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隔山打牛
陳紹斌在上次辭職風波之後,就投入股市期貨中,經過上次的事情,他和張揚的友誼更加深厚,張揚只要開口,他自然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利用老爺子省委宣傳部長陳平潮的影響力,讓輿論方面盡量控制尺度。
張揚在省教育廳並沒有熟人,和陳紹斌交流之後,陳紹斌提醒他,可以去找宋懷明,畢竟宋懷明是他的未來岳父,就算不方便出面,指點張揚應該怎麼做還是可以做到的。
張揚和陳紹斌通話之後,過了好一會兒,才決定給宋懷明打這個電話,如果事情限制在江城範圍內,他可以不必驚動宋懷明,可這件事已經被直接捅到了平海教育廳,這已經超出了張揚的個人能力範圍之內,他必須要借助其他的力量,未來岳父宋懷明無疑成為了他的第一選擇。
宋懷明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辦公室內,他的秘書鍾培元拿著重要的文件讓他批示。宋懷明聽到張揚的聲音,擺了擺手,示意鍾培元從辦公室先出去。
張揚禮貌的叫了聲宋叔叔。
宋懷明道:「今天怎麼有空給我電話?」
張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雖說宋懷明是自己的未來老岳父,可畢竟是未來的,自己遇到麻煩找人家總不是那麼回事兒。
宋懷明道:「有什麼事情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張揚這才把發生在豐澤的事情簡略向宋懷明說了一遍,宋懷明並不知道這件事,心中頗感差異,他皺了皺眉頭道:「高考舞弊,這可不是小事!」
張揚道:「我知道不是小事,可這件事有些蹊蹺,舉報者早就知道有人替考,可他非得要等到事情發生之後再舉報,明明可以提前阻止這件事,他偏偏不去做,根本是想製造事端!」
宋懷明忍不住道:「張揚,你這是什麼態度,出了問題就去找別人的毛病!你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長,出了事情首先要考慮到自身的責任,如果你切實的把教育工作給抓好,把高考當成一件重要事去辦,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張揚小聲道:「這事兒防不勝防!哪年高考沒有作弊的啊!」他從心底還是沒把這件事看得多嚴重。
宋懷明歎了口氣道:「你啊!」
張揚道:「宋叔叔,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量處理好,盡量控制住影響,讓豐澤的高考秩序穩定,作弊者和相關人員已經被控制了,具體案情正在進一步調查中,至於責任,等到高考之後,我絕不會推卸!」
宋懷明道:「一定要處理好這件事,穩定師生的情緒。」他停頓了一下忽然道:「假如你在荒野中,突然被劇毒的毒蛇咬中了手指頭你怎麼辦?」
張揚內心微微一怔,旋即就明白了宋懷明這番話的用意,假如被劇毒的毒蛇咬中手指頭,如果第一時間切掉被咬中的地方,毒性不至於蔓延到身體的其他部位,至少可以保全性命。宋懷明在提醒自己當機立斷,棄卒保帥。
張揚抿了抿嘴唇道:「我從不逃避責任!」
宋懷明淡然道:「責任是一回事,鬥爭又是另外一回事,政治鬥爭也是一門藝術!」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宋懷明雖然嘴上沒說,可是他心底卻贊同張揚的陰謀論,這次的舞弊案沒有那麼簡單,應該說是一次有蓄謀有計劃的行為。
宋懷明雖然把這件事看得很透,可是他並沒有想到這件事會驚動省委書記喬振梁。當天的省常委會議要結束的時候,喬振梁提起了豐澤高考舞弊事件,喬振梁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在平海發生了一件讓我們整個平海教育界蒙羞的事情,有五名替考者被當場抓住!」
宋懷明內心一怔,這件事的確性質嚴重,可也沒嚴重到讓喬振梁在常委會上拿出來討論的地步,宋懷明很快就意識到,喬振梁提出這件事的本意,自從喬振梁來到平海之後,兩人之間表面上還是相安無事,喬振梁大面上表現的極其和藹,平易近人,可宋懷明卻明白,喬振梁出來平海,他必須要有一個瞭解適應期,在瞭解情況之後,必然會展開手段顯露出他的威勢。喬振梁重點提出豐澤高考舞弊事件,很可能要由這件事入手立威。
喬振梁道:「這件事一定要嚴格查辦,涉案人員必須嚴加處理,對相關責任人員絕不姑息!」喬振梁的這番話宛如重錘般擊落在每個人的心底。
常委們心知肚明,豐澤主管教育的是張揚,而張揚是宋懷明的未來女婿,喬振梁藉著這件事敲打張揚,那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要藉著這件事給宋懷明點顏色看看,讓平海體制內的所有人都知道,平海的一把手是誰?
