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幕後風雲
安德淵搖了搖頭,用力抽了一口煙:「我不走!」
走入房內的張揚剛好聽到了他的這句話,冷冷笑了一聲。
安德淵聽出了張揚笑聲中的不屑,他抬起雙眼盯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在取笑我?」凜冽的殺氣隔空傳來,以張揚的鎮定也感到一絲寒意。
張揚道:「我為什麼要取笑你?我和你根本就素不相識,如果不是因為安老,如果不是因為小妖,我才懶得管你,你是死是活跟我有個狗屁關係?」他說得的確是事實。
安德淵聽到他這樣說不怒反笑:「你很帶種!」他轉向安語晨道:「小妖,你眼光不錯!」
安語晨被他說得臉上一熱,輕聲啐道:「四叔,你胡說什麼?他是我師父!」
張揚道:「換成我是你,我可能會比你還要激動,要找出所有的仇人,把他們一一幹掉!可是現在安老還躺在醫院生死未卜,你十幾個親人還躺在停屍間裡屍骨未寒,你有沒有找到你的仇人?你知不知道真正把你們家害成這個樣子的是誰?」
安德淵沉默了下去,他把煙蒂扔到了地上,有生以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痛苦過,死去了這麼多的親人,到現在還不知道幕後的真兇是哪一個。
安語晨顫聲道:「四叔,今天這件事之後,整個香港的警察都會找你,你多留在這裡一分鐘,就多了一分危險,爸爸入獄,五叔中槍,二叔、三叔已經死了,爺爺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你們任何一個,這些年你雖然不在他身邊,可是我知道,爺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他真正最關心的就是你,他常常對我說,你們兄弟幾個,你是最像他的一個!也是最不聽他話的一個……」
安德淵用力抿起嘴唇,充滿稜角的面孔上浮現出莫名的悲哀和深深地內疚。
安語晨道:「是爺爺讓我來找你,他讓你馬上離開香港,四叔,你聽不聽他的話?」
安德淵閉上雙目,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道:「我走!」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僅僅是因為父親的緣故,今天和周興宇的談判讓他意識到真正的兇手仍然潛伏在幕後,對方不但要搞垮安家,而且要挑起他對三合會的仇恨,讓他和三合會之間拼上一個兩敗俱傷,如果他執意留在香港,不但會引起警方的注意,而且會讓親人的處境變得越發危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安德淵明白,短時間內想要復仇並不現實,他決定選擇暫時性的退避,讓親人安心。
當晚由國安方面安排船隻將安德淵送走,遙望遠方漸行漸遠的漁船,邢朝暉長舒了一口氣。
夜鶯微笑道:「麻煩總算可以告一段落,頭兒,是不是感覺到如釋重負?」
邢朝暉點了點頭道:「還有一件事,明天你親自押著張揚返回內地,反正你也要回總部,提前走兩天吧!」
夜鶯道:「經過安德淵這件事,安家黑社會的嫌疑更加難以洗清,會不會對內地發生的事情造成影響?」
邢朝暉道:「從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安志遠的產業大都沒有什麼問題,可以說他投資清台山旅遊開發的資金絕對不是黑錢。」
夜鶯笑道:「這麼說,張揚這次前來的目的已經達到,拿到這份證明就可以幫助他的朋友洗刷嫌疑了!」
邢朝暉卻搖了搖頭:「夜鶯,你對國內的體制並不瞭解,官場上的事情絕對比我們遭遇到的事情更為複雜,我們的證據不可以公開,除非安家拿出這份證據!」
夜鶯皺了皺眉頭道:「安家的事情很複雜,這次死了這麼多人,連信義社、三合會都牽涉進來,以後的麻煩肯定還有很多。」她停頓了一下道:「頭兒,安德恆這個人很值得懷疑,從安志遠保險櫃中的材料來看,他並不是安志遠的親生兒子,在安志遠的遺囑中他獲得的財產也是最少的一個,安家五個兒子,除了死去的兩個大都麻煩在身,只有他才是最後利益的獲得者。」
邢朝暉淡然笑道:「我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他們的家事我們無權過問。這件事千萬不要讓張揚知道,他和安家的關係很密切,我暫時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張揚將安語晨送到醫院門外時,邢朝暉打來了電話,確信安德淵已經平安無恙的離開了香港,張揚將這一消息馬上告訴了安語晨。
