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信仰
龔奇偉打斷他的話道:「一個人如果沒有原則,那麼會得不到他人的認同,一個政府沒有原則,會失去他的公信力,秦時商鞅變法,變法之初,先立誠信,想要別人誠信,首先我們要做到誠信,我們的政府會兌現所有的承諾。」龔奇偉揚起手中的那份合同緩緩落在桌面上:「追究他們責任的目的並非是為了懲罰,而是為了告訴所有的商人,政府的威嚴不可挑釁!」
夏伯達沒說話,因為他覺著龔奇偉的話有些道理,可是如果真的按照他說的去做,恐怕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李長宇道:「我初來南錫,對這件事並不瞭解,可是根據這份合同來看,星月集團的確已經違反了合約,按照合約規定,我方有權解除合同。」他笑著向龔奇偉道:「奇偉同志,看來你想要給星月集團一個教訓不是一天兩天了,因為前期沒有確定嵐山和南錫共同開發深水港,所以你一直保持忍耐,直到現在已經定下來南錫、嵐山共同開發深水港,過去可能困擾到南錫的資金問題已經不存在了,而星月集團的投資恰恰超出了期限,所以你才提出了這件事。」
龔奇偉不好意思的笑了,他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李長宇道:「我對深水港項目並不瞭解,奇偉同志,如果利用星月集團的這筆投資來建設深水港,是不是要比我們和嵐山聯合開發成本大得多?」
龔奇偉點了點頭道:「不但是成本要大得多,而且以後他們從中分走得利潤會多得多,嵐山雖然也分走了不少,可是最終這筆錢會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都是在為中國經濟的騰飛做貢獻,星月集團是要把錢拿到新加坡去的,我可以負責任的說,深水港未來的回報必然是豐厚的,不是我們不給這些投資商賺錢的機會,是機會給了他們,他們不要,讓機會白白溜走,現在違約已經造成了事實,正所謂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的,他們在用投資要挾南錫市政府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失去的會是什麼!」
夏伯達低聲道:「這件事,我需要和徐書記商量一下,務必要慎重。」他咳嗽了一聲道:「下面說一下長宇同志的分工。」說到這裡,他心中不禁一陣著惱,孔源這次前來,把省裡的意思轉達的很明確,他負責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負責財政、稅務、審計和重點經濟工作。
而李長宇負責市政府常務工作,負責市政府機關、政府法制、發展改革、監察、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編製、國有資產監管、統計、招商引資、公共行政服務、物價、仲裁等方面的工作,並協助他負責財政、稅務工作。夏伯達把李長宇的分工說明清楚,然後笑道:「希望以後,我們的政府班子會更加有效的工作,我也相信,長宇同志的到來會給我們的市府帶來一股清新的空氣。」
散會之後李長宇特地和龔奇偉走到了一起,龔奇偉看到他,禮貌的稱呼了一聲:「李市長好!」
李長宇微笑道:「奇偉啊,外來投資是不是在深水港建設中佔據的比例很大?」
龔奇偉道:「很大,所以一旦投資出現問題,就會讓整個工程變得被動,也會讓我們的政府陷入被動之中。」
李長宇道:「你是不是想藉著這次的機會,改變一下深水港的投資比例?」
龔奇偉有些詫異的看了李長宇一眼,他發現這位新來的常務副市長很有一套,自己今天並沒有暴露出真正的用意,可李長宇還是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龔奇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李市長看破了,我的確有這個目的,有句老話,叫肉爛在鍋裡,深水港這樣重大的工程在初期因為種種的原因,所以才大量的引入外來資金,隨後的工作中也證明了,這樣的做法是有弊端的,這次剛好他們給了我們一個機會,我覺著我們應該充分把握住這次機會做出改變,合理的調整投資比例,力求在最大程度上保護國家的利益。」
