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女主播的反擊
汽車在鄉政府大院停下,海蘭第一個推開駕駛室的大門跳了下去,雖然開了車窗,可是車內的酒氣仍然讓人作嘔,那邊張大官人也笑嘻嘻跟了下來,中午他也喝了一斤多的汾酒,可是人家愣是沒有任何的酒意。
海蘭狠狠瞪了張揚一眼,這廝真是可惡,成功將己方工作人員灌醉,現在電視台一方只剩下她一個孤身女子,攝影師、燈光師、化妝師、現場導演全部在酒桌上壯烈犧牲,就連大鬍子司機此刻也分不清南北,只知道靠在座位上傻樂。海蘭雖然長得柔媚,可骨子裡卻有著一種不服輸的勁兒,你小子不是想破壞我的採訪嗎?我今天還非要把這件事調查清楚。
張揚仍然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他之所以答應海蘭回到鄉里,這是因為時間拖延的已經差不多了,紅旗小學的事情估計幾位鄉領導也善後的差不多了。現在電視台這幫工作人員基本上都被他給喝掛了,海蘭一個人又能成什麼氣候?
海蘭現在是既無攝像也無燈光,就算可以採訪,可是誰給她錄製節目啊!她把今天所有的罪過全都歸咎到張揚的身上,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怪,也不回鬧得無功而返。
張揚故意歎了一口氣道:「海記者,真是不巧啊,鄉政府下班了,你看,是不是趁著天還亮著,趁早返回春陽,再耽誤一陣子,天色一黑,走山路可危險得很呢。」
海蘭甜甜笑道:「既然危險,我們就不走了,這黑山子鄉不是有旅館嘛,我們就在這兒住下,反正我們領導交代的採訪任務還沒完成。」
張揚不得不佩服她鍥而不捨的毅力了,笑著點了點頭道:「鄉里地方,條件差了些,我會做出安排。」
海蘭不卑不亢道:「還是不麻煩小張主任了,我們採訪都是有經費的。」看得出她是要和張揚劃清界限,這廝鬼主意太多了,有他跟在身邊,恐怕任何採訪都要泡湯。
張揚居然點了點頭:「好,那你忙!」
海蘭沒想到這廝說走就走,張揚上車把朱川給攙了下來,雖說他打心裡不待見這廝,可畢竟是自己的人,傳達室老孫頭自告奮勇要照顧他,張揚把朱川交給他,然後大步向遠處走去。
海蘭望著張揚卓爾不群的身影不覺有些愣了,這廝究竟是什麼人啊,敢情中午的那些熱情都是裝出來的,難怪說政客是最虛偽的,海蘭憤然咬了咬嘴唇,在她的採訪歷史中還從沒有受到過如此的冷遇。
老孫頭把朱川扶到傳達室的連椅上睡了,看到海蘭一個大姑娘仍然孤零零的站在鄉政府的大院裡,車裡電視台的五名工作人員仍然爛醉如泥,不覺生出了同情心,他來到海蘭的身邊:「姑娘,下班了!」
「大爺,我們是電視台的!」看到老孫頭,海蘭的心中才升起了一絲希望,她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五個醉醺醺的同事。
老孫頭幫著海蘭去黑山子旅社把老闆叫來,老闆叫來了兩名幫手這才把五名醉漢扶到房間裡,安排住下。
做完這些事情,天色已經黑濛濛的了,為了表示對老孫頭的感謝,海蘭從車裡拿了四合雲煙送了過來,這些雲煙是中午鄉政府招待時留下的,也算得上借花獻佛。
老孫頭人很好,聽說這些人是跟小張主任喝多的,不禁笑了起來,他一邊抽煙一邊道:「姑娘啊,你們這些同事也真是的,小張主任那是不會醉的主兒,他們居然敢跟他拼酒。」
海蘭聽到老孫頭言語間對張揚似乎頗為推崇,心中不禁有些不屑:「我看他也就是一混吃混喝的主兒。」
老孫頭哈哈笑了起來,老頭兒八卦起來絲毫不遜色於中年婦女:「我們小張主任那可是黑山子鄉有史以來的第一猛將,上次下清河村的四十多口子村民闖進鄉政府鬧事,我們小張主任單槍匹馬把他們全部揍了一頓。」
海蘭自然不會相信,以寡敵眾以少勝多她都相信,可是說到一個人對付人家四十多個,而且以勝利結束,她怎麼都不會相信。
老孫頭看到她不信,情急之下話就說多了:「現在醫院裡還躺著一個呢……」說完老孫頭才意識到人家是電視台的,這種話好像不應該對她說,慌忙閉上了嘴巴。
海蘭泉水般明澈的美眸卻是悄然一亮,還說要找素材,這不就是最好的素材嗎?鄉鎮幹部毆打人民群眾,說不定裡面存在著不為人所知的冤屈。
陳富強就是那個當初被張揚毆打的人民群眾,說實話,他的傷並不重,之所以到現在還賴在鄉衛生院,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懶漢,去家裡也是躺著,在醫院也是躺著,這兒躺著興許能訛詐點賠償,所以在其他人走後,他一個人堅持留了下來,鄉里對陳富強這幫人的態度很明確,那就是決不妥協。
陳富強住了七八天,眼看著同村的一個個都走了,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至今鄉里也沒有任何的說法,衛生院的住院費卻是要一分不少的,他心中也不免打起了退堂鼓,原打算過了今夜就走,可是沒想到事情在這一晚居然發生了轉機。
