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雨來臨的前兆
郭達亮道:「老百姓都喜歡傳這些事兒,別去管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心情卻沉重了起來。
看到郭達亮皺起的眉頭,張揚知道自己的話肯定起到了效果,這廝的確有些過分,人家好心把他從春陽帶回黑山子鄉,他卻變著法子讓人家心裡不痛快,張揚對自己中肯的認識就是,自己喜歡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政府機關最頻繁的政治活動就是開會,週一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開會,開完會後,張揚主動來到了王博雄的辦公室,剛巧胡愛民也在那兒,看到張揚,王博雄笑了笑:「小張有事嗎?」
張揚看了看胡愛民,毫不客氣的說道:「有事,想單獨向王書記反應一下。」
胡愛民這個氣啊,你他媽一個小小的計生主任也太猖狂了,這什麼意思嘛,趕我出去?老子是一鄉之長,比你大得那不是一星半點兒,你憑什麼讓我出去?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小張,我和王書記還沒說完事,你出去等會兒!」這就是官威,官大一級壓死人,老子就是要壓你,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長點記性。
王博雄雖然心裡向著張揚,可當著胡愛民的面也不能明著幫他,這張揚也的確有點過了,胡愛民畢竟是領導,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公然挑戰領導權威都是讓人不喜的,王博雄在這一點上站在胡愛民的一邊,尊卑有別,混體制的最重要就是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身份。
張揚咧嘴笑了起來:「胡鄉長,那你們忙著,以後鄉里萬一出了什麼事兒,您可別賴我知情不報。」這句話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胡愛民臉頓時漲紅了,正要發火,可王博雄已經意識到張揚要談的事情肯定很重要,十有八九跟縣委李書記有關,於是就笑了起來:「小張主任的工作熱情還是很高的嘛,胡鄉長,要是咱們的年輕幹部都像小張這個樣子,黑山子鄉的貧困面貌一定可以早日改觀。」
胡愛民想說的話被他堵了回去,心中暗罵,提高你奶奶個熊,你他媽護短也不必這麼掃我面子吧?臉色鐵青的站起來:「小張主任匯報工作重要,我那些都是小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王博雄不無嗔怪的看了張揚一眼,這一眼包含的意思很多,隨便張揚去理解,總之王書記表現出的態度是對小張主任沒有任何惡意的。
張揚轉身關上房門,來到王博雄的身邊,雙手撐著桌子低聲道:「王書記,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可這件事我必須單獨跟您說。」
被別人尊重的感覺很是舒爽,張揚這句話不但拉近了和王書記的距離,而且表明自己是旗幟鮮明的站在王書記這一邊的,這讓王書記很欣慰,他笑著搖了搖頭,略帶責怪的口氣道:「你啊……」隨手指了指沙發,自己率先坐了過去,這是對張揚的表揚,也是對張揚匯報的重視,王書記要和小張主任平起平坐。
張揚來到王博雄身邊坐下,低聲道:「紅旗小學的事情已經被人捅到了安老先生那裡,安老先生知道後非常生氣,已經直接給市裡打了電話,現在市裡已經明確了太多,要讓縣裡把責任追究到人!」張揚說這番話的時候並沒有絲毫誇大,饒是如此,仍然讓王博雄從心底打了一個冷顫,他自以為已經將這件事成功掩蓋住,卻沒有想到事情已經悄然被人張揚了出去,假如張揚沒有告訴他,他還以為紅旗小學的事情已經偃旗息鼓,可是縣裡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露出口風?想起李長宇那張古井不波的面孔,王博雄忽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恐慌,身為上位者,人家為什麼要給自己交代?紅旗小學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麼,大不了把自己這個鄉黨委書記扔出去,一切就畫上了圓滿的句號。想到這裡王博雄對張揚的及時提醒產生了深深的感激,也猜到一件事,李長宇之所以沒有直接把事情壓下來,而是透過張揚的嘴透露給自己,是給自己一個時間上的緩衝,讓自己在壓力全方面到來之前,拿出充分的應對之策。