李長宇意味深長道:「奇偉啊,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會得罪不少人?」
龔奇偉道:「是黨和國家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我不能只當官不做事,我始終認為,我的底線就是國家的利益,任何人觸及到這一利益,都是我不能容忍的事情。」
李長宇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投向遠方的天空,從心底感到慶幸,原來南錫還有龔奇偉這樣的幹部,他相信南錫的未來必然是光明的。
龔奇偉提出的事情,夏伯達不敢擅自做主,多年的秘書工作已經讓他形成了一種不好的習慣,一遇到重大的事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請示,雖然他從心底對徐光然不爽,可是他仍然要把這件事告訴徐光然,他的目的是想要推卸責任。
徐光然聽說這件事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手指交叉在一起,兩根拇指有節奏的分分合合。
夏伯達道:「徐書記,這件事你怎麼看?」
徐光然沒有標明自己的態度,他笑了笑道:「伯達,你先說說自己的看法。」
夏伯達道:「這件事真的很不好辦,龔奇偉說得不錯,那些投資商是應該給點教訓,可是要撕毀合約,把他們從深水港工程中趕走,這好像有點太過了,我擔心這樣做會引起投資商們的恐慌,現在全國各地都在忙著招商,我們卻要把已經定下來的投資趕走……」接下來的話夏伯達沒有繼續說下去。
徐光然歎了口氣道:「伯達啊,你有沒有覺著,龔奇偉這個人太喜歡出風頭?」
夏伯達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其實他心裡和徐光然有著相同的看法,他低聲道:「龔奇偉還是有些能力的。」
徐光然道:「我沒有否認他的能力,否則我也不會把深水港工程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夏伯達道:「我聽說喬書記很賞識他。」夏伯達開始挑唆了。
徐光然道:「說起來,嵐山和南錫能夠合作開發深水港,他應該居功至偉!」徐光然已經不掩飾對龔奇偉的反感,省委書記喬振梁當初干涉政府分工,讓龔奇偉分管深水港,這件事背後的真正原因,是龔奇偉的合作開發方案打動了他,而徐光然又聽說這次文副總理前來南錫,之所以會提出嵐山和南錫合作開發,也是因為龔奇偉的緣故,雖然他沒有確切的證據,可是他相信,龔奇偉這個人很倔,他一直都在倡議這件事,只要他有機會,他就會把自己的觀點推廣出去。徐光然甚至認為自己目前的被動局面和龔奇偉有著相當大的關係。嵐山與南錫的合作開發既成事實,這等於否定了他之前為深水港的努力,也分薄了他的政績。
夏伯達當然能夠聽出徐光然的言外之意,他笑了笑道:「誰都想做出成績,對奇偉同志這樣的年輕幹部來說,急於做出工作成績的心情還是可以理解的。」
徐光然暗罵夏伯達老狐狸,心說你他媽喜歡玩太極,什麼責任都不想承擔,現在李長宇來了,你再這麼玩下去,小心把自己給玩進去。徐光然道:「這件事你看著處理吧,你們政府方面的事情,我不好干涉太多。」徐光然也會踢皮球,這世上會推卸責任的不止你夏伯達一個,如果在過去,徐光然興許會把龔奇偉叫來質問幾句,可現在他沒那種心情,他認為龔奇偉對深水港的改革,正是省裡所期望見到的,自己如果在這種時候站出來反對,只會進一步惡化和省委書記喬振梁的關係。和深水港的事情相比,徐光然更看重的是自己眼前的政治命運。
夏伯達聽到徐光然把事情推給了自己,從中也覺察到了,現在徐光然的處境很不妙,他不敢有什麼太大的動作。
夏伯達心中暗道:「你不想管,老子還不想管呢,龔奇偉折騰,由得他去折騰,到時候南錫的招商出了問題,看看誰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夏伯達不想承擔這個責任,於是他想起了李長宇,你不是常務副市長嗎?這件事該你出馬了,夏伯達當即就找到李長宇,讓李長宇和龔奇偉好好談談,他給了兩點意見,第一,樹立政府威嚴是對的,是應該給這些投資商一些教訓,第二,要掌握好分寸,不能一棍子把投資商給打死,你要是把人家給踢出局了,以後誰還來咱們南錫投資?
