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背黑鍋

    暴風雨來臨之前,燕子會低飛,螞蟻會搬家,這都是生物與生俱來的習性和本能,歸根結底是對危險主動規避,人也是這樣,陳家年和齊國遠之流從種種跡像已經預料到,豐澤的政局將面臨一場根本的變化,兩人都開始盤算自己的未來走向。齊國遠和陳家年都是沈慶華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會永遠追隨沈慶華的腳步,沈慶華的政治生命已經走到了黃昏,而他們仍將在這條道路上繼續走下去,誰都得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王華昭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掛職期滿,他想不到在臨走之前還替張揚背了黑鍋,雖然這件事對王華昭以後的仕途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他還是覺著窩囊。張揚在這件事上覺著有些過意不去,專程找到了王華昭,他和王華昭認識了已經不短時間,兩人的宿舍還是對門,不過張揚和王華昭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交,王華昭這個人為人處事的方式是不即不離,他和豐澤的每位幹部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誰也沒真正把他當成是豐澤體制內的人。所以王華昭有些游離於邊緣,矇混度日的味道,可以說他在豐澤也沒有做過任何實實在在的事情,回想起他兩年的掛職生涯,政績幾乎等於零,可臨走的時候,卻受到了換腎事件的影響,王華昭很冤枉,文教衛生本來不是他該管的事情,只是張揚去學習,臨時代理了一個多月,誰能想到會出這檔子事兒?
    張揚還是第二次回到自己的宿舍,不過也沒進門,直接敲了敲對面王華昭的房門。
    王華昭在家,正收拾著行李,為幾天後離開豐澤做準備,看到進來的是張揚,他笑了笑,張開雙手道:「我正在收拾東西,手髒,你自己倒水喝。」
    張揚也沒跟他客氣,在沙發上坐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王華昭搖了搖頭,把行李箱放在牆角,走到小廚房裡洗了洗手,揚聲道:「你喝茶還是咖啡?」
    「茶吧!」
    王華昭沏了壺鐵觀音,來到張揚身邊坐下,看到張揚帶來的紙袋,有些好奇道:「裡面裝著什麼?」
    張揚笑道:「一些地方特產,知道你要走了,所以送點東西給你。」
    王華昭笑道:「對我這麼好啊!」
    張揚道:「同事一場,也是鄰居一場,再說了,我心中有愧啊,總覺著對不起你。」張大官人有一說一,這次王華昭的確替他背了個大黑鍋,有些話必須當面說清楚,張揚不喜歡欠別人的。
    王華昭道:「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一盞路燈掛在那裡,隨時都可能掉下來,可人家走過去都沒事,我走過的時候恰恰落在我頭上,我只能說命運使然。」
    張揚道:「文教衛生是我負責的,現在這件事卻被算在了你頭上。」
    王華昭很豁達的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說心裡話,我的確有那麼點窩囊,可冷靜下來想一想,我來承擔責任沒錯,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代理你的工作,代理的不僅僅是權力,還包括責任,張揚,你不欠我什麼,是我自己撞到了槍口上,我不怪任何人。」
    張揚道:「之前我已經遞過了辭職報告,可是被上頭給打回來了。」
    王華昭笑道:「我相信命運,人和人命運是不同的,我來到豐澤掛職,做任何事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可我這麼小心,到最後仍然不免犯了錯誤,你做事高調張揚,風格和我截然不同,可你每到最後總能逢凶化吉,咱們兩人就是運道不同。」
    張揚笑道:「你一個國家幹部居然還這麼迷信?」
    王華昭道:「國家幹部裡比我迷信的人多了。」他端起一杯茶遞給張揚道:「這件事由我承擔最合適不過,反正我是要走的人,黨內警告處分,也不會記入檔案。」
    張揚道:「你這次回去後是不是還在省科技廳任職?」
    王華昭道:「工作基本上定了,說是去嵐山擔任農業局局長。」
    張揚不無羨慕道:「正處了?」
