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難得清靜
張揚向顧佳彤道:「難怪你生意做得這麼好,原來是遺傳!」
顧允知道:「我可沒有什麼經商細胞!若說是遺傳,也是隔代遺傳!」
張揚道:「顧書記是做大事的人,不做小生意,您是控制大局的人物,平海經濟持續穩定的發展就是您的功勞!」
顧允知哈哈大笑:「你小子就是嘴巴甜!」
沿著木製樓梯先來到二樓,樓梯是全新的,樓上保持著過去的風貌,臨窗有一條長凳,顧允知道:「這叫美人靠,舊社會小姐坐在這裡觀看外面的景色,整個西樵鎮就只有我們這一家有,想不到仍然保持完好!」
顧佳彤坐在上面,張揚幫她照了張相片。
照相的時候,顧允知已經向後院去了。
張揚看到顧允知走遠,方才敢道:「如果給你換上古裝,坐在這裡,真的分不出什麼時代!」
顧佳彤笑道:「你喜歡古代美女啊?」
張揚狡黠道:「無論古代的現代的,美是共同的!」
顧佳彤哪知道這廝的經歷,輕聲啐道:「色魔,連古代人的注意都敢打!」
張大官人心中暗忖道:「別說是打主意,更那啥的我也做過!」想到這裡,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春雪晴的樣子,心中忽然感覺到一陣失落。
張揚突然的沉默吸引了顧佳彤的注意力,她捕捉到張揚眼中的憂傷,這在張揚的身上很少見到。顧佳彤握住張揚的手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張揚驚醒過來,笑道:「沒有,我是在想,要是咱們在這美人靠上那啥,究竟是什麼滋味?」
顧佳彤羞得滿臉通紅,啐道:「厚顏無恥!」
顧允知的聲音在下面傳來。
兩人走了下去,顧允知在後院內望著院內的芭蕉和綠蘿,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顧佳彤走過去,挽住父親的手臂:「爸,喜歡嗎?」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這院子你修整的不錯!」顧佳彤笑道:「驚喜還在後面呢!」
她所說的驚喜是在兩側,顧家老宅兩旁的宅院也被顧佳彤一併買了下來,右側的宅子損毀極其嚴重,所以院落的修整幾乎等於重建。
顧家老宅雖然保存完好,可是房屋的佈局已經不適合居住,考慮到父親退休後的生活,顧佳彤乾脆重新建設了一座仿古小樓,下面六間上面四間房,裡面的設施相當的現代化。
顧佳彤帶著父親去參觀居處的時候,張揚利用帶來的草藥,將顧家的這座宅院從裡到外清理了一遍,這是為了防止再有毒蟲,在各處熏完之後,張揚將草灰傾灑了一遍。
此時已經到了午飯的時候,顧佳彤過來給張揚送茶,讓他稍事休息,一起前往古風客棧。
顧佳彤對七星蜈蚣的毒性還心有餘悸,有些擔心道:「真的沒事了?」
張揚笑道:「放心吧,沒事,我順便撒了些星竹花的種子,等到來年花開,連蚊蟲都會很少。」
顧佳彤道:「我爸挺喜歡這裡的,我看他真的準備留下來長住了!」
張揚微笑道:「小橋流水人家,這樣的地方在如今的社會中已經很難找到了,我看你爸退下來之後,應該享受一下生活。」
顧允知換上了中式絲綢唐裝,穿上了圓口布鞋,笑瞇瞇從樓上下來,省委書記進入平常老百姓的角色很快。顧允知道:「走,出去吃飯!」
張揚上下打量著顧允知。
顧允知看到了他目光中的錯愕,呵呵笑道:「怎麼,看我這身打扮是不是有些不適應?」
張揚實話實說道:「不是不適應,是忒不適應了!」
顧允知道:「我剛換上的時候也有些不適應,可照了照鏡子,感覺這才是我自己,換上這身衣服,走起路來都輕鬆許多。」
