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福兮禍之所依
梁天正的臉色很不好看,坐在客廳內看著新聞,梁成龍小心的叫了聲叔叔,然後在他旁邊坐下。
梁天正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上,伸手去摸茶几上的香煙。
梁成龍慌忙取出自己的軟中華,抽出一支給叔叔遞了過去。
梁天正沒有理會他,還是拿起了桌上的紅塔山。
梁成龍又慌忙打著了火機,這次梁天正沒有拒絕,讓他給自己點燃了香煙,抽吸了一口。梁成龍也從叔叔的煙盒裡抽了一支,陪著他抽了起來。
叔侄兩人都沒有說話,默默地抽著煙,直到梁成龍把香煙抽完,在煙灰缸中摁滅了煙蒂,這才道:「東江紡織百貨商場拆遷的事情,你找人做了文章?」
梁成龍在叔叔面前是不敢說謊話的,恭敬道:「是!」
「為什麼?」
「叔叔,我始終嚥不下這口氣!」
梁天正瞇起雙目靠在沙發的軟墊上,梁成龍再次抽出自己的中華煙遞了過去,梁天正接過讓他給點燃,吐出一團煙霧道:「小龍,你放棄東江紡織百貨商場的競標,我始終沒有問過你原因,我不想插手你生意上的事情,可是一直以來你對那塊地的熱情和期望我都是看在眼裡的,能讓你放棄,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梁成龍點了點頭道:「叔叔,去年豐裕在北京接了個京都大廈的工程,施工過程中,工程的質量掌控有些問題,驗收的時候我走了一些關係,可沒想到這件事被王學海知道了。」
梁天正這才知道侄子為何要在最後關頭放棄競標,他彈了彈煙灰道:「輸了就輸了,一個大男人,千萬不能輸不起,你在那邊搞事,又有什麼意思?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梁成龍恨恨道:「沒想到顧明建也摻和進來了,我真搞不懂,王學海怎麼和他混在一起的。」
梁天正歎了口氣道:「小龍啊,在中國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懂得借勢的道理,借勢必須把握好尺度,何謂尺度,中國是個法制社會,你們的尺度就是法律,要在法律的範疇內謀求發展,只有懂得規則,並利用好規則,才能立足於不敗之地。」他停頓了一下道:「你在紡織百貨商場的地皮上搞事,這件事未必能夠就此結束,我看京都大廈的事情,你必須要謹慎處理。」梁天正為官多年,看問題十分的全面,他敏銳的意識到侄子所做的這件事,極有可能招來王學海那幫人的報復,京都大廈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比較棘手的事,那件事並非自己的權力範圍內,如果王學海他們拿著這件事做文章,恐怕梁成龍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
梁成龍若有所思,他忽然想起今晚和張揚的對話,叔叔的觀點和張揚不謀而合,王學海那幫人已經知道自己在拆遷的問題上搞事,他們未必肯就此罷手,他現在才感到有些後悔,衝動是魔鬼,因為忍不了一時之氣,所以才策劃了這件事,想不到終究還是給自己帶來了麻煩,他低聲道:「今晚張揚也提醒了我,他說王學海可能會在京都大廈的事情上做文章,都怪我,這件事處理的的確有些衝動了。」
梁天正拍了拍侄兒的肩頭,淡然笑道:「人家手裡有一張牌,這張牌早晚都會打出來,想要徹底解決這件事,你就必須得到一張比他更大的牌,讓他的這張牌徹底失去威力。」
「叔叔,你是說……」
「你在商海中混了這麼多年,難道還需要我事事提醒你,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張揚是文副總理夫人羅慧寧的乾兒子!」
這個消息讓梁成龍感到震驚,叔叔不會騙他,難怪張揚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膽敢表現出如此的囂張和強勢,原來人家的身後有總理夫人,叔叔雖然是平海省副省長,東江市市委書記,可在文副總理跟前,也只有老老實實聽話的份兒,自己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張揚的這段恩怨,當初因為顧佳彤的事情,被張揚打了一頓,後來他挑唆魏志誠,拐彎抹角的報復了張揚,假如這件事讓張揚知道,兩人的梁子恐怕要結的更深。