然而該發生的始終是要發生的,李長宇非但沒有去說服龔奇偉,反而堅定的站在了龔奇偉的一邊,他認為龔奇偉的決定是正確的,一個政府必須要有原則性,只有這樣才能建立起公信力,龔奇偉一直都是個有堅持有擔當的人,他當即就做出了單方面取消和星月集團的投資深水港的合同,並在同時正式向星月集團一方發出律師信,提出賠償。
星月集團上上下下明顯被南錫市政府的這一記重拳給打懵了,而其他大大小小的投資商也因為這件事而變得惶恐不安,即使像何長安也感覺風頭不對,在得知星月集團被踢出局的當天,就從東江匆匆來到南錫,他拜訪的第一個人就是張揚。
何長安找到張揚的時候,這廝正在新組建的信息中心聊天呢。
信息中心進展順利,高廉明請來的唐糖水平很高,短短的幾天內就已經幫助他們編出了一套信息管理系統。
張大官人在電腦方面屬於白癡級別的,他今天來專程給唐糖送了一台IBM筆記本電腦,兩萬八千塊,說是啥奔騰,張揚不懂,反正覺著這麼小的一塊東西,比大個的台式機賣得還貴有些不值。
唐糖也沒有推辭,體委方面給她的這個禮物剛好是她需要的,她笑著收下了。
張揚正陪他們聊天的時候,何長安到了。
張揚把何長安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因為剛剛才搬到這邊來,辦公室裡很亂,傅長征正在裡面整理著,看到張揚有客人到了,他給他們倒了茶之後就出去了。
何長安在沙發上坐下,環視了一下張揚的辦公室道:「很簡樸嘛!」
張揚笑道:「臨時辦公地點,市裡已經決定了,體委和老體育場那塊地年底前正式拍賣,這不,我們這兩天抓緊把辦公地點搬過來,這樓是我找李光南借來的,不要錢。」
何長安透過窗戶向外面的南洋國際大酒店看了一眼,低聲道:「南洋國際的李光南?」
張揚點了點頭道:「對啊,就是那個新加坡商人。」
何長安藉著張揚的這句話把話題引了過去:「新加坡人在南錫的投資不少嘛,星月集團的范思琪也是新加坡人。」
張揚笑道:「什麼新加坡人,說穿了全都是華人,當初都是去南洋做生意的,在當地紮了根,連國籍都換了。」
何長安微笑道:「你把他們當成華人,可是他們心裡早就忘了自己是炎黃子孫了。」
張揚道:「何叔,您這次來有什麼事情?難道是為了體育場地塊的事情?」
何長安搖了搖頭道:「那件事我已經交給喬鵬舉了,我不會出面。」
張揚哦了一聲。
何長安又道:「實不相瞞,我這次過來是為了深水港的事情。」
最近南錫市政府單方面中止和星月集團合作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張揚當然有所耳聞,不過他並沒有對此表示太多的關注,畢竟他的職責所在是體育方面,現在正在組建信息中心,完善體育系統的資料,讓南錫體委成為平海省體育界第一個進行數字化管理的單位,在全國來說也走在前頭,按照常海心的說法,這將會大大縮短他們的工作時間,提升他們的工作效率,把體委紛繁複雜的資料檔案管理徹底解放出來。不過張揚現在還沒有體會到這方面的好處,張揚雖然不懂,不過他對於新鮮事物從來都是樂於嘗試的。
聽說何長安為了深水港的事情前來,張揚不由得笑了起來,何長安肯定是害怕了,星月集團和他是深水港工程的兩大投資商,現在最大的投資商星月集團已經被踢出局了,何長安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想當初,這幫投資商以為掌握住資金,利用南錫市政府財政緊張這一點,趁機落井下石,提出種種條件,現在形勢改變了,嵐山和南錫合作開發深水港項目讓主動權已經完全掌握在政府手中,深水港工程不再面臨資金的困擾,形勢的改變造成了心態的改變,以何長安的鎮定功夫,他也不禁開始緊張了。
張揚道:「何叔想必聽說我市已經單方面中止繼續和星月集團合作的事情了?」
何長安點了點頭,低聲道:「南錫市政府的這一手真是讓我沒想到啊。」
張揚微笑道:「市裡針對的是星月集團,又不是對你,你擔心什麼?」
何長安道:「我擔心這只是一個開頭,當初我在投資方面也有所延誤,不過按照合約還沒到解約的地步,現在南錫方面已經解除了和星月的合作,聽說還要根據合約對他們進行索賠。」何長安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十分凝重。
張揚道:「所以你就擔心同樣的事情落在你的身上?」
何長安笑了笑道:「的確有這方面的擔心。」
