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惜代價
秦鴻江這幾天幾乎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書房,書房內充滿了煙草的味道,他的鬍子已經幾天沒刮,整個人顯得蒼老了許多。
常玉潔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自從兩人發生衝突之後,期間沒有說過一句話,可看到丈夫如此痛苦,常玉潔也不禁有些擔心,生怕他的身體會垮掉。
常玉潔將那碗粥放在書桌上,轉身默默走了。
秦鴻江將她叫住,常玉潔站在那裡,沒有轉臉,她仍在生丈夫的氣。
秦鴻江道:「你去警局看過萌萌?」
常玉潔轉過身來,她充滿憤怒道:「我是去過,我就是想當面問問她,她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要殺死振東?」
秦鴻江的火氣消褪了許多,他並沒有生氣,指了指身邊的椅子道:「玉潔,你坐下!」
常玉潔沒有挪動腳步。
秦鴻江低聲道:「兒子死了,你心裡難受,我這心裡何嘗不是也難受?」
常玉潔聽到丈夫這句話,眼圈不由得紅了,她默默來到秦鴻江身邊坐下。
秦鴻江道:「二十年了,萌萌雖然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可是我們一手將她撫養長大成人,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孩子,我清楚,你也清楚!」
常玉潔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恨振東,她一直記著振東對不起她的事情……可振東已經知道錯了,他這些年又何嘗好過過?一個人犯了一次錯,不能為此遭受一生的譴責吧?」
秦鴻江道:「振東是我們的兒子,你有沒有想過,萌萌也是我們的女兒?」
常玉潔道:「她不是,她從來就不是!」
秦鴻江歎了口氣:「萌萌從小善良單純,是振東毀掉了她的人生,毀掉了她一生的幸福,當初如果不是你求我,我早就一槍崩了這個畜生。」
常玉潔道:「他就算錯了,可是罪不至死!」
秦鴻江冷冷道:「慈母多敗兒,如果不是你寵著他護著他,他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地步。」
常玉潔道:「你永遠都是這樣,在你眼中,外人總是要比自己的孩子更親近,更好!」
秦鴻江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去警局做什麼?你害怕萌萌說出真相,你害怕家醜外揚!」
常玉潔尖聲道:「是!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要保存你的顏面,保存秦家的顏面!」
秦鴻江道:「你從未將萌萌當成自己女兒看待,可是萌萌卻沒有像你這樣絕情!」
常玉潔憤怒道:「她可以殺死自己的哥哥,還不夠絕情?」
秦鴻江道:「如果她心中沒有念著舊情,早已揭穿振東做過的醜事,如果她沒有念著舊情,現在我們秦家早已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常玉潔道:「秦鴻江,你還當她是你的女兒嗎?」
秦鴻江點了點頭道:「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女兒……「常玉潔含淚尖叫道:「她不是我的女兒,不是!從來都不是!」
秦鴻江親自前來探望自己是秦萌萌沒有想到的,望著突然之間蒼老了許多的養父,秦萌萌心底不由得生出憐憫。從她記事起,養父對自己一直都是很好的,可自從六年前的那件事之後,秦萌萌斬斷了和秦家的一切聯繫,再也沒和養父見過面。
秦鴻江望著面前的秦萌萌,六年多的時間,他和養女還是第一次面對著面,望著秦萌萌蒼白憔悴的面容,秦鴻江感到一陣酸楚,他低聲道:「還好嗎?」
秦萌萌淡然笑了笑,自己現在的處境又能好到哪裡去?她小聲道:「你是來指責我的?」