宋懷明點了點頭道:「我贊同喬書記的說法,一年一度的高考在全國的影響都很大,豐澤出了這樣的事情,讓整個平海為之蒙羞,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亡羊補牢,高考還要繼續進行,以後還有兩天的時間,我們要從中吸取教訓,確保同類的事情發生!」
喬振梁靜靜看著宋懷明,想要管理好一個省,並不是容易的事情,當好一把手,僅僅依靠平易近人是不夠的,以德服人那是對待老百姓,對於這些政治上的高手,最有效地辦法就是立威,想要立自己的威風就必須要挫他人之銳氣,平海唯一有能力和自己對抗的就是宋懷明,喬振梁並非是有意樹敵,這是必經的步驟,他要讓宋懷明安於現在的位置,要讓宋懷明老老實實的當好自己的副手,喬振梁對張揚是沒有任何敵意的,可在舞弊這件事情上,他仍然要大張旗鼓的敲打一下,敲打的真正目標並非張揚,而是省長宋懷明,張揚只是一個道具而已,隔山打牛,目標雖然是牛,可這一拳卻要真真正正的落在山體之上。
散會的時候,宋懷明和陳平潮並肩離開,宋懷明道:「聽說豐澤的高考舞弊事件已經成了新聞熱點?」
陳平潮歎了一口氣,頗為無奈道:「壓不住!」雖然張揚通過兒子給他打了招呼,可陳平潮從剛才的常委會上已經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徵兆,他如果干預的太明顯,說不定會觸怒喬振梁,這件事讓陳平潮感到很棘手。
宋懷明淡然一笑:「既然壓不住,何須要壓?順其自然就是!」
陳平潮有些奇怪,停下腳步,宋懷明卻沒有減慢他的步伐,繼續向前走去。
回到辦公室,宋懷明向秘書鍾培元道:「小鐘,我讓你查的事情查清了沒有?」
鍾培元點了點頭道:「查清楚了,平海近五年內都有高考舞弊事件,不過集體替考的事情還是在七年前!」
宋懷明點了點頭,拿起電話,他撥通了省教育廳廳長薛國元的電話,宋懷明的意思很簡單,貫徹喬書記的指示,讓省教育廳加強高考考場秩序監測,在平海各地大力加強考場巡視,嚴肅考場紀律,務必要保證接下來兩天的高考順利進行。
鍾培元一旁聽著,心中知道,省長大人生氣了,他這一手不僅僅是為了嚴肅考場紀律,似乎還有另外一層的目的,舞弊事件每年都有,這件事是根本不可能杜絕的,宋省長特意強調考場巡視,作弊者會不會越抓越多。鍾培元想到這裡,忽然明白,宋省長就是想藉著這件事把事情捅大,你喬書記不是想在豐澤舞弊案上借題發揮嗎?我就給你來一個變本加厲,只要鐵下心去查,我不信在平海查不到其他的作弊事件,你說豐澤的事情讓整個平海教育界蒙羞,我就讓你看看,平海教育界蒙羞的事情不止這一件。
宋懷明要求教育廳加強各地考場巡視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喬振梁的耳朵裡,喬振梁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笑了起來,喬振梁有個特點,開心的時候會笑,不開心的時候也會笑,兩者最大的不同是,他不開心發笑的時候,眼睛很冷,沒有絲毫的笑意。宋懷明很不簡單,他識破了自己的意圖,在這件事上,他想要保護張揚,卻又不好做得那麼明顯,所以他才想出這個辦法,其用意是查出更多的高考舞弊事件,分散公眾的注意力,讓處於風口浪尖的張揚得以喘息。
在平海兩位大佬的悄然博弈之下,平海有史以來最嚴厲的一次高考整風行動開始了。
來自高層的任何風吹草動,在下面表現出的就可能是驚濤駭浪。張揚接到省教育廳下發通知的同時,常凌峰也將辭職書遞到了他的手裡。
張揚看了看這份辭職書:「現在不是工作時間!」
常凌峰道:「有什麼分別,反正都是這個結果。」他將整件事看得很清楚,這場風浪蓄謀而來,如果自己不做出果斷的選擇,只會連累張揚。
張揚道:「凌峰,高考每年一屆,哪年不出幾個作弊的?又有多少校長因為作弊事件而辭職?」
常凌峰道:「這次不一樣,五名學生替考,全都發生在豐澤一中,現在記者們的文章已經開始在教育制度上找根源了。」
