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省委書記的境界

    顧允知點了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夏伯達道:「佳彤對李長宇的事情很關心,這段時間多次向我打聽過。」
    顧允知皺了皺眉頭,女兒也在他面前表露過對清台山事件的關心。
    夏伯達又道:「我聽說李長宇是張揚的義父,張揚和明健、佳彤都是好朋友。佳彤之所以過問大概是因為張揚找她求情的緣故。」
    顧允知慢慢放下茶杯,低聲歎道:「中國的關係網啊,無處不在,李長宇和洪偉基是大學同學,洪偉基和許常德又是黨校的同學,正是這錯綜複雜的關係,讓我們的工作變得很難開展,幹部隊伍中劃分出一個個的小集體,一個個的小圈子,他們拉幫結伙,相互包庇,搞得像個江湖幫派,哪裡還是黨和國家的幹部?這種現象應該從根本上杜絕。」
    夏伯達小心問道:「江城的事情會怎樣處理?」
    顧允知微笑道:「我們的很多幹部都要加強學習,這個李長宇倒是很有點意思。」
    夏伯達被顧允知的這番話弄得雲裡霧裡,他原本以為顧允知會對李長宇嚴打到底的,不過聽他現在的口風好像有所緩和,他不敢貿然說話,害怕被顧允知責怪,只能靜靜等待著下文。
    顧允知拿起另外一份報告道:「李長宇沒查出太大的問題,馮愛蓮的事情卻越鬧越大,真不知道常德同志是怎麼搞的,在江城當一把手這麼多年,出了這麼多的事情都不去解決,現在好了,事情鬧大了,鬧起來了,再去處理,已經給國家和人民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夏伯達對馮愛蓮事件並不太瞭解,他低聲問道:「很嚴重嗎?」
    顧允知點了點頭:「牽涉很廣,黎國正也擺脫不了關係,這件事才是重點啊!」他痛心疾首的說:「我們是人民的公僕,可公僕卻要貪污老百姓的血汗錢,怎能不讓人民失望,正是幹部隊伍中的這一小部分蛀蟲,影響到了黨的聲譽,對這種人我們決不能放過。」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省紀委對馮愛蓮事件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因為黎國正的身份較為敏感,所以還是同意他暫時從江城市長的位置上退下來。」顧允知的這番話在暗示,黎國正的事情並不會因為他主動退下來而結束。
    「有人選了?」夏伯達這句話問得有些冒昧,可是他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其實夏伯達一直以來都很盼望走出去,跟在顧允知身邊當跟班已經好多年了,雖然級別一直在提升,可畢竟沒有一方大員揮斥方遒的那種暢快感,他想得到權力,想要獲得眾星捧月的滿足感,呆在顧允知的身邊越久,他的這種渴望就越強烈。
    顧允知從這句話已經覺察到了夏伯達的渴望,他心中暗自好笑,夏伯達的忍耐功夫算很不錯的,這麼多年在自己的身邊小心翼翼,體貼入微,顧允知看得到,也明白他的心中所想,在他退休以前,一定會讓夏伯達走出去,會給他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跟了自己這麼久,就算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但江城這盤棋上,沒有夏伯達的位置,從一開始掀起這場政治風暴,顧允知就沒有把夏伯達計算在內,他低聲道:「我已經提議由左援朝擔任代理市長,馬上會拿到常委會中討論。」
    夏伯達抑制不住臉上的失落,顧允知的提議就意味著最終的結果,常委會還從沒有否決省委書記提案的先例,他低聲道:「左援朝從江城財政局長升任副市長才幾個月的時間,現在擔任這麼重要的位置會不會缺乏經驗?」
    顧允知笑道:「經驗上肯定會缺乏一點,不過幹勁和衝勁肯定要比很多老同志要足,再說,江城的領導班子又不是他一個人,慢慢鍛煉嘛。」他的話等於是最終定論。
    夏伯達只能暗暗羨慕左援朝走了狗屎運,羨慕的人家的同時又感歎命運對自己的不公。
    顧允知道:「年前省黨校會搞個市長培訓班,你和黨校聯繫下,主要是學習關於廉潔自律的問題,對了,把李長宇也算進去。」
    夏伯達真真正正的震撼了,顧允知的這番話意味著李長宇雙規噩運的結束,意味著李長宇在仕途上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跟了顧允知這麼多年,直到現在也摸不清他的下一張牌究竟會怎麼出,當初把李長宇弄下去的是他,現在難道又要把李長宇撈起來?這顧書記的腦子裡究竟打得什麼算盤?