安語晨點了點頭:「謝謝!」她的語氣顯得有幾分陌生,這段時間連番的變故,讓這個任性的小丫頭突然間成熟了起來。
張揚敏銳的覺察到這種距離感,他低聲道:「小妖,我們之間好像用不著那麼客氣,我是你師父。」
安語晨抬起頭,明澈的美眸凝望張揚:「張揚,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張揚搖了搖頭道:「小妖,如果我能夠預知你們安家的血案,我絕不會坐視不理,你相信我,我永遠不會害你!」
安語晨笑容中帶著幾分淒楚的顏色,她慢慢向後退去:「明天我就不去機場送你了,一路平安!」
「小妖,保重,無論你發生任何事,都要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
「保重……」安語晨心中悵然若失,她扭過頭去,把目光投向深遠的暮色。
坐在回程的飛機上,張揚的腦海中仍然在不斷浮現出安語晨蒼白淒涼的笑容,這次的香港之行他親身經歷了安家血案,如果不是配合國安行動,他恐怕也會被那場爆炸所波及,張揚百思不得其解,安家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究竟是什麼人會如此殘忍向安家下如此重手。他回憶著安老壽辰當日發生的一切,忽然想起麗芙當日曾經打開過安老的保險櫃,不知道保險櫃中究竟藏有怎樣的秘密,他轉頭望去,麗芙坐在靠舷窗的車裹著毛毯已經入睡,她的睡姿很美,像極了傳說中的睡美人。
可是張揚還是從她心跳和呼吸的細微變化上覺察到她並沒有真正入睡,輕聲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著!」
麗芙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睜開雙眼,深藍色的美眸略帶嗔怪的瞪了張揚一眼:「人最好不要太精明,否則很容易讓人生出防備之心。」
張揚向她身邊湊近了一些,附在她耳邊小聲道:「你拍的那些東西,究竟寫的什麼?」
麗芙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道:「我才發現你的好奇心比女人還要強!」她壓低聲音道:「實話告訴你,我也不知道,我繳上去了,怎麼處理是人家的事情,我才懶得操心呢!」
張大官人極為遺憾的歎了口氣。
麗芙微笑道:「聽說你就快晉陞副處了,這麼年輕就能登上這樣的職位,放眼國內政壇找不出幾個吧!」
「挖苦我?我怎麼聽著你好像在挖苦我?」
「忘了提醒你,我們頭兒說話經常不算數,這事你最好別抱太大的希望!」
「什麼?」張揚瞪大了雙眼,然後臉上浮現出一絲陰險的笑容:「他敢,他敢出爾反爾,老子就把你們的那點秘密全部公諸於眾。」
「你不怕遭報應?」
「你們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這年頭,誰怕誰!」
張揚和麗芙在機場外分別,兩人都有許多的事情做,對他們而言,香港的相識只不過是一場偶然的邂逅,他們彼此要走的路不同,麗芙選擇的是一條潛伏在陰影中的間諜生涯,而張揚走的是一條光明正大的仕途之路,兩人就像生活在白天和黑夜的不同生命,即便是有所交匯也注定只是極其短暫的。
張揚在首都機場外正準備攔車,卻發現一輛綠色的甲殼蟲向自己駛來,車內坐著的正是顧佳彤。張大官人笑嘻嘻走了過去,圍著甲殼蟲轉了一圈。
顧佳彤落下車窗,忍不住斥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啊?」
「甲殼蟲見過,這麼漂亮的美女很少見到,小姐,能搭個順風車嗎?」
「少貧了你,趕快給我上車!」
張揚這才樂呵呵把行李仍在後座上,拉開車門在副駕坐好了,隨手把安全帶扣上,這是在香港養成的習慣,去了不過一星期,單單是追殺和飛車就遇到了好幾次,張大官人的安全觀念在不知不覺中提高了許多。小心駛得萬年船,開車不比騎馬,那速度真的要飆起來,護體罡氣也比不上安全帶和氣囊管用。
顧佳彤有些奇怪的看著張揚:「至於嗎?」
張揚深有感觸道:「還是社會主義好!香港都是左邊駕駛,這會兒我時差沒倒過來!」
「切,香港跟北京有時差嗎?怎麼,該不是在那邊又惹事了吧?」顧佳彤滿臉的懷疑之色,對張揚的性子她可是越來越瞭解了。
張揚呵呵笑了一聲,岔開話題道:「剛買的車啊?怎麼買了一綠色的,跟個烏龜殼似的,坐在裡面多晦氣!」
顧佳彤嫣然笑道:「我發現你對綠色怎麼這麼敏感啊?」
「不但是我,是男人都敏感,要不這大街上人來人往,怎麼很少見到有人帶綠帽子啊?」張大官人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得想起自己和顧佳彤現在的關係,可不是給她丈夫魏志誠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人性都是自私的,給人戴綠帽子的時候能做到心安理得心平氣和,要是別人給自己戴綠帽子,那絕對是忍無可忍的事情。