    王華昭看出他的羨慕,不禁笑道:「你不用心急,我這個正處沒什麼權力,你這個新機場現場總指揮才是大權在握。」
    張揚道:「我請你吃飯!」
    王華昭道:「不了,我待會兒還得去接我女朋友。」
    張揚不由得想起當初來到豐澤的第一個夜晚,王華昭的女朋友曾麗萍也過來探望他,兩人在自己的隔壁奮戰了一整夜,張大官人聽著兩人的動靜,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時間過得真是快啊,轉眼之間王華昭就掛職期滿了。
    張揚道:「那,晚上一起吃飯,八珍居,為你女朋友接風洗塵,順便給你餞行。」
    王華昭看出張揚是想補償點什麼,如果繼續拒絕他的好意也實在說不過去,於是點了點頭道:「行,就這麼定了,咱們隨便吃點。」
    張揚離開小樓的時候,剛巧在樓下遇到沈慶華,沈慶華正推著母親在樓下散步呢,劉老太太上個月不巧中風了,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剛剛被沈慶華接回家。
    張揚迎面遇上肯定是要打招呼的,他笑著迎了過去:「沈書記好!」
    沈慶華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笑意,每次看到張揚他就從心底感到不爽,自從這廝來到豐澤,就沒停止過挑戰自己的權威,沈慶華嗯了一聲,作為領導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狹隘,尤其是他這種一把手,還是不得不展現出自己的胸懷的。
    張揚很關切的躬下身,握著劉老太太的手道:「劉大娘,您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朝張揚笑了笑,這一笑,嘴巴歪的更加厲害了。她認識張揚,過去她乾兒子孟宗貴沒少在她面前說過張揚的壞話,老太太對張揚自然也就沒什麼好感。
    張揚道:「沈書記,大娘病了,你也不說一聲,我也應該去看一看。」
    沈慶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不必麻煩了。」
    張揚握著劉老太太的手腕,趁機幫她診了診脈,張揚道:「劉大娘是風寒入侵。」
    沈慶華不屑笑道:「大夏天的哪會有什麼風寒入侵?」他並不清楚自己面對的是大隋第一名醫。
    張揚道:「我學過一點中醫,劉大娘發病之前應該接觸過水,嗯,應該是洗澡時候突然中風的。」
    沈慶華聽到這裡暗暗吃驚,母親洗澡時候中風除了醫生知道以外,並沒有告訴其他人,這小子何以會知道?可轉念一想,醫生的嘴巴也未必緊,天下間哪有不透風的牆。沈慶華道:「小張啊,我得陪老太太回去休息了,有話以後再說吧。」他不想和張揚繼續交談下去。
    張揚卻道:「沈書記,劉大娘體內的風寒如果不能怯除,恐怕她的病情很快就要有反覆。」
    沈慶華充滿輕蔑的看了張揚一眼:「這件事我已經詢問過專家,老太太的病情已經穩定了。」
    張揚道:「治標沒有治本,中風因風寒入侵引起,體內風寒尚未怯除,病情又怎麼談得上穩定?」
    沈慶華不無嘲諷道:「小張,想不到你還懂得醫學。」
    張揚道:「略通一二,沈書記,老人家年紀大了,有些事千萬不可掉以輕心,現在不重視,病情真的要是嚴重了,恐怕後悔都來不及了。」
    沈慶華心中暗自惱火,這廝危言聳聽,根本是在詛咒自己的母親,沈慶華哼了一聲道:「謝謝關心,我自會處理!」說完便推著母親往家裡走去。
    張揚望著沈慶華的背影不禁暗自歎息,雖然他對沈慶華十分反感,可是張揚身為一個醫者,發現的事情,還是忍不住要說出來。
    張揚回到白鷺賓館沒多久,常凌峰、章睿融就一起過來了,他們是來向張揚匯報豐澤一中分校的建設情況的。
    張揚聽說這件事,不由笑道:「我現在已經不負責文教衛生了,市裡讓我主抓招商工作,文教衛生工作,暫時由常務副市長陳家年接管。」
    常凌峰還沒說什麼,章睿融率先忍不住了:「張市長,你可真不夠意思,當初是你把我們弄到豐澤一中,現在豐澤一中的事情剛剛才有了起色,你轉身就走人了,你不幹,我們也不幹了。」
    張揚笑道:「別介啊,我看你們倆配合的還是蠻默契的!」
    一句話把章睿融說了個臉紅,她和常凌峰之間情愫暗生,不過兩人的關係至今都沒有挑明了,瞪了張揚一眼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張大官人佯怒道:「你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從行政職務上我是你領導,從你姑媽那邊,你得尊稱我一聲叔叔,怎麼說話這是?」
