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狂風捲積著冷雨,肆無忌憚地敲擊著地面。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像醉酒男子一般,不由自主地左右搖擺。“娘的,倒霉的鬼天氣。”張輝狠狠罵了句。若是平時,這時候他脖上掛的粗布錢袋,已是鼓囊囊的。而現在,卻像餓了數日的乞丐的肚子一樣,癟巴巴的。如此收穫,怎不讓他抱怨呢!
老鄉們勸張輝收工一起回家,他不願空手而歸,便頂風冒雨穿行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雨水辟裡啪拉的砸在他臉上,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他迅速抹了把雨水,繼續轉悠,可路上除了偶有幾輛濺起水花而疾駛的轎車外,依然沒有其他行人。就在他心灰意冷時,奇跡出現了,前方不遠的路燈下,隱約看到有人向他揮手。終於不虛此行,張輝心裡那個樂啊,比中了五百萬大獎都歡喜,車轱轆轉的也快起來了,他好像不是再蹬三輪車,而是開著一輛轎車。
“哧——”一個急剎車,車停在了那人旁邊。藉著昏黃的燈光,張輝打量了那人一番,不禁使他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一個身著紅連衣裙的年輕女子,蓬鬆著頭髮,臉色異常蒼白,目光呆滯的盯著他。忽然,一陣電閃雷鳴,像要把天空撕裂一樣,嚇得張輝不自覺地後退一步。等他回過神兒時,揉紅了眼睛,也沒在路燈下看到那女子。
可他一轉身,便“啊”的一聲慘叫,原來那女子不知何時已穩穩地坐在三輪車上,依然面無表情地注視他。他心裡“咚咚”敲起了小鼓,後悔當初沒跟老鄉一起回家。不過轉念一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然後壯著膽問:“姑娘,你去……哪兒?”
“陸柏街三十六號。”聲音淒哀,深夜更顯寂廖淒涼。
路途中,不知是由於恐懼而腿發軟還是女子的沉重,張輝感覺載著的就是一座大山,累得他喘不來氣。歷盡艱辛,終於把女子送到了陸柏路三十六號門口。在車停的瞬間,女子飄然躍到張輝跟前,可他不敢和女子對視,女子幽幽的目光在黑夜裡猶如一把珵亮的匕首,一刀刀割著他身上的肉,讓他疼在心裡。
突然,張輝感覺左手像掉進冰窖一樣,冰涼的以至麻木。藉著門口燈光,他低頭看時,心差點從胸口蹦出,那是一雙冰冷的、蒼白的、沒有一點血絲的手,此時正托著他的左手,而他的左手掌上竟躺著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平復好慌亂的內心後,他上下仔細翻動著鈔票,確定那是一張真鈔,抬頭正要找給女子錢時,那女子已不知去向。
這時,東方破曉,風雨也奇跡般的停止了喧鬧。張輝不禁自責於自己的多疑,把女子想像成惡鬼了。回家的途中,他一再想,有機會見到女子,定要把多餘的錢退還給她。
那天白天,也是張輝睡的最香甜的一天,直到下午六點,他才懶洋洋的從床上爬起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從枕下拿出昨晚收的那張百元大鈔。只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直至面部扭曲的不成形,而他的眼睛也流露出萬分的恐懼。天啊!這哪裡是百元大鈔,明明是張冥幣啊!可昨晚,的的確確是張真鈔啊,他是經過慎重檢查的啊。他不甘心,其實他更害怕,恍恍惚惚來到陸柏路三十六號,也許這裡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怎麼可能是……”
張輝踉蹌地進入太平間,終於找到了紅連衣裙女子,臉色依然蒼白,頭髮也如昨晚一樣蓬鬆,不過目光再不會像匕首一樣鋒利,因為眼睛永遠不會再睜開。工作人員說,那女子幾天前在路燈下出車禍而亡的。鬼故事
從此之後,張輝無論遇到誰都會把那件事講給他聽,聽過的人除了責罵他瘋癲之外,心裡也莫名地升騰起一種悸懼。後來,夜裡跑黑車的人漸漸少了。
在一次報告會上,車輛管理局王局長豎起大姆指稱讚道:“還是劉局長高明,能短時間內消除黑車的禍亂。”公安局劉局長則謙遜地說:“若不是王局長請的女魔術師技藝高超,也達不到理想的效果嘛。”接著報告廳傳出眾人的歡笑聲。
沒有人知道,報告會離張輝去世的日期整整倆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