海蘭和電視台的兩位同事是在晚上八點走進陳富強所在病房的,整個衛生院除了幾個生孩子的,就是陳富強一個人住院,所以海蘭找到他並沒有花費任何的功夫,兩名同事一人是攝影,一人負責燈光,他們相對喝得少些,所以酒醒得自然早,他們都是被海蘭硬拉著前來採訪的,臉上都帶著深深的倦意。
陳富強開始顯得十分的緊張,當他聽說這些人的真正來意的時候,心中的激動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他原本打算就這麼灰溜溜一走了之的,卻想不到老天爺要給他主持公道。
海蘭聲音輕柔道:「陳富強,你能向我們描述一下當時發生的具體情況嗎?」
陳富強清了清嗓子,燈光讓他有些不自然,海蘭示意他看著鏡頭,陳富強臉上的表情還是無法放鬆,調整了好一會兒他才憤怒的說:「我操他張揚十八代祖宗,咱們社會主義新中國竟然有這樣蠻不講理的幹部……」
海蘭白皙的俏臉頓時紅了起來,她擋住了鏡頭,示意重新來過,小聲提醒陳富強道:「陳富強,我們今天的採訪會在春陽新聞中播出,社會影響很大,你要盡量注意自己的遣詞用句。」
陳富強窘迫的嚥了口唾沫,他原本就緊張,海蘭這麼一提醒,他更顯得手足無措。
海蘭鼓勵他道:「照實說,說清楚當時發生的事情就行。」
「可是我不罵人說不出來話……」
海蘭回頭看了看攝像,攝像歎了口氣:「得,回頭剪輯下就是了。」
陳富強得到了恩准,又醞釀了半天情緒:「張揚!我操你八輩兒祖宗,你身為國家幹部,憑什麼那麼蠻不講理?我們村的富貴哥只不過在鄉政府門口經過,你就放狗咬人,把我富貴哥咬的遍體鱗傷,命都差點丟了,我們下清河村老少爺們四十三口人去找你要說法,你誣賴我們攻擊鄉政府,你還打人,你打完人還不賠錢,你對得起**嗎,對得起老百姓嗎?我看你比日本鬼子都壞!」他心中恨意不消的又加上了兩句國罵,自然屬於日後被剪輯的內容。
海蘭輕聲問:「陳富強,如果我沒有聽錯,你是說張揚一個人把你們四十三個人給打了?這件事是真的嗎?」
說起這件事真是丟人啊,陳富強心中暗歎,整個下清河村的人都被他們丟盡了,在電視上可不能承認,陳富強雖然是農民,可是農民也有自己的狡黠和智慧,他歎了一口氣:「記者同志,我們都是老百姓,當官的打我們,我們哪敢還手啊?官打民天經地義,民打官罪惡滔天!打了他豈不是要坐牢啊!」
包括海蘭在內的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都被陳富強的血淚控訴震驚了,想不到一個小小的黑山子鄉計生辦主任竟然敢如此目無法紀,犯下這樣的惡行,海蘭面對鏡頭充分發揮了她專業的特長,深感同情又義憤填膺道:「中國的老百姓是最善良的老百姓,我們某些國家幹部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在他們忘卻公僕這兩個字是如何書寫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想一想,他們所擁有的權力和位置究竟是誰賦予給他們的?」
採訪完陳富強之後,海蘭他們三個走出病房,在一樓走廊聽到女人的哭聲,聽到有人抽抽噎噎哭道:「人家只要塞點錢給計生辦主任……就能生二胎三胎……咱們沒錢就只能引產……可憐……是個男娃兒啊……」哭聲變得越發慘淡。
海蘭聽得心酸,本想去採訪採訪,可是那家人『蓬!』地一聲關上了房門,似乎不願給她這個機會。
第二天一早電視台的采編車就離開了黑山子鄉,這多少讓張揚感到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海蘭一行還要去紅旗小學採訪,卻想不到她竟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張揚並沒有意料到,海蘭因為他昨天中午的拖延戰術而意識到紅旗小學肯定被他們事先做好了工作,自然就沒有了新聞價值,所以悄悄離開後,輾轉幾個鄉村調查了當地的計劃生育工作情況,調查的結果讓這些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大驚失色,黑山子鄉幾乎村村都有超生現象,家家都有幾個孩子,他們特地走訪的下清河村情況尤為嚴重,而且那些超生家庭振振有詞的說繳過罰款了,生孩子合法。
在下清河村採訪期間,自然遇到了幾個被張揚毆打的老百姓,提起這個計生辦主任,他們眾口一致的聲討起來,連大鬍子司機都意識到昨天那個笑瞇瞇的小張主任是混進幹部隊伍的壞分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害群之馬。