張揚明白常凌峰的意思,常凌峰是想犧牲他自己來保全張揚,避免這件事的影響進一步擴大化,以至於牽涉更多。其實在和宋懷明通話的時候,他也是這個意思。張揚搖了搖頭道,把辭職信推給常凌峰道:「我不接受,現在你辭職等於認輸,這件事擺明了有人在背後做文章,這個舉報者處心積慮的搞出這場風波,其目的就是想讓你下台,讓我難看。」
常凌峰道:「既然你看得這麼清楚,為什麼還要反對?我辭職之後,從根源上就解決了這件事,舞弊事件的責任我來承擔,那些想要搬弄是非的小人就不再有機會。」
張揚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堅持認為這件事是個陰謀,而且他們沖的並不是你,就算你辭了職,某些陰謀家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也不會罷休,這麼多新聞媒體都一窩蜂的來到豐澤,目的就是為了製造影響,讓我難堪,壯士斷腕、棄卒保帥,誰都懂,可事情沒發展到那種地步。」
常凌峰道:「省教育廳剛剛下發了加強各地高考考場監察及巡視的通知書,這就證明,事情已經驚動了省裡,如果我們不能作出及時的反應和應對,局面會變得越發被動。」
張揚道:「我不管什麼被動不被動,這辭職信你給我拿回去,平海哪年不出幾件高考作弊的事兒,今年發生在豐澤,拿作弊說事,好!我倒要看看,這些陰謀家能夠鬧出多大的動靜!」
秘書傅長征進來通報說,教育局長劉強來了。
程焱東起身道:「我也該走了,我會繼續查下去,希望能夠再找到一些線索!」
程焱東走出辦公室剛好和劉強相遇,笑著向劉強點了點頭。
劉強也笑了笑,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不錯。
張揚對這廝的來訪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開心,皺了皺眉頭道:「找我有事?」
劉強點了點頭,笑道:「剛剛接到消息,今天平海全省一共發現了33起作弊事件,目前涉及人員已經達到41人。」
張揚目光古怪的看著劉強,在他的目光下,劉強顯得有些不自然,乾咳了一聲道:「張市長知道了?」
張揚道:「你好像很高興?」
劉強道:「大家都出事,這樣外界的目光就不會只盯住豐澤!」
張揚這才指了指沙發道:「坐!」
劉強有些不自然的坐下了,兩隻手握在一起,他的不自然是因為張揚的目光而引起,只覺著張揚的兩道目光宛如刀鋒一般刺在他的身上,讓他感覺到如坐針氈。劉強道:「張市長,這次會怎麼處理趙福成?」
張揚道:「正常程序了,影響這麼大,已經觸犯了國家法律,肯定是要進去蹲幾年,最可憐的是那幾名學生,一個輕率的決定,把自己的未來全都葬送了。」
劉強跟著歎息了兩聲。
張揚忽然道:「作弊的事情發生之後,為什麼你沒有馬上通知我?」
劉強內心一怔,慌忙解釋道:「張市長,出事之後,我第一時間趕去了現場,因為你在出差,所以不想打擾你,本以為我可以處理這件事,可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如此嚴重,這才給你打了電話。」
張揚笑了笑,沒說話,心中卻道:「你狗曰的十有八九想害我!」他輕聲道:「算了,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解決問題,照你看,到底是誰舉報的這件事?」
劉強道:「這我可猜不到,說不定趙福成得罪了什麼人!」
張揚道:「你認為這次的事情僅僅是針對趙福成的?」
劉強沉默了下去,瞎子也能看出來這次的矛頭直指張揚,直指整個豐澤的教育界,他低聲道:「張市長,豐澤一中的這件事影響很壞,外界輿論都集中在這件事上,我們應該有所反應了。」
張揚淡然道:「你認為該怎麼反應?」
劉強壓低聲音道:「僅僅處理趙福成一個人是不夠的,公眾不會滿意,上級領導那裡也很難交代!」
張揚頓時明白了這廝的目的,他佯裝糊塗道:「你給我個建議!」
劉強道:「事情發生在豐澤一中,豐澤一中就必須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
張揚道:「常凌峰找我辭職了!」
劉強心頭一鬆。