秦鴻江搖了搖頭:「我只是想過來看看你!」
秦萌萌道:「警方認為是我殺了你的兒子,他們已經準備對我提起公訴!」
秦鴻江道:「你有沒有做過?」
秦萌萌搖了搖頭:「他不值得!」
秦鴻江抿起嘴唇,目光中掠過一絲悲愴:「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想對你說一句話!」他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道:「對不起!」
秦萌萌道:「沒必要!」她站起身準備離去。
秦鴻江低聲道:「萌萌,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
秦萌萌的腳步頓了一下,用力咬著嘴唇,她控制著自己的感情,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我不是!過去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程志偉再次來到兇案現場,這次和他同來的是邢朝暉,這位老戰友主動要求要來現場看看,程志偉對此頗有些無奈,他有些抱怨道:「什麼時候你們國安局對刑事犯罪也有興趣了?」
邢朝暉道:「事關國家安全,沒必要向你解釋!」他拍了拍程志偉的肩膀道:「我們只是瞭解一些情況,不會干涉你們辦案,你只管放心。」
程志偉在沙發上坐下,兇殺案已經發生兩天了,室內還是過去的模樣,相關證物已經被鑒證科搜集拿走,現場留下的只有兩灘血跡。
和邢朝暉同來的還有兩名國安技術科的專家,他們在房間的每個角落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對有可能找到的指紋、血跡、毛髮全都進行了採樣。
程志偉和邢朝暉來到陽台,他摸出一盒煙,從中抽出一支遞給了邢朝暉。
邢朝暉擺了擺手,自己掏出了一盒三五:「我習慣抽這玩意兒,有勁!」
程志偉罵道:「崇洋媚外!」
邢朝暉道:「你對這案子怎麼看?」
程志偉道:「證據不是明擺著嗎?秦萌萌是最大嫌疑人,根據我們掌握的證據,已經準備正式向她提起公訴。」
邢朝暉道:「她殺人的動機何在?」
程志偉道:「那是法官的事情,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收集證據找出嫌疑人,將她送上法庭。」
邢朝暉道:「秦萌萌始終不承認她殺了秦振東,咱們可以做一個假設,假設秦萌萌說的屬實,她沒有殺秦振東!」
程志偉道:「老戰友,你的假設並不成立,毫無疑問,秦振東是死於他殺,絕不可能是自殺!按照你的推論,當時還有第三者存在!」
邢朝暉道:「如果真的有第三者存在呢?」
程志偉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們警方仔細搜查過這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並沒有查到第三者的痕跡,而且根據調查周圍鄰居的結果,他們也沒有看到有第三者進入房內。」
邢朝暉道:「我雖然不是警察,可是有幾件事我覺著很奇怪。」
程志偉點了點頭道:「說來聽聽!」
邢朝暉道:「第一,秦萌萌缺少殺死秦振東的動機,第二,手槍是秦振東的,可以說秦萌萌根本沒有預謀去殺他,第三,根據你們所說的情況,當時秦振東和秦萌萌發生過肢體衝突,秦振東是先被秦萌萌打昏,然後秦萌萌搶到了他的手槍,瞄準他的胸口開了三槍。可據我瞭解,秦萌萌並不擅長格鬥,而秦振東卻是一個格鬥高手。」
程志偉道:「可能秦萌萌缺少殺死秦振東的動機,可是他們明顯發生了衝突,在衝突的過程中,秦萌萌無法控制情緒,所以襲擊秦振東並殺死了他。」
邢朝暉道:「秦振東的手槍上為什麼只有秦萌萌一個人的指紋?」
程志偉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方才道:「也許秦萌萌故佈疑陣,想利用這件事將我們引入誤區。」