張揚道:「從省委書記的位置上退下來能馬上適應平民生活的,我看咱們中國這麼大,卻只有顧書記一個。」
顧允知微笑道:「我最欣賞的就是美國的官員,今天是總統,明天卸任之後,馬上就能夠找到自己的位置,可以騎腳踏車,可以和鄰居老百姓閒聊,可以上街買菜和人討價還價,這才叫真實的人生!」
張揚道:「顧書記的話我贊同,咱們中國的官員和別的國家不同,只要是當官的就又官架子,就算官不當了,可官架子不能丟。」
顧佳彤悄悄給張揚遞眼色,這話聽著怎麼有點影射老爺子。
顧允知卻笑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道:「是啊,很多人做了官反倒忘記了怎麼做人,人要是做不好了,怎麼能夠做好官呢?」
張揚從心底對顧允知產生了一種崇敬,從這麼高的位置退下來,能夠擁有這樣的心態,絕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到的。
三人出了房門,一個癟嘴老太太正朝這邊看著,她看到顧允知,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你是長生吧?」
長生是顧允知的小名,知道的已經不多,顧允知笑著走了過去:「徐阿婆,是我!您老身體還是這麼硬朗啊!」
徐阿婆激動地握著顧允知的手道:「好著呢,好著呢,前些天我聽佳彤說你要回老家來住,真的來了!」
顧允知笑道:「是啊,先過來看看,過兩天正式搬過來,再也不走了!」
徐阿婆連連點頭道:「好!好!咱們家鄉人都盼著呢,你可是咱們西樵走出去的大才,給咱們家鄉人增光添彩了!」
老太太又走向顧佳彤,顧佳彤前些日子因為修整房屋的事情常來西樵,和這幫鄉親已經很熟,她和徐阿婆打了個招呼,徐阿婆目光向張揚看了看,笑道:「這是你家男人?」一句話問得顧佳彤俏臉通紅。
張揚心說我是佳彤的男人不錯,可這身份不能公開,他笑道:「阿婆,您好!」這廝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讓老太太自己猜去吧。
顧允知沿著小河旁的石板路走向古風客棧,顧佳彤和張揚跟在她的身後,張揚發現顧書記雖然嘴上說要返璞歸真了,要回歸平民生活,可他舉手抬足依然是氣場十足,這絕非是短時間內能夠改變的。
顧允知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很難享受到普通的百姓生活,因為他看到了一位熟人。
南錫市市長夏伯達正向他迎了過來,夏伯達笑得開心無比,他遠遠道:「顧書記!您這麼快就回南錫了!」
顧允知實在想不通夏伯達是怎麼知道自己回到家鄉的,他有些迷惑的看了看女兒,顧佳彤慌忙表白道:「爸,您可別看我,我沒跟夏叔叔說!」
夏伯達道:「顧書記,自從我知道您要回來定居的消息,我就專門跟西樵風景管理處的人打了招呼,只要是您回來,馬上電話通知我,哈哈,剛才你們一到西樵就有人通知我了,我厲不厲害?」
顧允知無奈笑道:「真是想清靜都清淨不了,你啊!在大明朝的時候干錦衣衛倒是一塊好材料。」夏伯達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跟隨他多年,兩人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夏伯達見到老領導十分的高興。
顧允知指了指前面的古風客棧道:「既然來了,一起吃飯吧!」
他們來到了古風客棧,張揚留意到遠處還有人向他們這邊張望著,應該是跟著夏伯達過來的。夏伯達對顧允知的性情摸得很清楚,知道他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和陌生人相處,所以沒讓別人跟著過來。