可隨即張揚又道:「我沒答應!」
劉強的表情又化成愕然。
張揚道:「這件事不僅僅是常凌峰一個人的責任,也不僅僅是豐澤一中的事情,而是豐澤整個教育界的事情!」
劉強慌忙道:「我知道我有責任,我會公開向全社會道歉……」
張揚冷笑了一聲:「該怎麼處理,我知道!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確保高考最後一天順利進行,不要出任何的差錯,至於該承擔怎樣的責任,等高考進行完之後,我們再談!」
劉強從心底打了個冷顫,張揚的這句話等於表明了他的態度,他絕不會放過自己,張揚強調這次的作弊事件是整個豐澤教育界的事情,已經在暗示,他劉強的責任絕不會輕,劉強越想越是鬱悶,甚至連留下來的勇氣都沒有了,他站起身道:「張市長,我先走了……局裡還有個會要開!」
張揚冷冷道:「不送!」
劉強這邊剛走,市長孫東強的秘書翟亮過來請張揚,被張揚敲打了幾次之後,翟亮乖巧了許多,進門之前首先敲了敲門,走進來後禮貌的叫了聲張市長,張揚對他目前的表現還是滿意的。
從張揚返回豐澤,孫東強還沒有和張揚正式談過,昨天的市長會議,張揚也沒有參加,孫東強的態度還是很和藹的,接連經歷了幾件事之後,他開始明白,自己沒必要急於把張揚推到敵對的立場上,歷史的經驗告訴他,張揚沒那麼容易被打倒,這次發生在豐澤一中的舞弊案,顯然是針對張揚的,按照孫東強過去的做法,這種時候,他十有八九會選擇落井下石,可自從和岳父談話之後,孫東強的心態已經悄然產生了變化,他寧願採取靜觀其變的策略,不到最後一刻,還真不好做出抉擇。
孫東強問了一下事情目前的進展情況,張揚簡略的向他匯報了一遍。其實情況孫東強大都瞭解,但是他還是享受張揚向他匯報的過程,心說你丫牛逼是不?再牛逼也得老老實實向我匯報工作,再牛逼也是我下級,這多少有點精神勝利法的味道,但孫東強也只能從其中找到一些安慰。他掩飾的很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得意,否則張大官人要是看出來了,少不了又要給他難堪。
孫東強聽完道:「張揚,這件事要加緊處理,避免事件的影響擴大化,否則只會越來越難以收拾!」
張揚道:「影響已經擴大化了,那幫記者早就把這件事給捅出去了,省內大小報紙全都報道了,電視台昨晚也把新聞播出來了!」說起這件事張揚不由得有些著惱,陳紹斌的話顯然沒起到太大的作用,他老爺子平海宣傳部長陳平潮應該沒有過問這件事,對新聞的放任才造成了眼前的局面。
孫東強歎了口氣道:「一定要盡快處理,給公眾一個交代,給全社會一個交代!」
張揚道:「大不了把我交待出去唄!」
孫東強皺了皺眉頭道:「我沒這個意思,出了問題,大家一起商量,找出最好的解決辦法,不是讓哪一個人去承擔責任,卻背黑鍋的問題。」他的這句話聽起來還多少有那麼點階級感情。
張揚道:「孫市長,你從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這件事,公平的說,你認為這件事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一句話把孫東強問得愣住了,過了好半天,他方才點了點頭道:「我也覺著這件事有些不正常!」
張揚走後,孫東強馬上請示了岳父大人。
趙洋林對女婿目前的表現表示滿意,他低聲道:「越是風雨飄搖的時候,越是要把握好自己,要學會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待問題。」
孫東強道:「沈書記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針對這件事做出表態!」
趙洋林冷笑了一聲道:「他是個政治老手,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應該保持沉默!東強,豐澤舞弊事件鬧得很大,省裡都知道了,喬書記在常委會上公開表示要嚴格查辦,絕不姑息,宋省長也下達了嚴肅考場紀律的通知,事情最後究竟發展到何種地步,很難預見,所以你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要捲入無謂的鬥爭中。」