雖然感到很幼稚,可王博雄還是忍不住問道:「李書記對這件事有什麼意見?」
張揚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李長宇的名字,想不到王博雄還是脫口說了出來,充分表明王博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已經亂了陣腳,他害怕了。張揚仍然沒有將這件事和李長宇聯繫在一起,輕聲道:「無論從任何方面來說,紅旗小學的事情讓縣裡相當的被動,有人存心要把這件事鬧大,並沒有顧及黑山子鄉的形象,也沒有顧及春陽縣的整體形象,這件事必須要有人承擔責任。」
雖然張揚沒有提到李長宇的名字,可王博雄仍然聽出這句話一定是李長宇的原話,所以他聽這句話的時候,態度是端正的,表情是謙恭的,聽完這番話,心情已經輕鬆了下來,李書記真正惱火的是那位不吭不響在背後做小動作的那個,目標和矛頭並不是自己,因為通風報訊的並不是自己,所以王博雄很自然的把自己從責任人的名單中勾除,他要及時作出反應,要和縣委縣政府保持一致,他要在鄉領導層內找出那個通風者,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王博雄的目標很快就鎖定在鄉長胡愛民的身上,這廝在紅旗小學上的強硬態度證明,他就是要將這件事鬧大,而且倘若市裡追究起責任的話,王博雄身為黑山子鄉第一把手,他應該承擔主要責任,他若是倒了,那麼獲利最大的可能就是胡愛民,想通了這個環節,王博雄心裡的怒火熊熊燃燒了起來,他幾乎可以斷定這件事是胡愛民搞出來的,可是追究胡愛民的責任也要有理有據,我們**人最講究的就是事實證據,決不能憑空誣陷一個好同志,也不能輕易放過一個壞分子。王博雄低聲道:「這件事鬧大了恐怕對黑山子鄉的穩定團結不利。」
張揚暗自冷笑,還說什麼穩定團結,現在你王博雄能夠保住自己的位置就不容易了,現在虛情假意的談穩定,是不是太虛偽了點。他匯報完這件事已經是仁至義盡,以後怎麼玩要看王博雄自己了。
張揚離開了鄉黨委辦公室,直接來到耿秀菊的房間,笑瞇瞇道:「耿姐,你托我的事兒已經幫你辦妥了,不過你可沒說你女兒是個可以禍國殃民的丫頭。」
耿秀菊愣了愣,這才品味過來人家是在誇自己女兒漂亮呢,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對女孩子來說,長得漂亮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為了這孩子,我可沒少操心。」
「那是,這社會好色之徒太多,像我這種正人君子太少,對漂亮女孩子來說,危險無處不在。」張揚本想把陳雪遇到麻煩的事情告訴耿秀菊,可想了想這件事還是不說為妙,省得耿秀菊擔心。
耿秀菊聽到張揚這句話不禁笑了起來:「呸!一臉的淫蕩樣,居然還裝清純。」
張揚厚顏無恥道:「其實我都有點後悔了,不如我改口叫你耿姨吧,以後還有當你女婿的機會!」
耿秀菊紅著臉笑罵道:「滾開!」
張揚笑著走開,到門口的時候,耿秀菊又把他叫住:「對了張揚,宿舍的問題已經給你解決了,就在鄉中學旁邊,鑰匙給小魏了。」
「謝了!」
張揚回到計生辦,這幾天不在,小魏把房間拾掇的乾乾淨淨,茶也泡好了,這妮子倒是有些當秘書的天份。
張揚端起茶杯聞了一下就知道是茉莉大方,茶葉雖然次了點,不過喝起來解渴,嚥了一口微燙的花茶,小魏就開始匯報工作:「張主任,這是上個月的罰款,您過目一下。」
張揚拿了過來,他直接看了看總計,居然有六萬五之多,不禁有些咂舌:「這麼多錢?」
小魏點了點頭:「一共有二十二人落實超生被罰款,每人應該是一萬五,落實的罰款還不到一半呢。」
張揚皺了皺眉頭,看來計生辦在黑山子鄉的確沒什麼威信,這些鄉民根本不把自己的部門當一回事。