進入古風客棧,發現飯店內也沒有多少食客,他們在二樓臨窗的桌子坐下,顧允知點了幾個菜,卻發現夏伯達早有準備,很快服務員就擺上了滿桌的菜餚,顧允知心中有些不開心了,他低聲道:「小夏,你之前就安排好了?」
夏伯達對顧允知的心思揣摩的很透,他知道今天的安排讓顧允知不高興了,慌忙解釋道:「聽說您要來,我十分開心,所以趕過來準備了一點小菜給顧書記接風洗塵。」
顧允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
夏伯達道:「顧書記,您千萬別多想,今天這頓飯是我自己掏腰包請您,給您接風洗塵,沒有別的意思。」
顧允知歎了口氣道:「你啊,我想清靜一下都不行,真是!」
夏伯達過來和顧允知見面,是真心實意的,如果沒有顧允知的照顧和提拔,他就沒有今天的位置,夏伯達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顧允知明白,無論他在不在位,自己對他的尊敬絕不會減少半分。
張揚看出夏伯達還是有話想和顧允知談,他吃了幾口,就跟著顧佳彤去小鎮上遊覽風光去了。
張揚和顧佳彤離去之後,夏伯達給顧允知端了杯酒:「顧書記,您打算在西樵長住嗎?」
顧允知道:「有這個打算,人老了,總是想葉落歸根。」
夏伯達道:「西樵雖然是剛開發的旅遊區,可這裡居住環境算不上太好,周邊配套設施也很落後,不如去南錫住吧,影湖開發的不錯,我在影湖邊給您安排一套別墅。」
顧允知皺了皺眉頭,夏伯達說這句話雖然充滿了誠意,也帶有知恩圖報的味道,可顧允知心底就是不舒服,他提醒夏伯達道:「伯達,你現在是南錫市市長,你的一舉一動關係到南錫所有市民的利益,可不能放鬆對自己的要求。」
夏伯達道:「顧書記,你放心,您教給我的事情,我全都記得。」
顧允知道:「沒什麼好教的了,工作這麼多年,你的工作經驗很豐富,我過去怎麼做事,你也都看到了,至於能領悟多少,全都靠你自己了。」
夏伯達不斷點頭。
顧允知道:「來南錫之後,工作還算順利嗎?」
提起工作,夏伯達不由得歎了口氣:「難啊!過去跟在顧書記身邊,見慣了官場上的爭鬥,我以為自己什麼風浪都見過,可真正自己獨立開展工作之後,方才發現過去是旁觀者清,一旦進入局中,很多事遠比我看到的還要複雜,還要棘手!」
顧允知笑道:「別跟我訴苦,我現在只是一介草民!」
夏伯達道:「我只是說說罷了,顧書記,我總算明白當初你為什麼不讓我出來的原因了。」
顧允知道:「你這個人很聰明,善於察言觀色,這是你的優點,可是你在處理事情上欠缺主動性,可能是過去一直在我身邊工作的原因,造成了你的依賴性,欠缺獨當一面的能力,一旦來到地方工作,你的缺點就顯現出來了。」顧允知停頓了一下道:「我送你幾個字,多做事,少說話!南錫的領導搭配還是比較合理的,徐光然和常凌空都是很有能力的幹部,想當一個好領導,就不能盯著別人的權力,而要立足於自身,運用好自己手中的權力,如何給老百姓帶來更大的福祉才是你首要考慮的問題。」
夏伯達望著顧允知,心中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失落,從今天起顧允知就從省委書記的位置上正式退下來了,意味著從此他少了一個政治上最大的靠山,在任何人眼中,夏伯達都是顧允知的嫡系,他的權力和地位都是顧允知賦予的,在顧允知離休之後,自己的政治生涯會隨之步入一個平台期。
夏伯達並不相信,一個平海政壇的風雲人物能夠適應這巨大的落差,真的可以接受這種普普通通的百姓生活?