孫東強連連答應。
夜色籠罩豐澤一中的整個校園,常凌峰依然坐在校長辦公室內,他的辭職被張揚拒絕,可他卻清楚,無論張揚的意願如何,這次的事情必須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張揚是個不肯服輸的人,他之所以拒絕自己的辭職,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常凌峰的目光落在牆上七月八曰,明天將會是高考的最後一天,順利完成高考之後,無論張揚堅持與否,他都會辭去校長之職,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張揚所面臨的壓力。
常凌峰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他抬起頭,這才看到章睿融站在門外,手中端著飯盒,俏臉之上的表情充滿了關切。常凌峰向她笑了笑:「小章,進來!」
章睿融來到他面前,將為他打來的飯菜放在辦公桌上,不無嗔怪道:「工作要緊,飯也要吃!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餓壞了身體,誰來管理學校?」
常凌峰淡然笑道:「我這個校長只是代理,還有一天,高考結束後,我就會交出我的權力!」
章睿融咬了咬櫻唇道:「憑什麼要你來承擔責任?作弊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常凌峰笑道:「身為一校之長,我當然要承擔責任!」
章睿融怒道:「這個舉報者太可惡了,他明明可以制止這起作弊,卻偏偏聽之任之,非要等到作弊成為事實才去舉報,他根本是處心積慮製造事端。」
常凌峰道:「政治就是這個樣子,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章睿融道:「如果不是為了幫張揚,咱們才不會來到豐澤這個鬼地方呢,什麼豐澤一中的校長,我們根本不在乎!」
常凌峰聽到章睿融一口一個我們,心中生出一陣溫暖,患難之時能有伊人相伴,這種幸福感是難以形容的。
章睿融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了,俏臉不覺一紅,聲如蚊吶道:「你吃飯吧,我先走了!」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常凌峰的辦公室。
章睿融認為常凌峰之所以想要辭職全都是要替張揚承擔責任,她為常凌峰感到委屈,為常凌峰感到不值,所以她找上了張揚。
章睿融敲開張揚在白鷺賓館的房門時,張揚正在準備。
看到章睿融氣呼呼的表情,張揚就猜到了她此來的目的,不禁笑道:「找我有事?」
章睿融道:「你憑什麼拿常凌峰當擋箭牌?」
張揚道:「你搞清楚情況再來興師問罪,他找我辭職了,被我拒絕,這件事是衝我來的,又不是衝他,憑什麼讓他承擔責任?」
章睿融道:「你還知道!你說,這件事到底怎麼辦?」
張揚笑道:「你來的正好,我今晚想採取行動,還缺一幫手!」
「行動?」章睿融有些迷惑。
張揚指了指桌上的黑絲襪:「我要找出舉報人!」
章睿融驚喜道:「你知道是誰?」
張揚道:「不能確定,不過八九不離十!現在手頭還缺一些工具!」張大官人壞壞一笑:「你比我懂行,手裡應該有些常用的諜報工具吧?」
章睿融瞪了他一眼道:「你都不是組織上的人了,憑什麼用組織上的東西?」
張揚道:「你不想幫常凌峰?」
「我為什麼要幫他?」
「你不想幫他幹嘛找我興師問罪啊?」
章睿融頓時語賽,俏臉憋得通紅。
張揚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道:「時間差不多了!行動!」