邢朝暉道:「你解釋不清,這件事很奇怪,秦振東的手槍上不可能沒有他的指紋,咱們設想一下,如果這樣是不是更有合理性。當時秦萌萌和秦振東回到房內,秦萌萌發現秦振東一直在偷窺她和兒子,所以情緒十分的激動,於是和秦振東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進而產生了肢體上的衝突,秦振東失手將秦萌萌推倒在地,秦萌萌昏迷,秦振東十分驚慌,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有第三者潛入了房內,趁他不備將他擊倒。然後拿起手槍,瞄準秦振東的胸口連開三槍。兇手在殺人之後,決定嫁禍給秦萌萌,於是用毛巾擦淨手槍上的指紋,再將手槍放在了秦萌萌的手中。秦萌萌甦醒之後,發現秦振東已經死了,她驚慌失措,跑到洗手間洗淨手上的血跡……「程志偉哈哈大笑起來:「老戰友,我看你應該改行去寫偵探小說,第三者?腳印呢?指紋呢?我們仔仔細細搜查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根本沒有發現第三者出沒的痕跡,假設真的有這位第三者存在,他為什麼要殺秦振東,又為什麼要嫁禍給秦萌萌?你不覺著自己的假設根本禁不起推敲嗎?」
邢朝暉道:「我只是覺著秦萌萌殺死秦振東這件事太過牽強,很多事都顯得不是那麼的合理。」
程志偉道:「也許是秦萌萌故意造成這種錯覺,讓我們的辦案過程受到阻礙。」
邢朝暉道:「照你這樣說,秦萌萌的心機一定複雜到了極點。」
程志偉道:「她是怎樣的人我並不關心,我關心的是,有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起訴她!」
邢朝暉道:「你們警察的天職絕非是把別人送進監獄。」
程志偉道:「這次或許會是刑場!」
邢朝暉歎了口氣道:「恕我直言,你並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證明殺人者就是秦萌萌!」
程志偉道:「還是那句話,她有沒有罪是法官的事情。」
何長安咬牙切齒道:「秦家果然夠狠,他們是鐵了心要把萌萌送上刑場!」他已經動用各方面的關係為女兒的案情進行奔走,可從目前得到的情況來看,秦萌萌想要免罪很難,就連他請來的律師也表示這場官司的勝算很小。
張揚道:「我問過乾媽,因為這件事涉及到秦家,他們也不好過問。」
何長安道:「秦振東罪有應得,別說不是我女兒殺了他,就算殺了他又怎樣?他該死!」
張揚道:「可法官不會這麼想!」
何長安怒道:「這次要是萌萌獲罪,我豁出去了,將他們秦家的醜事全都抖落出來,大家拚個兩敗俱傷!」
張揚道:「萌萌不想說出這件事,秦家也不想外人知道。」
何長安道:「我去找秦鴻江談談,只要他肯放過我的女兒,多少錢我都願意拿出來!」
張揚搖了搖頭道:「現在並不是錢的問題,秦振東被殺的事情震動京城,現在外人都認為是秦家的家事,如果讓人知道萌萌並非是秦鴻江的親生女兒,這件事只會變得更加複雜。」
何長安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萌萌被他們治罪?」
張揚道:「現在所有人都在質疑萌萌殺害秦振東的動機,如果讓他們知道萌萌並非秦鴻江的親生女兒,好事者一定會抓住這件事不放,萌萌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
何長安黯然道:「我問過律師的意見,萌萌無罪獲釋的希望極其渺茫,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去坐牢,我不能讓小歡這麼小就失去母親。」他下定決心道:「就算是劫獄,我也要把女兒搶出來!」
張揚微微一怔,眼中卻是一亮,其實他也過何長安一樣的想法,根據眼前的情況來看,秦萌萌很有可能被判有罪,根據國內的法律,每個人都清楚殺人罪意味著什麼。張揚搖了搖頭道:「何叔,越是這樣,越是需要理智對待,萌萌已經這樣了,如果你也違反了法律,小歡以後交給誰去照顧?」
想不到何長安回答的倒是乾脆:「你嘍!本來你就答應了萌萌!」
張揚不禁苦笑道:「現在萌萌是警方重點照顧的對象,你想要把她解救出來談何容易?以為是香港警匪片嗎?」