張揚雖然相信顧允知可以適應這種角色的轉變,但是他並不相信顧允知在西樵能夠得到他想要的清淨,夏伯達既然可以找來,南錫的其他幹部一樣可以找來。
顧佳彤也和張揚一般心思,她輕聲道:「我總覺著爸回來也清淨不了。」
張揚笑道:「我剛才就說過,咱們中國的官場和外國不同,人當官之後,不但自己變了,其他人對你的看法也變了,人家會始終把你當成幹部,其實咱們中國應該分成五十七個民族,官員應該單列為一個民族!」
顧佳彤被他的奇思妙想引得笑了起來:「你別搞民族歧視啊!」
張揚道:「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你當官的時候,大家對你是敬畏,可當你一旦沒有官職了,人家又會覺著你現在不神氣了?也就是一老百姓,總之,你一日當官,終生就被打上了官員的烙印,在咱們中國,想從官再變成普通人,難!實在太難!」
顧佳彤道:「所以我一直都不想爸爸來這裡長住,偶爾來看看就行了!」
張揚道:「我說句實話,你可別生氣!」
顧佳彤點點頭。
張揚道:「你爸嘴裡說已經適應了,可他並不適應,他當省委書記太久了,忘了怎麼當老百姓了!」
顧佳彤鳳目圓睜道:「不許你說我爸!」
張揚笑道:「都跟你說別生氣了!」
顧佳彤歎了口氣道:「真要是讓我爸留在這小鎮上,我還真的不放心!」
顧允知沒用多久時間就明白了,自己很難在這裡得到清閒,至少在眼前,他這個剛剛退下來的省委書記還擁有著無法散去的官威,夏伯達是第一個,然後是鎮黨委書記、鎮長、風景管理處主任、還有前來反映情況的鄉里鄉親。整整一個下午,顧允知都忙於接待前來的訪客,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想要在這裡長久居住的想法只存在於理想之中,於是當顧書記送走了幾位埋怨社會不公的鄉親之後,他向顧佳彤道:「咱們回去!」
「不住了?」
「過陣子再說!」
顧允知在西樵只呆了八個小時,他的失落明顯寫在了臉上,西樵古鎮雖然清淨,可是這份清淨卻不屬於他。
顧佳彤陪著父親坐在後座上,挽著父親的臂膀,俏臉靠在父親的肩頭,輕聲道:「爸,要不我陪您去北京住一陣?」
顧允知明白女兒的意思,現在的他想要得到平靜,唯有離開平海,他低聲道:「北京也不錯,可以拜會拜會老朋友,可以看看養養,順便去看看明健!」
任何人離開了自己熟悉的位置都會出現短期的失落和迷惘,縱然睿智如顧允知也是一樣,雖然他的後續反應來得比別人遲一些。
顧佳彤之所以提出去北京,就是想父親在離休之後的這段時間能夠得到真正的清淨,讓他的心理有個順利過渡的時間。
東江的燈火依舊輝煌,可是張揚卻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剛剛抵達東江,他就接到了丁兆勇的電話,陳紹斌被人打了,現在正在省人民醫院躺著,張揚馬上就聯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陳紹斌這次挨打十有八九是遭到了報復。
張揚把顧允知父女送回了省委家屬院,然後換了自己的那輛尼桑皮卡,顧佳彤看出他有事,一直把他送到門外,張揚把陳紹斌挨打的事情說了。
顧佳彤叮囑他道:「你遇事不要衝動,盡量通過正當途徑解決!」
張揚聽出顧佳彤話後的含義,現在和過去不同了,顧書記已經離休,如今平海的第一領導人已經換成了喬振梁,如果他捅出漏子,顧書記不可能像過去那樣頂他。
張揚笑了笑:「你放心吧,我現在好歹也是一副市長,打打鬧鬧的事情我早就不幹了!」這廝站著說話不腰疼,昨晚還對天堂樂隊的幾個人拳打腳踢呢。
顧佳彤微笑道:「去吧,反正,你記住了,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
等到了省人民醫院,陳紹斌剛剛處理完傷勢,他傷得並不重,不過都傷在頭面部,鼻青臉腫的看起來十分狼狽,最鬱悶的是,連誰打的他都沒看清。
張揚知道他沒什麼重傷,就放下心來,可看到這廝豬頭阿三的模樣忍不住想笑,丁兆勇也想笑,一直都是硬憋著,他和張揚的目光相遇,兩人都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來,這一笑就止不住。
陳紹斌憤憤然道:「我靠,你們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張揚和丁兆勇笑得前仰後合,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張揚道:「說來聽聽,到底怎麼個情況?」