梁天正低聲提點侄子道:「把自己的麻煩處理乾淨,別讓人抓住你的把柄!即便是一顆小小的圖釘,也能夠扎破你的腳掌!」
這個夜晚和梁成龍同樣鬱悶的還有顧明建,甚至可以說,他比梁成龍更為鬱悶。一支紅酒幾乎已經見底,王學海只喝了一杯,看到顧明建還要再喝,王學海伸手握住酒瓶道:「借酒澆愁愁更愁,明健,別喝了!」
顧明建雙目中佈滿血絲,他憤然道:「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我做任何事在他眼裡都是不務正業?他為什麼寧願相信外人也不願意相信我?」
王學海笑道:「明健,他們這一代都是這樣,我父母也是如此,他們期望我們都像他們那樣生活,為黨為國家貢獻自己的青春和熱血,可是時代變了,我們有我們的生活方式,我們有我們的創業方式,我們經商的同時也在回報著國家,回報著社會,只是他們不瞭解罷了。」
顧明建端起酒杯又喝了下去,飲乾之後重重落下酒杯道:「在他眼裡我姐什麼都對,我只是個不不成器的小子!」
王學海從心底看不起顧明建這種人,自視甚高目空一切,卻又沒什麼真本事,如果不是因為他老爹是平海省委書記顧允知,他才不會跟這小子交往。王學海笑道:「你打算怎麼做?」
顧明建道:「有什麼辦法,他讓我退出去,我只能退出去,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王學海點了點頭:「既然顧書記態度明確,你還是別違背了他的意思,你的那一份,我不會少你的,回頭讓安德恆想辦法,明健,你真的很有才華,假如這樣退出去,的確有些太可惜。」
顧明建自己也不想退出去,他很想做一番大事給父親看,給所有人看,他顧明建也不是只靠著老爺子餘蔭的紈褲子。可想起父親雷霆萬鈞的怒火,他也不由得一陣膽寒。
王學海笑道:「你還是先休息一下,這件事等安德恆回來,我們再商量,我們這個團隊配合的很好,我想一定會有辦法的。」此時從門外走入一位身姿窈窕的女郎,王學海有些曖昧的笑了笑:「我還有事,讓菲菲陪你!」
顧明建望著那女郎雪白的面孔,視野中卻有些朦朧,怎麼都看不清她的輪廓,只聽到那女郎嬌滴滴道:「顧公子,要不要我陪你喝酒?」
顧明建點了點頭端起酒杯,那女郎扭著水蛇腰偎依在他的身邊,身上一股特別的香水味道刺激著顧明建的神經,撩撥著他最深層的慾望,他忽然抓住那女郎的肩頭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張揚把顧佳彤送回寧海路9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當晚他在居酒屋的一刀震懾住幾名日本人的同時也讓顧大小姐更加的迷戀他,顧佳彤摟住張揚的腰背,揚起俏臉,和他來了一個纏綿悱惻的熱吻作別,如果不是因為父親找她有事,顧佳彤一定不會捨得離開他。
張揚輕輕擰了擰顧佳彤的鼻子,笑道:「快去吧,免得你爸擔心!」他已經看到小樓上的燈光,那燈光來自於顧允知的書房。
顧佳彤依依不捨的點了點頭,柔聲道:「我捨不得你。」
張揚笑道:「你放心,我馬上就回秋霞湖別墅老老實實睡覺,你明天早點過來,我好好補償你。」
顧佳彤聽到他三句話沒說完又開始下道,紅著俏臉道:「滾,沒正行的東西,不跟你胡扯了,我爸等我呢!」
「快去吧!」
顧佳彤目送吉普車消失在夜色中,這才走入家門。
養養已經睡了,顧允知的書房亮著燈,人卻沒有在書房內,而是站在小樓的天台上。聽到女兒的腳步聲,顧允知並沒有回頭,目光仍然仰望著深邃的夜空。
顧佳彤在父親身後調整了一下呼吸,讓剛才被張揚撩撥得紛亂的內心平靜下來,這才向前走了兩步,來到父親的身邊。
顧允知低聲道:「你和明健小的時候,喜歡坐在我的膝蓋上,跟我一起看星空,聽我講牛郎織女的故事!」
顧佳彤挽住父親的手臂:「爸,我仍然記得,你會說好多好多的故事,讓我們好開心,好興奮!」
顧允知手指天空:「我教你們認識北斗七星,那時候你剛剛學會查數,一顆顆的數,一、二、三……,明健剛剛說話沒有多久,跟著你依依呀呀的學著……」顧允知的臉上露出慈和溫暖的笑容。