電視台放棄採訪紅旗小學,轉而偷偷訪問黑山子鄉的計生問題,這還是電視台工作人員離開的當天下午,才被下清河村覺悟較高的黨支部書記回報上來的。這件事直接匯報到了副鄉長郭達亮那裡,郭達亮本來也沒有覺得是啥大事,他現在可謂是心情大好,種種跡象表明,鄉長胡愛民已經把紅旗小學失火事件的責任一力承擔了下來,而且並沒有連累到自己,這一切都要感激王書記,更應該感謝小張主任,如果不是張揚,自己恐怕會成為那個被拋出去的棄卒,正因為出於對小張主任的感激,所以郭達亮對這件原不屬於自己管轄範圍內的事兒多留了個心眼,他第一時間來到計生辦辦公室,把自己得到的情況告訴了張揚。
聽說那幫電視台的離開鄉里後並沒有直接返回春陽,張揚也是微微一愣,想不到這幫人居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放棄了採訪紅旗小學的打算,轉而關心黑山子鄉的計生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對張揚抱有感恩的心理,郭副鄉長是不會主動屈尊來到他的辦公室的,他接過張揚遞來的雲煙點燃,慢條斯理道:「這件事恐怕有些問題,我聽下清河村的村支書老李說,電視台走訪了不少家庭,還特地訪問了上次攻擊鄉政府和你發生衝突的那幾個。」
張揚暗暗琢磨著,海蘭搞什麼?在黑山子鄉呆了一夜,突然轉變了念頭,放著紅旗小學不去採訪,反而關心起了黑山子鄉的計生工作,這分明是要在自己的工作範圍內搞事啊,張揚淡淡一笑:「幾個記者罷了!」
「你可別小看記者,只要他們願意,黑的能夠說成白的,白的也能變成黑的,小張啊,最近鄉里出了不少的事情,這種敏感的時候最好不要節外生枝,我看你還是謹慎些。」
「謝謝郭副鄉長關心!」張揚禮貌的表示感謝,不過張揚還是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裡,他只不過剛剛擔任黑山子鄉的計生辦主任,而且他痛打那四十多名下清河村村民的事情得到了廣大鄉領導的認可,派出所也帶著那幫人回去錄了口供,往大處說縣委書記李長宇對自己當時的處理方法也是默許的,他才不會怕那些村民胡說什麼,至於那個海蘭,一個女記者還興得起什麼風浪?張大官人雖然對美麗的女性充滿了濃厚的興趣,可是他畢竟是一步從封建社會跨越到了社會主義新社會,骨子裡還是有著很重的男尊女卑的概念,也就是說除了對女性的局部三點重視,其他方面還是表現出輕視的。
所以郭達亮說完,張揚也就隨即把這件事擱到了一邊,直到當晚的晚間新聞中播出了對黑山子鄉計生情況的採訪實錄,張揚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女主播海蘭美麗的軀殼下居然掩蓋著一顆如此歹毒的心,至少張大官人目前這樣認為。
專題新聞播出的時候,張揚正在配置藥茶,他將這種藥茶命名為清心茶,是利用山裡野生的春茶混合幾種草藥製成,有安神補腦的作用,他是準備帶給妹妹趙靜的。
聽到新聞中提到黑山子鄉的時候,張揚放下手中的活抬起頭來,電視畫面上正播出著採訪陳富強的場景,雖然這廝的臉上已經被打上了馬賽克,張揚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也聽到陳富強的血淚控訴——我們都是老百姓,當官的打我們,我們哪敢還手啊?官打民天經地義,民打官罪惡滔天!打了他豈不是要坐牢。
藉著鏡頭就閃回到海蘭那嫵媚的小臉蛋上,明澈的眼睛中似乎還閃爍著淚光,她動情道:「中國的老百姓是最善良的老百姓,我們某些國家幹部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在他們忘卻公僕這兩個字是如何書寫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想一想,他們所擁有的權力和位置究竟是誰賦予給他們的?」
張揚愣了,他馬上意識到女主播口中的某些幹部肯定指的是自己。雖然通篇都沒有提到張揚的名字,可是這整個新聞專題針對的就是自己,張揚意識到這件事恐怕會造成惡劣的影響,想起郭副鄉長下午時對自己的好心提醒,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的政治素養實在太差了,對事情後果的判斷明顯出現偏差,這就是沒有敏銳的嗅覺,沒有前瞻性,官場大忌啊!張大官人並不害怕後果,他鬱悶的是自己居然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原本電視台採訪紅旗小學的事情跟他無關,他居然惹火燒身,更讓他鬱悶的是,這廝發覺自己可能對女性沒有那麼大的魅力,在陪同海蘭觀賞了一幕如此刺激性的動物野戰之後,仍然沒有讓這位美麗女主播對自己產生任何的好感,非但沒有產生好感,甚至可能讓人家產生了極大的怨念,否則何至於放棄採訪紅旗小學失火事件,轉而到自己負責的一畝三分地裡來挑事?