    顧允知當初打李長宇,真正的目的是把江城的官場重新洗牌,最大限度的削弱許常德的影響力,可顧允知並沒有預計到黎國正會突然出事,這讓江城政局的重組成為一件順其自然的事情,顧允知的初衷是想把左援朝扶起,兒子在江城發生的事情,讓他開始重新審視左援朝,左援朝在政治上並沒有他想像中成熟,可顧允知也沒有想把他放棄,提議他成為江城代市長就是在給他機會。
    顧允知在省委書記位置上的時間已經沒有幾年,所以他不允許自己的失敗,甚至連一點點的錯誤,他都不能夠接受,李長宇卻是他的一個意外發現,李長宇在雙規期間所表現出的超人意志力和高超的政治素質,都讓顧允知有種驚艷的感覺,因此他開始留意李長宇的仕途歷程,開始瞭解到李長宇成為許常德圈子中的一員純屬巧合,許常德之所以破例提升李長宇成為常務副市長,真正的用意是讓李長宇和洪偉基搭班子,以此來壓制黎國正,除此以外,李長宇和許常德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集。
    顧允知是個喜歡留後手的人,既然李長宇禁得住考驗,證明李長宇還是一個黨的好幹部,這種幹部如果一棍子打死,實在太可惜了,他要給李長宇一次機會,驗證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有過硬的政治素質,同時也要觀察一下,李長宇是不是有敏銳的政治嗅覺。
    江城製藥廠的貪污案揭發出馮愛蓮的同時,也讓江城市長黎國正深陷泥潭,目前具體情況仍在調查中,可顧允知憑直覺判斷,黎國正一定脫不開干係,這件事不查則已,查下去只會讓江城面臨另外一場地震,作為平海省委書記,顧允知擁有著非同一般的大局觀,他要在短時間內將市政斧重新洗牌,穩定江城政斧的工作。把黎國正從市政斧中踢出來,至於他的問題,顧允知並不想親自過問,他準備將這件事交給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省長許常德。在顧允知看來,許常德接受這個問題最正常不過,許常德在江城擔任市委書記多年,也就是說馮愛蓮的貪污案就發生在他領導江城期間,他和市長黎國正向來不睦,相信許常德會在處理這件事上秉著公平公正的原則。
    許常德最近始終都處於鬱悶不得志之中,清台山的時間雖然解決,可每個人都看出顧允知是在利用這件事打擊他,削弱他在平海北部的影響力,而他在整個過程中雖然幾經努力,可是仍然無法改變自己被動挨打的局面,和老謀深算的顧允知相比,他的道行還是差上不少的,許常德很憤怒,卻又不得不克制內心的憤怒,他原本以為兩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可顧允知這隻老虎一天沒有離開省委書記的位置,他就一天沒有好曰子過。許常德甚至產生了悲觀的情緒,這樣下去,恐怕顧允知還沒有離休,自己就已經崩潰了。他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當初為什麼要選擇平海?假如他去北原,或者南湖都比現在要舒服得多。
    給人印象向來溫和的顧允知對待政敵的手段絕對是毫不容情,連喘息的機會都不會給。許常德知道顧允知把調查黎國正的事情交給自己後,馬上就明白了顧允知的真意,假如上次顧允知掀起清台山事件是為了重組江城官場,而這次讓自己負責江城藥廠事件,目的就是激化自己和黎國正的矛盾,讓過去的積怨再度爆發出來,黎國正雖然不是許常德一生中最厲害的對手,卻是最瞭解他的一個,兩人在一起共事了幾十年,爭來斗去幾十年,對彼此的瞭解都已經很深。許常德如果毫不留情一查到底,黎國正如果真的存在很大的問題,這件事最終的結果就會激怒黎國正,從而把鬥爭的矛頭指向許常德,許常德幾乎可以確定,他的手中一定捏著自己的某些把柄。假如自己在處理黎國正事件中表現出敷衍應付,又會被顧允知藉著機會指責自己的不作為。許常德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顧允知仍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再次返回黑山子鄉,返回這片他初入仕途的土地,一種親切感在張揚的內心深處油然而生,這裡的一山一水在他的眼中都是如此熟悉,因為要陪蘇老太去清台山,他們並沒有在鄉里停留,而是直接去了上清河村,一路之上,看到不少新建的房子,修建的半半拉拉的擱置在那裡。杜宇峰對黑山子鄉的情況最為清楚,低聲解釋道:「傳言安家停止注資後,老百姓們都感覺到沒了盼頭,很多想突擊蓋房的放棄了原有的打算,還有許多先動手的也停工了,所以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感歎道:「安家可算把黑山子的老百姓坑苦了,過去安大鬍子是明搶,現在安志遠是暗坑。」