小魏又補充道:「張主任,這只是一個賬目,罰款的賬戶都是直接入了鄉財政,由胡鄉長統籌管理,所以我們只是核對一下賬目,至於這些罰款是無權動用的。」
張揚有些生氣的放下杯子,合著計生辦辛辛苦苦弄來的罰款全都不聲不響進了鄉里的賬戶,挨罵的是自己,收錢的是胡愛民,張揚並不是想貪沒這筆罰款,只是覺得計生辦辛苦收繳的罰款,到了最後連一分錢都見不到,實在太虧得慌。
「過去一年一共收繳了多少罰款?」
小魏又把一個賬本放在張揚的面前,張揚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去年一年的罰款總額是二十七萬,張揚想了想這個月的六萬五,總覺著這總數有點不太對:「好像這個月超生罰款的金額多了不少!」
小魏點點頭:「徐主任受傷這個月罰款額反倒上升了不少,可能是這些超生的老百姓害怕惹官司的原因吧。」
「咱們去年一共下了多少罰單?」
「一百多張!」
張揚愣了,這黑山子鄉的超生情況竟然這麼嚴重,一百多張罰單就意味著去年發生了一百多例超生事件,倘若每人都上繳罰款的話,應該有一百多萬的進項,可這上面記得是二十七萬,才剛剛四分之一,是這裡的鄉民太過彪悍呢,還是其中另有玄機。張大官人凡事都不會往好處想,他繼續追問道:「負責收繳罰款的是誰?」
「這些錢都是財務科長劉金成負責,咱們拿到的這些賬目也是他整理後給我們的。」
張揚眼睛轉了轉:「這不就是說他可以一手遮天?到底罰了多少還不是他說了算?」
小魏向外面看了看,走到門前把房門關了,小聲道:「張主任,鄉里罰款是有彈性的,視情節不同,罰款額度不同,一萬五是最低罰款限額,有些情節嚴重的還會追加五千到一萬不等的罰款,有些村民交不起罰款,就會拉來他們的農機,牲口作為抵押,過了規定期限,鄉里就有變賣的權利。」
張揚已經聽出這財務制度可謂是漏洞百出,不過他眼前的經歷還無暇顧及這件事,紅旗小學的事情肯定要在鄉里引起巨大的震動,他準備在這場變動過後,再向鄉里申請增加一名會計,好好整理一下計生辦這幾年的賬目。
房門被輕輕敲響,卻是副鄉長郭達亮主動登門,小魏為郭達亮倒了一杯茶,知趣的退了出去,張揚起身迎接郭達亮,郭副鄉長也沒跟他客氣,在張揚的椅子上坐了,張揚則來到對面小魏的辦公桌前坐了,微笑道「郭副鄉長找我有事?」
郭達亮開門見山道:「小張,你昨晚跟我說的事情,我證實過了。」他的官職雖然不大,可是在縣裡還是有關係的,張揚給他透露風聲之後,郭達亮徹夜難眠,利用自己一切的能量問出了關於這件事的一些情況,雖然不甚詳細,可是有一點能夠斷定,市裡已經知道了,而且給縣裡施加了壓力,郭達亮順帶著就打聽了一下張揚,問過之後方才知道,這位新任的計生辦代主任背景可真不是一般,他的身後是縣委書記李長宇,難怪人家的底氣如此渾厚,難怪鄉黨委書記王博雄對他處處關照,難怪在鄉里還沒有得到消息之前,人家已經得到了內幕。
郭達亮感慨萬千的同時,也承認了張揚送給他的這份人情,不是張揚提醒自己,恐怕噩運落在頭上自己還蒙在鼓裡呢。
張揚笑道:「郭鄉長一直都很照顧我,我也不想看你被人算計。」這廝的這句話直接甩到了郭達亮臉上,如果在平時郭達亮還要考慮考慮,現在已經只有感歎的份兒了,他伸手想要摸煙,張揚已經拿出了一包紅塔山,抽出一支送了上來,郭達亮湊過去對著張揚送來的火把煙點著,雖然只是一個細微的動作,已經充分表明了他對張揚的尊重,用力抽吸了一口香煙,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郭達亮歎了口氣道:「人心險惡啊!」他的內心已經鎖定了這次的始作俑者,想起失火之後鄉長胡愛民的表現,郭達亮從心底恨得咬牙,胡愛民啊胡愛民,你他媽太不仗義了。
張揚道:「其實紅旗小學的事情反應的不僅僅是消防安全的問題,從我這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首先就是管理的問題,校方的管理不利,分管領導對學校的管理不夠重視,鄉政府領導工作不夠細緻。」他的最後一句話直指鄉政府領導,郭達亮又不是傻子,馬上聽出張揚的矛頭所指是鄉政府的一把手胡愛民。
郭達亮道:「消防檢查每年都在進行,可是鄉財政困難,哪有這麼多的錢用來發展消防。」他心有靈犀的從消防問題延伸到財政問題,你胡愛民狗日的不是管財政嗎?歸根結底就是你不給錢,人一旦想要自保的時候,過去任何的友誼都他媽扯淡。