顧佳彤望著父親的側臉,望著他溫暖的表情,忽然明白為什麼父親想起了這些往事,弟弟的事情顯然對他觸動很大。
顧允知道:「明健還沒有回來,你們媽媽死得早,這些年我專注於工作,忽略了對你們的教育和引導,明健發生這樣的事情,和我這個當父親的有著很大的關係。」
顧佳彤搖了搖頭道:「不!爸,這件事是我沒做好,是我沒管好明健!」
顧允知道:「佳彤啊,我始終認為,一個人無論他的能力怎樣,成就怎樣,最重要的就是做到問心無愧,要做一個好人,正所謂成材需先成人!這是我對你們三個最基本的要求!」
顧佳彤抿了抿嘴唇道:「爸,你放心,我以後會多花時間來盯緊明健,不讓他再做錯事。」
顧允知點了點頭,話題從兒子身上轉開,聲音低沉道:「魏志誠出事了!」
顧佳彤被父親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搞搞糊塗了,她驚聲道:「怎麼?是不是病情又有反覆?」
顧允知的唇角露出一絲苦笑:「他貪污了不少公款,查明的大概有五十萬,今天下午我才知道這件事。」
顧佳彤一顆芳心變得極其低落,她當然知道貪污如此巨大的數額意味著什麼。雖然她沒有聽魏志誠說過這件事,她也能夠猜想到魏志誠這麼做的動機,魏志誠一定是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才選擇這條道路,想為何蓓母子留下一筆生活費,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總會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事情,魏志誠也是如此。
「爸,有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顧佳彤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說了出來:「我和魏志誠已經協議離婚了。」
顧允知望著女兒,聽到這個消息,他整個人反而感覺到輕鬆起來,他並不想魏志誠的事情影響到女兒,這場婚姻並沒有帶給女兒任何的幸福,他自然不希望女兒跟著承受不幸,這樣的結果顯然是最為理想的。
顧佳彤道:「爸,這件事會不會很嚴重?」
顧允知道:「根據我國對貪污罪的量刑,個人貪污在十萬元以上的,處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並處沒收財產,情節特別嚴重的,可處死刑!」
顧佳彤並沒有想到這件事的性質會這麼嚴重,嚇得俏臉都變了顏色,魏志誠的命運實在太令人感歎了,張揚好不容易才幫他治好了癌症,這轉眼之間,自己又把自己送進了監獄,這一切對他來說實在太殘忍了一些。
魏志誠對自己的貪污罪行供認不諱,他把貪污的所有款項都退賠出來,雖然如此,他仍然逃不過法律的嚴懲。
顧佳彤專程前往北山看守所探望了魏志誠,短短幾天沒見,魏志誠憔悴了許多,頭髮凌亂,其中夾雜了不少的白髮,原本英俊的面龐上也爬上了幾絲細密的皺紋,一個人從死到生,然後又從新生中忽然墜入深淵,這麼短的時間內魏志誠已經完成了他悲喜交加的全過程,當真是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在。他隔著玻璃望著顧佳彤,想竭力做出輕鬆地表情,然而他內心中的絕望和懊悔仍然透過他憂鬱的眼神表露了出來。
顧佳彤拿起電話,輕輕敲了敲窗戶,魏志誠過了好一會才拿起了電話。
「喂!志誠,你還好嗎?」
魏志誠點了點頭,他的眼圈微微有些發紅:「我以為我要死了,我必須要給她們娘倆留下一些東西,讓她們能夠好好生活下去。」
顧佳彤沒有說話,她能夠瞭解魏志誠的動機和初衷,可是無論怎樣,這筆錢都不屬於他自己,他不該採用這樣的手段。
魏志誠道:「我沒什麼想不開的,這條命本來就是僥倖得來的,我咨詢過律師,可能會判十幾年。」
顧佳彤道:「你好好表現,有了良好表現是可以獲得減刑的,再說現在宣判還沒有下來,也未必這麼悲觀。」
魏志誠道:「佳彤,我恐怕沒辦法照顧何蓓了,她還不知道我出事兒,你……」
顧佳彤歎了口氣道:「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何蓓那邊我會幫你照顧,等她生了孩子,我會在公司幫她安排一個職位。」