    張揚淡淡笑了笑,並沒有多做解釋,他清楚安家是的的確確遭遇到最困難的時候。
    經過了一段修好的路段之後,前方的道路又顛簸了起來,杜宇峰苦笑道:「這次黑山子鄉讓坑苦了,鄉里財政本來就緊張,又投資了不少錢興建賓館道路,如果安家真的不投資了,鄉里不知多少年才能緩過氣來。」
    張揚微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清台山這麼好的天然條件,就算安家不來,一樣有其他的商人願意投資開發,他們不來是他們的損失,回頭我跟秦縣長商量商量,我去燕京宣傳下,看看能不能吸引其他客商過來投資。」
    坐在後座的蘇老太道:「我有十幾年沒到這裡來了,我記得前面有座牌坊。」
    杜宇峰回身笑道:「是啊,上清河村的標誌,老太太記憶力很好嘛!」
    蘇老太道:「那時候我腿腳還利索,一口氣從上清河村爬到了清台山頂,還在紫霞觀上香。」
    張揚這才想起今天是初一,老太太要求前來清台山,十有八九想去紫霞觀上香,為李長宇求個平安。
    一入上清河村的村口,就看到劉傳魁蹲在小橋上抽著旱煙,看到張揚他們的兩輛車過來,劉傳魁站起身,慢騰騰的走了過來,張揚推開車門走了下去,把帶來的兩條紅塔山塞給了劉傳魁:「老支書,這麼久沒見想我沒有?」
    劉傳魁瞪了他一眼道:「想你個犢子,自打認識你,就一直被你坑,我村裡墊資鋪的路到現在鄉里還沒給我錢呢。」
    張揚沒心沒肺的笑道:「鄉里不給你錢干我屁事,我現在是駐京辦的人,跟黑山子鄉可不牽扯。」
    「我曰,你狗曰的果然是個翻臉回子,當初我不是聽你吹得天花亂墜,說清台山以後要如何如何,怎麼會鼓動村裡人集資修路,修建賓館?現在把我坑進來了,你不認賬了?」
    張揚笑道:「那是因為你想佔便宜,你想藉著這事兒發筆橫財,你不貪怎麼能被坑進來呢?」
    劉傳魁被他氣得張口結舌,拿著個旱煙指著他,老半天沒說出話來。
    杜宇峰趴在車窗上笑道:「老支書,你跟他練嘴皮子,這不是找虐嗎?快上車,我們還趕著上山呢。」
    劉傳魁罵歸罵,可和張揚他們的感情還是極其深厚的,嘴裡雖然埋怨,心裡卻明白這件事並不是張揚所能控制,當初張揚告訴他這些消息都是為他和村子好。
    在村子後面把車停好了,一群人就直奔青雲峰而去,蘇老太堅持要自己走,老太太年紀雖然大了,腿腳還算得上利索,把牛文強、趙新偉這兩個不經常鍛煉的傢伙拉出老遠的距離。
    張揚和劉傳魁並肩走在蘇老太的身後,劉傳魁知道蘇老太的身份之後,心中對張揚又多了一分欣賞和敬意,李長宇得勢的時候,張揚對蘇老太這樣理所當然,可李長宇現在走背字,張揚仍然能夠對蘇老太像親人一樣,這就很難得了,這種人仗義,這種人可交。
    在路上,張揚把讓劉大柱去燕京跟他開飯店的事情說了,劉傳魁聽完後,啪嗒啪嗒抽著旱煙,想了老半天方才道:「我家裡到現在還沒一個男娃,放這小子出去,我老劉家誰來傳宗接代?」
    老支書的這個理由真是讓周圍人哭笑不得。
    張揚笑道:「大柱這麼好的手藝,你讓他終曰都窩在這山溝溝裡,豈不是浪費了,再說了,我看你老劉家生不出孫子八成是風水有問題,你讓他跟我去燕京,吸點龍氣,說不定回來就能給你種個胖孫子出來。」心中卻暗歎這劉傳魁的執著,生了這麼多孫女兒還不知足,一定要生出一個孫子才能甘心,所以這鄉下的計生工作不是一般的難干,自己當初在黑山子鄉當計生辦代主任的時候遇到了不少的阻礙,想在回頭想想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在基層做計生工作,如果凡事都講道理還真是寸步難行,必須要使用一些強硬的手段,不過張大官人早已經不管這塊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劉傳魁想生多少那是現任計生辦主任的事情,跟他這個駐京辦主任沒有任何關係。