郭達亮和張揚看似平淡無奇的聊天,其實兩人在你來我往的合計著,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有一點可以確定,郭達亮從張揚這裡得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縣裡要人出來負責,這個人就是把紅旗小學事件惡意鬧大的那個,郭達亮絕不甘心成為替罪羊,在張揚的誘導之下,他已經不自覺的將矛頭指向了胡愛民。
張揚故意歎了一口氣:「說起這鄉財政,我真的很有意見,郭鄉長,我們計生辦對超生人員負責罰款,這些罰款卻直接上繳給鄉財政,然後由鄉財務科給我們出具賬目,整個過程根本不透明,我們既然有罰款權,難道沒有任何的監督權,知情權嗎?」
郭達亮眉頭一動,他開始意識到張揚並不是那麼簡單,這個年輕人有著不可輕視的城府和機心,鄉財務一直都是由胡愛民負責,假如從這裡著手,發現胡愛民的任何漏洞的話,大可牆倒眾人推,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想來胡愛民會百口莫辯,對縣裡也會有個圓滿的交代。
郭達亮低聲道:「鄉財務一直都很不透明,這件事一時半會恐怕不好查。」
「不好查未必不能查,紅旗小學自從八八年建成,這四年中好像從來沒有修整過吧。」
郭達亮經張揚這麼一提醒,忽然想起當初紅旗小學奠基的時候,胡愛民就擔任分管財務的副鄉長,這其中的事情,胡愛民是全程經歷的一個,不好查未必不能查,郭達亮充滿感激的看了張揚一眼,一語驚醒夢中人,利用自己的力量悄悄查一下鄉政府這幾年的賬目還是很容易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找胡愛民的毛病,不一定找到大毛病,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的毛病,或許就足以致命了。
張揚的宿舍位於黑山子鄉中學東側,裡面住著幾個鄉政府的單身職工,分給張揚的是一間二十六平方的平房,外面還有一間七平米的廚房,打開房門看到裡面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有一張單人床,一個雙開門衣櫃,一個書架,一張書桌,兩把椅子,傢俱雖然半新不舊,好在結實得很,讓張揚意外的是,房間裡居然還給他配備了一台十四寸的彩色電視機,張大官人最近學習知識多虧它了。
拉開嶄新的窗簾,推開窗戶,後面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再往後是一條小河,景致倒是不錯,張揚閉上眼睛靜靜享受著迎面吹來的習習涼風,腦海中塵世的那些繁瑣小事瞬間煙消雲散,可張揚注定不是一個出世之人,他耐不得寂寞,即便享受這份清淨,也只是暫時的。
小魏拎著給他購買的一網兜日用品走了進來:「張主任,這些東西放在哪裡?」
張揚指了指書架,小魏拉開下面的櫃子塞了進去。
張揚轉身去拿皮夾:「多少錢?」
小魏笑了起來:「不用錢,耿主任說了,走鄉里的辦公經費。」
張揚不由得心中感歎,做官真好,連肥皂牙膏都能報銷,辦公經費!麻痺的,原來咋沒發現這詞兒的含義竟然如此的廣闊。
兩人這邊說這話呢,鄉派出所副所長杜宇峰又到了,手裡端著一個電火鍋。
張揚笑道:「我說杜所,您這是幹嘛呢?」
杜宇峰笑道:「才聽說你搬家了,這不幫你溫居嘛,我找了半天才在家裡大床下面發現了這個電火鍋,你一人過日子,這東西還有些用處。」
張揚樂呵呵接了過來,拿出香煙扔給杜宇峰,杜宇峰自己點上,看了看小魏,拿出一張老頭票:「小魏,去菜市買點火鍋材料,順便買兩瓶酒,我們晚上給張主任慶賀慶賀。」
張揚慌忙拿出一張老頭票去換小魏手中的錢,口中道:「來我這兒怎麼可以讓你破費呢。」
杜宇峰瞪大了眼睛:「我草,你沒勁了啊,我工資比你高,年紀比你大,沒你事啊!」
張揚看到他執意拿錢,也只能作罷,悄悄把小魏拉出門外,小聲道:「回頭開張發票,走辦公經費!」
小魏臉兒頓時苦了起來,這張主任不是難為我嗎?嘴裡卻不敢說什麼,點了點頭,向菜市走去。
杜宇峰望著小魏的背影給了張揚一個極其曖mei的表情:「不錯啊,配上秘書了!」
