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難以忘記
孔源道:「經省委研究決定,任命龔奇偉同志為南錫常務副市長,並接管相應的工作,任命天匯區區委書記石仲恆同志為南錫市副市長,具體分工由南錫市常委討論決定。」孔源把市委書記的人選放在了最後,這和過去的常規不同,也讓會場產生了更大的懸念,夏伯達和李長宇的內心都有些忐忑,但是夏伯達已經有些不祥的預感了,龔奇偉頂替李長宇,要動的是李長宇,難道讓李長宇頂替自己,自己順理成章的擔任市委書記?如果是這樣,那就是天從人願了,可夏伯達覺著這種可能性已經變得越來越小。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孔源道:「任命李長宇同志為南錫市市委書記,希望長宇同志受命於危難之時,能夠真抓實幹,在最短的時間內帶領南錫從目前的低潮中走出來!」
現場響起一片掌聲,絕大多數人都在鼓掌,其實與會的大部分幹部都傾向於李長宇成為市委書記,夏伯達來南錫的時間雖然很久,可是這個人在南錫的官聲不好,缺乏一把手的魄力,如果南錫交到了他的手中,估計不會從根本上發生什麼變化,十有八九還會延續過去死氣沉沉的格局,李長宇不同,李長宇是省委書記喬振梁選擇的幹部,他和南錫市的這些領導幹部沒有太多複雜的關係,做起事來更能放開手腳。
李長宇抿起雙唇,他的表情十分的凝重,這次的陞遷並沒有讓他感到太多的欣喜,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
孔源主動和李長宇握了握手,他用力晃了晃李長宇的手道:「長宇同志,一定不要辜負組織上的信任,南錫的未來要看你的了!」
李長宇重重點了點頭。
副省長周武陽道:「南錫的事情,南錫自己處理,我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孔部長,咱們還是暫時迴避一下。」很多幹部在下面竊竊私語,大家都留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紀委書記的人選並沒有公佈,看來省裡對南錫的幹部班子配備還在斟酌之中,因為李培源的事情,南錫市的紀檢委系統恐怕也面臨一場全面的洗牌。
孔源站起身和周武陽一起離開了會場,李長宇親自把他們送出門外,回到會議室內,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的目光逐一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幹部:「大家好,組織上把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我,我想說說此時的心理感受,如坐針氈!」他加重語氣說出了這四個字。
沒有人認為李長宇是得了便宜賣乖,非常時期坐在這個位置上,得到的不僅僅是榮耀,更是一份沉重的責任。
李長宇道:「這兩天南錫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大家都明白發生了什麼,可是大家有沒有想過發生過的這些事,給我們南錫市的領導層造成了什麼?給我們南錫市造成了什麼?給我們全體南錫市民造成了什麼?貪慾是懸在我們頭頂的一把寶劍,在很多人的眼中,這是一把絕世寶劍,拚命想要得到它,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在追逐它的同時,它隨時都有可能落下來,砍掉你的腦袋,我不想繼續討論有些人做了什麼,我只想說一說現在的南錫。
南錫一度是平海南部地區的中心城市,是周邊城市的老大哥,我們的經濟發展曾經一度居於平海前列,可是你們看看現在,和我們身邊的嵐山比,這位曾經的小兄弟,如今經濟總產值已經全面超越了南錫,城市發展一日千里,去年我們落後嵐山百分之十五,今年呢?這種差距會不會繼續增大?經濟上我們已經沒有了驕傲的理由,政治上呢?我知道很多人因為這兩天的事情而惶恐不安,可是你們想到過沒有,這次事件真正傷害到的是誰?是南錫市八百幾十萬的老百姓,看看我們中的一些人做了什麼?我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人民公僕,我們口口聲聲說自己在為人民服務,我們口口聲聲說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是我們做到了嗎?我想問問在場的各位,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們在做每一件事的時候是不是首先考慮到了老百姓的利益,是不是想過要以為人民服務為己任?是不是先人後己,吃苦在前享樂在後?誰敢拍著胸脯說一句,說自己從不謀求私利,大公無私,給我站出來!」
