羅偉臨只是像一隻眼巴巴看著海潮退卻,卻無力挪動身軀的大烏龜,只能躲在幕後,默默吞噬嫉妒的艱澀,不敢有半點作為。

六、談判

我還是高估了羅偉臨。

靠近H校區的立交橋旁邊德克士,殿堂被校園情侶塞得滿滿當當。

我一眼便看見了我的小情人。

我的小情人今天顯得很緊張,一雙手僵硬地摟著旁邊的女孩,完全沒有在我家床上時放鬆瀟灑。

我一見那女孩不禁差點啞然失笑,不過我強忍笑意,擠出一臉驚訝狀。

那女孩貌似演技高超,戀愛裡的甜蜜樣子做得很像。

女孩叫小芳吧?還是小燕?我只知道她是羅偉臨經常光顧那家髮廊的小姐,不知花了多少錢雇來充當我的“情敵”,八百元?一千塊?哦,不會太多,這個吝嗇鬼出不起大數。

殊不知,我出給髮廊老闆的數額可大多了,不然手頭哪兒來那許多“艷照”。

不堪入目的畫面,多看一眼就想吐。

我知道,我那位偷窺狂老公此刻一定藏在附近某個老鼠洞裡探腦袋,我裝出一副被震撼得即將崩潰的模樣,靠著玻璃大門定了半天神,這才向那對“小情侶”徑直走去。

男孩顯然被羅偉臨洗過無數次腦,一副不驚不慌的模樣,一隻手悠閒地攬著髮廊妹,另一隻還做出個請的動作:“坐吧,楚辭姐。”

他氣定神閒。我則身體僵硬地在他們對面坐了下去。男孩拉起小芳,熱情地介紹道:“這是我的女朋友,季芳芳,和我同級的。”

他預先編排好的台詞背誦得相當流利:“我這次約楚辭姐出來就是想跟你道歉。芳芳是我交往了兩年的女朋友。今年三月,我們吵架了。我以為她跟了別人,一氣之下就找了你……”

那一瞬間,憤怒漲紅了我的臉,這就是羅偉臨精心策劃的反攻嗎?僅僅就是拆散我的情人,讓我崩潰讓我瘋?

我的確臨近崩潰了,左手緊握成拳,長指甲深深陷進了肉裡,我明白了,是的,姓羅的完全沒意識到,這男孩的容貌與張東崗沒有任何關聯,這個王八蛋選擇了“逃避型失憶”,徹底忘卻了他九年前犯下的罪惡。

戲,還得演下去。

我睜大眼睛,故作小姑娘狀,大聲質問:“不對的,你是騙我的吧?我記得你說了和我是初戀的。”

男孩很緊張:“哪有的事,你這位大姐怎麼亂扯,我跟芳芳才是初戀呢。”

我實在覺得噁心,我感到自己受到了此生最大的羞辱,一把抓過手提包,頭也不回地衝向門外。

那髮廊妹還不忘把戲做足,在我背後大喊了一句:“不要臉的老女人……”

八、身後

羅偉臨還將在人間生存很長一段時間。

在忍耐一個妻子的放蕩、背叛長達七年之後,在煉獄般嫉妒、憤怒甚至絕望中煎熬了七年之後,他終於因我的“自殺”而得到一段時間的解脫。

我們的故事將被他四處宣講,媒體與網絡將把他打造成一位當代情聖,絕世好男人。

會有無數癡情女子主動向他投懷送抱。

他會從中選擇一個最傻的,求婚並再婚——就在我父母為我置辦的房產裡。

新婚之夜,或是隔日清晨,他會獨自一人,站在陽台上吸煙,志滿意得地回味自己精心設計的謀殺佈局,他會在內心中為自己包裝出一個關於信心與堅持的故事。一個男人尋找了七年的機會,終於在老婆偷情過後的第二千七百八十八天送她上了西天。

當煙霧慢慢淡下來,他的香煙抽完的時候。她的第二位新娘子,也許叫小芳,也許叫小絹……不管叫什麼,一定是個俗脂庸粉就對。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從背後抱住他的肩,傻傻地說:“你真是好男人,好丈夫。”

羅偉臨會很裝逼地點點頭:“我一直以來都是。”

然後,他們會一道出門購物、攜手逛街,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

那天是我和東崗的忌日。

新任羅太太將收到一封信,裡面有一疊照片,都是他丈夫在髮廊裡與人廝混的醜態寫真。

網絡上億萬網民也將與這小倆口一道欣賞。不知網民們會為此命個什麼名呢?“廢物門”?“猥瑣男門”?

可以肯定的是,門內的幸福婚姻將從此終結。

再然後,羅太太將收到我的一本日記影印本,裡面詳細描述了我對那個叫“李源“的老男人的“愛情”,因為我對李某的“刻骨依戀”,多年來始終刺激著羅某。日記中,我詳細記述了羅某歷次殺妻未遂的歷程。

當然,細節都是我編造的,但那又怎樣?死者的遺言是無從驗證真偽的。

尤其是警察,他們才不會相信一個娶了漂亮老婆的窩囊貨呢,我的日記將成為羅偉臨的殺人鐵證。

一年後,假如羅太太下不了決心報警,警察將收到我的日記正本。

我的日記扉頁上寫著:“假如我墜樓而死,那麼一定是後腦著地的……”

警察稍稍想想便明白,自殺者鮮有向後仰倒的,除非是拍電影。

當然,我和東崗都不希望羅偉臨會被判死刑,我們更願意高居雲端,默默俯瞰這傢伙在監獄裡懊悔、崩潰、瘋狂。

死亡是美好的,惡貫滿盈的傢伙,不配享有死亡。

這是一個關於自殺與復仇的故事。一個女人在心靈死亡後,用了九年的時間,結束生命,擁抱死亡。

是的,自殺。但自殺者不能得到人壽保險,所以我必須死於意外。

程甜是我的好姐妹,她願意為我完成身後的一切,我的高額人壽保險賠償費她也有一份,當然,大額得給我父母,我對不起他們。

《超嚇人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