張揚道:「星月集團能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他們故意拖延投資,不按照合同辦事,而且看到南錫財政緊張,趁機落井下石,提出苛刻的條件,損害南錫市政府利益,給他們這個教訓也是應該的。」
何長安道:「張揚,可否安排一個機會,我想和龔市長面談。」
以張揚與何長安之間的關係,他當然不好拒絕,他看著何長安道:「為什麼?」
何長安低聲道:「只是想加深相互間的瞭解。」
龔奇偉聽說何長安請自己吃飯,欣然應約。他早就想和這位主要的投資商談談,更何況這次還是張揚出面。
何長安請客的地點就在南洋國際,南洋國際的餐廳部已經正式營業,規格和檔次在南錫都可以稱得上一時翹楚,當晚六點半,龔奇偉準時來到了富貴廳。
何長安當晚只請了龔奇偉,張揚作陪,除此以外再無他人。
龔奇偉走入房內脫下風衣,望著房間正中的那張大圓桌笑道:「這麼誇張,幾個人吃飯用得著這麼大的場面嗎?」
何長安笑著走了過來,握住龔奇偉的手道:「太小的房間容不下龔市長這位大人物!」
龔奇偉呵呵笑了一聲:「何總太客氣了!你們來到南錫投資,是我們的客人,理當是我來請客才對。」
何長安笑道:「龔市長才是客氣了,今晚請您過來,只是為了敘敘友情,別無他念!」
張揚道:「我說,咱們能不能別這麼客套了,先坐下再說!」
何長安邀請龔奇偉上座,龔奇偉謙讓了一下,還是坐了下去。
服務員打開一瓶三十年窖藏的茅台,龔奇偉道:「我還是喝啤酒吧!」
何長安道:「南洋國際的海鮮做得很好,吃海鮮喝啤酒不好,還是喝白酒,龔市長放心,喝酒隨意,我不會強勸您酒的。
張揚示意服務員把酒倒上。
龔奇偉也沒有繼續拒絕,端起酒杯道:「說起來有段時間沒有和何總見面了,我和張揚也有陣子沒聯絡了。」
張揚笑道:「你龔市長是大忙人,我倒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隨時等待您召見的。」
龔奇偉哈哈笑道:「兩種準備,還有一種準備是什麼?」
「還有一種準備,就是您不召見我,我就自己喝!」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龔奇偉端起酒杯道:「那你可要準備好了,今天你要多喝,我可沒有那麼好的酒量。」
三人同乾了一杯,何長安邀請龔奇偉啟筷,介紹道:「南洋國際的廚師專門從香港鮑翅世家請來,海鮮做得絕對是一流水準。」
龔奇偉道:「我在飲食方面沒有太多講究。」
何長安笑道:「龔市長忙於工作,也該適當的放鬆一下,補充一下營養,只有養好身體,才能更好的為人民服務嘛!」
龔奇偉道:「一頓兩頓飯是補充不了什麼營養的,我始終認為魚翅鮑魚這些東西雖然很好,可人不可能靠這些東西過活,大米白面才是根本。」
何長安從龔奇偉的話中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微笑道:「龔市長的話發人深省啊!」
張揚跟著幫襯道:「我聽不出哪裡發人深省了,鮑魚和大米有關係嗎?」
龔奇偉笑了起來,他向張揚道:「張揚,聽說市裡把體育場地塊的拍賣權完全下放給了你,現在你的權力是越來越大了。」
張揚道:「領導的信任對我而言是一種壓力,現在所有眼睛都盯著我,這件事我要是搞不好,不但辜負了領導的信任,也對不起南錫的全體市民。」
何長安笑道:「我早就看出張主任是個有責任心的人,正是有你們這些人在,我們的改革開放才能得以順利進行,我們的國家才能得以繁榮昌盛。」
張大官人算是聽出來了,今晚何長安一味的給他們戴高帽子,看來何長安真的被星月的事情驚到了,他不禁想笑:「何總,您這頂帽子太大,用在龔市長身上合適,可用在我身上就不行了,我害怕被壓到了。」
龔奇偉笑道:「我也戴不住,何總,最近深水港發生了一些事,作為深水港的主要投資商之一,您難道不想瞭解一些情況?」龔奇偉看出了何長安的目的,他主動將話題引向深水港方面。
何長安道:「我聽說了一些,不瞞龔市長,我這次來南錫,就是為了這件事。」既然龔奇偉主動挑起了話題,何長安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龔奇偉道:「根據我們之前簽訂的合約,何總在深水港的總投資應該是六個億,目前你分兩次投入了一點五個億,也就是說還有四點五個億的投資在後頭。」
何長安點了點頭道:「不錯!」
龔奇偉道:「相信何總明白自己有過違反合約的地方吧。」
何長安道:「龔市長,那件事我已經解釋過,當時的確因為國外的業務出現了一些問題,所以才耽擱了投資,不過事後我已經盡可能的做出了補救。」