陳紹斌道:「我今天從單位出來,去地下停車場取車的時候,忽然有人從我後面衝了上來,用麻袋把我頭給罩住了,然後用棍子打我,等我掙脫開,那幫人已經走了,我連誰打得我都沒看清!」
張揚頗為同情的看著他。
陳紹斌道:「我估摸著十有八九是喬鵬飛干的!」
丁兆勇道:「你憑什麼人認為是人家?沒評沒據的!」
陳紹斌極其鬱悶的歎了口氣道:「真他媽窩囊,我這頓打是白挨了!」
張揚雖然也認為是喬鵬飛策劃了這件事,可正如丁兆勇所說,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是喬鵬飛幹得,襲擊者都是用棍棒。陳紹斌又沒看清人家的樣子,現場也沒有留有任何的證據。
這時候梁成龍也趕到了,一進門就嚷嚷道:「怎麼會這樣?」
看到陳紹斌的樣子他也想笑,可臉上還是做出很同情的樣子:「紹斌,傷得重不重?」
陳紹斌冷冷道:「少跟我假惺惺的!」
梁成龍道:「你什麼話?我他媽放下公司的業務匆匆跑過來看你,你就這麼對我?」
陳紹斌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洩呢:「誰他媽讓你來看我了?」
「你……」張揚抓著梁成龍把他勸了出去,丁兆勇留下勸說陳紹斌。
梁成龍一出門氣得罵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挨打跟我有關係嗎?你瞧他那熊樣,跟我苦大仇深的樣子。」
張揚道:「他受了委屈心裡自然不爽,作為朋友,咱們還是體諒他一點。」
梁成龍道:「他是自找的,誰得罪他了?人家跟女孩子搭訕,他看著不順眼,把人打成那樣,今天輪到他了,覺著委屈了?」
張揚皺了皺眉頭道:「你他媽究竟站在誰的立場上?」
梁成龍愣了一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引起了張揚的不爽。梁成龍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算和別人做不成朋友,也沒必要到處樹敵吧?」
張揚道:「喬鵬飛那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離他遠點兒!」
梁成龍道:「我說你們怎麼都那麼糊塗,我跟他們能有什麼交情?我是不想跟錢過不去,以後這平海不姓顧了,姓喬,咱們沒必要跟姓喬的過不去吧?」
梁成龍的話讓張揚極度不爽,他冷冷道:「這平海過去不姓顧,現在也不姓喬,姓黨!」說完張揚扭頭就走近了急診室,梁成龍呆在那裡,猶豫了一會兒,他終於還是沒有跟著走進去,慢慢走向醫院停車場。
丁兆勇望著離去的梁成龍,有些詫異的問張揚:「怎麼了?談崩了?」
張揚笑道:「沒什麼,他有事先走了!」
這時候又有人過來探望陳紹斌,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這個人竟然是喬鵬飛,喬鵬飛拿著一束花走了進來,臉上卻喜氣洋洋,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這廝是來幸災樂禍的。
陳紹斌怒視喬鵬飛,他心底已經認為自己遇襲就是他幹的:「你來幹什麼?」
喬鵬飛笑瞇瞇道:「我聽說你被人打了,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他看著鼻青臉腫的陳紹斌,嘖嘖不絕道:「真可憐,怎麼讓人打得跟豬頭似的?」
陳紹斌怒道:「你他媽閉嘴!」他想衝上去卻被丁兆勇一把給摁住了。
喬鵬飛向前走了一步:「你現在知道什麼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了吧?仗著自己老子當官,就自以為是高幹子弟,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我最煩就是你這樣的!」
張揚提醒喬鵬飛道:「我說喬鵬飛,做事有點分寸,過了是要找報應的。」
喬鵬飛看著張揚道:「這事跟你沒關係,我堂哥不追究,我不能不追究,他打了我哥們,就這麼算了?說出去,我這張臉往哪兒擱?陳紹斌,亮子去做了司法鑒定鼻樑骨骨折,顴骨骨裂,你已經構成了傷害罪,等著吃官司吧!」