現場靜得嚇人,沒有人敢站出來,李長宇的目光到處,一個個紛紛低下頭去,其中有一個人敢於直視李長宇的目光,常務副市長龔奇偉,他們目光交匯的時候,全都流露出激動地光芒,這光芒是一種振奮,更是一種勇氣,南錫的現狀,讓他們的心更緊密的聯合在了一起,李長宇從龔奇偉的目光中找到了支持,而龔奇偉從李長宇的目光中看到了信任。
李長宇道:「今天是我李長宇擔任南錫市委書記的第一天,我當著在座所有同志的面宣誓,我任職期間絕不會利用職權謀求私利,我會帶頭公示我的全部個人財產,在我的任期內,我不允許南錫有任何貪污受賄的行為,如有發現嚴懲不貸,絕不姑息!我不敢承諾我的任期內可以把南錫的經濟帶到怎樣的高度,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會帶給南錫一個清清白白的官場,我會還給南錫市民一個清清朗朗的天空!」
所有人同時鼓起掌來,很多人的眼圈都有些發紅。
龔奇偉道:「我贊同李書記的意見,公示我們的個人財產,讓廣大市民重新建立起對我們的信心,只有這樣我們的領導層才有公信力!我們的領導班子才會有凝聚力!」
夏伯達冷冷望著李長宇,他此時的心情是沮喪和悲哀的,上頭的眼裡根本沒有他這個人,身為南錫市市長,在這次的政治變動中居然被無視,不能不說是一種莫大的悲哀,他感到心灰意冷,李長宇和龔奇偉之間顯然存在著某種惺惺相惜的默契,以後的南錫政壇肯定要成為他們兩人的舞台了,哀莫大於心死,夏伯達暗暗想到,也許自己的政治生涯再也沒有輝煌之日。
張揚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一切通訊工具都聯繫不上他,各級領導忙於處理南錫的這場政治風波,沒有人會關注他,但是張揚還有很多的親人、朋友、愛人,他的失蹤讓所有人都感到焦急。
張揚去了清台山,那個承載著他太多感情的地方,他沒有告訴朋友,沒有告訴愛人,甚至沒有去探望山下春陽的母親,也沒有驚動近在咫尺的陳崇山和李信義,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默默地回憶一下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發生的一切,靜靜地想一想他和顧佳彤之間的美好時光。
青雲峰的雪比起往年更大了,張揚坐在青雲峰上,望著這座空山,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望著白茫茫的飄雪,此時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他自己,他忽然覺著自己是孤獨的,他本不該屬於這個時代,是陰差陽錯讓他來到了這裡,讓他有了親人朋友,有了這麼多深愛自己的女孩子,他的腦子裡心裡全都是顧佳彤的影子,如果不是認識自己,顧佳彤可能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雖然顧允知說過責任不在他,可張揚無法原諒自己。
他揚起酒瓶,烈酒順著喉頭滑下,張揚的痛苦在於,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操縱這個世界,可是忽然發現,他竟然連自己的愛人都無法保護得了,王均瑤的突然死亡,徹底粉碎了張揚的精神支柱,這些天以來一直支撐他的就是仇恨,可現在仇人不明不白的死了,張揚感到茫然,他不知自己應該怎樣走下去,顧佳彤的離去帶給他的痛苦是一聲無法彌合的,他開始對感情,對親情開始產生了一種恐懼,他覺著自己是個不祥之人,凡是和他親密的人總會遭到噩運。
千杯不醉也是一種痛苦,尤其是一個人想麻醉自己的時候。
兩瓶酒已經喝乾,張揚緩緩站起身來,他從樹上折下一支枯枝,於虛空之中倏然劈去,內息透過枯枝,撕裂了翻飛的白雪,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以枝作劍,雪中揮舞,一招一式,雷霆萬鈞,張揚滿腔的悲傷和痛苦全都蘊含在招式之中,他在風雪中越舞越疾,忽然他長嘯一聲,手中枯枝狠狠刺入一旁的松樹之中,貫注內力的枯枝堅逾金鐵,穿透樹幹,餘勢未消,松樹發出喀嚓一聲巨響,碗口粗的樹幹竟然被張揚從中震斷,緩緩倒在雪地之上。
張揚站在那裡,宛如凝固了一般,足足站立了十多分鐘,他忽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宛如重錘擊打在胸口一樣,噗!地噴出一口鮮血,鮮血滴落在雪地之上,更顯觸目驚心。
張揚緩緩跪了下去,咧開嘴唇,笑的很詭異,很瘋狂。
他聽到了輕柔的歎息聲,張揚本以為自己聽錯,可是回過頭去,卻見一個少女身穿天藍色羽絨服,石磨藍牛仔褲,棕色登山鞋靜靜站在他的身後,她的身上也落有不少的積雪,完美的沒有半點瑕疵的俏臉之上沒有任何笑意,她的美本不屬於塵世,在這樣的深山,出現這樣的少女,讓人會生出一種恍惚中不在人間的錯覺。
陳雪的雙眸明若秋水,她的心境很少為外界的事物所擾,可是看到張揚這般淒慘的模樣,陳雪的剪水雙眸之中還是掠過一絲不忍,幾分關切。
張揚詫異的看著陳雪,不知她怎麼會找到這裡?