龔奇偉笑道:「何總不必多想,我提出這件事並不是要追究責任,相反,我對何總還是很感謝的,正是您在我們最需要資金的時候,將二期投資款送到,解決了我們的燃眉之急,還好現在困擾我們深水港的資金問題已經不存在了。」
何長安道:「龔市長,我聽說南錫和嵐山已經達成了意向,深水港工程由雙方合作開發。」
龔奇偉點了點頭道:「這件事已經基本確定下來了,上次的事情,讓我們南錫市領導層意識到,單單依靠外部投資來解決深水港的問題是不可能的,通過相關領導協調,南錫和嵐山方面在深水港未來的建設上達成了一致,決定由雙方共同出資建設這一項目,何總也不必擔心你的投資問題,我們這次之所以和星月集團解除合約,是因為他們沒有履行合約,而且在我方三番五次的嚴重聲明之後,仍然拖延投資款給付,現在他們已經超出了合同規定的期限。我可以負責的說,雙方合作的失敗責任方並不在南錫,而是在星月集團一方。」
何長安聽到龔奇偉這樣說,已經明白了,南錫市政府沒有把所有投資商都踢出局的意思,星月集團的事情,是南錫市政府在殺雞儆猴,就何長安個人而言,如果換成他處在南錫市政府的位置上,他也會這麼做,甚至做得比他們更絕,星月集團在這起事件上犯了一個大忌,他們試圖在資金上做文章,要挾南錫市政府將老體育場地塊的開發權交給他們,看來這幫新加坡商人對中國的國情並不瞭解。何長安想起了四個字——秋後算賬!也只有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才能夠體會到這四個字的真味。
龔奇偉並不是想秋後算賬,可是他這次對星月的處理方法,卻不能不讓人產生秋後算賬的想法,龔奇偉道:「何總是不是因為星月的事情而感到不安?」
何長安微笑道:「不安倒是沒有,龔市長忘了,我的名字裡面就有長安兩個字,無論任何時候,我都保持著安心安定。」
張揚一旁聽著,心中暗道,你安心才怪,如果你能做到長安也不會巴巴的跑到南錫,也不會通過自己邀請龔奇偉面談了。
龔奇偉道:「無論是從政或者是經商都必須保持著這種心態,如果自己都做不到心安理得,又怎麼可能做好事?何總能有今天的成就絕非偶然啊!」
何長安道:「聽龔市長這麼說,何某真是有些汗顏了。」
龔奇偉道:「在南錫的發展中,你們這些投資商起到了想當重要的作用,我相信在以後南錫的改革開放視野中,你們仍將起到重要的作用,我們南錫市政府對投資商的政策不會變,態度不會變。我們處理星月,並不是報復,而是要通過這件事強調在雙方的合作過程中,誠信這兩個字的重要,政府要對投資商誠信,要對老百姓誠信,還要對我們的黨我們的國家誠信,這就是公信力,我想這一點何先生並不難理解,誠信是商家的立足根本,真正想把生意做到長久,就必須要講究誠信,我沒做過生意,說得不對的地方還望何總指正。」
何長安在過去並沒有真正重視過龔奇偉其人,正是龔奇偉將星月集團踢出局的做法,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今晚通過和龔奇偉的交談,他開始意識到龔奇偉的厲害之處。何長安道:「龔市長的這番話,讓我對南錫的未來充滿了希望,也堅定了我繼續投資南錫的信心。」
龔奇偉舉杯道:「何先生放心,我們南錫的大門永遠向愛國商人敞開!」
張揚留意到龔奇偉用上了愛國商人這四個字,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晚吃飯的氣氛還是很融洽的,龔奇偉的解釋也給何長安吃了一顆定心丸,南錫市政府這次並不是棍掃一大片,將星月踢出局是為了以儆傚尤。
龔奇偉逗留了一個半小時之後離開,何長安雖然想挽留他再坐一會兒,可龔奇偉笑道:「不行了,我女兒還在家裡,眼看期末考試了,我整天這麼晚回家,女兒都有意見了。」
何長安聽他這樣說,自然不好繼續勉強,他恭敬道:「我送送龔市長!」
龔奇偉搖了搖頭道:「不用,我和司機說好了,他在外面等我呢。」他擺了擺手道:「你們回去吧,不用送,讓別人看到影響不好。」
張揚和何長安也就沒有遠送,目送龔奇偉走遠了,張揚向何長安道:「我也該走了!」
何長安笑道:「你急什麼?你也有女兒嗎?」
張揚道:「現在沒有不代表將來沒有。」
何長安道:「走吧,回去再喝兩杯。」
難得他今天這麼有興致,張揚陪著他回到房間內,何長安端起酒杯道:「龔奇偉這個人不簡單啊!」
張揚笑道:「怎麼忽然會有這樣的感慨?」他對何長安算是有些瞭解的,何長安這個人心氣很高,他和不少高層的關係都很不錯,龔奇偉只不過是地級市的副市長,按理說何長安不會這麼高看他,可今天何長安卻有些一反常態,難道真的是深水港的問題讓他緊張了?