顧佳彤似乎也意識到了同一點,她輕聲道:「你要是喜歡,下次我就送你一頂!」
張揚瞪大了雙眼:「敢!」
顧佳彤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她並沒有急著開車,美眸凝望張揚道:「聽說安家發生了血案,這兩天我都在擔心你,給你打幾次電話都沒有聯繫到。」目光中的那份關切讓張揚心中一暖,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顧佳彤的卷髮:「放心吧,安家發生血案的時候,我並不在場,我也是事後才知到的,本來早想回來了,可安老畢竟是我的朋友,我留在醫院幫忙,所以才耽擱了。」
顧佳彤點了點頭伸手握住張揚的大手,輕聲道:「我好擔心你出事,你走的這幾天,我心裡一直都緊緊的。」
張揚笑道:「憑我的武功,又怎麼可能出事?」話雖然說得很大,可心中卻明白,現在並不是個僅僅依靠武功的時代,在香港經歷了幾次槍戰,子彈射出的威力要比拳頭強大的多。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拉開行囊從中取出了一個禮盒,裡面是他給顧佳彤買的一款歐米茄手錶,雖然算不上名貴,可是這畢竟證明他想著顧佳彤,顧佳彤咬了咬櫻唇,黑長的睫毛垂了下去,伸出潔白細膩的手腕,讓張揚給她把手錶戴上,明澈的美眸中蕩漾著深深的情意,她仰起頭,柔聲道:「吻我!」
張揚向周圍看了看,這裡畢竟是機場外,不時有行人經過,有些心虛道:「那啥……回去再說,別遇到了熟人!」
顧佳彤忽然抓住他的衣領,把他的頭拽得低了下去,櫻唇用力印在他的嘴唇上,張揚緊緊抱住她的嬌軀,顧佳彤感到有一個堅硬的東西抵住自己的腰腹,含羞道:「壞蛋,回去再說……」
張大官人很無辜的說道:「那啥……是波桿!」
顧佳彤這才知道自己意亂情迷之中會錯了意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一把推開了張揚,俏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張揚樂呵呵道:「走吧,再不走,真要天黑了!」
回到春陽駐京辦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因為提前知道張揚到來,於小冬專門安排好了飯菜,張揚出人意料的沒有喝酒,簡單的吃了點,便和顧佳彤來到他的辦公室內,去香港這幾天,他對平海發生的事情都不清楚,所以想從顧佳彤這裡得到一些情況。
顧佳彤為他泡了杯龍井,兩人隔著辦公桌坐著,張揚道:「江城那邊怎麼樣了?」
顧佳彤道:「李長宇和秦清都沒有交代任何的情況,秦清沒有什麼問題,可李長宇被調查出許多事,不但查出了他包養情婦,而且還查出他在春陽期間曾經有不少的經濟問題,各方面的證據對他都很不利。」
張揚早就知道李長宇和葛春麗的事情,至於李長宇貪污他也並不驚奇,畢竟當初他發現李長宇玩車震的時候,李長宇曾經一次性給過他一萬塊,作為一個縣委書記,單憑著那點工資是拿不出這麼多錢的。其實真正要查,又有幾個領導能保證在經濟上清清白白幹乾淨淨,張揚不信,打死他都不信,可李長宇現在的處境微妙,這些事又一併爆發了出來,看來他的前景很不妙。
張揚道:「佳彤姐!這次我去香港,安老曾經當著我的面證實,他投資清台山旅遊開發的錢乾乾淨淨,不是黑錢。」
顧佳彤冷靜道:「口說無憑,除非拿出確實的證據,張揚,我看這次李長宇很難推卸責任!」
「顧書記怎麼說?」
「他說對黨內的腐敗分子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張揚充滿信心道:「你幫我轉告顧書記,我已經找到了切實的證據,很快就能夠證明清台山的投資沒有任何問題。」
顧佳彤咬了咬嘴唇,俏臉上卻露出一絲為難之色。
張揚敏銳的覺察到她的異樣,輕聲道:「怎麼了?」
顧佳彤很艱難地說:「我想……我想爸爸不會站在你這邊!」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卻如同霹靂一般震響在張揚的內心,張揚猛然醒悟,這件原本沒有任何切實證據的事情,之所以越鬧越大,背後一定有人在悄然推手,身為平海省的一把手,如果顧允知想要蓋住這件查無實據的事情,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夠做到,根本不會鬧到讓中紀委介入,可他為什麼始終冷眼旁觀,聽之任之,到現在又表明了他堅決打擊腐敗分子的態度?難道他要一步步打蛇朝上,藉著清台山事件製造一場平海省內的政治風暴?