    章睿融道:「你比我還小呢,好意思讓我叫你叔?」
    張揚道:「年齡不是問題,輩分擺在那裡。」
    常凌峰笑道:「得,咱們說正事呢,你們這一打岔,讓我怎麼說?」
    張揚道:「你說!」
    常凌峰道:「我打算抽身從豐澤一中退出來,並不是因為你走的緣故,你把我弄到新機場籌建指揮部,我還得幫你拉投資,還得幫你物色技術管理人才,單單這件事就讓我忙的昏天黑地,你再讓我管理豐澤一中,我真來不了了。」
    張揚道:「退出來就退出來唄,反正現在豐澤一中已經穩定下來了,豐澤的這幫幹部誰也不想你呆在這個位置上。」
    常凌峰笑道:「我雖然退出來了,可是豐澤一中分校的事情我仍然會過問,畢竟安小姐的投資還在裡面。等學校建成,我會面向社會招收高級教育人才,等一切上了軌道,我再離開。」
    章睿融道:「我也走!」
    張揚道:「你不能走,至少現在還不能走,你一走豐澤一中的財務非亂套不可。」
    章睿融道:「這個世界離開誰都照轉。」
    張揚道:「離開你就不行!」說完他又笑著看了常凌峰一眼道:「我沒說自己,我說某個人!」
    章睿融羞得俏臉緋紅:「不跟你說話了,一個副市長說話沒一點正行!」說完她轉身離開了房間。
    常凌峰望著在章睿融身後關閉的房門,不由得苦笑道:「我說張市長,你就不能積點口德?」
    張揚道:「我這不是替你著急嗎?你和章睿融都認識多久了,到現在還一點實質性的進展沒有,你不急我都急。」
    常凌峰道:「皇帝不急太監急!」
    張揚笑罵道:「你丫才太監呢!」
    常凌峰拱手討饒道:「我的事情,我自己處理,謝謝你的熱心腸,你沒事多關心自己的感情生活。」
    張揚歎了口氣道:「我這不是沒有嘛,看到你們形影不離,卿卿我我,我是又羨慕又嫉妒。」
    常凌峰道:「咱能不談這個話題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對了查晉北通過邱鳳仙告訴我,他要注資新機場。」
    常凌峰不禁笑道:「他一個搞珠寶的也來攪局?」
    張揚道:「何長安一個搞建築的都能去開珠寶店,他一個搞珠寶的憑什麼不能進軍建築界?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我都雙手歡迎,有了他的競爭,何長安想必會老實一點。」
    張揚當晚宴請王華昭多少有表達歉意的意思,在換腎風波中,王華昭無疑替他背了黑鍋,眼看人家就要走了,張揚剛好藉著這個機會表達一下。
    當晚六點張揚在八珍居宴請王華昭,說是為曾麗萍接風洗塵,老闆耿六專門為張揚準備了最大的包間,張大官人為了表示誠意,也提前來到了這裡。王華昭已經事先說過盡量不要有外人,所以張揚也是單身赴宴。
    王華昭當然不是一個人,不過除了他的未婚妻曾麗萍之外,連他岳父岳母一起都過來了。
    讓張揚沒想到的是,王華昭的未來岳父竟然是省紀委書記曾來州。
    曾來州走入房內,笑著向張揚伸出手去:「張揚,聽說你請客吃飯,所以我也來蹭頓白飯吃,你不會不歡迎吧!」
    張揚笑著迎了上去,雙手握住曾來州的手道:「曾書記,您能大駕光臨是我的榮幸,是整個江城老百姓的榮幸,也是江城很多幹部的不幸。」
    曾來州兩口子都笑了起來,曾來州拍了拍張揚的手道:「放心,我這次過來是以私人形式,不是為了紀委工作。」
    張揚邀請曾來州兩口子上座,指著王華昭的鼻子道:「陰險啊,陰險,這一層關係你藏了這麼久,咱們江城竟然沒有人知道。」
    王華昭微笑道:「我就是一個來掛職的普通幹部,不敢借長輩的威風。」
    張揚向曾麗萍笑道:「曾小姐找了個低調的好男人。」
    曾麗萍笑了笑,當著父母的面顯得文雅而靦腆,張大官人卻知道曾麗萍溫文爾雅的背後蘊藏著極大地爆發力,自己初來豐澤的那個晚上,她叫得那個淒艷哀婉,把張大官人的心頭火全都給叫出來了。
    這種事自然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
    幾個人坐下之後,耿六很快就讓人把涼菜上來,張揚讓服務員開了飛天茅台給所有人倒上。
    曾來州已經知道未來女婿為張揚背黑鍋的事情,在他看來,豐澤發生的這件事只不過是一件小事,王華昭就算背了黑鍋,這個黨內警告處分也不會影響到他的仕途發展,反而是這件事讓張揚欠了王華昭一個人情,從今晚張揚的表現來看,這小子還是心知肚明的,明白人才懂得感恩。
    張揚端起酒杯道:「曾書記,王市長,今天我是把接風和送行宴合而為一了,這可不是我小氣啊,以後你們什麼時候來江城,我什麼時候招待,一定要讓你們滿意。」
    曾來州笑道:「小張一看就是個爽快人!」他率先把酒喝了。