望著海蘭握著黑色麥克風慷慨激昂評說的畫面,張大官人忽然想起昨天自己給她夾金錢肉的情景,張揚憤憤然想到,早知這女人會這麼顛倒黑白,當初真應該把一整根驢鞭塞到她嘴巴裡。
這一則新聞專題在鄉里引起的轟動顯而易見,雖然新聞播出時掌握了一定的尺度,對重要人物的畫面和談話都進行了處理,也沒有指名道姓地說那個毆打村民暴力執法的鄉計生幹部就是張揚,可鄉政府每個人看張揚的眼光都變得有些異樣,其中夾雜著一種共同的神情,在張揚的理解就是——這廝要倒霉了。
王博雄雖然也有些生氣,可是比起紅旗小學失火事件,這件事只不過是一件小事,說到底電視新聞指向的目標並不是他們整個鄉黨委鄉政府,而是鄉計生辦,再說白了就是指向張揚,雖然張揚惹上麻煩是因為鄉里,可他的麻煩只能他自己解決。
王博雄歎了一口氣道:「小張啊,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組織上讓你去接待電視台工作人員是對你的信任,可是你沒有順利的完成這個任務啊!」
王博雄的語氣讓張揚有些惱火,如果不是為了幫你們擦屁股,老子至於惹到這個麻煩嗎?張大官人現今的涵養已經有了很大提高,雖然生氣可並沒有表露在臉上。
王博雄還是從小張主任的眼神中意識到他的不悅,想起張揚身後的李長宇,王博雄還是要留幾分情面的,他故作深沉的抽出一支香煙,如果在過去張揚肯定會主動給他點上,不過現在張大官人既然心裡有了看法,也就仍然坐在沙發上沒有搭理這廝。
王博雄停頓了一下,看到小張主任沒有主動獻火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訕訕的拉開抽屜,摸出一盒火柴,嗤!地一聲點燃,室內的氣氛因為沉默就顯得有些冷清。
王博雄用力抽吸了一口香煙,主動打破了沉默:「這件事最好盡快處理,剛才我和電視台采編室的老同學通了一個話,說週六還會播出新聞專題的第二部分……」他停頓了一下道:「聽說第二部分的內容對我們更加不利,涉及到更多的內幕。」因為感覺到了小張主任的不爽,王博雄特地用上了我們這個字眼,雖然只是一個微妙的改變,卻讓張大官人感受到了他的誠意,以及誠意背後對自己的忌憚。
張揚點了點頭:「王書記請放心,我不會讓電視台播出這第二部分的!」
王博雄歎了口氣道:「縣電視台台長邢濟民,這個人很不好搞。」
張揚淡然笑道:「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王博雄看了張揚一眼,真切感受到了眼前年輕人身上的張狂,他善意的提醒道:「我說他難搞並不是說他古板耿直,而是說這個人很會利用手裡的資源創造財富。」他把手裡早已準備好的批條遞給張揚:「去電視台,需要一些活動經費,我剛剛打過電話,讓財務準備了。」
衝著王博雄的這句話,張揚對他剛才的不悅頓時一掃而光,人家王書記這才叫會做事,張揚明白著呢,這可不是向自己現好,人家那是看在自己身後李書記的面子上。
「謝謝王書記!」
王博雄笑了起來:「說什麼客氣話,如果不是為了鄉里的工作你也不會惹上這個麻煩,呵呵,小張啊,盡快去吧,讓派出所相關人員陪你跑一趟,一定要把這件事處理好。」
王博雄這次一共給張揚批了兩萬塊的活動經費,這是為了以防萬一,電視台台長邢濟民是春陽縣各鄉鎮出了名的頭疼人物,他手下的這幫記者沒事就到鄉下挖掘新聞素材,專題新聞播出的時候往往會巧妙的分成兩部分,先播出的是縮減版和溫柔版,也就是馬賽克加隱匿真實姓名版,然後留有一定的時間段,這段時間是留給被曝光者的,假如對方能夠充分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大可利用這段時間來做工作。
邢濟民是個高人,這樣的台階式曝光還有兩個好處,一是對方如果有強硬的後台,他得罪不起的,一定會利用這段時間讓他知道,他會毫不猶豫的撤下新聞曝光的第二部分,二是,對方沒有強硬的後台,但是及時送來了錢,無論任何時代任何社會都有封口費的說法,只要有了封口費,一樣可以把這第二部分曝光撤下來,假如新聞曝光的主角既沒有後台又沒有封口費,那麼就對不起了,我們邢台長一定會秉公執法,公事公辦。一個縣電視台台長敢這樣做是需要頂著不少壓力的,他之所以敢這樣做,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姐夫是縣長楊守義。
和張揚一起前往春陽的是派出所副所長杜宇峰,他們的準備還是相當充分的,帶上了那天下清河村村民圍攻張揚的全部卷宗,這就是證據,杜宇峰雖然身在黑山子鄉,可是對縣裡的一些情況還是很清楚的,路上就已經將邢濟民的為人做事方法告訴了張揚,擺在張揚面前的解決方法有兩個,一是動用李長宇的影響力,只要縣委書記李長宇給邢濟民打一個電話,估計邢濟民一定會買賬,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把封口費乖乖送上去,這兩個方法對張揚來說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可是張大官人從來都是個不服輸的脾氣,假如自己這麼做了豈不是等於向人家認輸?再說了,李長宇雖然有把柄握在自己手裡,可是人家已經幫了自己不少,自己動不動就打著人家的旗號去做事,人家不嫌煩,自己還嫌丟人呢。
杜宇峰並不清楚張揚和李長宇之間的關係,也不知道王書記已經批下來了兩萬塊活動經費,所以還是很為這位小兄弟擔心的,他在縣裡也沒有什麼人脈,否則何至於到現在還窩在黑山子鄉當一個小警察?