陳紹斌內心一沉,他本以為昨晚的事情已經結束,可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後續影響仍將繼續。
張揚道:「你說完了嗎?說完趕緊走人,別惹我發火!」
喬鵬飛望著張揚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陳紹斌的情緒明顯受到了影響,喬鵬飛走後,他變得沉默起來,他和張揚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不同,昨晚打人一是因為心情鬱悶,二是酒精刺激的結果,清醒之後,他還是有些後怕的,現在聽喬鵬飛說亮子去做了司法鑒定,自己犯了傷害罪,這件事恐怕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丁兆勇安慰陳紹斌道:「別擔心,我讓我爸出面幫你解決這件事!」他父親丁巍峰是平海省政法委書記,解決這件事難度應該不大。
可張揚並不這麼認為,喬鵬飛之所以敢跑到醫院裡來當面挑釁,證明他還是有恃無恐的,這件事公平的來說,是陳紹斌理虧,陳紹斌的父親是平海宣傳部部長陳平潮,可喬鵬飛的伯父喬振梁是平海省委書記,比拚背景,反而是後者更強一些,在這樣的前提下,喬鵬飛跟陳紹斌講法,陳紹斌已然落在下風。
張揚道:「還是我去找喬夢媛出面吧!」
喬夢媛聽說這件事之後也是頗為詫異,她本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了,想不到堂哥仍然對陳紹斌窮追不捨,張揚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喬家一家人正在吃飯,喬鵬飛也在場,喬夢媛道:「小飛哥,那歌手沒什麼事吧?」
喬鵬飛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一定是張揚給堂妹打了電話,他一邊喝湯一邊道:「受了點傷!」
喬振梁看了看侄子:「怎麼回事兒?」
喬鵬舉笑道:「沒什麼事,昨晚幾個朋友喝多了打起來了,其中有人受了點傷!」
喬振梁點了點頭:「年輕人,在外面不要那麼衝動,一言不合動輒出手,不是什麼好事,萬一觸犯了法律,誰都保不住你們!」
喬夢媛道:「聽說你要起訴陳紹斌?」
喬鵬飛有些尷尬的笑了起來:「不是我,這事兒跟我沒關係,是亮子要起訴他!」
喬振梁把飯碗一推,起身道:「你們兩個小子跟我進來!」
喬鵬飛面露懼色,氣得向喬夢媛直瞪眼,喬鵬舉頗為無奈,伸出手指在妹妹的頭上點了點:「愛嚼舌頭的小丫頭!」
喬夢媛笑得頗為得意,她的目的就是引起父親的注意,讓父親來過問這件事。
喬振梁來到書房坐下,喬鵬舉和喬鵬飛兩人隨後跟了進來,兩人都很老實,低著頭垂著手站在那裡,彷彿一對犯錯的小學生。
喬振梁逐一打量著他們:「說說吧,怎麼回事兒?」
喬鵬飛叫了聲大伯,將昨晚發生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喬振梁聽說他們弟兄倆並沒有參與打鬥,頓時放下心來,他低聲道:「早就跟你們說過,酒吧夜總會之類的場合不要去,你們還年輕,抵抗不住各種各樣的誘惑,容易衝動,容易犯錯誤!」
喬鵬舉道:「爸,這件事跟鵬飛沒關係,是陳紹斌喝多了衝上來打人,已經構成了傷害罪!」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陳紹斌是省委宣傳部長陳平潮的兒子!」
喬振梁微微一怔,然後道:「誰的兒子都一樣,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因為他的家庭和出身就搞特權化,任何人都要一視同仁!」他擺了擺手道:「都出去吧,以後少惹事兒!」
喬鵬舉和喬鵬飛兩人出去之後,彼此對望一眼,唇角都露出一絲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意,喬鵬舉對父親是瞭解的,他的那番話不會平白無故說出來,用意十分的明朗,針對陳紹斌的事情可以繼續走程序解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這兩天喬夢媛和安語晨結伴在東江游,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的走向,直到張揚再次找上她,她方才知道,堂哥非但沒有就此作罷,反而讓亮子正式起訴陳紹斌。喬夢媛意識到,父親並沒有干涉這件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縱容了這件事,所以才會導致現在的結果。