    張揚拿起酒瓶親自給曾來州滿上,輕聲道:「曾書記這次打算在江城呆幾天?」
    曾來州道:「三天吧,我和你李阿姨打算去江城南林寺參拜一下佛祖舍利,然後再去清台山看一看,遊覽之後和華昭一起回去。」
    張揚點了點頭道:「來到江城這兩個地方是必須要去的,曾書記好不容易來我們江城一趟,這些事我來安排。」
    曾來州道:「不用!」
    張揚笑道:「南林寺的第一柱香可是很靈驗的,清台山那邊我很熟悉,作為地主,我來安排,王市長來豐澤這兩年,還沒有好好遊覽過江城的景色,這次剛好陪著你們一起玩玩。」張揚說完,馬上就拿起手機給三寶和尚打了一個電話,張大官人做事的風格向來都是雷厲風行,這可不是為了巴結省紀委書記曾來州,曾來州也是要退二線的人了,省裡基本已經定下來由紀委副書記劉艷紅接替他的位置。張揚之所以如此慇勤,一是為了表達對省領導的尊重,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借此補償一下王華昭,咱可不喜歡欠人情。
    張揚安排好明晨第一柱香的事情之後,馬上又聯繫了清台山春熙谷溫泉度假村,讓度假村經理康強安排曾來州一家人的旅遊事宜。
    曾來州這種政治老將何等的眼界,從張揚的表現中就已經看出,這小子正在通過這種方式補償王華昭,曾來州笑道:「華昭啊,以後你得跟小張好好學一學,小張的社會活動能力很強啊!」
    王華昭謙虛笑道:「張揚的身上有很多優點值得我學習。」
    張揚道:「我最怕別人誇我,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我這個人渾身上下到處都是毛病,不過好在無論是領導還是同事對我都很包容,這也算我的運氣比較好吧。」他端起酒杯向王華昭道:「王市長,謝謝你!」
    王華昭也爽快的端起酒杯道:「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從你身上我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張揚道:「你在豐澤任職的時候,咱們缺少交流,我也不知道你和曾書記的這層關係,以後咱們見面機會少了,可聯繫不能斷,無論有什麼事,只要兄弟我能夠幫的上忙的,你一個電話就行。」
    曾來州笑瞇瞇望著這兩個年輕人,他覺著很有意思,彷彿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中國的社會講究的是關係網,政治上尤其如此,只有將這張網越鋪越大,在仕途上才能越走越遠。他對這個未來女婿並沒有太大的期望,王華昭的性情就是這樣,隨遇而安,不求無功但求無過,這樣的性格是不可能在仕途上有太大作為的,可在體制中,你不去惹別人,並不代表著別人不會來招惹你,所以多有幾個朋友未嘗不是好事。
    張揚和王華昭同乾了這杯酒,張揚向曾麗萍道:「嫂子,你也喝一杯吧!」這廝從來都是敢說敢做的性子,一句話把曾麗萍羞得臉紅,別看她和王華昭私下什麼都有了,可在父母面前還得維護乖乖女的形象。
    曾麗萍小聲道:「我和華昭還沒結婚呢。「張揚道:「早晚的事兒,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辦喜事啊?」
    王華昭道:「十月中旬。」
    張揚道:「到時候一定不要忘了給我發帖子,我一准到場喝杯喜酒。」他想起十月也是秦白的婚期,想不到今年趕在十月結婚的還真不少。
    晚宴進行的很愉快,紀委書記曾來州也破例多喝了幾杯,人喝多酒之後,話容易多,紀委書記也不例外,曾來州道:「張揚,你這次在南錫鬧出的動靜可不小。」
    張揚道:「可惜收效不大,讓唐興生給跑了。」
    曾來州道:「據說唐興生去了加拿大,警方通過調查,已經初步認定,朱俏月死於他殺,應該是傅連勝殺死了她,然後傅連勝有被人所殺,有人製造了兩人殉情的現場,真兇基本上鎖定是唐興生。」
    張揚道:「唐興生真夠陰險的,對了好像朱俏月還有一個男朋友叫小莊的……」
    曾來州點了點頭道:「莊偉,屍體已經找到了。」
    張揚歎了口氣道:「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麼混進公安隊伍的,省裡還一度想提升他當公安廳副廳長。」
    曾來州道:「副廳長已經確定了。」
    張揚心中一動,他輕聲道:「誰啊?」心說這副廳長肯定是榮鵬飛的囊中之物。
    曾來州道:「高仲和,從雲安省調來的,過去是南武市公安局局長,是喬書記的老部下了。」