孟宗貴是個籃球愛好者,他當晚在豐澤體育館打籃球,離開體育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從體育館到豐澤一中並沒有多遠的距離,他一邊走一邊想,自己離開校長的位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沈慶華已經決定讓他前往科委任職,孟宗貴對豐澤一中有著很深的感情,他認為豐澤一中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因為自己努力的結果,現在的豐澤一中如同一棵碩果纍纍的果樹,可是就在即將採摘的季節,他被從果園中趕了出去,造成這一切的就是張揚。
望著豐澤一中校園內的燈火,孟宗貴的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這笑容中包含了說不出的怨毒,帶著怨毒的心情,孟宗貴走入了教職工宿舍樓,剛剛走進樓道,他就感覺到身體被人點了一下,然後他軟癱著倒了下去。
一名黑衣人悄聲無息的衝了上來,一把將孟宗貴的身體抱住,早已等候在樓前的麵包車開了過來,黑衣人像抓小雞一樣把孟宗貴架起,拉入了麵包車中,關上車門,低聲道:「走!」
黑衣人掀開臉上的黑色絲襪,赫然露出年輕而英俊的面孔,這個突襲孟宗貴的不是別人,正是豐澤副市長張揚。
開車的是章睿融,她不禁笑道:「想不到你綁架水準還真是專業!」
張揚咧開嘴笑道:「這年月干綁匪不如當幹部有前途!」
章睿融笑得越發歡暢。
麵包車一直行駛到豐澤西郊一座廢棄的傢俱廠,這是張大官人偶然發現的地方,周圍沒有人居住,傢俱廠的老闆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現在廠裡連一個人都沒有了。
張揚重新將絲襪套好,章睿融也學著他的樣子用絲襪蒙面,張揚揚起手,啪!地就是一個大耳瓜子落了下去,打得孟宗貴一聲慘呼,同時用手指一戳解開了他的穴道。
孟宗貴剛一恢復自由就沒命叫道:「救命……救命……」
張揚冷哼一聲:「儘管叫,含破喉嚨也沒人幫你!」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嘶啞,這是用了章睿融給他的變聲噴霧劑後的效果。他抓起孟宗貴的頭髮粗暴的把孟宗貴從車上拖了下去。
孟宗貴哀嚎著想跑,被章睿融照著肚子很踹了一腳,痛得孟宗貴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張揚拖著孟宗貴來到車間裡,章睿融銬住他的一隻手,另外一隻手銬在鐵柱上。
孟宗貴看到兩人的模樣,嚇得魂不附體,兩腿不斷打顫:「你們是誰?抓……抓我幹什麼?我……我沒錢……沒錢……」
章睿融抽出軍刀作勢要向孟宗貴刺下去,嚇得孟宗貴慘叫一聲,僅僅閉上了雙眼,刀鋒在距離孟宗貴還有兩厘米處停下,張揚聞到一股搔味兒,垂目望去,發現孟宗貴竟然被嚇尿了。
章睿融也發現了,反轉刀背在孟宗貴臉上很扇了一下,打得孟宗貴半邊臉都腫了起來:「噁心,廢物!」
孟宗貴鼻涕眼淚一起都流了出來:「兩位大……大……哥……你們饒了我,要多少錢,我……我砸鍋賣鐵也給你們湊出來……」
章睿融道:「要錢?你有多少錢啊?你這條命又能值多少錢?」
孟宗貴道:「我沒……沒得罪你們啊……」
章睿融道:「你做過什麼虧心事你自己清楚!林方白那孩子得罪你了?你舉報他幹什麼?」林方白也是五名替考者之一,章睿融這麼說意在套出孟宗貴的實話。
孟宗貴顫聲道:「你說什麼,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章睿融向張揚道:「他說不知道!」
張揚拉下電鋸的電源,電鋸盤因為長期沒有使用已經銹蝕,運轉時發出刺耳的聲音,張大官人拿起一根木棒,往電鋸上一湊,那木棒瞬間變成兩截,張揚故意道:「想不到這電鋸還能用,不知道你的脖子比起木棒的硬度如何?」
孟宗貴嚇得額頭上佈滿冷汗,張揚來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頭髮,把他的身體壓下去,望著飛速旋轉的電鋸,孟宗貴嚇得大聲驚叫起來:「我……我全都說……我全都說……」
