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都是一家人

    顧佳彤在張揚出手的剎那已經明白,這事兒今天非要鬧大不可,既然鬧了,也就只能由著他去了,她並不擔心張揚的戰鬥力,需要考慮的只是收拾殘局的問題,匆匆撥通了某位世伯的電話。
    張揚也不是傻子,他自有他的智慧,打人之後想要撇清後果,最好的方法就是及時離開現場,擊倒那名青年後,他拖起顧佳彤的手臂向外走去,那些服務生想上來阻攔,被張揚連續踹倒了兩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張大官人可不想留在這裡招惹麻煩。
    剛剛來到酒店的大堂,就發現大門外湧進來了二十多名身材魁梧的漢子,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來看應該是隔壁汽修廠的工人,兩家都是一個老闆出資,所以這邊出了事情,那邊馬上就收到了消息。
    張揚皺了皺眉頭,咬牙切齒的罵道:「麻痺的,老子最討厭用暴力!」
    顧佳彤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打人的時候固然痛快,可打完之後麻煩會很多,這種事情本可處理的更好!」對於張揚的衝動,她可是不止一次的領教到了。
    張揚笑道:「我喜歡直接,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打的,跟你沒關係!」
    顧佳彤白了他一眼道:「你當我願意跟你同生死共患難嗎?現在咱們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跳不了我!」
    張揚護著顧佳彤來到安全的地方,然後環視圍過來的眾人道:「來吧,今兒我心情好,絕對不讓你們骨折!」
    就在戰鬥一觸即發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幹什麼?這兒是酒店,你們當是中東戰場啊!」,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分開人群走了進來,他三十歲左右,剪著半寸,膚色黧黑,五官雖然普通,可是一雙眼睛深邃而有神,充滿了威懾力,身穿灰色對襟短衫,淺藍色西褲,黑色圓口布鞋,這樣的季節這樣的打扮多少顯得有些另類。這男子正是新景園的後台老闆王學海,他家世不錯,父母都是部級高官,可是他並沒有進入仕途,現在的一切全都是依靠自己白手起家打拼而來,是京城高幹子弟中為數不多的務實派。
    剛才被張揚擊倒在地的青年捂著流血的鼻子衝了下來,他原本是來找回面子的,看到王學海,他有些委屈的叫道:「姐夫……就是他們……他們想訛詐……」
    顧佳彤柳眉倒豎道:「你這人好沒道理,誰想訛詐你,你們酒店的菜裡有蒼蠅,這麼簡單的一個商務套餐,一開口就是八千八,公然宰客嗎?」
    王學海的臉上仍然帶著淡淡的笑容,被打得是他的小舅子田國強,對於小舅子的為人,王學海是十分清楚地,如果不是礙於親戚情面,他也不會讓田國強進入酒店幫忙管理,這小子沒什麼本事,平時卻自視甚高,沒少給自己惹禍,不過最近一段時間,來新景園鬧事的不少,這座酒店是他新近才盤下的,重新裝修營業之後,三天兩頭都有人鬧事兒,單單是菜裡發現蒼蠅的事件已經是第三起了,也難怪小舅子會表現的這樣敏感。
    王學海自認眼光不錯,從張揚和顧佳彤這對男女的氣質上就能夠看出,這兩人應該不是上門挑事的人物,顧佳彤的穿著打扮十分高貴,手袋都是LV限量版,這樣的人又怎會為了一頓飯而訛詐他們,王學海暗罵小舅子有眼無珠,可看到他被打得那樣子也的確很慘,身為姐夫,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替他出頭的。王學海笑道:「我想應該有些誤會,不過,有誤會大家說開了就行了,也不能動不動就出手啊!哥兒們,打人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這句話已經充滿了威脅。
    張揚咧開嘴笑了:「宰客也是要承擔責任的,要不咱倆單獨理論理論!」不卑不亢,寧折不彎,想讓張大官人低頭,太難!