何長安道:「我佩服有信仰的人,我經商這麼多年,接觸過的大小官員不計其數,可是真正有信仰的人卻不多,龔市長正是其中的一個。」
張揚道:「你說的信仰是什麼?」
何長安道:「只有擁有信仰的人,才能無視種種的誘惑,才能始終如一的朝著既定的方向努力,才能擁有不變的行為準則。」
張揚道:「我也有!」
何長安呵呵笑了起來:「你和龔市長不同。」下面的話他沒說,顯然是對張揚有信仰的事情有所保留。
張揚道:「龔市長的身上有股堅韌不拔的勁頭,我也很佩服他這一點。」
何長安道:「一個官員走到他這種位置,仍然能夠堅持原則很難,這樣的人在仕途上不會走的太遠,但是我堅信這樣的人會是一個好官。」
張揚道:「你所謂的不會太遠是什麼意思?」
何長安道:「官做得越大,越是要做到深沉內斂,含而不露,龔市長這個人,稜角分明了一些,他做的事情,很可能會給他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現在得到重用,是因為有人想通過他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一旦目的達到,龔奇偉這種人還是官場中的異類……」何長安停頓了一下,望著張揚笑道:「和你一樣。」
張揚道:「我倒不覺的,我現在已經越來越適應這個體制了。」
何長安道:「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麼好的運氣,我很佩服有信仰的人,但是如果你有信仰,而你的身邊全都是一些沒有信仰,或者是偽信仰者的時候,你就成了異類,你的堅持和信仰就會影響到別人。我們拿南錫深水港的事情來說吧,其實早在深水港工程開始之初,南錫和嵐山就因為深水港的歸屬問題展開了一番激烈的競爭,他們競爭的目的並不單純是為了搞活地方經濟,深水港修在哪裡都是一樣,可政績卻有很大的分別,歸根結底,他們爭得是政績。」
張揚點了點頭,這一點他也看得很透。
何長安道:「深水港因為資金的問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南錫市的這幫領導人找投資商追投資,找省裡要財政支援,卻唯獨不向嵐山這個兄弟城市求助,為了什麼?因為他們害怕政績被分薄。可能我剛才說的話不完全正確,這些人也有信仰,他們的信仰就是官位。」
張揚道:「可終究嵐山和南錫還是合作成功了,下周嵐山常書記就來南錫商談深水港的事情,順利的話這次就能夠敲定合作事宜。」
何長安道:「你忘了這次的合作是在怎樣的情況下發生的,文副總理親自發話,省裡也做出了批示,你以為還有人敢反對嗎?」
張揚道:「嵐山和南錫合作開發,對你們這些投資商並不算什麼好消息。」
何長安點了點頭道:「非但不是什麼好消息,簡直是一個噩耗,星月已經被踢出局,可以說星月的下場是咎由自取,是罪有應得,不過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張揚道:「怎會啊?剛才龔市長不是已經表示過,你們這些投資商的利益不會受到影響。」
何長安道:「說說罷了,商場上的事情我比你要清楚,嵐山加入深水港開發,星月被踢出局,政府投資的比例明顯加大,我們這種投資商所佔的比例自然縮小。」
張揚有些納悶道:「你的投資金額沒變啊!」
何長安道:「這種商業上的手法很常見,就算我的投資金額不變,可是現在嵐山加入之後,深水港面臨的資金問題已經得到了根本性的解決,以後他們可以加大投資,工程投資肯定是他們說了算,政府的投資加大,我投資所佔的比例就會縮小,而我們簽署的合約是按照比例分成,也就是說我未來從深水港中獲得的利益也會不斷縮小,張揚,雖然我相信我仍然可以從深水港中獲得利潤,可現在已經不如剛開始的時候樂觀了。」說完他歎了口氣道:「政府的便宜不好占啊!」
張揚笑了起來:「這麼說龔市長也損害了你的利益。」
何長安道:「真正利益受損的應該是南錫市的領導,星月這次也算得上損失慘重,龔市長真的很有膽色,換成其他人,這種事必然會三思而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