張揚知道他腦子裡沒想啥好事,瞪了他一眼道:「收起你骯髒的思想,我很純潔的,別教我學壞!」
杜宇峰哈哈大笑起來。兩人在床沿坐下,張揚倒了兩杯白開水:「不用上班?」杜宇峰接過他手上的茶杯,笑道:「我只要在所裡,周良順便不自在,我看他也煩,乾脆還是躲起來清淨,反正工資也不少我的。」
張揚知道他在派出所不得志,笑了笑道:「周良順是個小人,上次鄉政府鬧事的事兒,狗日的接到報警故意拖延著不去,否則我也不會跟那幫下清河村的村民幹起來。」
杜宇峰卻道:「兄弟,其實你應該感激人家,他如果不這樣幹,你張主任也不會一戰成名。」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年輕的聲音:「什麼事情這麼好笑,我能跟著樂呵樂呵嗎?」
張揚和杜宇峰抬起頭,門口出現了一位瘦瘦高高的青年,他叫吳宏進,是鄉財務科的幹事,未婚青年一個,也住在鄉政府的單人宿舍,跟張揚是鄰居。
張揚見過他,不過還沒有過交往,杜宇峰和他倒是熟悉,笑著點了點頭:「小吳啊,來拜會新鄰居了?」
吳宏進笑著走了進來,招呼了一聲張主任,眼光向張揚桌上的彩電瞥了瞥,不無羨慕道:「張主任到底是級別高啊,居然配了彩電,我等小民申請了一年,鄉里還沒有任何表示呢。」
張揚笑道:「以後你有空就過來看,大家一起也熱鬧。」
小魏這會兒也買菜回來,吳宏進看到這陣勢已經明白人家是要喝酒慶祝喬遷之喜,有些尷尬的告辭,張揚熱情的勸他留下,吳宏進也是個厚道的小伙子,自己回屋又拎來了兩瓶郎酒,卻被杜宇峰揭穿這是春節受賄所得,杜宇峰之所以清楚這事兒是因為他也同樣收受了賄賂。
他們把辦公桌搬到床邊,就成了臨時的酒桌,圍著熱騰騰的火鍋,四個年輕人喝了起來,小魏喝了一杯就臉紅了,居然呈現出平日少有的嫵媚,吳宏進的酒量也不行,二兩酒下肚話就多了起來,而且眼光時不時的向小魏看去,張揚和杜宇峰不但酒量大,而且都是眼明心亮的主兒,想不到這次溫居居然讓小吳同志溫出感情來了,這小子十有八九是看上了魏淑芬。
喝著喝著張揚就把話引到了計生辦罰款的問題上,這廝留吳宏進喝酒原本就動機不良,聽說吳宏進在財務科干,就存了從他口中套出一點內幕的心思。
誰都沒想到小吳同志是個喝了三兩酒就什麼話都敢說的人物,他紅著臉道:「這事兒我說了不算,賬目都是科長讓怎麼做……就怎麼做……」
在場的三個人都聽愣了,吳宏進這句話的意思分明就是說財務科的賬目有問題,這劉金成一手遮天啊!
張揚低聲問:「可是罰款的數目都是知道的,最後總要上繳上級部門,他怎麼能隨便做賬目呢?」
吳宏進傻傻笑了起來:「計生罰款這東西,彈性太大,你們計生辦開出三萬的條子,人家只能拿出兩萬五,差不多也就行了,賬目卻是活的,賬面上一萬五也就交代了,被罰的,只求鄉里不再找他們的麻煩,誰還想著來查賬,上級主管部門看得賬目是鄉里的,這筆上繳罰款之中,還會有一部分拿出來做獎勵,其中的事兒太複雜了,小張主任,不是我說你,凡事都不能認真,錢這個東西不碰未必是壞事兒。想收回罰款權力的你也不是第一個,徐主任剛來的時候也很強勢,可結果呢……」
張揚從吳宏進的話中已經把握到了某種玄機,他甚至以為這是吳宏進給他的某種暗示,難道徐金娣的被打跟計生罰款問題也有關係?可是看著吳宏進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又真的像是在說酒話。
杜宇峰默默喝了一杯酒,對鄉里的某些情況他是也有些耳聞的,今天聽到吳宏進這樣說,心裡更是鬱悶。
張揚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這時候小魏起身告辭,這丫頭在政治上並不缺乏警惕性,當她意識到今晚的議題已經涉及到鄉里的某些內幕,就感到危險了,不知者不罪,有些內幕還是越少知道越好,所以她理智的選擇告辭。
吳宏進主動請纓要去送她,張揚笑著點了點頭:「去吧,我們哥倆再喝幾杯。」
望著吳宏進和魏淑芬遠走的身影,杜宇峰忽然道:「這個吳宏進很不簡單。」
張揚微微一怔,杜宇峰和他碰了一杯道:「別忘了,我是干刑警出身,他口齒雖然含糊,聽起來像醉話,可是眼神卻清醒得很,人無論怎樣偽裝,眼神是偽裝不了的。」
張揚仔細一想,今晚吳宏進的出現並非偶然,他一定聽說了什麼,利用今晚喝酒的機會,裝醉故意透露給自己一些消息,張揚又想到郭達亮,難道郭達亮偷查賬目的事情已經讓財務科的人發覺了?