張揚大吼道:「說!」
孟宗貴涕淚直下:「趙福成過去就幹過……我知道……」
張揚冷冷道:「你他媽少跟我轉移概念,到底是誰舉報的?說!」他又將孟宗貴的頭向下摁了一些。
孟宗貴嚇得魂飛魄散:「我說……我全都說……是我……是我……」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孟宗貴道:「我沒打算害人,我就是看不慣高考作弊……我是一個教育工作者,我對這種……這種不正之風深惡痛絕……我……」
「那你為什麼不在事情出現之前舉報,非要等作弊發生之後才進行舉報?」
「我……我……」
章睿融道:「你不說我們也知道,你校長被免職了,所以你心裡抱有怨恨,你想報復,利用這件事讓常凌峰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孟宗貴哆哆嗦嗦道:「你是誰……你……」
章睿融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處心積慮的策劃這件事,無非是想報復,你也曾經是一校之長,為人師表,怎麼可以幹出這麼卑鄙無恥的事情?」
張揚道:「不跟他廢話,這種人渣留在世上也是多餘,我把他腦袋給切了!」他作勢要摁孟宗貴的腦袋。
孟宗貴慘叫道:「不要……我知道錯了……我恨得是張揚……我和常凌峰沒仇沒怨的,我壓根就沒想過要害他……」
章睿融不無嗔怪的看了張揚一眼,歸根結底常凌峰還是被他連累的。
張揚照著孟宗貴的腦袋很拍了一巴掌:「麻痺的,什麼東西?給你臉不要臉,做壞事之前也不稱稱你自己的斤兩!」
章睿融掏出手槍抵在孟宗貴的腦袋上:「說,你還有什麼壞事沒交代!」
孟宗貴此時已經被嚇得幾乎崩潰,哀嚎道:「我……我還收過錢……謝德標蓋教學樓的時候……給了我五萬塊……我……有罪……」
張揚笑著搖了搖頭,這廝的膽子實在太小了,他向章睿融使了一個眼色,章睿融拿出針筒紮在孟宗貴的脖子上,孟宗貴哆嗦了一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打開孟宗貴的手銬,張揚和章睿融兩人來到麵包車內,張揚道:「那針有效嗎?」
章睿融點了點頭道:「他應該記不起今晚發生的事情。」
張揚道:「回頭找個公話亭報警,讓公安把他帶回去!」
章睿融道:「你打算怎麼辦?」
張揚反問道:「什麼怎麼辦?」
章睿融將錄音帶在他面前搖晃了一下:「有了證據是不是要利用一下?」
張揚笑道:「這種證據見不得光,不過有了它就有了談判的資本!」
「跟誰談判?」
「當然是我們的沈書記!」
高考的第三天,平海省內的各大媒體都熱鬧了起來,最開始的時候是豐澤,現在整個平海作弊事件層出不窮,兩位大佬的悄然博弈已經成為了自爆家醜,教育系統嚴格監察,媒體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自由度,宣傳部長陳平潮這次乾脆聽之任之,喬振梁和宋懷明之間的角力,自己可不適合參予,對媒體放任本身就是他的一種態度,你喬書記不是想嚴格處理,絕不姑息嗎?現在平海省本屆高考出了這麼多的舞弊事件,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處理,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今次我就要讓平海的媒體把家醜宣揚出去。
陳平潮在內心中對喬振梁是充滿怨念的,上次兒子陳紹斌和喬振梁的侄子喬鵬飛發生衝突,最終以他低頭妥協而告終,可兒子要比自己這個當老子的硬氣得多,陳紹斌辭了職,經歷了這一事件,這小子彷彿像變了一個人,長大了許多。
陳平潮對喬振梁的低頭是迫不得已的,他雖然低頭,可並不意味著他對喬振梁服氣,喬振梁這次在豐澤舞弊案上的處理方法,仍然是借力打力隔山打牛,要處理張揚是假,給宋懷明點顏色看看是真,可宋懷明不是自己,人家有的是膽氣,宋懷明就敢藉著喬振梁的東風,把火給燒起來。陳平潮需要做的就是作壁上觀,身為宣傳部長,不約束媒體就是支持,陳平潮對媒體人士的能力很有信心,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火星,在他們報道之下也會成為燎原大火。