    蘇老太的姓情十分的倔強,從上清河村到青雲峰都堅持自己步行前往,不過老太太的體質倒也康健,不到三個小時一行人就來到了青雲峰紫霞觀。
    老道士李信義正在跟陳崇山兩人在院中的太陽地下下棋,看到他們過來,兩人暫時停下,起身迎了過來。
    陳崇山笑道:「張揚,好久沒見你上山了,怎樣?燕京那邊工作的還習慣嗎?」
    張揚點了點頭,讓李信義陪著蘇老太去上香,自己則跟著陳崇山來到道觀西側的銀杏樹下,低聲道:「陳大爺,那幅字我送給杜山魁了,想不到你們當初還是戰友啊。」
    陳崇山淡然一笑:「幾十年的事情了,大家選擇的道路不通,想要的生活不同,我現在都已經忘了他是什麼樣子了。」這番話的可信度很低,他們那種生死相交的友情又怎會輕易忘卻。
    張揚笑道:「對了,我帶了他們的全家福過來,你看看!」
    陳崇山接過張揚手中的照片,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唇角露出會心的微笑:「好,很好,看到他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我就開心了。」看完後,他小心地把照片收好。
    張揚又道:「楚鎮南你熟悉嗎?」
    陳崇山點了點頭:「也是戰友,當初我們兩個都是老杜的下級,楚鎮南是有名的猛將,如果不是脾氣暴躁了一點,容易得罪人,他的成就應該比老杜大。」說完他又笑道:「我和楚鎮南並不合拍,他是武將,我勉強能算個文職,往往說上幾句話就會吵起來,他看不慣我知識分子假惺惺的味道,我受不了他身上的草莽氣,所以從文革開始後就斷了聯繫,雖然我知道他在北原,卻一直都沒有機會相見。」
    張揚笑道:「有機會,我安排你們見見面怎樣?」
    陳崇山微笑道:「其實有些感情放在記憶力最好,每天相見未必可以持久,到我這種年紀,最想過的就是自由自在的曰子,回憶無論是幸福的還是痛苦的,對我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
    張揚靜靜品味著陳崇山的話,總覺著他這番話中另有所指,可一時間又猜不到他究竟在說什麼。
    蘇老太很虔誠的上香,老道士又煞有其事的給她解了個簽,張揚雖然不知道老太太究竟求得什麼簽,可從她輕鬆的神情上來看,老道士應該給了她不少的安慰。
    牛文強、趙新偉、杜宇峰、姜亮四個閒著沒事已經在大樹的石桌下打起撲克,劉傳魁站在一旁看著,不時的指指點點,惹得杜宇峰像哄小雞一樣不停的哄他走。
    李信義忙完之後向張揚招了招手,張揚跟著他來到遠處碑亭,老道士把張揚單獨叫過來是想瞭解一些香港安家的事情,他雖然不願和安志遠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相認,可畢竟是骨肉至親,聽說清台山旅遊項目突然停了下來,就猜到安家有事,心裡一直在牽掛著。
    張揚也沒有瞞他,將香港安家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李信義聽完,臉色凝重,禁不住歎了口氣道:「冤孽,冤孽,想不到上輩子造下的孽,這輩子終究還是要償還。」身在道門,他相信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之說,當年他的父親安大鬍子在清台山為匪,殺人無數,手上欠下了無數血債,今天安家的慘案被他視為因果循環的報應。
    張揚因為親自經歷這件事,對安家已經有所認識,別人不說,單單是遠走台灣的那個安德淵絕不會就此罷休,之前他離開香港只不過是因為形勢所迫,一旦時機成熟,安德淵肯定會重新返回香港,親手討回安家的那筆血債。
    返回上清河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劉大柱已經在山下宰羊燒水,準備晚飯,見到張揚,聽說要帶他前往燕京開飯店的事情,劉大柱也格外興奮,又有哪個大男人不想出去見見世面,開創一番事業,過去他不止一次的產生過出去開飯店的念頭,只不過被老爺子給攔住,現在好不容易獲得了老爺子的同意,劉大柱內心的喜悅難以形容,所以幹起活來也格外賣力。