    王學海的雙目中流露出欣賞之意,對於有膽色的人他都會表現出一絲尊重,但是在京城混,僅僅依靠膽色還是不行的,他要討回這個面子,王學海點了點頭道:「都是男人,大家各自承擔各自的責任,飯菜的事兒我來處理,打人的事兒你去承擔……」話音未落,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王學海接通電話:「自達,什麼事兒?」對方是他的老同學徐自達,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不過徐自達走的是仕途,目前在國土資源部任職,已經是副廳級幹部。而他走的是商路,兩人的友情頗為深厚,聽完電話,王學海的臉上顯出幾分無奈,他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顧佳彤從他的對話中已經聽出自己的援軍到了,徐自達的父親是她爸爸的老上級,兩家的關係一直都很好,平日裡顧佳彤和徐自達也以兄妹相稱,她遇到了麻煩,徐自達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王學海看了看顧佳彤道:「顧小姐!你是顧書記的女兒?」
    顧佳彤微笑不語,現在她所要做的就是看王學海如何變臉如何表演。
    王學海笑道:「真是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家人認一家人!顧書記上次來北京的時候,我還陪他吃過飯呢,平海駐京辦的郭主任跟我也是好朋友,自達是我的老同學,你剛才說清楚這件事,就不會產生誤會,你看這事兒鬧得!」
    田國強看到姐夫的態度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拐彎,他剛挨了一頓打,這口氣是無論如何都嚥不下去,他叫囂著:「什麼一家人,他打我,我要告他!」
    王學海臉色一沉:「國強,你別過份!」
    「我過份?人家在這裡鬧事,咱們不能慫了!」
    「小弟!你幹什麼?」一個帶著怒氣的女聲響起,這聲音對別人還不算什麼,可在張揚聽起來卻是極其熟悉,他舉目望去,從門外走入的竟然是田玲,上次在前往京城的火車上不期而遇的那位,當時張揚還幫助她出手懲戒了兩個試圖揩油的輕薄子弟。
    田玲也認出了張揚,看到自己弟弟血頭血臉的樣子,也的確有些心疼,走入酒店後,她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事情的確錯在弟弟,她向張揚笑了笑:「張揚啊,你真厲害,來到北京城就先把我弟弟給打了!」
    張揚也沒想到這事兒這麼寸,來北京打得第一個居然是熟人的弟弟,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誤傷,誤傷……那啥……醫藥費啥的,我包了……」其實他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田國強只是一些皮肉傷,並不嚴重。眼前的形勢已經明朗,這件事最終會朝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向發展,自己也不能一味強橫到底,應該適當的表現出一些誠意,讓大家都有台階可下。
    王學海並不知道妻子認識張揚,低聲詢問之後,才知道有這麼一段故事,張揚怎麼都算是有恩於他家,關係層層相扣,這事兒更加無法追究下去了。田國強清楚了其中詳情之後,也只能灰溜溜自認倒霉。
    王學海讓服務生專門開了一間包房,請他們過去飲茶,有道是不打不相識,這幫人全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事情既然已經說開,就要盡快把那丁點兒芥蒂化解,王學海是個典型的儒商,確切的說應該是官商,特殊的出身讓他對官場和商場之上都有著極深的瞭解,深諳多一個朋友遠比多一個仇人要好得多的道理。他並不重視張揚,一個貧困縣城的駐京辦主任還不能引起他的重視,他看重的是顧佳彤的身份,新近他在平海有一筆投資,提前和顧佳彤處好關係是很必要的。
    有了徐自達的電話,再加上田玲的出現,所有的矛盾自然迎刃而解,田國強很鬱悶的自行包紮去了。
    顧佳彤對王學海的印象談不上好,當然也談不上壞,經商者之間相處,對他人的精明會有一種本能的戒備,顧佳彤不想和王學海扯上太多的關係,聊了幾句就準備告辭。
    王學海表面給人的感覺很平和,可骨子裡卻是個很驕傲的人物,他很少和張揚說話,因為張揚顯然並不是他想要攀交的對象,偶有交談也只是象徵性的表示一下感謝。