何長安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堅信沒有錢做不到的事情。」
張揚雖然對何長安的這句話並不苟同,可也沒有出言反對,何長安對女兒看重到了極點,為了秦萌萌,他不惜鋌而走險。
雨後的空氣十分清新,秦歡坐在花園內的鞦韆上,輕輕蕩漾著,一雙眼卻呆呆望著碧空如洗的天空,小臉上充滿了憂鬱。
張揚伸手握住了鞦韆的鋼索,秦歡這才覺察到他的出現,望著張揚,眼圈兒有些發紅:「爸爸……我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張揚搖了搖頭,捧住他的小臉道:「怎麼會?你媽媽最疼的就是你,她怎麼可能不要你?」
秦歡的眼中淚光閃爍,可憐兮兮道:「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媽媽不要我了,她說不喜歡我,再也不想見到我了……」話沒說完,秦歡就傷心地哭出聲來。
張揚抱著秦歡,輕聲勸慰著他。
何長安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的情景,雙目不由得有些濕潤了,他拿起電話,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低聲道:「情況怎麼樣?」在聽對方說完之後,何長安又道:「錢不是問題,只要他們為我辦成這件事,多少錢都可以!」
邢朝暉主動找到了張揚,前往兇案現場調查,並沒有讓他發現第三者的證據,可是有一個發現卻讓他相當的震驚,根據現場採取的血樣來看,秦振東的血樣和張揚後來送來做親子鑒定中的一份相同,讓邢朝暉感到震驚的是,秦萌萌的血樣竟然和另外一份血樣也有著直系血緣關係,換句話來說,張揚提供的其中一份血樣,竟然是秦萌萌和秦振東共同的後代,邢朝暉並不是個八卦的人,可是他仍然根據這條線索,進一步驗證了秦萌萌和秦振東之間的關係,當結果證明兩人之間並無任何血緣關係的時候,邢朝暉開始對這件案子有些明白了。
張揚望著邢朝暉遞給自己的那份文件,有些奇怪道:「裡面是什麼?」
邢朝暉道:「自己看!」
張揚打開文件,看到其中的檢查結果,不禁皺了皺眉頭。
邢朝暉道:「一份血樣是秦振東的,一份是秦萌萌的,還有一份是你之前拿來鑒定的。」
張揚道:「你居然查我?」
邢朝暉道:「不是查你,是我想幫你,我通過和程志偉的戰友關係去了兇案現場,想要幫忙找出對秦萌萌有利的證據,可是警方已經收集過一遍物證,現場能夠找到的東西太少,所以我讓技術部的專家採集了一些現場的血樣。」
張揚點了點頭。
邢朝暉道:「你口口聲聲讓我幫你,可你對我並不坦誠,我想起你之前兩次拿血樣來做親子鑒定的事情,於是就拿秦振東的血樣做了對比,發現他的血樣就是其中一份,所以我不難推測出秦振東有個孩子,出於好奇,我又將秦萌萌的血樣進行了化驗排查,讓我驚奇的是,秦萌萌和其中兩份血樣都有血緣關係,唯獨和她的大哥秦振東沒有任何關係。」
邢朝暉停頓了一下方才道:「小子,你想我幫你,還對我隱瞞了這麼多的事情,秦振東和秦萌萌竟然不是親兄妹,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而他們居然還有一個孩子,我想那孩子一定就是秦歡了!」
張揚現在算是明白什麼叫薑是老的辣了,邢朝暉一出馬就將所有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他尷尬的笑了笑道:「頭兒,你果然厲害。」
邢朝暉道:「秦振東和秦萌萌之中有一個不是秦司令的親生骨肉,我想我沒必要去採取秦司令的血樣了。」
張揚道:「秦萌萌並不是秦司令的親生女兒!」
邢朝暉歎了口氣道:「現在我已經明白這件事了!」
張揚道:「秦振東是個畜生,當年他強暴了秦萌萌,而秦家為了顧全顏面,所有的痛苦都讓萌萌一個女孩子承擔,萌萌求助無門,只能離家出走,後來生下了秦歡。」
邢朝暉道:「所以她對秦振東的仇恨早就種下了,這就是她殺人的動機!」
張揚大聲道:「不是!」