反倒是張揚仍然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最近他對駕駛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前兩天已經跟著杜宇峰學會了起步停車,才駛出盤山公路就忙不迭的從杜宇峰手裡搶過方向盤,連續兩次熄火之後總算開著這輛小麵包歪歪斜斜上了路,不得不承認這廝對駕駛還是有些天分的,開了十多公里已經像模像樣了,快到縣城收費站的時候才把方向盤還給杜宇峰:「杜哥,上次你說幫我弄駕照那事兒別忘了。」
杜宇峰笑了起來:「成,我老同學在育才駕校當校長,明天我就去找他。」
兩人就在春陽電視台對面的明珠賓館住下,這明珠賓館和人民公園毗鄰,環境優雅,是春陽縣唯一的准三星級賓館,說是准三星,那是因為還沒有正式掛上星級,雖然如此在普通老百姓的心中已經是豪華的存在。
杜宇峰原本對入住這樣的地方是持有反對態度的,可張揚一說是鄉里撥了活動經費,杜宇峰馬上變得坦然起來,既然是公派出差,就沒必要太委屈自個兒。
張揚不習慣和他人同住,索性開了兩個房間,說實話,這廝心裡存的事兒還真不少,害怕晚上一個不小心當夢話說了出來。
杜宇峰也不習慣和別人同住,因為這廝打呼嚕太響,除了他老婆,別人很少能夠承受。
入住之後杜宇峰就和他育才駕校的同學取得了聯繫,那位老同學聽說辦駕照的事情,一口應承了下來,並邀請杜宇峰晚上去他那兒喝酒聊天,杜宇峰讓張揚一起過去,張揚卻搖了搖頭,他這次來春陽的主要任務是解決電視台的那件事,而不是喝酒,張大官人對事情的輕重緩急分得還是很清楚的,不過辦這件事杜宇峰有些不方便出面,兩人商量了一下,乾脆還是分頭行動,杜宇峰去拜會他的老同學,順便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途徑可以解決這件事,張揚則留在這裡和電視台方面試著接觸。
張揚拉開窗簾,從他所在的窗口剛好可以看到電視台的大門,現在是中午十一點半,距離電視台下班還有半個小時,張揚沏了一杯春茶,坐在窗前靜靜品味著,任那股淡淡的香氣在喉頭慢慢的浸潤開來,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張揚靜靜等待著,他查到電視台員工中午就餐都是在斜對面的宴林園,那兒屬於電視台的三產,只要海蘭外出就餐,一定會從大門經過。
張揚的跟蹤yu望並非是因為杜宇峰的影響,而是他打算先見見海蘭,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然後才可以有針對有目的的解決好這件事。海蘭在這件事上無疑已經對他造成了很壞的影響,但張揚還是把這件事歸結於海蘭發洩對自己不滿的一種方式,他的內心深處還是不情願把這件事上升到海蘭一味追求工作成績的高度,因為海蘭如果那樣做的話,只能證明她還很自私,張揚希望海蘭曝光揭發這件事是出於正義感,甚至可以出於對自己的一些小小的怨念,這證明張大官人此刻的心裡還在維護著女主播美好的形象。
張揚推開窗戶,一陣清涼的微風夾雜著絲絲細雨迎面撲來,春雨如酥,潤物無聲,如此美好雅致的景致卻沒有勾起張大官人心頭的詩情畫意,反而想起了山坡上那兩頭毛驢激烈糾纏的場面,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就在這時,海蘭的倩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海蘭屬於那種初看平淡,再看讓人驚艷的女人,她身穿淺灰色風衣,腰身纖細,體型絕佳,走在電視台的俊男美女之中仍然顯得亭亭玉立,她的出色在於她對點綴的理解,紅色的高跟長靴突出了她美腿修長,這一點紅色恰恰成為人群中最亮麗的一抹顏色,讓旁觀者不由得注意這色彩的主人。
或許是天空陰霾的緣故,海蘭的臉部看起來有些蒼白,籠罩在煙雨中的俏臉有種形容不出的朦朧之美,唇彩也是火一樣熱烈的顏色,把她的蒼白映襯出一種柔弱的嫵媚。
海蘭的心情不好,從黑山子鄉回來後,她就染上了感冒,早晨還堅持前來上班,可是病情卻變得有些嚴重了,她之所以堅持前來,是因為昨晚的新聞專題被電視台剪得七零八落,一則新聞如果失去了尖銳性,那麼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海蘭當即就去找了新聞組的負責人,可是讓她失望的是,一個小小的春陽縣電視台,其官僚程度絲毫不遜色於江城市電視台,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一手採輯的新聞已經成為了別人利用的工具,這樣的天氣原本就會讓人生出多愁善感的心思,海蘭仰起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感覺自己的一顆心變得潮濕了起來,別樣沉重。
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何會選擇這個縣城,想要逃避?可是生活在這世界中,誰又能逃避的開呢?海蘭戴上了墨鏡,她的天地瞬間變得更加黯淡。
經過公園門前的時候,一輛汽車從她的身邊疾馳而過,海蘭已經預見到自己將要面臨的尷尬局面,可是已經來不及做出躲避的動作。
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臂膀攬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將浮萍般的她環圍在一個溫暖安全的港灣,道路上的積水被高速轉動的車輪飛濺起來,甩落在那男子的身上。
海蘭驚魂未定的抬起頭,明澈的美眸透過墨鏡的上方望去,看到張揚陽光燦爛的那張笑臉。
這廝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你看起來就像個賬房先生!」
海蘭有些驚慌的推開張揚,卻正推在張揚健碩的胸膛上,重生後的張大官人對稍嫌瘦弱的身板兒有些不滿意,這段時間可沒停止過鍛煉改造,兩塊胸肌已經小有規模。