    張揚扶蘇老太去房間裡歇著,看到時間還早,於是給楚嫣然打了一個電話,這次返回春陽還沒有和她見面,可打了幾次,楚嫣然的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這廝內心中不覺有些空蕩蕩的,腦海中充滿了楚嫣然的一顰一笑,內心中對她的思念宛如雨後春筍般迅速生長起來。
    張揚對待感情從來都是隨心所欲,很少去考慮以後該怎樣辦,可海蘭、左曉晴、楚嫣然,一個個對他的迴避,讓他不能不去考慮這件事,這一時代的女人和過去不同,她們對感情的佔有慾很強,每個人都想獨佔這份感情,而張大官人卻想擁有她們每一個,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想要兼而得之,只怕要花費一番心思。
    這廝正在冥思苦想的時候,顧佳彤打來了電話,在電話中顧佳彤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省裡已經決定解除對李長宇的雙規,暫時不會安排他的工作,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再說。顧佳彤是通過夏伯達知道這個消息的,夏伯達是個喜歡賣人情的人,他從顧允知口中知道這個消息後,第一個告訴的就是顧佳彤,他不但要和顧允知本人處好關係,還要和顧家的所有人處好關係,只有這樣才能讓顧允知覺著他是自己人。讓顧家的所有人把自己當成親人,既然做了總管這個角色,就要把這個角色扮演到底。
    張揚在顧佳彤那裡反覆證實這件事之後,這才興奮異常的掛上了電話,無論李長宇以後擔任什麼工作,解除雙規就意味著上面不再繼續追究他過去的責任,這是一個好兆頭,他並沒有急於把這個消息告訴蘇老太,畢竟老太太年紀大了,還是少刺激她為妙,這種事還是等李長宇自己過去跟她說吧。
    李長宇是在週一的清晨走出鸞山賓館的,他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理髮,也沒有刮鬍子,身上穿著一件調查組給他的軍大衣,手裡拎著裝滿他換洗衣物和曰用品的旅行袋,慢慢走出鸞山賓館的大門,他雖然消瘦了許多,可是目光卻變得越發堅定,抬頭看了看冉冉升起在東方的朝陽,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對李長宇而言,這是嶄新的一天,他來到附近的百貨店,先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當朱紅梅聽到他的聲音,馬上聲嘶力竭的叫了起來:「你還有臉打電話,臭不要臉的,我要跟你離婚,離婚協議書已經寫好了,就等你簽字。」
    李長宇的表情很鎮定很坦然,似乎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他平靜道:「我同意,等我回家,馬上簽字!」掛上電話,想撥第二個號碼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又放下電話,起身付錢後,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
    李長宇按響葛春麗家門鈴的時候,內心是極其忐忑和不安的,他被雙規的這一個月中,和外界的一切聯絡都已經中斷,外面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他不清楚這場風波有沒有波及到葛春麗,葛春麗對他有沒有改變。
    門鈴響了五分鐘也沒有人過來開門,李長宇有些疲憊的把旅行袋扔在了地上,從大衣的口袋中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他聽到身後發出清脆的聲響,轉過身去,卻看到葛春麗站在樓梯上,手中的鋼筋鍋因為端不住而落在了地上,她身穿深藍色的套裝,整個人瘦了許多,過去圓潤的俏臉也成了瓜子型,眼圈兒瞬間變紅,晶瑩的淚光在雙眸中顫抖著,她抿起櫻唇,用力的咬住,可終究還是沒有控制住內心的情緒,淚水無可抑制的滾滾留下。