杜宇峰低聲道:「兄弟,鄉里是不是出事了?」
張揚並不瞞他,點了點頭道:「紅旗小學的事情,市裡要追究到底,這次必須有人出來承擔責任。」
杜宇峰雙目一亮,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道:「鄉里的消防一直是派出所代管,那晚紅旗小學失火的時候,並沒有任何警員在場,事發當晚,周良順正在四季香喝酒。」
張揚微微一怔,隨即唇角浮現出一絲滿懷深意的笑容,他一直以為杜宇峰是個魯莽衝動的漢子,可是杜宇峰剛才的這番話已經全盤推翻了他對杜宇峰的固有印象,杜宇峰擁有著出眾的眼力和判斷能力,也許魯莽和衝動只是他用來偽裝自己的方式,他也在等待著機會,機會到來之時,要給予對手致命一擊,一擊必中,絕不留情。
杜宇峰已經將張揚當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低聲提醒道:「兄弟,計生罰款的事情我看你也不要太過執著,這裡面涉及的方方面面實在太多了,就像我們派出所的各項罰款,以賭博為例,入賬的全都是表面的,背地裡那些村民用來打通關節的,賭場組織者用來確保平安的,全都是見不得光的黑錢,而這筆錢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存在,你說這是貪污受賄,可是誰又拿得出證據?」他抽了一口煙道:「派出所上上下下又有誰敢說自己沒有分到好處?計生罰款的程序我雖然不清楚,可是也協助鄉計生辦工作了不少次,我相信跟我們派出所的工作內幕也差不到哪裡去,牽涉的人越多,你就越不能將這事兒挑明了,否則最後倒霉的只能是你自己。」
張揚有些鬱悶的問道:「那就任憑別人佔我們計生辦的好處?黑鍋卻要由我們來背。」
杜宇峰笑了起來:「胡愛民這事兒的確渴了點,雨露分沾的道理他都不懂,總之你記住我的話,你可以讓一個人不舒服,卻不能讓所有人都不舒服,記住啊,否則你這輩子只能像我一樣,在體制內寸步難行。」
「你早就有這番悟性,現在也不至於只是一個派出所副所長。」
杜宇峰歎了口氣,不由得沉默了下去,有些事情他早就明白,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性子,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政治上不成熟吧。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個急促的聲音:「杜所在嗎?」
杜宇峰站起身拉開房門,卻見派出所的小林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不禁皺了皺眉頭:「啥事?有任務了?」
小林點了點頭,目光順帶著向屋裡溜了一眼,喘了口氣道:「搶劫案!」
杜宇峰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遠遠就看到了鄉里的那輛才買不久的金盃麵包,心中暗叫不好,這次被打劫的是鄉人大主任林成斌,此外還有同車的一名副鄉長兼紀委主任於秋玲,還有六名鄉人大代表。這些人前些日子去華西村參觀訪問,今天才回到家鄉,想不到就在清台山的山道上被人給打劫了。
林成斌今年五十六歲,也是等著退休的年齡了,此人老謀深算,在黑山子鄉不同的崗位上一幹就是十五年,算得上根基頗深,就是鄉黨委書記王博雄在他的面前也要表現出尊敬,可這麼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居然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打劫了,更慘的是,林主任還被人打了兩拳跺了一腳,正捂著胸口坐在車上痛苦不堪的長吁短歎著。
其餘的幾名代表雖然沒挨打,臉色也都不好看,杜宇峰來到的時候,派出所所長周良順已經問完事發經過,事情很簡單,金盃車開到緊十八盤第三道彎的時候,發現前面有一個人躺在路當中,人大主任見義勇為救人的時候,從道路旁邊又竄出了兩個蒙面大盜,他們手裡拿著砍刀,把車裡的人全都洗劫了一遍。根據粗略的統計,一共被搶了兩千五百二十三塊八毛,其中有三十三塊的公款,其餘全是私人款項,這趟參觀公款消費肯定佔大頭,所以才僥倖逃過一劫,兩個BP機,五塊手錶,此外於副鄉長還丟了一條金項鏈。
因為劫後驚魂的緣故,這些人被問訊之後才慢慢冷靜了下來,林主任產生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我糊塗啊,那梅花表是人家送得,我不該說。後悔的不止他一個,於秋玲也想起了自己金項鏈的來路,心中這一鬱悶,火氣就不免大了些,林成斌指著周良順的鼻子罵道:「我說周良順,你是怎麼幹的?這黑山子鄉連劫匪都出來了,你身為派出所所長,一方的治安長官也太不稱職了!」
