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現金流

    張揚對沈慶華的刁難早有心理準備,不過沒想到他竟然做得如此明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兒官場上很常見,可翻臉翻這麼快的,張揚也是頭一次見到,張揚把已經準備好的單據拿了出來:「沈書記,這是目前整理好的四十六萬的單據,麻煩您簽個字!」
    沈慶華心中一愣,這小子準備的倒是充分啊,他笑道:「好,先放在這裡,我回頭看看,簽完字讓秘書給你送去!」
    張揚表現出堅韌不拔的意志:「不必這麼麻煩了,您現在就看,簽完字我去領錢!」
    沈慶華有些惱火了,這小子也太猖狂了?我欠你錢嗎?竟然追著我要錢,這他媽分明是逼宮!
    張揚道:「沈書記,你千萬別生氣,我也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公是公,私是私,這次經貿會能夠開起來,都是我厚著臉皮各處賒欠來的,住宿費、車馬費、出場費,人家之所以答應我欠著,全都是因為我這個人一直都講信譽,咱們豐澤市委市政府還講究誠信,我不是不能賴賬,賴賬嘛,誰不會啊,當今這社會都說欠錢的是大爺,往後拖拖不是不可以,可損毀我個人的聲譽事小,影響豐澤市委市政府的誠信事大,這件事要是被有心人宣揚出去,那些前來投資的嘉賓,那些簽約的投資商,那些形成投資意向的投資商會怎麼想?」
    沈慶華臉色沉了下去:「我說過不給了嗎?」他拍了拍張揚遞過來的單據道:「什麼事情都要有程序,年輕人不可以這麼急躁嘛!」
    張揚道:「沈書記,您不是整天提倡咱們要增強辦事效率,眼看經貿會過去都快十天了,到現在這件事還沒有解決,這就是您所謂的效率?」
    沈慶華滿面怒容,在豐澤還是頭一次有人敢公然向他問詰。沈慶華怒道:「小張,你什麼態度?我們是黨政機關,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做任何事都有程序,有規則,不可以意氣用事!」
    張揚道:「沈書記,我的態度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這張單據中涉及到江城電視台和平海經濟台,人家不是白來的,有些錢能拖,有些錢不能拖,您可以不簽,反正經貿會舉辦完了,該報道的也報道過了,可萬一出現什麼不利的報道,影響到我們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政府形象,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沈慶華的臉如同被人抽了一下,他怒視張揚,雙目中幾乎要迸出火焰,可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小子根本就是有恃無恐,他既然敢大模大樣的過來找自己要錢,心裡就對自己沒有任何顧忌。
    張揚明擺著是在威脅沈慶華,鳥盡弓藏?老子單用弓弦聲就能把你給崩死!張揚起身道:「我這人脾氣直,做事都是對事不對人,言語上得罪沈書記的地方請不要見怪!」他說完就走了。
    只剩下沈慶華一個人臉色鐵青的坐在那裡,望著桌上的那張單據,沈慶華氣得猛然抓了起來,握成一團扔了出去。
    市委秘書長齊國遠剛巧從外面走進來,險些被他砸著,齊國遠從地上撿起那團東西,展開一看,不禁笑道:「找您要錢來了?」
    沈慶華道:「沒教養的年輕人!」
    齊國遠笑了笑,並沒有說話,張揚的囂張他之前就早有耳聞,不過他感覺沈慶華和張揚相處還算愉快,實在想不透怎麼兩人突然就翻了臉。
    沈慶華仍然餘怒未消:「做出點工作成績就沾沾自喜,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他眼裡還有誰?居然跑到這裡威脅我來了!經貿會成功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齊國遠笑道:「沈書記,您消消氣,犯不著跟他一般計較!」
    正說著話呢,招商辦主任李忠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一進門就道:「不好了,不好了!」
    沈慶華怒道:「你懂不懂規矩?誰讓你進來的?」李忠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沈慶華氣惱之下也沒有給他任何的面子。
    李忠道:「沈書記,剛才日本千年集團總裁中島川太打電話過來,說對我們的條件不滿意,要單方面撕毀合約!」
    這一消息宛如晴天霹靂般在沈慶華的頭頂炸開,這次經貿會取得的最大成就就是千年集團簽約豐澤開發區,要在這裡建設生產基地,豐澤市委市政府都因為這件事歡欣雀躍,這才幾天啊,怎麼又有變化了?