張揚原定在今天返回豐澤,可陳紹斌的事情,又讓他把返程向後推了推,他覺著有必要和喬夢媛見見面,讓喬夢媛施加一些影響,解決陳紹斌的這樁麻煩。
喬夢媛和安語晨非要張揚陪著吃甜品,張大官人有求於人,沒奈何硬著頭皮跟她們進了甜品店,他要了杯橙汁,看著兩位正在和冰激淋戰鬥的美女,不禁笑道:「這玩意兒有啥吃頭!」
安語晨道:「天熱,冰激淋可以降溫消暑!」
喬夢媛道:「你出來幾天了,怎麼還不回去?」
張揚道:「上午市裡還打電話催我回去呢,可我這心裡有事兒,不踏實!」
喬夢媛知道張揚說得還是陳紹斌的事情,她輕聲道:「我真不知道起訴的事情,回頭我再去找堂哥問問!」
張揚道:「你跟他說,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件事鬧大了沒意思。」
喬夢媛道:「你別跟著摻和了,你們倆本來就有過節,這件事你越幫越亂!」
張揚想想的確也是這個理兒,喬鵬飛和他之間積怨頗深,這次對陳紹斌窮追猛打,除了對陳紹斌本身的仇視以外,其中很可能也夾雜著對自己的怨念。張揚道:「這件事就拜託你了,大家都是朋友,別搞到最後無法收拾!」
安語晨道:「你說你們累不累,整天都是這些事情,出來吃個甜品都不得安寧!」
張揚笑道:「我一日理萬機的國家幹部能跟你這個無所事事游手好閒的無業遊民相比嗎?」
安語晨美眸圓睜:「說誰呢?你!」
張揚正想跟她鬥兩句嘴,常凌峰打來了電話,他也催促張揚趕緊回豐澤,張揚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些異常,追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常凌峰沒細說,只跟他說,你回來就知道了。
掛上電話,張揚頗為無奈道:「兩位,對不住了,我不能陪你們磨嘴皮子了,黨和政府正召喚我,我得趕緊回去。」
喬夢媛笑道:「你出來都幾天了,再不回去,只怕要被除名了!陳紹斌的事情,我盡量幫你解決。」
喬夢媛先去找了大哥喬鵬舉,喬鵬舉聽說這件事不禁笑了起來,他指了指外面的陽台,兄妹倆來到陽台上。
喬夢媛道:「哥,小飛哥怎麼回事兒?剛剛來到東江他就鬧這麼一出,搞得大家都不好看,大家都是朋友,別因為這件事傷了和氣!」
喬鵬舉道:「夢媛,其實這件事我說了不算,你怎麼不去找咱爸?」
喬夢媛沉默了下去。
喬鵬舉笑道:「你也看出來了吧,這件事的根源不在我們身上,沒有咱爸默許,小飛也不敢由著勁折騰!」
喬夢媛其實也意識到這件事和父親有關,如果不是得到了他的默許,堂哥喬鵬飛應該不會對陳紹斌窮追猛打,可父親默許這件事發展究竟是什麼目的?
喬鵬舉道:「咱們家老爺子剛到東江,萬事開頭難,這些人都是顧書記的老班底,對咱們家老爺子表面上恭順,可心底未必負氣,再加上之前東江體育場的4.17慘案,當時咱爸代表雲安的利益,勢必得罪了東江的一部分人,開始的工作肯定不好開展。陳紹斌的事情剛好製造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喬鵬舉雖然已經不在體制之中,可是他把問題看得很清楚,他對父親的想法相當的瞭解。
喬夢媛雖然也有所感覺,可是並沒有往深裡去想,現在經哥哥提醒,忽然明白,父親真的是要利用這次的事情燒起他上任以來的第一把火。
喬鵬舉道:「陳紹斌的父親是宣傳部長陳平潮,他是平海的老常委,這把火燒到他的頭上,絕對夠力度,咱們老爺子高明啊,敲山震虎,他雖然不出面,可是小飛這麼一折騰已經讓陳平潮焦頭爛額了。」
喬夢媛道:「我討厭政治!」
喬鵬舉道:「無論你喜不喜歡,政治都是這世界上最高深莫測的學問,玩不透政治的人,就得被政治玩弄!我不是這塊料,所以我明智的選擇撤退!」
喬夢媛道:「可是小飛哥這麼鬧下去,陳紹斌的麻煩豈不是大了?」
喬鵬舉笑道:「夢媛,生意上你是個天才,可政治上你還不如我,陳紹斌肯定沒事!」
喬夢媛詫異的望著哥哥,喬鵬舉一字一句道:「只要他老爺子肯低頭,陳紹斌一定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