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願來生,作為你的女兒存在……
正文:
我叫小雅,26歲,是馬成的妻。我們結婚一年多,感情很好,五個多月前,我檢查出自己懷有身孕。
我覺得很幸福。馬成對我很好,算得上體貼入微,而且他努力掙錢,準時回家,並不在外面亂來。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其實我們結婚很匆忙,認識三個月就結了婚。好友曾經勸過我,說應該多瞭解他。我覺得我已經瞭解得足夠多。當初我對他說,趁熱戀的時候結婚,婚後的新鮮感可能會保持得更久一些。他流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很叫人窩心,於是就結了。到現在為止,我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上週六下午,我卻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我去樓下小花園散步,他在家做飯。我回來的時候,他似乎匆匆將一樣什麼東西藏進了壁櫥。
我不動聲色,當場揭穿是最愚蠢的行為。吃完飯,我說想看會肥皂劇,他高興地跑進臥室,開始投入地打星際。
我把電視機聲音調大,走進廚房,打開壁櫥。我找了很久,沒有發現什麼,就在我失望地關上壁櫥門時,我發現,一張照片被卡在壁櫥門的兩片木板之間。
我小心地抽出照片。那是一張女孩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一頭長髮,眉清目秀,老式地比著“V”字型手勢燦爛地笑。她是誰?馬成為什麼把她的照片藏起來?我覺得很奇怪。
“哈哈,又贏了!老婆!過來讓我親一下!”馬成在臥室裡得意地大叫。我趕緊把照片卡回原處。走進臥室,看著眉飛色舞的他,我無端心疼。親愛的,如果你要愛別人,請你千萬第一個叫我知道。這也是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聽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拚命搖頭:“不,小雅,除了你,誰我也不愛。”
既然他沒有叫我知道,那麼我想我應該相信他。我的馬成,不是薄情的男子。
三個月後,我生下女兒,馬成給她取名叫馬玉。玉兒很漂亮,卻長得並不像我和馬成中的任何一個。玉兒的外婆說,孩子還小,看不出來,等長大了就會看出來的。
時光飛逝,玉兒慢慢長大。在她一歲的時候,我開始發現,這孩子有問題。她不長頭髮,自從頭髮長到三寸多長以後,就不再生長。我給她吃各種各樣有助於生發的食物甚至藥品,她還是只能頂著個男孩頭跑來跑去。帶她去看過病,醫生卻也查不出任何原因。算了,只要孩子沒病就好,長不長頭髮這點小事情,有什麼要緊。我和馬成照樣疼她。
一天半夜,我醒來,習慣性地起身到玉兒房間看她有沒有踢開被子。打著哈欠推開門,一個模糊的人影竟然站在玉兒的小床前。我嚇得想叫,想跑過去保護我的玉兒,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遭遇鬼壓身般,腿不能移口不不能言,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人影。
她身形像個女子,但一頭亂七八糟的短髮卻似男人。她站在玉兒的床前,手在玉兒的頭上撫摸著,玉兒沒有吵鬧,睡著一動也不動,似乎感覺不到有人在摸她。良久,她歎了口氣,轉身,向我走過來。
我仍然如同被釘在地上的木頭人一樣,口不能言腿不能移。她走過來了,果然是個女子,面容有點熟悉,卻想不起什麼時候見到的。她眼圈紅腫,似乎剛剛肝腸寸斷地哭過。她來到我面前,看著我,抬手撫摸著我的一頭長髮。我不能動,連偏一偏頭亦是不能,眼角餘光卻看到,自己一頭烏黑長髮正隨著她撫摸簌簌掉落……
幾分鐘後,她看著一地的頭髮,滿足而又幽怨地歎了口氣,出門去了。最可怕的是,她出門的時候,直接從我身體中間穿過,似乎我這個人並不存在,而我,也沒有任何感覺。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一下子癱倒在地,手腳都恢復了知覺。彼時,我已經嚇得如一團爛泥,沒有一絲力氣,但我還是扶著門框站起來,按亮了燈。
燈亮了,房間裡什麼人也沒有,玉兒睡得死甜,一滴口水掛在嘴角。我看著她的小臉蛋,漸漸平靜了些。
為玉兒掖好被子,我回到門口,看著散落一地的自己的頭髮。我蹲下,想把它們撿起來,卻在地上發現一張紙片。是張照片。照片中的女子,一頭長髮,眉清目秀,老式地比著“V”字型手勢燦爛地笑。電光石火間,我想起這是馬成曾經藏在壁櫥裡的照片,我見過。
生下玉兒後,我早把這張照片遺忘得一乾二淨。現在,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仔細看照片中的女子,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她,就是剛才那個女子,而我的玉兒,小小的五官長得和她幾乎一模一樣!
我拿著照片回房,推醒馬成。當初,我可以選擇相信他,但是現在呢?這恐怖的一切要做何解釋?
馬成看到照片,大驚:“小雅,你從哪兒找到的?”
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馬成剛才發生的事情。
驚訝過後,在他垂頭喪氣,斷斷續續地講述中,我知道了一個久遠,可怕的故事——
照片中的女子名叫付荷,在我認識馬成的時候,他們還在戀愛,已經有兩年多。
付荷很愛馬成,一心要嫁給他。但馬成,也許曾經愛過,愛了太久,忘記愛情的感覺。
他們也商量過結婚,卻因為馬成的猶豫而拖延下來。遇見我以後,馬成下定決心向她攤牌,付荷不願意分手。
最後的一次談話,他們爭執得很激烈,馬成摔門而去,關了手機。付荷一個人在家崩潰哭泣,將自己一頭美麗的長髮剪得七零八碎。而馬成,終究是沒有回頭。
這一切,都瞞著我,我做了幸福的新娘。而就在我和馬成結婚的那天,付荷在自己家裡自殺身亡。自殺之前,她給馬成發過一條短消息:“願來生,作為你的女兒存在。”
馬成背著我去參加了付荷的葬禮,在葬禮上,他對著付荷的遺像說對不起,說希望來生能再聚。他以為自己從此便可以擺脫,安心地做我的丈夫,與我過幸福的生活……
聽到這裡,我說不出一句話。馬成做了負心人,我即使不知情,終究是他負心的原因。而可憐的付荷,臨死都在詛咒我們。現在,她回來了,她要做什麼?
願來生,做為你的女兒存在。這句話深情如斯,為何卻聽來叫人背脊發涼?
來到嬰兒房,我愣愣地看著這個長得像付荷,頭髮短短的孩子。在她小小的心裡知道些什麼?我愛的男人欺騙了我,又辜負別的女子,被蒙在鼓裡的我和這無辜的孩子成為受害者。
從此,我要看著這個孩子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像付荷,而我一生都得擔負起對她的責任,撫養她,照顧她。看著她在我的老去中,長大,出落成一個和付荷一樣漂亮的女子……
恐懼和絕望突然向我襲來,膨脹著,竟大過了對這孩子的愛。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絕望中,我的手,伸向玉兒的脖子……
馬成,願來生,我也能作為你的女兒存在。生命最後的呼吸間隙,我呢喃著,希望他能夠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