邢朝暉道:「從現場的情況來看,秦振東顯然沒有忘記秦萌萌,他在秦萌萌居住地方的對面租下了房子,利用望眼鏡偷窺他們母子的生活,還用照相機拍下許多照片,秦振東的這些行為應該被秦萌萌撞破,因此他們兄妹兩人發生了激烈的衝突,秦萌萌憤怒之下和秦振東發生了廝打,秦振東在廝打的過程中不慎被打暈,秦萌萌利用他的手槍射殺了他!」
張揚怒道:「你怎麼跟警方一個論調?」
邢朝暉道:「現場的證據表明秦萌萌是最大嫌疑人也是唯一嫌疑人,無論是現場物證還是周圍目擊者都無法提供第三人在場的證據。根據這些血樣,已經能夠證實秦萌萌和秦振東之間的關係,現在已經不難推測到秦萌萌殺死秦振東的動機!」
張揚愕然道:「你已經將這份東西交給警方了?」
邢朝暉搖了搖頭道:「除了你之外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如果我將這件事公諸於眾,不但秦家的顏面一掃而光,而且對秦萌萌只會更加不利。」
張揚道:「秦振東死有餘辜,秦萌萌雖然不是他的親妹妹,可是當年她還不到十六歲,這畜生竟然強暴了她,秦家對這件事竟然保持沉默,任由這畜生逍遙到現在。秦萌萌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仍然不肯放過他們母子,居然去偷窺他們,糾纏他們,這種人渣就算再死一次,也不足惜!」
邢朝暉道:「無論他是畜生也罷,人渣也罷,能夠制裁他的只有法律,秦萌萌無權決定他的生死。」
張揚道:「頭兒,秦萌萌不會撒謊,她是個理智的女人,她懂得法律,如果她出了事,秦歡怎麼辦?她本已決定離開京城,告別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生活,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選擇殺人?」
邢朝暉道:「這件案子的確有著很多的疑點,根據秦萌萌的口供和現場的一些情況,我懷疑兇殺現場很可能還有第三者,可惜我們目前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證據。」
張揚道:「警方已經對秦萌萌提起正式公訴,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脫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邢朝暉道:「你準備放棄嗎?」
張揚搖了搖頭。
邢朝暉道:「張揚,我不僅將你當成下屬,也把你當成朋友,作為朋友我必須勸你一句,任何事都必須遵從於遊戲規則。」
張揚反駁道:「規則是人定的,我憑什麼要遵從別人制訂的規則?」
邢朝暉道:「因為你沒有選擇!」
張揚道:「我在很多人的眼中可能是一個異類,但是至少我還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知道什麼叫公理什麼叫正義,在你們所謂的規則和法律與公理正義相衝突的時候,我會選擇後者!」
邢朝暉低聲道:「選擇後者就意味著對抗法律!」
張揚淡然笑道:「不要忘了,我國現階段的法制仍不完善,維護正義就是維護法律!」
邢朝暉道:「如果你過界,誰都保不住你!」
張揚道:「如果我對秦萌萌不聞不問,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他的電話忽然響了,張揚拿起電話,電話是何長安打來的,何長安低聲道:「萌萌今晚會被轉移到北松山看守所!」
張揚嗯了一聲:「回去說!」然後掛斷了電話。
邢朝暉端起紅茶喝了一口,然後平靜的望著張揚道:「誰的電話?」
張揚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一個普通朋友!」
邢朝暉道:「是不是何長安?」
張揚內心一震,充滿警惕的望著邢朝暉道:「你在跟蹤我?」
邢朝暉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的手機已經被我們監聽。」
張揚憤怒的看著邢朝暉:「為什麼要這樣做?」