海蘭之所以驚慌,一是沒想到張揚會在這裡出現,二是因為她所做的新聞專題顯然損害了張揚的利益,面對張揚時畢竟有些心虛的成分。
張揚笑容不變,看了看海蘭抵在自己胸口上的白嫩小手,有些誇張的說道:「有沒搞錯,你居然敢摸我胸?」
海蘭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在她發笑的瞬間忽然意識到,雖然自己在新聞中已經把張揚當成了一個反面人物塑造,可是內心深處對這個厚臉皮的傢伙還是沒有太多反感的。拋卻在黑山子鄉發生的那些事不談,剛才張揚的的確確幫了她一個大忙,避免了她成為落湯雞的尷尬,望著張揚後背濕淋淋的衣服,海蘭還是感激的,她小聲說了句:「謝謝!」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昨晚新聞剛剛播出,這廝現在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該不是為了這件事來得?而且海蘭還意識到了一個讓她憤怒的現實,張揚和她在這裡的相遇顯然不是巧合,這廝在跟蹤自己。想透了這層道理之後,海蘭對張揚剛剛產生的那點好感頓時蕩然無存。
張揚微笑道:「吃飯了沒有?我請你!」
海蘭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吃飯,也沒打算吃飯,更沒打算接受你的邀請。」
張揚笑得越發開心。
海蘭也笑了,一陣涼風吹來,刺激的她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揩了揩鼻子,黑長的睫毛有些虛弱的垂了下去,張揚做了一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動作,伸出他寬厚溫暖的大手輕輕貼在她的額頭上,這讓海蘭多少有些吃驚和抗拒,可是心底卻不得不承認,這種溫暖讓她感覺很舒服很踏實:「發燒了!」
海蘭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和張揚的距離:「一點小病,沒事!」
張揚望著天空中開始變得密集的雨絲,忽然脫下他濕漉漉的皮夾克,雙手撐開遮住海蘭頭頂的天空,海蘭咬了咬下唇,望著這個比她要小上許多的少年,海蘭居然從心底產生了一絲依賴感,也許是她生病的緣故,手足軟綿綿的變得沒有力氣,她站在張揚為她營造的這片無雨的空間中,濕冷的內心終於有了些暖意,雖然她明知這廝現在的表現純粹是為了博取自己的好感,海蘭帶著幾分戲謔道:「小張主任,別虛情假意的試圖感動我,我這人是個鐵石心腸。」
張大官人很認真地糾正道:「是同情,你一個女孩子,又有病,孤零零站在風雨裡實在太可憐了,這樣吧,我送你回家!」
海蘭秀眉顰起,雙目充滿警惕的看著張揚。
張揚不禁笑了起來:「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是一個國家幹部,我有我的黨性和原則。」張大官人自從遞過入黨申請書之後,這句話就時常掛在了嘴上。看到海蘭還在猶豫,張揚建議道:「要不我送你去醫院?」
「我不打針!」海蘭雖然這麼大了可是對打針卻一直怕得很,她感覺自己這會兒虛弱的隨時都可能倒下,揮手叫了一輛面的,張揚扶著她在後座上坐下,海蘭居然沒有反對,咳嗽了一聲道:「春寧小區6號樓!」
春寧小區距離電視台也就是一公里多的距離,平時她都是步行上班,小區雖然不大,可是勝在寧靜,裡面綠地眾多,修整的極為乾淨。
張揚扶著海蘭下了汽車,搶先把錢給付了。
海蘭擺了擺手,讓張揚現在就回去,張揚看著她沒走出兩步,腳下卻是一滑,海蘭發出一聲嬌呼,左腳不慎扭到了,人如果倒霉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她躬下身子,痛得好半天直不起腰來,可是也沒見身後的張揚過來扶她。
海蘭咬了咬牙,忍著痛向前方跳著走了一步,卻無法繼續堅持下去,求助地轉過身去,卻見張揚向面的走去,海蘭心中無名火起,這廝還算人嗎?一點助人為樂的精神都沒有,還有臉說自己是國家幹部。女主播居然忘了,剛才可是人家把她送到家門口的啊。
面的車開走了,張揚卻留了下來,張大官人可沒有女主播想像中那樣不堪,遇到這樣的天賜良機,他又怎會錯過,臉上裝出非常關心的表情:「怎麼了?扭到腳了?」可惜這廝的演技在海蘭這個專業人士的面前實在不值一提,海蘭一眼就看出了他表演的痕跡,她知道這小子根本不關心自己是否扭到腳,他所關心的是找到了一個可以接近自己的機會。海蘭點了點頭:「我住502!」
張揚抬頭看了看,這座小區中五樓已經是最高的樓層,不過這難不倒張大官人,他笑瞇瞇道:「給你兩個選擇,是讓我背你上去,還是抱你上去?」
海蘭選擇了前者,張揚老老實實在她前面蹲下身去,海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確信海蘭摟好了自己的脖子,張揚站了起來,雖然背著海蘭,可是爬五層樓也耗費不了太多的體力,不知為何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背著楚嫣然爬上懸崖的情景,海蘭的身軀似乎比楚嫣然要輕盈一些,不過相比起楚嫣然當時對自己的依賴,海蘭好像從心底在抗拒著自己,她的手臂雖然扒在他的肩頭,可是身體卻並未和他相貼,張揚雙托著海蘭充滿彈性的秀腿用力向上鬆了鬆,這個動作全無徵兆,海蘭驚呼了一聲,下意識的摟緊了他的脖子,她的身體自然而然的貼近了張揚的後背,馬上猜到了張揚的卑鄙用意,穩定身形之後,馬上雙手支撐在張揚的肩膀上,和他又分開一定的距離。
張揚笑了起來:「你是我背過的第二個女孩子。」
海蘭笑道:「別用女孩子稱呼我,我瘆得慌,有功夫去還是去騙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吧。」
張揚鬱悶的發現,自己說實話的時候往往沒人願意相信。