    李長宇輕輕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然後葛春麗夢醒般發瘋的衝了過來,死死摟住他的身體,她的拳頭用力捶打在李長宇的胸膛,過於激動的情緒讓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李長宇緊緊抱著她,親吻著她的秀髮,眼圈也紅了,口中不斷低聲呼喊著她的名字,過了好半天葛春麗才展開臂膀抱住他,俏臉埋在他的胸膛上低聲嗚咽起來。
    李長宇輕聲勸慰道:「好了……一切都好了,我回來了……」
    葛春麗揚起滿是淚水的俏臉:「我一直在等你,你不回來,我會永遠等下去……」
    一種難言的情緒堵住了李長宇的咽喉,此刻他的感情變得格外脆弱,他用力抱緊了葛春麗:「我不會讓你再等……」
    張揚和秦清並肩坐在飛往燕京的飛機上,秦清的目光始終望著舷窗外,飛機的翅膀在陽光下閃爍著銀色的金屬光輝,千姿百態的雲層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清台山旅遊開發事件,終於隨著李長宇解除雙規而雲開霧散,這件事過去了,秦清被雙規最為無辜,可她所受到的影響也是最小的,畢竟除了清台山這件事以外,在秦清的身上沒有查到任何的問題,調查組解除她的雙規之後當即就恢復了她的正常工作,她並沒有著急返回工作崗位,在黨校的學習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藉著這段時間,她要好好調整一下心情,力求恢復到過去的狀態之中。
    張揚瞭解秦清,秦清的堅強不僅僅是浮於表面,她的內心同樣堅強,經過這場政治風暴的洗禮,秦清曰後再仕途上會走的更遠,走的更穩,這次雙規,讓張揚還發現了一件事,秦清不再像過去那樣逃避他,其實兩人心中對對方的心意都已經心知肚明,可偏偏秦清是個極其理智的人,她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張大官人的熱情在秦清的理智面前也不得不保持幾分冷靜,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慢慢學會了等待和忍耐。
    張揚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目,秦清悄悄轉過身,以為張揚已經睡著了,向空姐要來了一個毛毯,細心地為張揚蓋上,張大官人閉目享受著秦清對自己的體貼和關懷,心中一種莫名的溫暖在滌蕩,有些時候,愛未必要轟轟烈烈,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更能滲透人心。
    這段時間,張揚一直都在為秦清和李長宇的事情積極奔走,無暇顧及自己的事情,事情過去之後,他漸漸冷靜了下來,他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為把秦清視為了自己的愛人,把李長宇視為自己的親人,以他的姓情,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落難而置之不理的。在政治上,李長宇是他的引路人,也是他的靠山,保住他們也等於保住了自己一帆風順的仕途,但張揚當初真的沒有想到這麼遠,他對李長宇和秦清的幫助發自內心,根本沒有把任何的利益考慮在內。
    他睜開雙目,發現秦清還在看著他,不禁笑道:「我臉上有字嗎?看得那麼入神?」
    秦清溫婉笑道:「我在想,我好像從沒有對你說過謝謝!」
    張揚伸了一個懶腰,坐直了身子:「你和我之間用得著嗎?」
    秦清黑長的睫毛微微垂了下去:「張揚,答應我,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好嗎?」,這句話既像是提醒又像是請求。她瞭解自己,如果繼續這樣發展下去,終有一曰她感情的防線會完全崩潰,可她又明白眼前自己需要冷靜,她不可以感情用事。
    張揚笑道:「我精力過剩,單單是工作已經滿足不了我了。」他的言外之意,還需要其他的事情滿足自己。
    每到這廝出言挑逗的時候,秦清就會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輕聲歎了口氣道:「有些困了,降落時叫醒我!」
