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村長滿臉歉意地為給我安排了這樣兩間活人伴死人的住所,雖心有不悅,卻也無可奈何。村長臨走時還特意在屋子裡給我找出了一盞積滿灰塵的煤油燈,放在我床頭的書桌上,算是晚上照明時用。
我那時的工作極輕鬆,每天多半是閒著。好在我來時從家裡帶了不少醫書,每每伴著那盞昏燈看至深夜,方才沉沉入睡。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
一天上午,我突然意外地發現:那盞伴我一直亮了一個多月的煤油燈裡,居然還保持著滿滿的一燈油!而這期間,我不曾買過煤油,更談不上往裡倒過油。那麼這些天了,燈油為何總不見少呢?莫非這屋裡……
儘管我是一名醫生,可我還是真真實實地相信這房裡肯定是鬧鬼了!一想到每天夜裡它們都站在我的床前,面目猙獰地看著我熟睡的情景,禁不住一陣驚悸,一陣恐怖!
下午,我將這事說給了村長聽。村長也是一陣顫慄,連說:“肯定是鬧鬼了,肯定是!以前,那個老太婆住在這裡的時候,也總是只見燈亮,不見她打油……”
最後,我和村長一致商定:冒一次險,來個午夜捉鬼!
我們將書桌連同那盞“鬼燈”一起搬到了外間,並在中間的牆上鑿了個孔,以便躲在裡間能夠窺探。我們還準備了菜刀、棍子和麻繩。待一切就緒,天也黑了。我們點亮了那盞燈。為了能在夜間更清楚地目睹鬼的全形,我們還特意調大了燈頭。最後,我們合衣躺下,佯裝入睡。
就在我們等到快有點兒支撐不住的後半夜時,忽然從門外傳來了輕微的“咯啷咯啷”的怪聲。不好!鬼來了!我和村長的神經一下子都繃緊了,並在小孔前窺探的同時,仍發出睡著時的那種鼾聲。
這工夫,從破門洞外塞進了一個圓乎乎的東西,顯然是個裝油的瓶子。油瓶滾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個閃著雙綠森森眼睛的像狗一樣的動物扭鑽了進來。由於燈在高處,照在地上的光被桌面擋住,我們並不能看清地面上那個怪物的真實面目。這時,怪物扶起了油瓶,並將瓶系套在脖子上,一步一步朝書桌靠近。與此同時,那“咯啷咯啷”的怪聲也隨之響了起來,很顯然,這是因油瓶磕地而發出來的聲音。
那怪物徑直來到書桌下,頭一縮便退下了油瓶系,然後直站起來,居然像人用手一樣把油瓶從地上舉放到了書桌上。跟著,它輕輕一跳,上了書桌。這時,我們藉著燈光仔細一瞧,天哪!那原來竟是一隻老花狐狸!只見它如人一樣坐在桌上,先用兩隻後腳掌穩住瓶底部,接著又用兩隻前掌熟練地搓擰著瓶蓋。最後,它又用同樣的方法去擰燈蓋。可燈蓋太熱,幾次都把它燙得齜牙咧嘴地直甩爪。
看到它這種滑稽相,我和村長實在忍俊不禁,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狐狸一聽有人笑,嚇得慌忙丟下油瓶,“忽”地一聲,從破門洞內躥了出去。
第二天,那只油瓶被鄰村的一個老頭兒跑來認了去。老頭兒說,兩年前他曾打傷過一隻花狐狸,還掏了它的窩,昨晚的那狐狸很可能就是兩年前被他打傷的那一隻吧!老頭兒還說,難怪他的煤油沒用多少天就又要買,原來是狐狸在報復他呢!
一周以後,我屋子的主人——那個外出討飯的老太太也回來了。而她對此事的說法則更令我驚訝不已!她說她兩年前曾救過一隻受了傷的花狐狸,並將它收留下來。
老太太還說,由於自己太窮,以致連燈油都買不起,所以一到夜晚,行動就十分不便。不過,自那只花狐狸在她屋裡住下後,她放在桌上的燈裡就突然有了油,而且從未幹過。而她因害怕每晚摸黑,所以也就一直沒有向任何人洩露過……
我愈加不敢相信眼前的事了。是的,縱在今天,也沒多少人會去相信世上還有這樣一件奇事,可它卻實實在在地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