    田玲比他要顯得真誠許多,她就今天發生的事情向張揚和顧佳彤表示歉意,言語中流露出對王學海的抱怨,其實她一直都沒有干涉過丈夫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她知道王學海的生意做得很大,這間新景園也不是他的主營方向,事實上也不怎麼掙錢。她瞭解丈夫的性格,沒有高額利潤的事情,他很少去幹,不知道這次為什麼會接下這間酒店,而且自從新景園重新裝修開業之後,麻煩似乎一直沒有中斷過。田玲道:「搞餐飲這麼麻煩,還不如放手算了!」
    王學海笑了笑,他明白妻子為何會抱怨,他拿下新景園的初衷並非是為了依靠經營酒店賺錢,主要是因為他得到了市政規劃的內幕消息,拿下這間酒店不但是為了將來獲得高額的補償款,還為了拓展關係網的需要,中國人的人情禮節大多數都要在餐桌上進行,所以王學海根本就沒有把酒店的效益放在心上。
    作為一個商者,顧佳彤敏銳地發現了新景園存在的問題,她輕聲道:「新景園過去我曾經來過,經過裝修後,條件和設施都比過去要強許多,可是看起來你們的經營狀況並不好。」
    王學海道:「顧小姐是說我管理上存在問題!」
    顧佳彤內心微微怔了怔,她對王學海這個人打了一個折扣,這廝是在通過自己的嘴巴想要表達對田國強的不滿,當著田玲的面,他能夠表現出這樣的機心,更看出這個人實在太精明。
    張揚不如顧佳彤看的全面,不過他也不喜歡王學海這個人,隨著在官場中修煉的時日越來越久,張大官人在識人這方面也有了長足的進步,王學海雖然表面上對他禮貌,可骨子裡是看不起他的,對於看不起自己的人,張揚都會產生很嚴重的牴觸感。他淡淡然笑道:「王先生自家的事情,我們這些外人當然不好參與,那啥……我還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要先走了!」
    顧佳彤也趁機起身提出告辭。
    王學海兩口子很熱情的把他們送出門外,王學海還提出要設宴款待顧佳彤,卻被顧佳彤以馬上要離開北京為由婉言拒絕了。
    坐上出租車,顧佳彤透過車窗望著遠處站在新景園大門口的王學海夫婦,禁不住歎了一口氣道:「王學海這個人心眼太多了,對她老婆也動心眼兒,這種男人我不喜歡。」
    張揚笑瞇瞇展開臂膀,攬住顧佳彤的香肩,在這樣的環境下,顧佳彤也樂得放鬆自己,軟綿綿靠在張揚的懷中:「你不可以對我耍弄心眼兒,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
    張揚牽著她的手兒放在自己的雙腿之間,低聲道:「舞槍弄棒的我會,耍心眼兒我可是一竅不通。」
    「去死!」顧佳彤嬌媚的罵道,俏臉兒卻已經如同天邊錦霞般紅了起來。
    顧佳彤這次在北京的生意洽談進行的十分順利,在經歷了今天新景園的事件後,她忽然萌生了在北京開一餐館的念頭,她做事頗有些顧允知書記雷厲風行的勁頭,地址就選在了春陽駐京辦,初步的想法就是把駐京辦一分為二,大部分用來對外開方,留一小部分作為駐京辦的辦公地點,事實上這麼大的地方閒置著的確有鋪張浪費之嫌,顧佳彤會負責飯店的裝修、策劃和經營,評估之後,按照股份劃分將來的利益。
    張揚雖然欠缺商業頭腦,可是也知道這筆投資會帶給駐京辦的好處,現在到處都在說搞活三產,春陽駐京辦除了上級撥款以外,就沒有其他的盈利途徑,沒有盈利途徑,也就沒有寬裕的活動經費,在京城這種地方,沒有錢也意味著寸步難行。
    張揚和顧佳彤的投資意向剛一提出就遭到了於小冬的反對,於小冬是為了張揚考慮,當初謝雲亭下台就是因為經濟上出了問題,現在他被抓進去不久,張揚又在搞合作經營的事情,雖然出發點是為了發展招商辦,可這種時候做這種事,實在是過於敏感。
    張揚在這件事上的立場很堅定,不但要搞,而且要做得風風火火有聲有色,顧佳彤何許人也?人家是省委書記顧允知的千金,跟她合作經營等於在政治上購買了全險,別說是他的主管單位春陽縣,就算是江城市政府也不敢對這件事說三道四。
    在官場上做任何事都要遵循既定的程序和規則,張揚首先給秦清打了一個電話,將要和顧佳彤合作經營飯店的事情告訴了她。
    秦清並不知道張揚和顧佳彤之間還有這層關係,剛剛聽到這件事的反應還是有些錯愕的,可馬上她就明白了過來,這廝是要告訴她一個結果,而不是為了徵求她的意見,有顧佳彤在身後撐腰,自然不會擔心他人說三道四,他從來都是一個不安分的傢伙,無論到哪裡都會搞出事情來。秦清把他發配到北京城的初衷就是讓他遠離春陽的政治鬥爭,原指望他能安穩一段時間,可沒想到這廝剛到北京就要搞風搞雨。秦清忍不住要敲打他一下:「你剛到駐京辦,對駐京辦的業務還不熟悉,還是先搞清楚周圍的局面,謝雲亭就是因為經濟問題而被捕的,現在市裡提出要整頓各縣級駐京辦,甚至準備要收回部分權力,你在這種時候要大力發展三產,是不是有些不明智啊?」或許是覺著自己的語氣太重了,秦清歎了口氣道:「你在駐京辦不會太久時間,駐京辦的主要任務就是迎來送往,你做好自己的職責就行。」