周良順被他當眾呵斥,臉面自然有些下不來,不過礙於林成斌的身份資格還是紅著臉道歉道:「林主任,我承認工作的確有些失誤,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破案。」
杜宇峰卻不緊不慢道:「我看這些劫匪未必就是黑山子鄉的,咱們黑山子鄉就算是民國那會兒的山賊也不搶本地人的東西,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或許是從北原省過來的流竄犯。」
林成斌聽到杜宇峰的話反倒安下心來,身為在體制中打拼多年的老油條,他也知道這件事鬧大影響肯定不好,姑且不論這次打著參觀考察旗號的集體旅遊,單單是這麼多人大代表被打劫這件事足以轟動春陽了,找不到那些劫匪也許更好,他也不會在乎那些小錢。他點了一支煙,周良順識趣的走過來為他把香煙點燃,林成斌低聲道:「這件事最好低調處理,不要造成群眾的恐慌情緒。」
周良順露出一絲微笑,這老東西打得什麼算盤一聽就知道,還是點了點頭道:「林主任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不過其他同志那裡……」
林成斌看了看驚魂未定的於秋玲和那幾名代表:「我來負責!」
好在金盃車沒有任何的損壞,林主任向下屬們交代了幾句,就上車離去了。
杜宇峰和周良順並肩看著那輛金盃消失在夜色中,兩人彼此對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話說,可是誰都沒有說出口,過了一會兒小林過來匯報說:「周所、杜所,現場勘查已經完成了,這周圍並沒有什麼目擊者,看來只有明天去附近的住戶走訪一下了。」
周良順皺了皺眉頭:「這件案子我親自負責,那個……」或許是因為杜宇峰在旁邊,周良順說話時還是表現出相當的顧忌,不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案情沒有明朗之前,這件事任何人都不得聲張,以免在黑山子鄉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甚至造成不良的影響。」
杜宇峰聽到周良順這樣說,心中已經雪亮,這件案子十有八九要不了了之了,丟東西是小事兒,可丟人卻是大事兒,這件事如果傳到鄉民的耳朵裡只怕很快就會被演繹成一個天大的笑話。七個大男人一個女人居然對付不了三名蒙面劫匪,這鄉人大代表的戰鬥力也忒弱了。杜宇峰雖然心底對周良順的做事方法十分反感,可表面上還是裝出尊重他的意見,要知道周良順的決定不但但是代表了他自己,也代表了林主任和車內其他人的意思,假如自己執意要把案子一查到底,得罪的可能就是一批人。
所以黑山子鄉這晚發生的大劫事件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震動,可鄉領導層還是知道了這件事,畢竟有些事是必須要向常委們交代的。
郭達亮領導的工作組也暫時把下鄉檢查的事情擱置了下來,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紅旗小學的責任問題,在張揚提醒過他之後,已經開始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推卸責任上去,而且他私下找過王博雄,比較婉轉的表示出對胡愛民的不滿,只可惜他的示好在王博雄面前似乎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王書記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保持著謙和的微笑:「現在都講究黨政分開,鄉政府的事情……我不便做過多的干涉。」
郭達亮心中這個鬱悶啊,敢情你王博雄一句黨政分開就把紅旗小學的事情推了個一乾二淨,至於誰最後出來頂雷都跟你無關,老子的委屈要找誰訴說?
週三的時候,這幫鄉常委總算聚齊了,在小會議室開了一個碰頭會,列席的有鄉黨委書記王博雄,鄉長兼黨委副書記胡愛民,鄉人大主任林成斌,主管文教衛生的副鄉長李振民,主管鄉鎮企業、消防安全的副鄉長郭達亮,副鄉長兼紀委書記於秋玲,鄉黨委辦公室主任耿秀菊。
七名常委坐在小會議室中,會議由鄉長胡愛民主持,他洋洋灑灑的說了一通開場白後,將接力棒交給了王博雄:「下面,咱們請王書記針對黑山子鄉最近發生的情況說說看法。」
程式化的掌聲過後,王博雄咳嗽了一聲道:「最近黑山子鄉出現了不少的問題,這些問題大家已經多次拿出來討論,相信你們多少都瞭解了一些,作為鄉黨委的領導人,我覺著有必要說幾句話,這些問題和鄉政府最近的工作不力有關,我希望相關領導要主動反思一下,自己的工作是不是有問題?」
整個會場的氣氛頓時因為王博雄這句話而變得劍拔弩張,郭達亮心神一振,他原本以為王博雄會採取中庸的手段,卻想不到王博雄上來就開始向鄉政府的工作發難,當然這句話除了發難以外,還包含著撇清自身關係的成分,他是在告訴所有人,出現問題的是鄉政府,而不是我鄉黨委,你胡愛民想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門兒都沒有。
