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月色很好。是盛夏的夜,我約了死黨黑三,算是賞月,一直溜到村子東頭的碼頭邊。真巧,有只小烏篷船靜靜地停在那。
“上啊,去溜一圈。”黑三率先跳上小船,一把將我拉上船。我們解了纜繩,坐在船頭,也懶得划槳。烏篷船緩緩地移動,涼風習習,遠離了酷熱,好愜意!
我們這是出名的水鄉,水網縱橫,遍佈著蘆葦蕩。外人是不敢輕易進去的,七拐八拐,弄不好就迷路,更別說是晚上行船了。我們不怕,這兒的水網圖我們早爛熟於胸了。
不知什麼時候,水速漸漸加快。我們不以為然,依舊說笑逗鬧,黑三撓起我的腳心,我大笑不止,又順勢把他揣倒了。撲通一聲,黑三掉到河裡。他倒不急於上船,好傢伙,他玩起了自由泳,在烏篷船後面緊追不捨。
“呵呵,老弟,等下找你算帳!”
“上來啊,上來啊。”我是一臉賴皮。
前面忽然升騰起白花花的大團霧氣,並向我們的烏篷船緊逼過來,夾著一種說不出的陰森詭異。我們身後,還是月光朗照。“奇怪!”我暗叫不好,“快上船,黑三。”黑三也察覺到了,他手腳並用爬上船。
眼前的江水忽然像是沸騰起來,汩汩地泛起碩大的氣泡,隱隱約約,一個人形浮出水面。光溜溜的身子,發出慘白的光。“黑三,你看。”我驚懼交加,聲音也變了形。那怪物聞聲動了起來,緊閉的眼睛唰地睜開,天哪,是兩顆眼白,哪有眼珠啊!黑三的身體也禁不住顫動一下。真邪門,今天是什麼日子?竟讓我們撞上了這玩意!“水鬼!”我們不約而同叫出聲。怎麼對付這玩意?“抄傢伙!”黑三抄起船槳,我拿起竹篙,準備迎戰。轉眼間,那傢伙****子似的手臂已搭上船頭,我毫不留情用竹篙一頭銳利的鐵爪狠狠戳過去。那傢伙好像不是肉長的,滿不在乎照樣往上拱,醜陋的手臂作勢抓向我的腳踝。好黑三,眼疾手快,橫過船槳,啪的一聲,狠狠砸在那傢伙腦袋上,接著揣起一腳。這醜陋的東西撒手沒入水中。我們剛喘了一口氣,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嗷嗷聲破空而來,江面上十幾具白花花的身形扭動著,向我們的小船撲過來。
“快逃啊!”我撐起竹篙,小船掉了個頭。黑三守著船尾,警惕地注視著後面的動靜。我暗暗盤算著,拐過這道彎,那兒是個小土島,上去總比在水裡強。一個怪物搶先撲到船尾,張開大嘴,裡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閃開!”我下意識地大叫一聲,黑三往旁邊偏過身子。好險,那傢伙嘴裡噴出一股綠色的液體,還泛著惡臭,落到船板上,吱吱冒起青煙。有毒!與這傢伙不能面對面。人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往往能激發出巨大的潛能。我的竹篙不停地左點右點,小船像水蛇一樣靈活地在河道中穿行,總算把那群怪物甩開一箭之地。小土島就在眼前了,我使勁一撐,小船靠上一棵大柳樹,穩穩停住了。我隨即跳上岸,黑三卻不知在船艙裡摸索著什麼。
“快上岸,它們來了!”
“我來了。”黑三一邊往兜裡揣東西,一邊跨上岸。
追兵旋即湧到岸邊。幾個爬上船,發現沒人,就拿船撒氣,又是噴髒東西,又是在上面拚命跺腳,有一個一把扯過船篷,呼一下,扔進水裡。看來,這群怪物力量驚人。船在它們的重壓下,不甘心地沉入水中。天哪,我們沒退路了。
黑三的手一刻也沒閒著,他趁群魔亂舞的空隙,找來了早年的葦葉和枯樹枝,聚攏在一起,又小聲囑咐我再找些,越多越好。我知道他准有自己的主意了。“哧”,一堆小小的篝火燃亮了。那群怪物先一楞,接著紛紛摀住眼睛,有的乾脆潛到水下,不敢露面了。
“真的有用啊!”黑三擦擦額頭的汗,“我爸說水鬼怕火,不肯離開水的,看來管用!”我也暗自慶幸,病急亂投醫,我那一著算是走對了。
朗朗的月光下,越來越旺的篝火映著我和黑三紅通通的臉龐。不遠的堤岸邊,是那群怪物白瘆瘆的臉孔。一會兒探出水面張望,一會兒又發出蛙鳴般的長短不一的叫聲,似乎在爭論。我和黑三一刻不敢大意,睜大眼睛注視著對手的一舉一動。生怕這些傢伙又有什麼陰謀。還好,它們怕火,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哪來的打火機?”我捅捅黑三。
“在船艙裡摸到的,哪個船上的男人不抽煙啊?”黑三得意地嘿嘿笑起來。我恍然大悟,我跳上岸只顧逃命的時候,黑三正在找我們的救命寶貝呢!倒是他心思縝密些。
月亮漸漸西沉了,我們的眼皮也不聽話地打起架來。千萬不能睡!篝火更不能滅!我們強打起精神。下半夜的風有深深的涼意了,好在篝火溫暖著我們,給我們希望。
“黑三,阿龍……”一聲聲急切的呼喚穿透夜空。“聽,在喊我們呢!”那聲音此起彼伏,是村裡的鄉親一起出來找我們了!
“我們在這!”黑三拿起一根燃著的樹枝當空揮舞。
好傢伙,七、八條機帆船,明晃晃的探照燈柱,在空中搖曳。那群惡魔見勢不妙一齊鑽到水中不見了。
那晚的月色真好。七月十五,驚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