    張揚對秦清給自己的定位極為反感,合著自己就是一萬金油,哪兒需要就往哪兒抹,自從秦清去春陽擔任縣長之後,自己就在招商辦、婦幼保健院、駐京辦走馬燈似的輪番上陣,到哪兒都是一臨時,地方換了不少,級別卻沒有任何的提升,至於權力方面,更沒有享受到任何掌握權力的快感,雖然他也清楚這件事並不是秦清故意所為,甚至可以說,秦清一直都在盡最大的力量保護著自己,可是張揚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不喜歡被女人庇護,他討厭女人比自己強勢,他希望再強勢的女人都要在自己的面前小鳥依人,百依百順,顯然秦清並不屬於他希望的這種,張揚低聲道:「組織上既然決定派我來負責駐京辦的工作,我就會盡量把駐京辦搞好,至少要把春陽駐京辦發展成為江城六縣中實力最強的一個,站著茅坑不拉屎,我沒那習慣。」
    秦清已經習慣了這廝粗俗的說話方式,沉吟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這次你之所以從春陽出去,就是因為有人在你的經濟上做文章,有了前車之鑒,我本以為你會變得更加小心,想不到你還是依然故我,還是過去那個脾氣。」
    「謝雲亭把駐京辦掏得很空,縣裡給我們每年的撥款又少得可憐,這麼點兒資金想讓我們疏通方方面面的關係,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你看看我們駐京辦,是平海這麼多縣市級駐京辦中最窮的一個,我們連一輛麵包車都沒有,我不想辦法搞點創收,難道就等著在北京城喝西北風嗎?」
    秦清不禁笑了一聲,她瞭解張揚的性情,他決定要搞得事情,就算自己反對,他一樣不會中途放棄,這次有省委書記的女兒給他撐腰,應該不會面臨太多方方面面的壓力,想到這裡,秦清也就放棄了反對,隨著對張揚的認識加深,她發現張揚並非是一個凡事衝動不計後果的人物,他擁有自己獨特的智慧,看問題的角度和別人不同,也可以稱之為另闢蹊徑。幾次麻煩的最終處理結果也表明,張揚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後手,秦清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張揚的關心似乎太多了一些,似乎超出了上級對下屬的關心範疇,她默默調整了一下心態,這才告訴張揚,自己下週一前往北京參加中央黨校的一個縣長學習班。
    這對張揚而言是一個好消息,看來自己和這位美人兒縣長緣分未盡,就算身在北京,她也會千里來相會,不過人家是他的領導,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也。
    這邊剛剛掛上了秦清的電話,信訪局的歷健全就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這兩天北京的天氣突然轉熱,歷健全本身又有些肥胖,這一路小跑已經耗去了他不少的精力,他臉上充滿了為難痛苦的表情:「張主任,出事兒了……」
    張揚客氣的笑了笑:「你先坐下再說,咱們駐京辦能出多大事兒?」
    「春陽來了二十六名老百姓上訪,如今都被弄到了馬家樓,人家通知咱們去領人了!」
    張揚皺了皺眉頭,之所以信訪局派人常駐駐京辦,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處理這些上訪者的事情,每次遇到上訪者鬧事,信訪局的幹部就會出動奉勸他們返回原籍,現在這件事也成了駐京辦的主要責任之一,張揚雖然不想管這件事,可在職責上,卻無法袖手旁觀。他向於小冬簡單交代了一下,和歷健全一起前往馬家樓領人。
    等來到馬家樓,才搞清楚狀況,那些老百姓是前來反映耕地被紅石顧煤礦無償佔用問題的,之前也有過幾次這樣的上訪經歷,不過春陽縣方面都提前獲知將他們截了回去,這次無論前來的人數,還是鬧出的動靜都是最大的,歷健全在途中已經被信訪局的領導狠狠訓斥了一通,臉色十分難看。
    張揚並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種情況,歷健全還是很有經驗的,他對那些上訪者進行一番威逼利誘的攻堅戰,很快就讓上訪者屈服,把他們帶上了汽車。
    上訪者中有一個名叫郭東祥的,這小子看到張揚後顯得十分的緊張,耷拉著腦袋往人群中縮,試圖躲開張揚的目光,越是這樣反而越是引起了張揚的注意。張揚很快就想起,這傢伙就是那天在張五樓礦難中攻擊秦清和自己的四人之一,想不到這次的上訪和他也有關係。
    張揚冷笑著走了過去,揪著他的衣領把他從人群中拽了出來,郭東祥想掙脫,被張揚伸出手去結結實實在後腦勺上打了一巴掌:「給我老實點兒,信不信我揍你!」
    郭東祥在張揚的手底下吃過苦頭,可周圍的那幫上訪者卻不知道張揚的厲害,一個個叫囂道:「你是國家幹部,你要注意工作方式,信不信我們告你!」