    齊國遠道:「怎麼可能,合約都簽了,他們毀約是要賠償損失的!」
    李忠道:「人家根本不在乎那點錢,放出話來,如果我們敢要求賠償,就跟我們法庭見!」
    沈慶華道:「什麼原因?他們要毀約也得有原因啊?」
    李忠道:「他們說……」
    「說什麼?」
    李忠咬了咬嘴唇方才道:「中島先生說,想問原因就去找張副市長!」
    沈慶華的腦袋嗡!地一下大了,他明白了,肯定是張揚從中動了手腳,這小子正在利用這種方法告訴自己知道,他可以幫著自己招商引資,也一樣可以把投資給退回去,沈慶華有生以來沒有這麼惱火過,他氣得狠狠拍了拍桌子,然後又慢慢坐了下去。
    齊國遠有些同情的看著沈慶華,這位在豐澤不可一世的市委書記,終於遇到了剋星,齊國遠對沈慶華利用報銷一事刁難張揚明白得很,在他看來,沈慶華原不必如此,這樣的手段有失高明,畢竟經貿會和賑災義演的成功全都是張揚的功勞,用這樣的小伎倆去刁難一個功臣,證明沈書記的眼界很有局限性。在齊國遠既往的概念中沈書記的格局不應該限於此,可他偏偏就用了這樣並不高明的手段,這也證明,沈慶華對張揚沒有太多的辦法。
    李忠心知肚明,千年集團之所以毀約,是因為張揚的原因。
    齊國遠悄悄退了出去,這種時候並不適合繼續留下,他認為留給沈書記一個獨立的思考空間最好。
    沈慶華並不需要思考的時間,齊國遠還沒有走出辦公室的大門,他就叫住了齊國遠:「國遠,把這張單子給張揚送過去!」沈慶華雖然老了,可是並不糊塗,他知道如果千年集團真的撕毀合同將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齊國遠轉身接過那張單子,離開沈慶華的辦公室他方才展開仔細看了看,這是一張八十七萬的批條,上面有沈書記的親筆簽字,齊國遠一眼就看出這張批條早就寫好了,沈慶華一直都沒給張揚,他存心在刁難張揚,齊國遠的唇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廉頗老矣的感覺,沈慶華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張揚並沒有因為沈慶華的刁難而生氣,他悠閒自得的修剪著指甲,中島川太的身體裡還有一根他種下的跗骨針,讓他做什麼,他就得乖乖做什麼,威脅撕毀合約,僅僅是個威脅而已,張大官人對公私分得很清楚,你沈慶華公報私仇,我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望著那張八十七萬的批條,張揚沒有任何的意外,他淡淡道:「我不喜歡沈書記的工作方式,公是公私是私,身為豐澤的第一領導人,他應該分得清楚。」
    齊國遠笑了起來,他知道張揚在自己面前說這番話的目的,他想讓自己把話傳給沈慶華。齊國遠道:「小張,工作上有不同意見是可以的,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張揚道:「我做人的原則是,人家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可體制中太多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想要相敬如賓都不能夠。」
    齊國遠點了點頭,借口有事離開了。
    張揚拿起那張批條,把秘書傅長征叫了過來,讓他去財政局領錢。
    傅長征過來拿批條的時候,常凌峰剛好來到張揚的辦公室想和他談衛生系統改革的事情,聽說沈慶華把錢終於批下來了,常凌峰不禁笑道:「官僚主義害死人!豐澤的辦事效率比起江城也好不到哪裡去。」
    傅長征接過批條的時候顯得有些猶豫,他想說什麼,可張揚一瞪眼道:「去啊!」
    傅長征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常凌峰道:「你看不出他很猶豫?」
    張揚道:「看出來了?我敢打賭,吳建新不會順順利利的把錢給他!」
    常凌峰道:「那你還讓他去?」
    張揚沒說話,一臉的壞笑。
    常凌峰歎了口氣,以他對張揚的瞭解,這廝是要找借口鬧事了,沈慶華雖然順順當當的把批條給了他,可是張大官人此刻內心中極度的不爽,他要找一個途徑發洩。常凌峰心中暗暗道,希望吳新建能夠乖乖把款放給傅長征。
    傅長征很快就回來了,他沒拿來錢,向張揚道:「吳局長說上面還要有孫市長的簽名!」
    張揚拿過批條,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再去!」
    傅長征有些為難道:「張市長……這……」
    「去啊!」
    傅長征苦著臉轉身離去了。
    常凌峰笑道:「你可是副市長了,別動不動就出手打人!」
    張揚笑道:「我原本沒打算打人的,你這麼一說,我手還真有點癢癢!」