胡愛民的臉色頓時變了,王博雄和他之間雖然互有不滿,可是那些都是藏在心底的事兒,像今天這樣放在明面上的挑戰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王博雄強勢的態度讓胡愛民不能不反思,究竟是什麼事情改變了王博雄過去的態度,讓他如此旗幟鮮明的舉起了聲討大旗?而王博雄的公然挑釁又讓胡愛民不得不應戰,平時鄉里的一把手是你,現在出事了就想把所有的責任推到鄉政府的頭上,想得倒美,談到責任,你他媽才是第一責任人。胡愛民手裡習慣性的玩弄著火機,目光並沒有望向王博雄,而是看著對面的人大主任林成斌,這讓林成斌感到很不舒服,你們她媽掐架干我鳥事,老子才不會跟你們攪和。
胡愛民道:「鄉里出了事情,身為領導我是不會想著推卸責任的,有了責任要承擔,有了問題要解決,這才是一個**幹部最基本的素質!」表面上是說著自己,可實際上卻將矛頭指向王博雄,最後一句**幹部更是直接點名了王博雄這個鄉黨委書記。
其餘的幾個常委全都聞到了空氣中濃烈的硝煙味道,劍拔弩張啊,看來一場高手間的博弈就要開始了。
王博雄道:「愛民同志的覺悟性很高,主動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們其他同志也要像愛民同志學習嘛!」
胡愛民心裡這個怒啊,學你媽逼,老子什麼時候承認錯誤了,你狗日的想陰我,只怕還差點道行。他的臉上仍然帶著淡淡的笑容:「是啊,我建議趁著這個機會咱們都做個批評和自我批評,從王書記開始!」
王博雄心頭冷笑,胡愛民你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了,跟我鬥,你還不夠資格,王博雄在表面上對待同志那仍然是春天般的溫暖:「愛民同志的這個提議很好,就從我開始,大家都不要有顧忌,認為我工作上的不足都可以提出來,暢所欲言!」王博雄說完,目光掃視在場的常委,心說看看那個不開眼的敢第一個蹦出來。
胡愛民的目光望向郭達亮,在他的概念裡,郭達亮極有可能成為被王博雄推出去承擔責任的那個,至於李振民,那個老好好,他分管教育,這次估計是怎麼都脫不開干係,屬於被胡愛民無視的範圍內。
第一個站出來的果然是郭達亮,讓人意外的是,他並不是站出來給王博雄提意見的,而是首先做了自我批評:「最近鄉里的管理出現了很多的問題,尤其是紅旗小學的事情,作為分管消防的副鄉長,我是負有一定責任的。」
胡愛民聽到郭達亮這樣說不免有些失望,暗笑這廝的幼稚,這種時候他還想著解釋清楚這件事簡直是愚蠢,倘若上頭追究下來,他們想看到的肯定是結果,至於原因沒有人會關心。
郭達亮道:「可是我也有我的難處,鄉里組建專職消防隊這件事我已經申請了多次,各個小學的消防器材問題,我也打過報告,可是這些建議和報告並沒得到上級領導的認同和重視!」所有人都聽出來了,這郭達亮攻擊的目標已經明朗,竟然是鄉長胡愛民。
胡愛民愣了,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所有人的眼光又分明在看著自己,郭達亮是在拖他下水呢。
王博雄掩飾不住內心的得意,卻強裝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們部分領導的官僚作風也很嚴重。」
胡愛民的憤怒已經寫在了臉上,他望著郭達亮:「郭副鄉長,據我說知你好像沒有針對消防問題向我做過專門的報告。」
郭達亮的目光寸步不讓的和胡愛民對視著:「我的報告和建議全部都是書面的形式,這一點耿秀菊主任可以為我證明!」
耿秀菊恰到好處的插言道:「這一點我可以為老郭作證!」她還負責鄉政府的檔案管理,這句話說出來相當有權威性。
胡愛民開始感到不妙,今天不對啊,郭達亮雖然一直保持中立,可是私下應該向自己靠攏的更緊一些,怎麼今天跳出來第一個向自己開炮,耿秀菊不用說了,這女人壓根就是王博雄的姘頭,王博雄往那裡指,她自然往哪裡打,原本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成了追究紅旗小學責任的事情,胡愛民意識到王博雄的目的可能不僅僅在於此。
李振民也站了起來:「說到報告,為了修建小學的事情我可報告可沒少打過,耿主任應該有記錄吧?」
耿秀菊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會場上的風向已然不對了,胡愛民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動反擊,麻痺的串通好了圍攻我啊,他不急於反擊的原因是,必須冷靜下來,找到對方最弱的一環給予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