陳雪將肩上的背包放下,輕聲道:「今天是大年初四,我本想返回黑山子,離開不久,就聽到有人在大呼大叫,我聽出是你的聲音。」風雪之中就算張揚的呼喝聲也傳不太遠,這裡離山路很遠,陳雪能夠聽到,而且能分辨出他的聲音,足見她的耳力非同尋常。
張揚道:「我本以為這周圍並沒有人在……」
陳雪道:「不開心的時候,沒必要虐待自己,你應該不是那種沒出息的人!」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沒出息,我是個沒用的廢物,我……」他情緒激動之下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陳雪歎了口氣道:「你心情不好,妄動真氣,內息走岔了,還是放鬆心態,不然只會讓你的經脈傷上加傷。」
「無所謂了!」
陳雪走了過去,像他一樣跪在雪地上,掏出一張紙巾,本想遞給他,張揚沒有接,陳雪拿起紙巾,小心翼翼的為張揚擦去嘴唇上的血跡。
張揚道:「不用管我,我來到這裡,就是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陳雪道:「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或許可以不管你,可是既然讓我遇上了你,我就不能捨你而去,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情,如果你有什麼傷心委屈,一個人窩在心理,只會更加的難過,你當我是朋友也罷,當我是路人也罷,你若是想說,就隨便說上兩句,我保證,我一定會忘記!」
張揚看著陳雪,他忽然感到眼眶一熱,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陳雪道:「這裡很冷,你傷了經脈,不能在雪地中呆的太久。」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哪裡都不去,我就在這裡!」
陳雪歎了一口氣,她伸出手去,握住了張揚的大手,陳雪的纖手柔滑細膩,但是缺乏溫度,張揚忽然感覺到一股清冷柔和的內息通過自己的掌心送了過來,他意識到陳雪正在幫助自己療傷。
張揚掙脫開陳雪的手掌,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陳雪充滿擔憂的看著他,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張揚如此悲愴,他拒絕自己的幫助,分明是想利用身體的痛楚折磨他自己。她雖然和張揚見面的機會很少,可是對張揚還是有些瞭解的,張揚是個堅強的人,在她的印象之中,還從沒有見到過他如此悲傷和頹喪過。
張揚道:「佳彤死了……」
陳雪愣了一下,她終於知道張揚傷心的原因,陳雪輕聲道:「你愛她?」
張揚點了點頭。
陳雪道:「你想怎麼做?拚命折磨自己來證明你對她的真情?」
張揚道:「我並非是想折磨自己,我只是無法原諒我自己,如果不是因為我,她或許就不會死。」
陳雪道:「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聽說為心愛的人去死是幸福的,我想她一定如此。」
張揚轉過頭,雙目通紅道:「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又能怎樣?你會不會學古人一樣以死殉情?用你的生命來證明對她的愛?」陳雪的語氣依舊冷淡,可是她的心中卻充滿了對張揚的擔憂。
張揚道:「我不知道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陳雪道:「往前走五十步就是捨身崖,跳下去一了百了,你從此不必痛苦,也不會再內疚,我會把你以死殉情的事情告訴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張揚愣在那裡。
陳雪道:「如果你覺著這樣做心裡可以獲得安慰的話,我支持你,可是你的家人呢?楚嫣然呢?你的朋友呢?你死了,你不再內疚,可是你會帶給多少人痛苦,你會讓多少人傷心難過?」
張揚默然無語。
陳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可是我看錯了,你只不過是一個懦夫而已,你痛苦是因為你想逃避,你跑到這裡來醉酒當歌,還是想逃避,如果顧佳彤在天有靈,她會認為看錯了你,她會後悔愛過你!」
「住口!」張揚宛如一頭憤怒的雄獅。
陳雪皎潔的面容依然古井不波,她輕聲道:「你傷害的不是自己,是你的身邊人,你醒醒吧!為了她,你更應該好好的活下去,她的離去不是讓你沉溺在悲傷中,而是要讓你懂得珍惜你的身邊人,懂得更好的去護衛身邊的每一個人,避免他們受到傷害。」