沈慶華靜靜翻閱著報紙,平時他都喜歡先看人民曰報,然後平海曰報、江城曰報、豐澤曰報這樣逐級閱讀,可今天他的閱讀順序倒了過來,豐澤、江城、平海的媒體都重點報道了豐澤的這樁舞弊案,不過今天除了報道豐澤之外,還附帶了其他城市的一些情況,江城也出了一樁舞弊事件,豐澤這個小老弟終於不孤單了。人倒霉的時候如果不能馬上找到解決辦法,就恨不能別人都和他一樣倒霉,這心理很正常。沈慶華現在的心情還是很複雜的,一方面他因為豐澤舞弊案感覺到臉上無光,一方面又覺著這次是敲打張揚的好機會,你張揚是做出了一些成績,可這次的失誤就已經將你之前的功勞全部抹煞,我要把交給你的權力一樣樣的拿回來。
沈慶華正在盤算著怎樣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張揚來了,按理說教育系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早就該來向沈慶華當面交代情況,可他回來已經是第三天了,這才想起來到市委書記面前交代。
沈慶華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善,倘若是豐澤的其他幹部看到沈慶華這幅模樣,肯定會心驚肉跳,可張大官人不是普通人,沈慶華那點官威還真沒被他當成一回事兒。
張揚道:「沈書記,我是來向您匯報高考舞弊事件的!」
沈慶華皺了皺眉頭道:「真及時啊!」這句話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張揚道:「我前天就回來了,您去了江城開會,所以沒機會向您匯報,昨天又忙著調查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所以也沒來!」
沈慶華道:「有必要調查嗎?事情不都是明擺著嗎?小張!你這個假放得可真夠長的,我並不想跟你談什麼組織紀律姓,可你至少要把本職工作做好,身為文教衛生的分管領導,在高考這個節骨眼上,你請假去了京城,一去就是這麼多天,你可能真的有急事去做,可在走之前,怎麼也要把高考的準備工作搞好,現在好了,豐澤教育成了平海的一個大笑話,過去我們豐澤的教育水平始終位於江城前列,豐澤一中更是省重點中學,是我們豐澤的驕傲,代表著我們豐澤的形象,高考舞弊,五名學生代考,我們經營這麼多年的教育形象,被這一件事就給徹底毀了!」
張揚道:「沈書記,我不是來推卸責任的,可這件事並沒有你看到的這麼簡單!」
「沒有我看到的這麼簡單?那你說說有多複雜?有了點成績就沾沾自喜,出了問題就忙著脫開關係,推卸責任,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張揚淡然笑道:「沈書記,您先別忙著往我頭上扣帽子!應該承擔的責任我不會推卸,可這件事明顯有人在搗鬼!」
沈慶華道:「還是推卸責任,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情,到現在你都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想到的都是別人的錯誤,外部的原因,我們[***]員的作風不應該是這樣,小張,你還是從自身找原因吧,我問你,舞弊事件發生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你有沒有任何的處理措施?有沒有相應的應對方法?」
張揚道:「沈書記可否說得明白一點?」
沈慶華道:「常凌峰是你推薦的,他根本就是一個外行,用一個外行擔任豐澤一中的校長,本身就埋下了隱患,現在你仍然讓他在豐澤一中校長的位置上呆著!連一個說法都沒有,是不是一種袒護?是不是一種不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