    常凌峰道:「財政局長吳建新是沈書記的妹夫,你考慮清楚!」
    張揚道:「沈書記都批了,他要讓孫東強簽字,這分明是不給他大舅哥面子,我要是沈慶華,我真的抽他倆嘴巴子!」
    常凌峰道:「你啊,就是素淨不了!」
    張揚道:「吃飽了打廚子的事情我不會幹,可誰他媽吃了我的,還敢跟我甩臉子,老子絕不會放過他!」
    傅長征滿臉沮喪的回來了,批條還在他手中,他向張揚道:「吳局長說了,應該是孫市長簽字!」
    張揚點了點頭:「好啊!」他起身道:「走,我跟你去!」
    常凌峰望著張揚,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指了指牆上的掛鐘道:「晚上六點半,白鷺賓館松鶴廳,你別忘了啊,左院長、於博士他們都來了!」
    張揚笑道:「耽誤不了多久的時間!」
    財政局長吳建新見到傅長征又來了,頓時有些不耐煩:「我說你怎麼回事兒?催命是不是……」他抬起頭這才看到張揚跟在傅長征身後,臉上頓時堆起笑容道:「張副市長也來了,您有什麼事啊?」
    張揚向小傅使了個眼色,傅長征硬著頭皮把那張批條遞了過去。
    吳建新笑道:「哦,我還當是什麼事情,原來是會務費的事情啊,這樣,張副市長,按照我們的規定,這上面還應有孫市長的簽字,您看……」
    張揚道:「沈書記簽字不管用?」
    吳建新滿臉笑容道:「不是不管用,按照財務制度,這麼大筆支出必須要有兩位領導的簽字,還有這麼多錢,我也不可能馬上就拿出來,總得有個籌備過程!」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給你五分鐘,支票我不要,往銀行跑我嫌麻煩,我開車來的,八十七萬不多,後面的車廂能夠放下。」
    吳建新笑道:「張副市長,您在開玩笑?」
    張揚表情嚴肅,臉上不見一絲笑容:「我倒是挺喜歡開玩笑的,可惜你不夠資格!」
    吳建新終於意識到,張揚是有備而來,人家不是開玩笑,真的是找他要錢的,吳建新道:「張副市長,這麼短的時間,你讓我去哪兒給你弄錢去?」
    張揚冷笑道:「你玩我啊?」
    吳建新道:「這從何說起?你是領導,我怎麼敢呢?」
    張揚揚起手中那張批條:「這是什麼?有沒有沈書記的親筆簽字?」
    「可……」
    張揚道:「好,孫市長沒簽字是不是?你是說沈書記簽字沒用,我簽字也沒用,只有見到孫市長親筆簽字的批條你才放款?」張大官人心中的怒火正在一點點膨脹著。
    吳建新賠著笑道:「手續嘛,大家都是這樣子!上頭的規定,我也沒有辦法!」上頭規定、有關部門往往是官場上最好的托辭。
    張揚點了點頭道:「好,我當你說的是實話,那就是沈書記各應我,明明他簽字不作數,還給我這麼一張批條,這不是玩我嗎?」他一探手,把吳建新的領子給揪住了。
    吳建新對張大官人的惡名也是聞名已久,以為他要打自己,駭然道:「你要幹什麼?這裡是國家機關,有話好說嘛……」
    張揚道:「我知道是國家機關,我也不打你,走!咱們倆去沈書記面前講理去!」
    吳建新慌忙去掰張揚的手腕:「你放開我再說!」他很快就發現張揚的手腕如同鐵鑄,憑他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
    張揚笑道:「放開你,今兒這事情不給我說清楚,我跟你沒完,沈書記簽了字,你三番兩次的刁難我,行,我倒要看看,這豐澤的財政支出全都是你吳建新說了算嗎?」他一把將吳建新從椅子上給拖了起來。
    傅長征看到眼前的局面傻了,這張副市長也太彪悍了。
    這邊的動靜馬上吸引了不少財政局的工作人員圍觀,吳建新大叫道:「你放開,放開我,這裡是工作單位,你想幹什麼?」
    張揚拖著吳建新往外就走,吳建新雖然有些力氣,可他的那點力量根本沒有辦法和張揚相比。他憤怒道:「張副市長,你在這樣我可要報警了啊!」
    「報啊!」張揚一邊說一邊拖著吳建新向外走。
    任何部門都不缺乏好事者,看熱鬧的多,可真正敢去插手的連一個都沒有,誰都知道今天來財政局挑事的主兒是誰,放眼豐澤地界上,能夠惹起他的還真不多。
    吳建新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張揚拖著,實在難堪到了極點,他壓低聲音道:「放開,這麼多人看著……我跟你走就是!」硬的不行他只能來軟的,先哄著張揚放手再說。
    張揚的目的可不是吳建新跟著走就行了,他冷笑道:「你早幹什麼去了?跟我玩太極推手的那會兒怎麼不這麼說?沈書記沒得罪你吧?你怎麼就目中無人呢?」
    財政局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市委市政府那邊,市長孫東強聽說這件事,讓翟亮關了房門,向翟亮道:「什麼人我都不見!」他是鐵了心不介入這件事,他巴不得張揚跟沈慶華掐起來呢,你張揚有種把吳建新打了才好,我看你怎麼收場?