「謝謝!」魏志誠由衷的感動。
顧佳彤安慰他道:「你還年輕,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獄,仍然還有機會創出一番事業,我來看你就是要當面告訴你,不要因此而消沉下去。」
張揚在省黨校培訓班的課程接近尾聲,他原本準備課程結束之後馬上動身返回江城,可是忽然接到了乾媽羅慧寧的電話,讓他去北京一趟,天池先生忽然突發疾病,羅慧寧想讓張揚去給老人家看病,對於她的要求,張揚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更何況他對天池先生的為人也敬仰的很,和顧佳彤說了一聲之後,便購買了當日飛往北京的機票。
張揚登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熟人,這個人就是豐裕集團的董事長梁成龍。
梁成龍並非一個人前往北京,而是帶上了他的女朋友白燕。
相遇之後,彼此只是很客氣的打了個招呼,在機場下飛機的時候,張揚本想打的,梁成龍主動讓前來接他的司機把寶馬車開了過來,很熱情的邀請道:「張處長,你去哪裡?我送你!」
六月的北京天氣已經很熱,張揚也沒有拒絕,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梁成龍笑道:「真巧,想不到咱們會搭乘一班飛機。」
張揚看了看梁成龍身邊的白燕,笑道:「來北京玩兒?」
梁成龍點了點頭:「主要是公事,順便玩玩,這北京也沒有什麼好玩的,我每年都要來好幾趟,各處地方我都轉遍了。」
一旁白燕道:「我好多年沒來過了,這次一定要好好的看看北京的名勝古跡,吃吃北京城的特色小吃。」
張揚笑道:「提到吃我倒有一個好地方告訴你們,安貞門那塊兒有個農家小院,那兒是春陽駐京辦開得,又幾樣特色菜很不錯。」
梁成龍知道張揚曾經擔任過春陽駐京辦主任,他笑道:「張處長如果有空,我晚上請你去那兒!有句話怎麼說,他鄉遇故知,咱們也算得上有緣!」
張揚淡淡一笑,他和梁成龍可算不上什麼故知,他也沒打算和梁成龍一起吃飯,婉言謝絕道:「我晚上還有事兒,那啥,先把我送春陽駐京辦!」
梁成龍也沒有勉強,讓司機把他送到了春陽駐京辦,張揚已經有四個多月沒來北京城,走進駐京辦的大門,發現院子裡增加了不少花卉,顯得比過去齊整了許多,駐京辦幾間辦公室都關著門,工作人員都在其中享受空調的清涼呢。
張揚來到主任辦公室,輕輕敲了敲房門,裡面傳來於小冬的聲音:「請進!」
張揚推門走了進去。
於小冬眼睛正盯著報紙呢,張揚走進來,她的目光都沒顧得上從報紙上移開:「有什麼事兒?」
張揚咳嗽了一聲。
於小冬這才詫異的抬起頭來,當她看清是張揚的時候,驚喜的尖叫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張主任!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張揚樂呵呵在她的對面坐下:「我說於姐,咱能別這麼一驚一乍的不?」
於小冬滿臉笑容道:「我是高興!」她忙著起身去泡茶,又從冰箱裡拉出一聽冰鎮可樂遞給張揚,張揚打開可樂喝了:「於姐,我要在北京呆幾天,就賴你這了!」
於小冬笑道:「好啊!」
「我還是睡我過去的房間,習慣了!」
於小冬卻搖了搖頭道:「這可不成,那房間有人住了!」
張揚有些詫異道:「春陽來人了?」
於小冬笑著點了點頭道:「秦書記來了,前天到的,參加一個會議,估計要一周才能走。」
張揚真是又驚又喜,想不到秦清也來到了北京,前兩天還跟秦清通過電話呢,也沒有聽她提起來北京的事情。
於小冬道:「你就住隔壁那間吧,對了,晚上吃什麼,我讓他們提前準備。」
張揚道:「我還有事兒,晚上不知道幾點能夠回來,這樣吧,你把房間給我準備好,我晚上過來住,行李給我拿進去,我來北京的事兒先別告訴秦書記。」
於小冬愣了愣,馬上又明白了,春陽體制中誰不知道張揚和秦清的那段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張揚不讓自己說,八成是想給秦清一個意外的驚喜,於小冬連連點頭。
張揚在房間內沖了一個澡,換了身衣服,這才和羅慧寧聯繫。