陳雪的這番話宛如醍醐灌頂,讓這幾天頭腦處於混亂之中的張揚忽然清醒了過來,他不可以逃避下去,他要讓活著的人快樂,他要避免顧佳彤的悲劇再度發生。
陳雪柔聲道:「你餓不餓?」
張揚搖了搖頭。
陳雪道:「山上雪大,如果真的要等到大雪封山,你恐怕就回不去了。」
張揚道:「無所謂!」
陳雪道:「我可不想和你一輩子困在這山裡……」說完這句話忽然覺著有些失言,心弦不由得輕輕一蕩,陳雪對自己的心境控制得很好,只是瞬間,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張揚此時正黯然神傷,當然不會留意到這些。
陳雪道:「我要去黑山子鄉,和我媽說好了,晚了她一定著急。」
張揚點了點頭:「我送你!」
陳雪聽他這樣說,芳心之中頓感安慰,張揚已經不再堅持一個人留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她知道顧佳彤的離去對張揚的打擊是深重的,短時間內張揚內心的傷口不可能平復,她只希望張揚不要這樣自虐,慢慢從悲傷中走出來,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並不適合一個人呆著,有人陪他說說話,談談心會好許多。
兩人下了青雲峰,張揚此時方才注意到雖然青雲峰道路險峻,加上積雪路滑,行走困難,可是陳雪在雪地之上行走的從容之極,雙足踩在雪地之上輕輕飄飄,陳雪在張揚的面前也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武功,行雲流水般向山下走去。
張揚想起剛才陳雪想為自己療傷,從掌心傳來的那股內力,這小妮子的內功修為已經有了相當的境界。比起陳雪,張揚的情況反倒有些不好,他剛才悲痛欲絕,雪中舞劍發洩內心的痛苦,這種狀態下最容易發生差池,輕則損傷經脈,重則走火入魔。如果不是陳雪的及時出現,張揚受到的損傷恐怕還要大一些。
張揚一邊走一邊悄然調息,修復受傷的經脈,這樣一來,他的速度反而慢了下來。
陳雪秀外慧中,心思縝密,她已經察覺到張揚的經脈出了些問題,悄悄伸出手去,握住張揚的左手,清冷柔和的內息再度傳入張揚的經脈之內,這次張揚沒有拒絕。陳雪的內力雖然不如他的雄渾霸道,可是宛如涓涓細流延綿不絕,她的內力對經脈的修復有著極強的作用,有道是剛柔相濟,張揚和陳雪的內力正是如此。
雪越下越大,兩人在山間行走的速度不急不緩,開始的時候並無異常,可是到後來,他們的頭頂都冒出縷縷白汽,陳雪的俏臉嬌艷如海棠一般,氣息也變得急促起來。這是因為她在幫助張揚療傷的過程中,內息損耗不小。
張揚看到陳雪的樣子,心中不由得生出憐意,他輕輕放開陳雪的纖手,舒了一口氣道:「好多了!」
陳雪看到他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知道他的內傷恢復了不少,輕聲道:「希望你不要再虐待自己才好!」
張揚點了點頭,他指向遠方,自己的那輛皮卡車停在半山腰處,上面落滿積雪,如果不留意幾乎會錯過它的位置。
兩人來到車前,張揚打開車門,讓陳雪上去,自己拂去車窗上的積雪,回到車內啟動了引擎,暖了一會兒車,方才啟動。陳雪是要前往黑山子鄉母親耿秀菊那裡。
因為雪天路滑,張揚也不敢把車速放得太快,等到黑山子鄉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張揚的仕途就是從這裡開始,對黑山子鄉的一切十分熟悉,因為清台山的開發,黑山子鄉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鎮上的小樓明顯多了不少,鄉政府的大門也重新整修過。
耿秀菊今天在鄉政府值班,正在鄉政府外等著女兒過來,就在心焦著急的時候,看到那輛皮卡車來到了鄉政府的大門外,耿秀菊好奇的看了看,卻見女兒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張揚隨後也跟了過來,來到耿秀菊面前,他勉強笑了笑道:「耿大姐,新年好!」
耿秀菊驚喜道:「這不是張主任嗎?什麼風把您給吹到黑山子來了?您可是貴客啊!聽說你去了南錫體委,現在已經是體委主任了,正處級別了!」三句不離本行,耿秀菊說起話來還是離不開體制這個話題。
張揚淡然笑道:「過去的事情了,我最近病假,還沒有回去工作。」
耿秀菊關切道:「什麼病啊?你身體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嗎?」
面對耿秀菊不停的提問,張揚唯有苦笑。
陳雪忍不住道:「媽!您就別問了,雪這麼大,你就讓客人這麼站著?」
耿秀菊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了,她不好意思的笑道:「你看看我,只顧著問,都忘了請你裡面去坐。」
張揚道:「不用了,我趕著回春陽,去看看我媽!」