邢朝暉道:「組織要確保每一位重要成員的安全,我今天之所以要見你,是想告訴你警方已經發現有人策劃劫獄,我希望這件事和你無關!」
張揚道:「如果和我有關呢?」
邢朝暉道:「那就放棄計劃,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和命運開玩笑!」
張揚道:「我一定要做!頭兒,可不可以幫我一次?」
邢朝暉望著張揚:「為什麼?」
張揚道:「因為秦振東該死,因為秦萌萌是冤枉的,因為我們內心深處都有正義感!」
邢朝暉道:「何長安跟這件事究竟有什麼關係?」
張揚如實答道:「秦萌萌是他的親生女兒!」
邢朝暉道:「我在程志偉的手機上做了一些手腳,通過監聽他的通話知道,有人試圖從警方內部打開缺口,賄賂警察,企圖在秦萌萌前往北松山看守所的途中協助她越獄,他們找到的警察假意答應了他們的條件,將這件事匯報給了上級,現在警方已經嚴陣以待,只等將你們一網打盡。」
張揚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不是邢朝暉提醒,今晚恐怕真的要被警方連鍋端起了。
邢朝暉道:「永遠不要低估警方的能力,更不要以為錢可以買到一切。」他歎了口氣道:「張揚,我真的不想看你就此毀掉!」
張揚道:「那就幫我一次!只要你幫我救出秦萌萌,以後我為你們國安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邢朝暉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道:「現在表忠心不嫌太晚了嗎?」
張揚道:「你還有什麼條件?」
邢朝暉道:「我們國安的技術部和培訓部嚴重缺少資金!」
張揚笑了起來,邢朝暉的這句話讓他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只要他肯提條件,就證明他願意出手相助。
張揚道:「我想何先生會很樂意出一大筆錢!」
秦萌萌被押上警車,透過裝著鐵柵的窗口望向夜空,明月宛如薄冰般掛在黑天鵝絨一樣的夜空中,秦萌萌想起過去摟著兒子指著月亮給他講故事的情景,美眸不由得有些熱了,也許那樣的機會永遠不會再有,那樣的情景永遠不會再現。
警車緩緩啟動,秦萌萌的心隨著旋轉的車輪不停的沉落了下去,她閉上眼睛,陷入無盡的黑暗中,兩顆燦如晨星的眼淚順著她的俏臉緩緩滑落。
通往北松山看守所的道路上,三輛警車緩緩行進著,進入山區彎道的時候,車速更是放慢到40以下,一輛貨車迎面駛來,就在車輛即將會車的時候,那輛貨車似乎突然失去了控制,車身歪斜了以下,突然停在道路的中心。
警車因為無法通行不得不停下來,警車內,分局副局長梁聯合冷冷看著那輛大貨車道:「準備行動!」
身後警車內向他匯報道:「報告局長,後面有一輛貨車把我們的道路堵住了!」
梁聯合低聲道:「冷靜,全體戒備,隨時準備行動!」
從大貨車上走下來兩個人,他們剛剛來到警車前,警車側門被拉開,藏身在其中的十多名警察神兵天降般一擁而上,將來人摁到在地面上。
那兩人慘叫道:「幹什麼?我們車壞了!我們車壞了!」
與此同時後面兩輛警車內的警察也展開行動,將堵住他們後面道路的司機擒獲。
梁聯合下令搜查他們的車輛,讓他失望的是,兩輛貨車內並沒有潛伏任何其他人員,車內裝載的也是一些普通的貨品,梁聯合有些失望的拿起電話,他打給了親自負責押送秦萌萌的局長程志偉,將發生的情況通知了程志偉。
程志偉聽到梁聯合的回報也有些奇怪,低聲道:「消息應該不會錯,難道有人走露了風聲?」
梁聯合道:「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我們嚴密封鎖消息,不可能洩露!」
程志偉道:「把那幾名司機帶回去好好審問!」說完這番話,程志偉掛上了電話,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五十,距離三河看守所還有十多公里的路程。
一旁司機道:「程局,咱們為什麼放著大路不走,非得走這條爛路啊?」
程志偉微笑道:「為了以防萬一!防止有人劫獄!」