羅慧寧聽說他已經到了北京,也十分高興,讓他馬上去香山腳下天池先生的住處。
春陽駐京辦已經買了輛桑塔納,可是最近秦清在北京,車自然要供她使用。於小冬想為張揚安排車輛呢,張揚拒絕了她的好意,畢竟現在自己已經不是春陽縣的工作人員,沒理由佔人家太多的便宜。
張揚打車來到天池先生的住處,看到門外已經停了一輛紅旗轎車,從牌號他認出是文副總理的坐車,羅慧寧已經到了。
院門半敞著,張揚推門走了進去,卻見文玲身穿黑色長裙靜靜站在院落之中,一雙眼睛看著鑲嵌在牆壁上的石刻,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揚對這位乾姐姐還是十分忌憚的,總感覺她的身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張揚的腳步聲很輕,可是文玲卻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他的到來,迅速轉過身,她的膚色仍然十分蒼白,陽光下顯得有些半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額頭青色的血管,眉毛很長,眼睛很大,嘴唇沒有多少血色,裸露在外的手臂和一雙小腿纖細而蒼白,整個人纖弱的彷彿隨時都能被風吹去。
張揚笑了笑,很禮貌的叫了一聲:「玲姐!」
文玲點了點頭,指著牆上的石刻道:「你有沒有發現,這些石刻很奇怪,彷彿蘊含著一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道?」
張揚好奇的湊了過去,他到沒有看出什麼特別,這些石刻都是天池先生過去的收藏,讓人鑲嵌在院子圍牆的四周。他輕聲道:「玲姐也懂得書法?」
「學過一些!天池先生也指點了一些。」
張揚點了點頭道:「最近有沒有見過杜哥,我好久沒跟他聯繫了。」
文玲聽到張揚提起杜天野,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一雙明眸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冷意:「你和他很熟嗎?」一句話把張揚下面想說的話全都給憋了回去,看來兩人之間的感情發展的不怎麼順利,張揚也懶得管人家的閒事,訕訕道:「玲姐,你看你的,我去探望一下天池先生。」
文玲道:「他應該沒什麼大事!」
張揚有些詫異的看了看文玲,這個乾姐姐給人的感覺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這時候羅慧寧從房內走出,看到張揚,她欣喜的迎了上來:「張揚,這麼快就到了!」
張揚親切的叫了聲乾媽,然後道:「這陣子我都在東江黨校,參加青年幹部進修班,課程已經基本結束了,正準備回江城呢,再說了,您給我打電話,我再大的事情也得放下。」
這廝的嘴巴就是會說話,說得羅慧寧笑逐顏開,她輕聲道:「我老師從昨天上午開始飲食不振,整個人變得昏昏沉沉。醫院的醫生也來檢查過了,都查不出什麼毛病,我也是沒辦法才讓你過來。」
張揚點了點頭,跟著羅慧寧來到天池先生的臥室。
天池先生正躺在躺椅之上,昔日神采奕奕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黑氣,他的神智還算清醒,看到張揚,微笑著點了點頭:「來了……」
「先生好!」張揚對這位書法泰斗表現的相當尊敬,他洗淨雙手,開始為天池先生檢查,讓張揚奇怪的是,從天池先生的脈象和症狀來看,他應當是中毒了,可是仔細檢查了他的週身之後,也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的傷口,張揚道:「先生這幾天的飲食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天池先生搖了搖頭道:「我的飲食一向規律清淡,都是吳媽負責,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張揚起身走出門去,羅慧寧跟了上來,輕聲道:「張揚,怎麼樣?」