陳雪道:「這麼晚了,又下了這麼大的雪,你今天別走了!」
耿秀菊聽得暗暗心驚,這小妮子怎麼和張揚走到了一起?居然還留他在這裡住下,那可不成,自己是個寡婦,又只有陳雪這個女兒,如果讓外人知道,還不知會說什麼閒話,耿秀菊道:「張主任,要不您留下吃飯……」她說得很勉強,心中卻是不情願的。
張揚的確沒有留下來吃飯的意思,他笑道:「我今天去紫霞觀上香,剛巧遇到陳雪,所以就順路捎她一程,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媽在家裡應該做好飯了,從這裡往春陽也沒多遠,一個小時就到了。」他說完轉身上了汽車。
陳雪道:「你開車小心一點。」
張揚在車內向她們母女倆擺了擺手,駕駛著皮卡車很快就消失在風雪之中。
等張揚走遠了,耿秀菊一把拉住女兒道:「怎麼回事啊?你怎麼跟他在一起啊?你們是不是……」
陳雪道:「媽,你煩不煩啊!」
青雲峰之上偶遇陳雪,讓張揚意識到在他的身邊還有許多關心他的朋友、親人、愛人,他不可以一味的消沉下去,對佳彤的那份愛永遠無法忘記,可是他不應該讓周圍的人為自己擔心。
如果不是因為陳雪的那番話,張揚此時仍然沉浸在痛苦和自責之中,他無暇顧及身邊的人,身邊的事,甚至他不會想起去春陽的家中看看,他更想逃避現在的一切,逃離現實,一個人在孤獨中品味痛苦。
張揚來到春陽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望著自家小樓上橘色的燈光,張揚從心底感到溫暖,他停好車,踩著雪走了幾步,來到門前卻猶豫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回去。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大門開了,一位女孩從裡面走了出來,張揚想閃身離開已經來不及了,那女孩正是何歆顏,何歆顏站在雪中,靜靜望著他,似乎早已知道他會到來,美眸中充滿了深深地思念,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回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
何歆顏柔聲道:「家裡人都在等著你!」
張揚跟在何歆顏的身後走入院落之中,看到母親站在院子裡、趙靜在她身邊、趙鐵生在、趙立軍、趙立武全都在,牛文強、姜亮、趙新偉、杜宇峰在,安語晨、海蘭和胡茵茹也在。
一雙雙關切的眼睛全都注視著張揚,張揚的心中被暖流滌蕩著,他終於意識到,這世上還有很多人在關心著自己。他不能自暴自棄,他不可以就此沉淪,正是為了佳彤,他要更好的對待身邊的每一位親人。
徐立華望著兒子露出笑容,笑容中包含著多少疼愛,多少關心,她走上前去,握住張揚的手道:「三兒,大家都在等著你回來吃飯呢!」
張揚沒說話,可是他的內心被溫暖所包容。
牛文強道:「我說張揚,你怎麼知道我們這些人今天過來?」
張揚道:「這話我還想問你呢!」
姜亮笑了起來,其實他們今天是在牛文強的金凱越聚會,到處聯繫不到張揚,海蘭、胡茵茹、何歆顏約好了要來春陽陪張揚過年,一樣聯繫不到他,安語晨是在年初三來到春陽,一來是為爺爺掃墓,二來是尋找失去音訊的這個師父,幾個人不約而同都住在了金凱越。
至於他們為什麼會不約而同的來到張揚家裡,都是因為陳雪事先給趙靜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張揚會回家,趙靜聽說哥哥的狀況之後,也很擔心,於是聯絡了牛文強,上演了一出親朋好友隆重迎接張揚回家的場面。
張大官人內心中的感動是難以形容的,人在低潮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這種關懷。
張揚向安語晨道:「你什麼時候從香港來的?」
安語晨道:「還好意思說,你當師父的過年也不知道封紅包給我!」
張揚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道:「你還沒有給我磕頭,我怎麼可能給你紅包!」
大家都笑了起來。
徐立華招呼道:「趕緊進屋坐,外面還在下雪,今晚啊,咱們吃個團圓飯!」
牛文強道:「徐阿姨,有香腸嗎?您親手做的那個香腸真是好吃!」
「有!有!今晚保你吃個夠!」
趙立軍、趙立武兄弟倆弄了一掛長鞭在外面放了起來,杜宇峰孩子一樣叫了起來:「過年咯!」
眾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牛文強和趙新偉拉著張揚在圓桌旁坐下,趙鐵生端起酒杯道:「過年了,就得團團圓圓熱熱鬧鬧,新年新氣象,過去不開心的事兒都忘了,明天就是一個新的開始,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