司機哈哈笑了起來:「程局,現在是和平年代,誰敢幹那事兒?不要命了嗎?」說話的時候,一輛汽車迎面高速行進而來。
程志偉驚聲道:「小心!」司機慌忙向一旁改變方向,可是那輛汽車仍然擦著他們的車身擠了過去,兩輛車都因為這突然的摩擦改變了方向。
那輛汽車車身橫在他們後方的馬路中心,將後面負責接應的那輛警車和前方隔斷開來。
程志偉內心一沉,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他迅速掏出手槍,正準備推開車門的時候,忽然聽到嗖!地一聲,從一旁的山坡上,一個接著一個的催淚瓦斯射了下來,整條路段頓時煙霧瀰漫,程志偉用衣袖捂著嘴,可催淚瓦斯刺激性的味道熏得他睜不開眼。
邢朝暉站在山坡上,用夜視望遠鏡觀察著下方的情景,拿起對講機低聲道:「行動,千萬不要傷害到任何人!」
張大官人頭戴防毒面具,身穿黑色野戰服,宛如一頭矯健的獵豹般從潛伏的樹林中衝了出去,他的目標直奔秦萌萌所在的囚車,和他一起行動的還有國安的兩名特工。
程志偉跌跌撞撞摸索到車門處,還沒等他將車門打開,腦後就挨了一記,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張揚從他身上摸出手機,放在自己的口袋裡,然後用槍托砸開車門,裡面的兩名警察也被嗆得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張揚沒費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秦萌萌,秦萌萌因為雙手被拷,無法掩住口鼻,吸入的瓦斯氣體比其他人還要多一些,已經咳嗽的就快閉過氣去。
張揚抱起她,將事先準備的防毒面具罩在她的臉上,然後迅速撤離現場。
從採取行動到他們全部撤離僅僅用去了五分鐘。
瓦斯氣體消散之後,幾名警察鼻涕眼淚一大把的爬了起來,他們搞明白發生什麼之後,馬上往總部打電話匯報這件事,局長程志偉醒來之後,咳嗽了好半天方才緩過起來,他摸了摸仍然有些發懵後腦,過了一會兒方才意識到秦萌萌被人劫走了,他慌忙去摸自己的電話,連電話都不見了。程志偉搖搖晃晃站起身,憤怒咆哮著:「給我追,就算翻遍整個京城,也要把秦萌萌找出來!」
秦萌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純白的房間內,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地面,白色的傢俱,這讓秦萌萌感覺到十分的不真實,她緩緩坐起身,感到頭有些痛,此時方才意識到自己仍然活著。
她赤著腳走下了床,感覺腳下的地面並不是那麼的真實,伸出手,推開橢圓形的艙門,刺眼的陽光讓她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她聞到了略帶閒腥氣息的海風,聽到鷗鳥的鳴叫。
秦萌萌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外面的光線,她小心地走上甲板,看到了蔚藍的天空,深藍色的大海,陽光下,銀色的海鷗在海天之間盡情的翱翔,劃出一道又一道銀色的弧線。
秦萌萌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揚起手,發現手上的手銬早已不知去向,海風吹起她絲緞般的長髮,一切都是如此的生機盎然,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望去,卻看到一位身姿窈窕的妙齡女郎笑盈盈望著她。
秦萌萌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你好,我……我這是在哪裡?」
那女郎微笑道:「前往韓國的輪船上!」
「可是……」
那女郎笑著向她伸出手去:「我叫麗芙,張揚的朋友,他把你從監獄中搶了出來,從今天起,你自由了,等到了韓國,你會有一個全新的名字,全新的國籍,如果你想要的話,還可以擁有一個全新的容貌。」麗芙笑著提醒秦萌萌道:「韓國整容手術的水平可是世界一流的哦!」