顧佳彤其實早已看出父親在這場政治風暴中起到的作用,對於政界的事情她不想過問,尤其是涉及到父親的,她始終認為,只要父親去做的事情,肯定有他充足的理由。她所關心的只是這場風暴究竟會不會波及到張揚,在她看清父親的真正目的絕不是幾個小蝦米的時候,她放下心來,就算波及到張揚,她也有足夠的信心將張揚從這場政治風波中解脫出來。
從張揚前往香港開始,顧佳彤才逐漸意識到張揚並不是一個明哲保身的人,更主要的原因是,這次平海發生的政治風暴,首先波及的就是對他最為重要的兩個,李長宇和他的關係亦師亦友,無論他和李長宇的相識通過何種方式,可現在他和李長宇之間的情義已經很深,張揚是個懂得感恩的人,沒有李長宇,他就不會進入仕途,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是李長宇幫助他一步步認識了官場的面目,他對李長宇心底深處早已存下了義字。
秦清更讓張揚割捨不下,雖然他和秦清之間從未表露過心跡,可從秦清不惜聲譽,勇敢站出來為他洗脫嫌疑的時候,張揚就已經明白了她的心跡,前些日子自己遭遇政治危機,又是秦清力排眾議,堅持保護了自己,他對秦清那是割捨不斷的情。
張大官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決不能眼睜睜看著李長宇和秦清落難而坐視不理,他低聲道:「可是李長宇和秦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錯誤!」
顧佳彤歎了一口氣,張揚在政治上無疑是不夠成熟的,一個有情有義的人應該說並不適合官場,在官場上犯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站錯隊,無論李長宇還是秦清顯然都不是站在父親的隊列之中,他們的領隊是許常德,甚至可以說,平海北部多數幹部都是許常德的班底,這種情況在江城的體制中表現的尤為嚴重,父親對許常德不滿意,所以他才會先後兩次出手幫助張揚,想到這裡顧佳彤又感到父親太現實,他做每件事都有他的動機和目的,輕易不出手,出手一定要符合他的政治利益。在政治上,他很少顧念個人的感情。
張揚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經顧佳彤一說,他才意識到這件事遠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背後還存在著這麼多的複雜關係,顧允知在平海的地位毋庸置疑,如果他想要通過這次事件把許常德打下來,那麼就不會輕易中途收手,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也不可能忽然偃旗息鼓雲消霧散。張揚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份量,他在顧允知面前的影響力應該幾乎等於零,打擊許常德他並不反對,可是打擊許常德卻要付出李長宇和秦清的重大代價,張揚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他發現自己的政治境界和真正的高手想比相差的實在太遠。
顧佳彤起身來到張揚身後,從後面抱住他,她很不忍心看到張揚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想幫他,可是她瞭解自己的父親,他絕不會因為親情而改變自己的政治決定。
「明天我回江城一趟!」
顧佳彤搖了搖頭道:「我不許你去,現在正是最敏感的時候,你選擇這個時候回去,只會招惹麻煩!」
在顧佳彤的勸說下張揚終於打消了近期返回江城的打算,反覆考慮之後,他選擇先給杜天野打了一個電話。
杜天野對張揚的來電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他現在仍然在江城沒有返回,微笑道:「張揚,從香港回來了,一切還順利嗎?」
張揚意味深長道:「總算活著回來了,被人強抓了壯丁,免費給他們打了幾天工,只差沒把我這條性命給搭進去了。」
杜天野知道他所指的是國安臨時徵用他加入行動計劃的事情,不禁樂得哈哈大笑起來,好半天方才止住小聲道:「老邢是我的好朋友,人很不錯,我讓他多照顧你!」
「他有沒有把安老出資的證明給過你?」張揚並不想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這件事。
杜天野沉吟了一下:「張揚,每個部門有每個部門的規定,老邢無需為我負責,他的證明也見不得光,這件事你不用管了。」
「可邢朝暉說過,他現在有安老出資沒有問題的證據,既然有證據,就可以證明清台山旅遊開發項目沒有任何問題,也就是說你們針對李長宇和秦清的調查沒有意義……」