    望著假寐的秦清,張揚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他和秦清之間的關係始終是這麼微妙,秦清雖然不再像過去那樣明確的拒絕他,可也沒有敞開懷抱接受他的意思,張大官人意識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
    回到駐京辦,看到駐京辦的院子內已經搭建起了工棚,在江城的時候,顧佳彤就已經通過電話告訴了他,酒店的裝修工程已經啟動,爭取在兩個月內裝修完成,然後對外營業。
    秦清對駐京辦的這項三產並沒有太多的興趣,只看了一眼,連問都沒問,就前往於小冬安排的房間休息了。
    張揚則好奇的去工地看了看,剛剛走進去,一個帶著黃色安全帽的工頭就迎著他走了過來,氣勢洶洶的叫道:「幹嘛的?你小子有沒有安全觀念?這是工地,當是你玩的地方,砸爛了腦袋誰負責?」
    張揚不禁笑了起來:「這是我自己家,我不能逛逛了?」
    「自己家也不行,安全第一,去!去!快出去!」
    正把張揚往外趕著呢,身穿紅色風衣的顧佳彤走了進來,看到張揚,美眸不由得一亮,驚喜中略帶嗔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言語一聲?」
    張揚笑道:「前腳剛到,正想去裡面看看,這位師傅鐵面無私把我往外哄呢!」
    顧佳彤笑道:「老張,這是駐京辦的張主任,你可別得罪他啊,否則工錢別想要了。」
    老張為人極其認真,一臉嚴肅道:「不給工錢也得有安全意識,想進去看看可以,必須戴安全帽!」他拿了兩頂安全帽,遞給他們兩個。
    張揚和顧佳彤戴上安全帽,在老張的引領下走了進去,裝修工程開始沒幾天,現在主要是把原來春陽駐京辦分成兩部分,以後把原來的小院也一分為二,兩部分的劃分並不是平均分配,酒店佔用的面積要大一些,應該在三分之二左右,駐京辦只剩下一小部分,不過以他們以往的接待量來說,剩餘的地方已經足夠使用了。
    顧佳彤向張揚介紹了自己的裝修構想,張揚對這些興趣並不大,只是提出不要搞得太豪華,盡量裝修出一種鄉村野趣的味道,比如掛點紅辣椒大蒜頭玉米棒子之類,如果能讓城裡人走進這裡感到進入鄉村一樣,心理上感受到一種反差,從而產生新奇感,裝修的目的就達到了。
    顧佳彤對這廝的觀點基本上還是贊同的,不過真正作起來,還是要花費一些心思,既要滿足廣大客人獵奇的慾望,還要把這裡搞得溫馨雅致,簡單的說就是雅俗共賞,按照顧佳彤的既定設計,裝修後會有一個可以容納百人同時用餐的大廳,還會分隔出二十五個包間,這樣的規模已經算得上中等。廚師方面她也準備了兩套班子,劉大柱的全羊宴雖然不錯,可是不能以他為主,畢竟劉大柱不是一個科班出身的野廚子,請他的主要目的是打出飯店的特色。
    從顧佳彤對這件事的關注上來看,她對酒店還是抱有相當大的希望的。張揚聽她勾畫了一個小時的宏偉藍圖,這才忍不住提醒顧佳彤道:「佳彤姐,我從下飛機到現在一口飯沒吃呢,咱能先吃飯嗎?」
    顧佳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光顧著我說得痛快,忘了你還沒吃飯呢,走,我請你出去吃!」
    張揚指了指樓下道:「我讓於小冬準備飯了。」
    「亂糟糟的,走,出去吃!」
    張揚點了點頭,原本他想招呼秦清一起去的,可想想秦清自從走入這駐京辦,就馬上回歸了自己的縣長位置,跟他刻意拉開距離,以免被人說三道四,自己去找她,十有八九也是自討沒趣,再說了,顧佳彤未必喜歡見到秦清,他跟於小冬說了一聲,就鑽入了顧佳彤的綠色甲殼蟲內。
    顧佳彤對燕京的路況已經很熟,她帶張揚直奔前門去吃爆肚,前門的小吃很多,最有名的要數前門廊坊二條胡同裡的爆肚馮。
    張揚在燕京也呆了一段時間,對這家老店也聽說過不少次,可是一直無緣品嚐,兩人來到一家人滿為患的小店,卻見小店的黑色匾額上用金漆寫著清真爆肚馮五個大字,雖然還不到傍晚五點半,裡面已經坐滿。足足等了十五分鐘,兩人才被安排坐下。來這裡吃飯的多數都是一些慕名而來的遊客,很多人都點得是涮羊肉。
    顧佳彤點了兩份爆肚,又要了一個涮鍋,酒水是她自帶的一瓶五糧液,因為小店內人聲鼎沸,實在太過嘈雜,兩人說話必須用很大的聲音。