    最後還是市委秘書長齊國遠、常務副市長陳家年兩人趕到財政局勸架,兩人趕到財政局,吳建新都已經坐在地上了,張揚揪著他的衣領子,吳建新的襯衫都被扯爛了。
    財政局的一幫工作人員都在那裡圍觀,就是沒一個上去幫忙的。
    陳家年道:「小張,你幹什麼?放手!」
    市委秘書長齊國遠不疼不癢的哼哼著:「張揚,有話好說!」
    他們兩人雖然都是沈慶華的班底,可他們都不喜歡吳建新,吳建新這個人對錢把得太緊,除了市委書記沈慶華之外,他眼裡根本沒有別人。所以看到吳建新今天吃了癟,陳家年和齊國遠表面上同情,心底深處卻有些幸災樂禍。
    可吳建新不這麼想,他認為領導來了,底氣就足了,剛才是張揚抓著他的領子,他被從辦公室拖到了大門口,就快喪失了反抗力,這會兒又鼓足了勇氣,一把抓住張揚的手腕,大叫道:「有你這樣的領導嗎?工作上的事情,可以談話解決,你居然用這種野蠻的工作方式,怎麼?你還想打人啊?你打!你打!」
    張揚笑了,當著陳家年和齊國遠的面,揚手給了吳建新兩記響亮的耳刮子,打得雖然很響但是不重,然後張揚道:「陳市長、齊秘書長,你們可都聽清楚了,他求我打他!」張揚說話的時候放開了吳建新的衣領。
    吳建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張揚打了兩記耳光,惱羞成怒,他也顧不上多想了,一心想把這份面子掙回來,怒吼著向張揚衝了上去,用頭去撞張揚的胸口。
    張揚安之若素,等到吳建新就要撞到他胸口的時候,身軀倏然一閃,吳建新本以為能夠狠狠撞他一下子,可眼前卻突然失去了目標,腳下的步子卻再也收不住,身體失去平衡摔倒下去,腦袋蓬!地一聲磕在堅硬的水泥路面上,額頭磕出了一個血口子,鮮血汩汩流了出來,他痛得慘叫了一聲,捂著血淋淋的傷口,指著張揚道:「你打我……」
    張揚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兩位領導都在這裡,是你想打我,自己沒站住把頭跌破了,干我屁事?」
    吳建新慘叫道:「我要告你,我要告你!你仗勢欺人,以大壓小……」
    張揚道:「告我?你身為財政局長,掌握黨和政府給你的權力卻不作為,我還沒告你呢!」他揚起沈慶華的批條:「陳市長、齊秘書長,你們看看,沈書記批下來的會務費,我讓小傅找他領取,他百般刁難,小傅跑了三趟啊,咱們中國人講究事不過三,你是豐澤財政局長不假,可誰他媽也沒規定豐澤的錢都是你的,今兒我把這批條撂在這裡,八十七萬,我拿定了!」
    吳建新捂著血淋淋的面頰,可雙目之中流露出的卻是畏懼的目光,他開始後悔了,自己吃飽撐的,沒事招惹這個禍害幹什麼?