杜天野大笑起來:「張揚啊張揚,你這個春陽駐京辦主任管得真是越來越多了,我們中紀委的事情什麼時候也輪到你當家了?」他的語氣雖然友善,可是從他的言辭中仍然可以聽出不悅的成分,朋友歸朋友,工作歸工作,他認為張揚目前所說的已經超出了他的職權範圍,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張揚道:「杜哥,清台山旅遊開發項目最早是我牽頭的,就算追究責任也追究不到他們的身上……」
杜天野不想就這個問題再和張揚談論下去,他低聲道:「叫我杜哥就不要探討工作上的事情,作為中紀委的工作人員,需要你協助調查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張大官人聽著電話裡嘟嘟的忙音,心裡這個怒啊,我靠,你狗日的居然掛我電話,麻痺的,不就是個中紀委五室的主任嗎?你牛逼啥?當初哭喪個臉求我救你女人的時候怎麼不掛我電話?張揚在這裡鬱悶著。
杜天野的電話又打了回來,他也覺著掛張揚的電話心理上有些過意不去,這廝怎麼也是文玲的救命恩人,自己這麼做多少有點忘恩負義,他歎了口氣道:「張揚,聽哥一句話,這件事你就別跟著摻和了,該怎麼做,我自有分寸,而且你要相信黨,相信政府,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幹部。」
杜天野給張揚打電話的時候,正在江城聽荷軒的包間內,他之所以在這裡,是接受一位老同學的私人宴請的,這位老同學就是江城市市委書記洪偉基。洪偉基、杜天野和現任平海省省長許常德全都是同期中央黨校的同學,他們三人的私交很好,洪偉基和杜天野因為年齡相差不大,所以他們兩個更為親近一些。
無論是洪偉基還是杜天野都心知肚明,在眼前這種敏感的時候,他們並不適合接觸,所以洪偉基私下邀請杜天野見面也是經過一番斟酌的,這次見面很隱秘,很私人,私人到洪偉基連秘書司機都沒有通知,自己開車來到了這裡。
杜天野來平海已經十多天,這段時間他的主要任務就是調查清台山旅遊開發中的資金問題,首先牽涉到的就是李長宇和秦清,他們被雙規之後,沒有交代任何實質上的問題,在杜天野的眼中,這種幹部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的的確確沒有任何的問題,還有一種就是他們的心理素質極好,嘴巴很硬,這兩種人都是杜天野欣賞的。
聰明人在一起相處,往往用不著拐彎抹角,洪偉基覺著他和杜天野都屬於精明的那種,而且他認為彼此的關係很好,應該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所以洪偉基一見面就開門見山道:「老弟,我今天請你過來,一是為了跟你敘敘舊情,二是為了瞭解一些情況。」
杜天野和洪偉基碰了一杯,兩人喝得都是茶,真有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了。
洪偉基道:「長宇同志和我是老同學,他的工作能力,工作成績還是有目共睹的,清台山旅遊開發項目,無論港方的資金有沒有問題,可是這個構想是好的,我來江城雖然時間不長,可是我也想走綠色經濟的道路,我對這個項目是贊同的。」
杜天野道:「李長宇不僅僅是清台山的問題,我們去春陽調查情況時候收到了許多舉報信,反映他在春陽縣任職期間,在經紀上、作風上都有著相當嚴重的問題,對一個黨的幹部來說,他顯然已經逾越了自己的指責,對政府,對老百姓是不負責的。」
洪偉基歎了口氣道:「多數都是些查無實據的事情,老弟,今天這裡沒有外人,我也就實話實說,在中國做官很難,做官也很容易,如果你想渾渾噩噩的混下去,這官很好當,可是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事,就不可能不得罪人,就不可能堅持住所有的原則,只要大方向沒有錯誤,一些旁枝末節的小事不可以否定一位幹部的所有成績。」
杜天野微笑道:「很多優秀的領導幹部都在陰溝裡翻船,別小看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往往它們才是最致命的。」
洪偉基沉默了下去,抿了一口茶,低聲道:「其實你和我都明白,李長宇很無辜!」
杜天野很狡猾的回答道:「我是代表中紀委來檢查工作,我的任務是查清這件事,至於最後的處理,輪不到我來過問。」
洪偉基道:「老弟,你們要查到什麼時候?」
杜天野道:「我下周會返回北京,把目前的問題向上面匯報一下。」
「問題都是越查越多,你們做紀委工作的應該明白,這天下間就沒有查不出問題的幹部!」
杜天野笑了起來:「所以,要好好做官,千萬別被我們紀委盯上。」他慢慢放下茶杯,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聽說許省長去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