來到502,海蘭打開房門,這是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客廳很大,房間內鋪著深紅色的木地板,圓木色的傢俱帶有一些復古的味道,顯得很溫馨,客廳的西南角有一個螺旋扶梯通往上方的閣樓,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間奢侈了一點,張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黑山子鄉的單人宿舍,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
張揚扶著海蘭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蹲了下去:「我看看你的腳!」,話剛一說完,已經麻利的把海蘭左腳的靴子給脫掉了。
海蘭還從沒有見過這麼冒失的傢伙,阻止的話還沒說出來,腳上的白襪已經讓他給拽了下來,海蘭啐道:「你這人這麼這麼霸道?做事不考慮別人感受嗎?」
張揚意味深長笑道:「彼此彼此!」
海蘭馬上意識到他是在影射自己偷偷曝光他的事情,底氣登時弱了許多。
海蘭細嫩的左足被張揚的大手承托在手中宛如一朵潔淨的白蓮花,五隻勻稱的白嫩足趾宛如並肩開放的花瓣,仔細修剪過的趾甲上塗上了一層淡粉色的指彩,在窗外透入天光的籠罩下瀰漫出柔和誘人的光澤。足弓很美。足踝圓潤晶瑩和曲線柔美的小腿組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妙不可言的弧線。她裸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雪白迷人。海蘭從張揚突然變得灼熱的目光中忽然意識到了某種危險的存在,自己今天多少有些引狼入室的意思,有些嗔怪道:「你看夠沒有,小孩子家家的,思想這麼不健康。」
張揚笑了起來:「你的腳居然不臭哎!」
海蘭啐道:「你才臭呢!」想要收回左腳,卻被張揚猝不及防的用力扳動了一下,痛得她尖叫了一聲,可隨即腳上的痛感就完全消失了。
張揚放下她的左足,拍了拍雙手道:「沒事了,只是扭到了腳筋,你現在走兩步試試!」
海蘭半信半疑的放下左腳,試探著原地走了兩步,果然感覺不到疼痛了,想不到這廝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張揚道:「你不用擔心,我這次來春陽只是想向你解釋黑山子鄉的事情。」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文件袋,裡面裝著的是關於那天他和下清河村村民發生衝突的卷宗,張揚把文件袋放在茶几上:「你好好養病吧,有時間的話可以看看,還有,我到黑山子鄉工作還不到半個月,之前發生的那些糊塗賬不能算在我的身上,那對我可不公平。」
海蘭仍然充滿迷惑的看著他,原本她已經準備把這小子當成一個壞蛋來著,可是剛才他的表現又的確讓她的觀感有點動搖。
說完這通話,張揚起身告辭,海蘭大概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方法弄得有點糊塗了,居然沒有起身送行。直到房門蓬!地一聲關上,海蘭方纔如夢初醒,她用力搖了搖頭,看了看自己赤裸的玉足,俏臉不知為何有些發燒,揉了揉眉頭,今天自己實在太失常了,她把剛才的一切歸結於生病的緣故。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文件袋上,想了想終於還是打開了卷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海蘭終於將卷宗看完,從上面黑山子鄉派出所的公章來看,這份卷宗應該不是偽造,倘若裡面記載的一切屬實,那麼自己可能真的被人誤導了,不過海蘭很快就想起官官相護這四個字,身為政府機構部門,鄉計生辦和派出所之間自然會有所默契,可當她看到文件袋中張揚個人資料的複印件,心中開始意識到自己大概選錯了目標,張揚今年二十歲,前往黑山子鄉擔任計生委主任才不到半個月,也就是說,就算黑山子鄉計劃生育出現了諸多的問題,哪些問題也和張揚無關,海蘭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絲歉疚,看來自己真的誤會了他。她沒有想到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居然擁有這樣的智慧和油滑,海蘭開始意識到,也許自己即興發揮的這通新聞專題,恐怕會毀掉一個剛剛走入仕途年輕人的前途和未來,想到這裡,海蘭再也坐不住了,她馬上撥通了電視台新聞部的電話,要求撤下這則新聞第二部分的播出計劃,可是得到的回答卻是決定權在台長手裡。台長辦公室的電話卻始終處在無人接聽狀態中。
海蘭起身準備前往電視台解釋的時候,卻感覺到週身已經虛弱的沒有任何力量,她硬撐著取出體溫計量了一下,發現自己已經高燒39°,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雨似乎下得越來越大了,海蘭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她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已經拋棄了自己,這樣的感覺讓她心酸,她不知何時開始落下了眼淚。
就在海蘭越哭越傷心的時候,電話鈴響了,她並沒有理會,可是那鈴聲仍然頑強的響著,海蘭抽出紙巾擦去眼淚,整理了一下情緒,這才拿起電話:「喂!」
「是我,你感覺好點沒有?」張揚低沉的聲音在電話中響起。
聽到張揚的聲音,海蘭竟感覺到無法形容的溫暖,她甚至又產生了一種想哭的衝動:「我很不好……」
「哦!」電話居然就此掛斷,海蘭握著聽筒,呆呆聽著裡面的忙音,她原準備著聽這廝說兩句安慰人的話來著,讓她相信這世上畢竟還有人關心著自己,海蘭此時的心情真是鬱悶到了極點,欲哭無淚啊。一個生病的女人,一個這樣的雨季,面對著這樣一間空蕩蕩的房子,多愁善感的情緒已經如排山倒海般向她壓迫過來,海蘭抓起沙發上的墊子狠狠向大門扔了出去,然後又抱起一個墊子,把臉深深埋在墊子裡,無聲的哭泣。