    張揚對這個消息相當的愕然,他怎麼都沒想到喬振梁還是從雲安弄來了一個親信,此前呼聲很高的榮鵬飛終究還是落選了,政治果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合理性,你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往往會朝著最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
    晚飯吃完之後,曾來州一家人向張揚告退,臨別之時,他還專門交代張揚,一定不要把自己前來豐澤的消息洩露出去,曾來州這次的確是私人性質的來訪,他不想驚動地方上的官員。
    張揚滿口答應。
    曾來州上了汽車,向車外的張揚揮了揮手,關上車窗之後,向司機道:「去江城,今晚我們在江城住!」
    王華昭微微一怔:「曾叔叔,我已經安排好了。」
    曾來州笑道:「想趕得及燒第一柱香,我們還是早點動身為好,我們去江城住。」
    曾麗萍小聲道:「爸,你為什麼對張揚那麼好,我看他顯得很狡猾,不像個老實人。」曾麗萍對張揚還是有些反感的,畢竟未婚夫因為他而背了黑鍋。
    曾來州笑道:「要學會看別人的優點,盡量的多看別人的優點,那麼你的朋友就會越來越多,如果你只看到別人的缺點,那麼你很快就會發現,你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這一點華昭做得還不錯。」
    王華昭笑了笑沒有說話。
    曾來州道:「在官場之上想找到朋友,太難了!」
    張揚等曾來州一家走後,回到飯店結賬,耿六說什麼都不願意收錢,他知道張揚是新機場項目的現場總指揮,在豐澤,乃至在江城都是當紅炸子雞,別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他又怎會錯過這個巴結張揚的機會。
    在張揚的堅持下,耿六不得不像征性的收了一百塊錢,他笑道:「張市長,我聽說新機場開工之後會有大批工人進駐工地,要是興建機場食堂什麼的,可以優先考慮我一下。」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道:「你有這個實力,可以努力一下,等招標的時候,我會提前通知你。」張大官人必須要把一碗水端平了,越是做大事,越不能摻雜太多的人情因素在內。
    耿六還想跟他套兩句近乎,張揚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張揚打開電話,卻聽見一個急促的聲音道:「小張,你來我家一趟,我媽中邪了!」
    張揚愣了一下方才聽出這個緊張的已經變了腔調的聲音竟然是市委書記沈慶華,他下午剛剛跟沈慶華說過劉老太太的病情,想不到晚上就發作了,張揚道:「沈書記,你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沈慶華道:「我媽吃晚飯,本來我陪她說這話,可突然就渾身顫抖,臉色鐵青,這會兒連知覺都沒了,我在人民醫院……」沈慶華已經到了豐澤人民醫院,老太太正在急診室搶救,醫生剛剛告訴他,只怕劉老太是不行了,讓他趕緊準備後事,沈慶華絕望的時候,腦子裡忽然想起了張揚,下午張揚就已經預見到了這件事,他慌忙給張揚打了個電話,其實他也沒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盡人事聽天命。
    張揚道:「醫生沒有辦法?」
    沈慶華道:「讓我準備後事了。」
    張揚道:「你別急,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張揚來到豐澤人民醫院急診室的時候,搶救室內醫生護士正忙碌著,氣管切開術也做過了,看到老太太呼吸漸弱,醫生們什麼手段都採用過了,情況仍然沒有絲毫的改善,可因為劉老太是市委書記的母親,誰也不敢做主停止治療,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
    沈慶華雙手扶著頭,痛苦的坐在急診室外的走廊裡,新任院長李英明在一旁陪著她,另外一邊做著劉老太太的乾兒子,前豐澤中學校長孟宗貴。
    孟宗貴紅著眼睛在一旁抹眼淚,他對這個乾娘是真有感情。
    張揚來到沈慶華面前,低聲道:「沈書記!」
    沈慶華抬起頭,他的眼圈也紅了,臉色蒼白,顯然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精神折磨,沈慶華低聲道:「醫生說……沒希望了……」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