    張揚眼睛翻了翻,他懶得和這幫人一般計較,他的大局觀向來不怎麼樣,看問題首先想到的是從自身利益出發,這些人上訪給他帶來了麻煩,觸犯他的利益,所以張揚自然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好氣。
    歷健全處理這種事相當有經驗,通過剛才的威逼利誘好不容易才把這些上訪者的情緒穩定下來,生怕張揚的舉動再激起了他們的反感,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拚命向張揚使眼色。
    張揚並沒有理會他,冷冷看著郭東祥道:「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兒?」
    郭東祥哆哆嗦嗦道:「我們都是紅石谷的老百姓,紅石谷建礦那會兒,礦裡分批給我們青苗補償費,當時說好了一畝地一年兩千塊錢,一年一付,可我們只收到了第一期補償,二期青苗補償已經拖了四個多月,到現在還沒見一個子兒。」
    張揚罵道:「你說說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吃飽撐的?青苗補償沒有到位,你們去找礦裡要,礦裡不給你們就去找縣裡要,麻痺的,你們倒好,直接一車來到北京,屁大點事兒還準備驚動中央領導啊?」
    郭東祥這會兒膽氣似乎壯了一些,他理直氣壯道:「我們去找了,人家礦裡的領導已經說了,一畝地補償十萬塊,這些錢都給了縣裡,讓我們去找縣裡要錢,你說說縣裡每畝地拿了十萬,到了我們身上每畝地才劃到六千,而且這六千也只有兩千到了我們的腰包。」
    歷健全聽到這裡也忍不住了:「胡說什麼,就你們那耕地一畝地補償十萬?你也不動動腦子,整個中國有這麼貴的土地嗎?你當你們種的是天安門啊!」他敢斷定一定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礦領導信口開河。老百姓信以為真,所以才引發了這場上訪風暴。有一點毋庸置疑,這筆青苗補償款並沒有及時發放到老百姓的手中,否則事態也不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歷健全鄭重承諾,一定會向縣裡反映這件事,力求青苗補償款在最短的時間內下發,其實他對自己的承諾壓根沒有半點把握,想得是盡快吧這幫上訪人員哄回去,至於以後的事情,那就不是他的責任了,話說,他在北京只負責一個月,只要確保這段時間內事情不再鬧大,以後愛誰誰。
    張揚當然能夠明白歷健全急於平息事態化解責任的心理,作為駐京辦主任,以後如果有了同樣的麻煩,他還是無可推脫,想徹底解決這件事,必須把青苗補助款的事情落實,張揚正準備向秦清回報的時候,秦清的電話已經及時打來了,秦清讓張揚去做的就是,盡快平息事態,把這些老百姓送回春陽,她代表縣政府向上訪者承諾,一定據實調查,如果所欠青苗補償款屬實,一定及時下發。
    有了秦清的這句話,張揚處理這件事就容易了許多。
    在送走了這群上訪者之後,張揚本以為事情會就此結束,可週一秦清過來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並沒有就此而終結。
    和秦清同機抵達北京的還有江城市市委書記洪偉基,洪偉基是前來參加會議的,他和秦清算得上是不期而遇,負責迎接洪偉基的是江城駐京辦主任劉志宇,江城駐京辦方面一共出動了五個人,三台車,一輛寶馬五系,一輛奔馳三二零,還有一輛奔馳六零零,迎接市委書記的規格自然要做到前呼後擁,而且江城駐京辦主任劉志宇和機場的關係很好,他們的三輛車竟然可以直接開入機場。
    洪偉基走出飛機的剎那,江城駐京辦美麗妖嬈的副主任林婉就捧著鮮花迎了上去,洪偉基看到這樣的排場,這樣的招搖,也不禁皺了皺眉頭,可是眼睛裡一絲藏不住的得意還是流露了出來,每個人都喜歡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他看了看走在身後的秦清,指了指下面的車:「小秦啊,一起上車吧!」
    秦清矜持地笑了笑:「算了,洪書記,我們春陽駐京辦的那些同志都在外面等著呢,我還是坐擺渡車過去,總不能讓他們大老遠來就撲個空。」
    洪偉基點了點頭,腦子裡搜索著一個名字,他低聲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春陽駐京辦的主任好像是叫張揚吧?」
    秦清微感錯愕,她沒想到市委書記會對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幹部印象如此深刻,這件事對張揚而言不知是好還是壞。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