張揚低聲道:「我想去廚房看看!」他來到廚房,負責照顧天池先生起居的吳媽,正在那兒準備晚飯,吳媽照顧天池先生已經有十多年,人當然可以信得過,張揚主要詢問了這兩天吃的什麼,吳媽仔細把情況說了。
從吳媽所說的一切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妥,張揚又在廚房內看了看,濃眉緊鎖,天池先生的症狀根本就是中毒,既然基本排出了飲食的因素,也排除了唄毒蟲咬傷的可能,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吸入了毒氣。
羅慧寧看到他查來查去,也感到有些好奇,小聲問道:「你懷疑先生是中毒?」
張揚道:「天池先生感覺不舒服之前做過什麼?」
羅慧寧還沒有回答,一旁的吳媽道:「他在練拳!」
張揚雙目一亮,天池先生的太極拳打得爐火純青,每天上午這個時候是他雷打不動的練功時間:「在哪裡練拳?」
吳媽指了指院子的東南角:「最近都在那裡!」
張揚緩步走了過去,他檢查的十分仔細,在天池先生經常練功的這片地方逐一搜尋。羅慧寧不懂張揚在搞什麼,搖了搖頭,來到女兒的身邊,卻發現文玲一雙明眸冷冷望著張揚,羅慧寧伸手想要去拉女兒的手臂,卻被文玲倏然閃開,冷冷道:「不要碰我!」
女兒冷漠的態度讓羅慧寧心中不由得一酸,自從文玲甦醒之後,整個人就似乎完全變了,即使面對自己這個母親也沒有半點的溫情。羅慧寧表面上雖然若無其事,可背地裡不知為此流過多少淚。
張揚終於有所發現,在天池先生練功處周圍的花叢中發現了一束淡紫色的小花,他皺了皺眉頭,仔細看了看小花,撥開枝葉,在下面看到一道銀亮的痕跡,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仍舊聞到了腥臭的味道,張揚屏住呼吸,從針盒中抽出銀針,挑了少許,然後將銀針觸及在紫色的花瓣之上,奇異的一幕出現了,那紫色的小花瞬間改變了顏色,從紫色轉成紅色,然後從紅變為粉紅,粉紅色又逐漸變淡,最後完全成為白色。
羅慧寧和文玲都看到了這令人驚奇的一幕,羅慧寧噫了一聲,想要上前。
張揚做出了一個手勢,制止她們前來,他又在草叢中搜索了一陣,方才直起身來,回到羅慧寧身邊道:「天池先生的確是中了毒,這種植物叫蜃霧花,花的香氣具有毒性,每天清晨到上午是毒性散發最強烈的時候,而天池先生恰恰在這個時候練功,所以吸入的毒氣就多了一些。」
羅慧寧充滿詫異道:「居然會有這樣的事,可好好的怎麼會有這種毒花?」
張揚淡然笑道:「這種毒花很少見,不過花有毒,解藥就是它的根莖!」他去一邊拿了花鏟,很小心的將蜃霧花連根挖起,這花草看起來很小,可是根莖卻很大,張揚取出根莖之後交給吳媽,讓她用搾汁機把根莖搾汁,然後給天池先生服下。
文玲冷眼看著張揚所做的一切,忽然問道:「這花怎麼會生長在這裡?」
張揚搖了搖頭道:「根據我從書上看過的一些資料,蜃霧花生長的地方往往會有毒蟲相伴,可我剛才檢查過周圍,並沒有毒蟲出現的痕跡。」
文玲打了個哈欠:「我有些累了,媽,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羅慧寧道:「你讓小陳送你先回去,我還要留下來照顧先生。」
文玲點了點頭,轉身走了,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和張揚打招呼。
羅慧寧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自從女兒甦醒之後,非但沒有親切感,反而覺得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疏遠了。張揚從羅慧寧的神情已經察覺到她心中所想,輕聲安慰道:「乾媽,時間會改變一切的。」
羅慧寧充滿傷感道:「我已經等了十年,等來了一個成為陌路的女兒,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她才肯回到我的身邊。」
張揚沉吟了一會兒,方才道:「最近玲姐常常到這裡來嗎?」
羅慧寧點了點頭道:「不錯,最近她每天都過來跟天池先生學書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