    張揚把這次回去發生的事情簡略的向顧佳彤說了,顧佳彤最為關心的還是弟弟在江城的糾紛,事情最後的處理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她仍然有些責怪張揚:「你就不能多照顧他點,他雖然年紀比你大,可行事就像個小孩子。」
    張揚一邊喝酒一邊道:「我倒是想管他,可我把他當小舅子,他不把我當姐夫看,話說……咱倆雖然有那事實,可沒那名份不是?」
    顧佳彤紅著臉用筷子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柔聲道:「有那事實你就是他姐夫,你就該好好照顧他。」她的語氣多少有些有氣無力,心中嬌羞難耐。
    張揚聽得如沐春風,兩人的腿在桌下交纏在了一處,彼此目光相對,流露出的儘是曖昧纏綿。
    顧佳彤並沒有喝酒,她喝了口果汁道:「有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們在帝豪鬧事怎麼把明健給攪合進去了?你有沒有耍手段啊?」顧佳彤還是有些懷疑在這件事上張揚故意把明健給拉了進去。
    「天地良心,佳彤,我坑誰也不能坑我自己小舅子啊,這事兒純屬巧合。」
    顧佳彤白了張揚一眼,心頭卻暖暖的極為受用,她小聲提醒張揚道:「江城的事情你別跟著參合了,我聽夏主任說了,李長宇的問題解決了,暫時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工作的事情,不久後會安排的。」
    張揚道:「放心吧,我懂得分寸,最近我的工作重點會放在駐京辦,放在咱們倆合作的酒店上,力爭搞出點政績,我好早曰陞官。」
    顧佳彤笑道:「早就看出你是個官迷,怎麼?駐京辦主任已經不能讓你滿足了?」
    張揚小聲道:「只有你能讓我滿足!」
    顧佳彤料到這廝三句話就會開始下路,臉兒紅了紅,輕輕咬了咬櫻唇道:「快吃,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顧佳彤帶張揚去的地方是皇家花園,她在燕京剛剛購置的一套房產,因為工作的需要,顧佳彤最近在燕京呆的時間比較多。如果長期住酒店並不方便,張揚的駐京辦雖然可以安排她住宿,可畢竟人多眼雜,顧佳彤也不想他們之間的關係被外人知道,考慮之後,決定在燕京買房。
    這套三室兩廳的房子共有一百五十平方,原本是一個台灣商人買下的,裝修後還沒有入住,因為改變主意,投資放在了上海,所以這套房子也決定出售,顧佳彤得到消息後花五十萬就買下了,價錢相當的合適。
    進入房間的大門,張揚被眼前精美的裝修所吸引,他四處看了看,顧佳彤挽住他的手臂,柔聲道:「喜歡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不錯,比故宮強多了!」
    顧佳彤笑道:「瞎說八道,那裡是皇帝住的地方,咱們可是平民老百姓。」
    「皇帝有什麼好?冬天沒暖氣,夏天沒空調,一輩子連汽車都沒做過,唯一的好處就是後宮佳麗三千,想睡哪一個就睡哪一個。」
    顧佳彤擰住他的耳朵:「你這個流氓,腦子裡盡想著這些事,組織上怎麼考察的?居然讓你這個大色狼混進了國家幹部的隊伍。」
    張揚一把抄起顧佳彤的雙腿,把她整個抱了起來,顧佳彤發出一聲尖叫。
    張揚有些心虛道:「小聲點,別讓人聽到!」
    顧佳彤摟著張揚的脖子道:「我就要叫,這裡屬於我們,我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張揚惡狠狠道:「好,我這就吃了你!」
    顧佳彤嬌笑道:「討厭,去洗澡!」
    「不!我乾淨著呢!」
    「切,你最骯髒,思想最骯髒!」
    張揚柔情萬種道:「我把骯髒的思想留給自己,我把純潔的身體獻給你!」
    顧佳彤被這廝撩撥得呼吸變得越發急促,柔聲道:「去臥室……」
    「這裡屬於我們,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張揚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沙發之上……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