    齊國遠看到事情僵在這裡,慌忙笑道:「都是自己同志,別弄得外人笑話,建新同志,快去醫院包紮一下。」
    張揚卻道:「沒事兒,砍掉腦袋也就是碗大的疤,咱們共產黨人誰害怕這點小傷啊!今兒輕傷不下火線,凡事以工作為重,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錢,你們財政局上上下下,誰也別想從這道門走出去!」
    陳家年咳嗽了一聲,張大官人王八之氣展露無遺,誰也不想在這當口上惹他打噴嚏,陳家年雖然是常務副市長,可他也犯不著去惹張揚。陳家年道:「我看這樣,沈書記都批了,財政局方面應該沒有問題啊,建新同志,你也不要太教條了,放款吧,小張,建新同志傷的不輕,你不讓他去醫院,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可怎麼辦,都是自己同志,何必鬧成這個樣子?」
    張揚道:「陳市長、齊秘書長,不是我不給你們面子,是他吳建新欺人太甚,沈書記的批條不管用,還要孫市長簽字,不就是八十七萬的會務費嗎?你他媽來來回回的刁難我,經貿會招商引資的那會兒怎麼說的?現在又怎麼幹的?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擔著,吳建新,我再問你一句,市委書記沈慶華同志的批條算不算數?」張大官人怒視吳建新,一股不可一世的殺氣以他為中心向四周瀰散開來,連久經沙場的老將陳家年和齊國遠都感到一股凜冽的寒意。
    吳建新此時宛如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他咬著嘴唇,心中卻已經屈服,如果上天給他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他一定利利索索的開給小傅一張支票,讓張大官人有多遠走多遠,千萬別把這把火燒到自己的頭上,可現在他後悔已經晚了。吳建新不說話,他也有自尊,事情已經鬧到了這種地步,他只能死撐下去,乾脆來個裝聾作啞。
    齊國遠和陳家年對望了一眼,兩人都產生了一個念頭,吳建新找死!
    張揚道:「沈書記的批條不管用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費這麼大功夫了!」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將這張八十七萬的批條撕了個粉碎,隨手扔了出去。
    吳建新望著空中翻飛的紙屑,此時他已經完全糊塗了,張揚究竟想幹什麼?
    張揚道:「吳建新,現在我要你馬上發放拖欠的八十七萬會務費,以現金方式支付,你可以不給,兩位領導可以幫我作證,我會以瀆職罪和不作為起訴你,我說到做到!」
    吳建新的嘴唇抽搐了一下,他想頂撞一句,可此時卻鼓不起半分的勇氣,財政局辦公室主任彭偉正慌慌張張走了過來,把手機遞給吳建新:「吳局,電話!」
    吳建新把耳朵湊到電話旁,聽到沈慶華因為怒到了極點而發顫的聲音:「放款……」
    豐澤財政局所有的工作人員從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場面,副市長張揚站在他的皮卡車前,財政局的幾位會計從對面銀行中提來了現金,然後將一捆捆的鈔票放在皮卡車的後備箱裡,一萬一沓,整整八十七沓,放在皮卡車後備箱內只佔去一小部分的面積。
    財政局長吳建新答應放款之後,就讓人陪他去了醫院。
    齊國遠和陳家年都沒有走,兩人要親眼見證豐澤政治歷史上最不可思議的一幕,張揚撕碎那張批條的同時,也撕碎了沈慶華在豐澤經營多年的尊嚴,這麼多年以來,終於有人敢站出來向沈書記進行正面挑戰,而且從眼前來看,他還取得了初步的勝利,勝得如此酣暢淋漓。
    齊國遠對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比陳家年要清楚,拋開個人關係,從道義上而言,沈慶華這件事做得並不厚道,也許沈慶華想要利用這樣的方法刁難一下張揚,給年輕氣盛的張揚一個教訓,可是沈慶華顯然低估了張揚的能力,也低估了張揚的性格和脾氣,而沈書記很不幸的觸及了張揚的最敏感地帶,引起了張副市長的暴走,其性質是嚴重的,其結果是悲慘的。
    張揚向齊國遠和陳家年禮貌的告別,然後開著他的皮卡車帶著八十七萬現金揚長而去。
    齊國遠和陳家年望著那輛遠去的皮卡車,兩人此時的心情都很複雜,過了許久,直到皮卡車完全消失不見,常務副市長陳家年方才道:「不知吳建新傷得怎麼樣?」
    齊國遠道:「自找的,沈書記的批條他都敢這麼玩,給他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陳家年道:「如果換成你處在張揚的位置你會怎麼做?」
    齊國遠笑了笑:「我不敢這麼幹!恐怕也沒人敢像他這麼幹!可是……」齊國遠停頓了一下,醞釀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很痛快不是嗎?」
    陳家年重重點了點頭道:「很痛快!」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