可沒過幾分鐘,就響起了彭!彭!彭!的敲門聲,海蘭從墊子裡抬起頭來:「誰啊?」
「查水表的!」
海蘭從聲音中已經聽出那是張揚,站起身罵了一句:「小神經病!」汲著拖鞋跑到洗手間迅速洗了一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睛居然哭得有些紅腫了,有些鬱悶的撅了撅小嘴,這才去給張揚開門。
張揚樂呵呵走了進來,手裡拎著一大塑料袋東西。
海蘭有些詫異道:「你不是走了嗎?」
「聽說你這兒發水災,所以特地來幫忙抗洪搶險的。」張揚看著海蘭紅腫的雙眼充滿戲謔道。
看到張揚,海蘭低沉壓抑的情緒居然轉眼間就好了許多,她發現這廝也有長處,至少能夠給人帶來那麼一點點的歡樂。
張揚又伸出大手,這次被早有準備的海蘭輕輕巧巧的躲了過去,她坐在沙發上:「我量過體溫了,39°,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話未說完,又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張揚拎著那一大塑料袋東西已經進了廚房。
海蘭好奇的看著他,不過眼神中的無精打采還是掩飾不住的。
張揚買了一些草藥,還買了一個煎草藥的砂鍋,他微笑道:「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兒我把草藥煎好,你喝下去馬上就能痊癒。」
「哪有那麼神奇啊!」海蘭雖然懶洋洋的,可還是抑制不住好奇心,跟著走進了廚房。
張大官人並不是無所不能,單單是點煤氣這麼簡單的事兒就把他難住,看著海蘭啪!地一聲點燃了煤氣,張揚還真是好奇,他洗淨砂鍋,將中藥店裡買來的藥材按比例配置好了,然後開始煎藥。煎藥的空隙又下了一碗雞蛋面,海蘭本來就餓了,聞到香味兒居然食慾大開,將一碗雞蛋面吃了個乾乾淨淨。
飯後接過張揚煎好的草藥,湊到唇邊的時候忽然停頓了一下,聞了聞方才道:「你該不會在裡面下毒了吧?」
張揚不懷好意笑道:「毒倒是沒下,只是加了點春藥。」
「去死!」海蘭被他說了一個紅臉,捏著鼻子將草藥喝了,只覺著肚子裡暖烘烘一片,身體也似乎舒服了許多。坐了一會兒,身上居然發起汗來,體溫也開始下降,海蘭到房間內測量了一下,37.5°,想不到張揚煎得草藥如此靈驗!體溫漸漸恢復正常之後,頭腦也變得清醒了許多,她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自己的家裡的電話很少有人知道,張揚是如何得知的?
張揚指了指她電話旁的一張繳費單,海蘭這才明白他是通過這種途徑得到自己的電話號碼,這廝的頭腦和城府根本不像一個二十歲的少年,海蘭歎了口氣:「真想像不出,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鬼主意。」
張揚笑道:「你以為自己很大嗎?」目光盯著的地方卻是海蘭的雙峰,海蘭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上身玲瓏有致的輪廓十分的誘人,這廝的眼神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欣賞美色的機會的。
海蘭瞪了他一眼,下意識的向後含了含胸:「我可比你大五歲,五歲啊!一代人了。」她在刻意強調著兩人間的距離。
「你是不是想讓我叫你阿姨才甘心呢?」
「假如你願意,我並不反對!」海蘭的精神明顯恢復了許多。
張揚厚顏無恥道:「還是叫你姑奶奶吧!」這廝的一雙眼睛還是忍不住海蘭峰巒起伏的胸口游移,海蘭不得不又含了含胸,這才悟到他想叫自己姑奶奶的曖mei含義,這小子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決定盡快結束和張揚之間孤男寡女相處一室的過程,這麼做雖然有些不夠厚道,可是畢竟有防患於未然的先知先覺,美麗女主播雖然沒有具體證據,可是她心底已經堅定的認為,眼前這位黑山子鄉計生辦主任有相當的危險性。
海蘭拿起文件袋:「裡面的卷宗我都看過了,看來我在黑山子鄉的新聞採訪上有些疏忽。嗯……我正式向你道歉,新聞專題的第二部分,我會向台裡申請停播,希望小張主任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對我,對春陽電視台產生看法。」
張揚微笑道:「我不在乎電視台的看法。」這句話說得的確太直白了些。
海蘭當然能夠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在乎的是自己的看法,海蘭開始有些慌長了,這小孩子該不會是對自己產生非分之想了吧?身為江城市著名的女主播,海蘭的身邊從不缺乏傾慕者的存在,所以她也有一套自己的處理方法,可是她悲哀的發現,自己的方法對眼前的傢伙似乎並不好用,有必要拉遠彼此間的距離了,海蘭正準備說出送客的話。
張揚的傳呼此時響了起來,張揚看了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哥,我在青年路翰林閣對面的公話亭,有人追蹤我,我好怕!
張揚霍然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臉色頃刻間變得鐵青。
海蘭也看出他的變化,輕聲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青年路翰林閣在哪裡?」張揚對春陽縣城的地理環境算不上熟悉。
海蘭雖然也是剛來,可恰巧去過翰林閣,距離她所在的春寧小區並不遠,她小聲道:「出了春寧小區的大門向右拐,一直向前走,見到第一個紅綠燈左拐,不到一公里!」
張揚點了點頭,拎起掛在衣架上的皮衣,拉開房門就衝了出去,海蘭有些詫異的睜大了雙眼,她意識到一定有重大的變故發生,起身來到後陽台,低頭望去,卻見張揚以驚人的速度衝出了樓道向小區的大門外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