秦萌萌對她所說的一切都不關心,她真正關心的只有一件事:「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到我的兒子?」
麗芙微笑道:「現在他們應該在釜山等待了!」
張揚救出秦萌萌之後,將她交給了邢朝暉,安排一個人人間蒸發是國安的強項,張揚之所以這樣做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和秦萌萌之間的關係可謂是人盡皆知,秦萌萌被救,他肯定要首當其衝的成為被各方面懷疑的對象。不但張揚這麼認為,邢朝暉也這麼認為,讓他做好思想準備,應對警方的調查。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張揚就被叫到警局協助調查,他對此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所以並不怕警察的詢問,他提供了可信的不在場證明,警方也沒有找到任何的破綻,只能眼睜睜看著張揚離開。
張揚剛剛走出警局大門,一輛軍用吉普車就停在他的身邊,秦振遠、秦振堂兄弟從車上走了下來。
望著兩人氣勢洶洶的樣子,張揚不禁笑了起來,此一時彼一時,秦萌萌如今已經脫困,張揚的心態自然平和了許多,他微笑道:「兩位找我有事?」
秦振遠點了點頭道:「秦歡在哪裡?」
張揚反問道:「跟你們有關係嗎?」
秦振堂怒吼道:「你最好馬上把秦歡交出來,否則我們就告你拐帶少年兒童!」
張揚道:「你想告只管去告,還有什麼事情是你們秦家幹不出來的?」
秦振遠怒視張揚道:「秦歡是我們秦家的骨肉,你無權將他帶走!更無權決定他的生活!」
張揚微笑道:「我無權帶走秦歡,可是秦萌萌有權帶走他!」
秦振堂指著張揚道:「我早就知道,秦萌萌逃獄和你有關?「張揚道:「你有證據嗎?沒證據小心我告你誹謗!」
秦振堂道:「你給我記住,這件事我們不會善罷甘休!」
張揚笑著點了點頭,忽然毫無徵兆的抬起腳,一腳就將秦振堂踹倒在地上,秦振堂沒想到他竟敢公然向弟弟出手,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的手槍。
張大官人冷冷道:「試試看,你再敢掏槍,我就折斷你的手腕!」他不屑的向秦振遠兄弟兩人搖了搖頭:「我最恨別人在我的背後開槍,那筆帳還沒完!」
張揚當天專程去拜會了文國權夫婦,起因是羅慧寧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務必去一趟。
從乾爹文國權低沉的表情,張揚已經意識到自己最近在京城的行為已經給他帶來了一些麻煩,他老老實實在文國權的對面坐下。
文浩南也在家,有些同情的看著他,為張揚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
羅慧寧暗自歎了口氣,率先問道:「張揚,你把秦歡弄到哪裡去了?」
張揚道:「乾媽,這個問題我並不方便回答。」
羅慧寧有些焦急道:「你這孩子,做事可不可以多考慮一下,秦歡是秦司令的外孫,你闖入軍區大院,強行帶走了他,現在又把秦歡藏了起來,秦家要告你!他們是看在我們的面子上,暫時沒有將事情鬧大,如果將這件事告上法院,你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張揚道:「他們想告只管去告,我還怕他們不成?」
文國權冷冷道:「誰給你的底氣?你帶走別人的外孫,在法理和人情之上,你究竟哪一點能夠站住腳?」
張揚道:「秦家從來沒有把秦萌萌當成女兒看待,他們想要秦歡的目的,根本是想通過掌握秦歡把秦萌萌找出來!」
文國權道:「你是越來越出息了,別人的家事你也要管?」
張揚道:「秦萌萌將秦歡托付給了我,我既然答應了她就要管到底!」
文國權點了點頭道:「秦家要把你告上法庭,如果你不把秦歡交給他們,他們就告你拐帶兒童,你真想吃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