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做好本分

    恩禪法師道:「你傷勢已經痊癒,趁著天氣晴好,趕緊下山去吧!」
    張揚恭敬道:「多謝大師!」
    恩禪道:「答應我的事情不要忘了!」之前兩人探討醫學問題的時候提到藏區白內障患者很多,張揚應允回去之後,會聯繫醫療隊前來藏區,為藏民開展免費摘除白內障的手術關愛行動。
    張揚微笑道:「大師放心,我回去之後馬上就聯繫這件事!」
    恩禪點了點頭。
    此時安語晨背著行囊從禪房裡出來,抬頭看著鐘樓上的他們,向張揚揮舞著雙手。
    恩禪法師低聲提醒道:「你所說的治療方法,可能會救一人,殺一人!」
    張揚微微一怔,望向恩禪法師,恩禪法師道:「我想來想去,胎兒或許只是一味藥引!」
    張揚沒說話,向恩禪法師鞠躬合什,其實他也想過這件事,如果安語晨懷孕,以這種方法促使體內新生經脈,到最後不免會對胎兒造成損傷,可是除了這種方法,張揚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當務之急是救治安語晨的性命,至於胎兒的事情以後再去考慮,就算真的對胎兒有所損傷,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安語晨能夠恢復健康,想要生孩子,機會多得是。
    安語晨自從開始修煉冥恆瑜伽術,身體狀況似乎又恢復了正常狀態,歡笑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她對恩禪法師也是千恩萬謝,知道張揚要聯繫醫療隊的事情,馬上就決定會在定日地區捐建一座現代化的醫院,作為開展長期慈善醫療的基地。
    恩禪法師親自把他們送到山門前,又讓小喇嘛多吉送他們兩人下山。
    小喇嘛多吉對下山的道路極其熟悉,他還帶著一隻白色的獒犬,獒犬體型巨大,宛如一頭牛犢般大小,多吉讓安語晨坐在獒犬之上,安語晨開始的時候還擔心獒犬載不動自己,可後來發現這獒犬馱著自己根本毫不費力,在雪地之上仍然健步如飛。
    安語晨道:「多吉,這獒犬真的很好啊,過去我見過黑色的,白色獒犬卻從來沒有見過。」
    多吉笑道:「一條好的獒犬可以斗二十條狼,這種獒犬是珠峰特產,名為雪獒,它的兇猛還要在其他獒犬之上,姐姐若是喜歡,等明年它下了小仔,我送一條給你!」
    安語晨美眸熠熠生光:「好啊!」可隨即她的目光又黯淡下去,直到現在她對自己能否治癒仍然沒有任何的信心,是不是能夠活到明年還很難說。
    張揚道:「多吉,你小小年紀為什麼要出家啊?」
    多吉道:「我從記事起就在喇嘛廟裡,所以我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除了喜馬拉雅山,我哪兒也沒去過。」
    安語晨道:「多吉,以後有機會,姐姐帶你去香港玩兒!」
    多吉一雙眼睛極其明亮:「真的?」
    安語晨笑著點了點頭:「過陣子,我還會來西藏,我會在定日建設一所醫院,我們還會見面的。」
    多吉道:「我也很想出去看看。」
    多吉一直將他們送到了珠峰大本營,珠峰大本營出現在視線內的時候,多吉停下腳步,向張揚和安語晨告辭。
    張揚又將自己的那塊戶外手錶遞給了多吉:「多吉,留個紀念,看到這塊表你就不會忘了我們。」在他的堅持下,多吉終於收下了這塊手錶。
    多吉翻身爬上藏獒的後背,嘴裡一聲呼喝,藏獒閃電般向山峰上衝去,在張揚和安語晨的視線裡劃出一道銀亮的痕跡,迅速變成了一個小點。
    這神奇的雪山、古剎永遠凝結在他們的記憶中。
    張揚和安語晨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是會心一笑,張揚展開臂膀將安語晨攬入懷中,深情親吻她的柔唇,用這種方式慶祝他們歷經生死之後重新回歸原來的世界。
    他們返回珠峰大本營,已經距離張揚當初和趙天才、周山虎約定的時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他們請嚮導上山尋找張揚,可是在海拔七千米的地方就遭遇暴風雪,不得不折返回到營地。
    張揚和安語晨來到營地的時候,趙天才和周山虎和嚮導次仁旺傑一起正在整裝待發,打算第二次上山尋找張揚。
    看到張揚好端端的回到營地,而且還帶著安語晨,所有人幾乎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山虎第一個衝了上去,他激動地抱住張揚:「張大哥,你沒事……你沒事就太好了……」他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
    趙天才樂呵呵望著張揚,雖然很多人都認為張揚躲不過這場風雪,失蹤這麼多天,存活下來的幾率幾乎等於零,可是趙天才對這廝擁有著超強的信心,張揚不是普通人,當初在美國,FBI和警察布下的天羅地網中都能夠從容逃脫,風雪和嚴寒對他來說也是一樣,他相信張揚一定會平安返回,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次仁旺傑的雙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根據他的經驗,沒有人可能在珠峰上失蹤這麼多天還能安全返回,更何況這幾天還發生了暴風雪,張揚不但成功躲過了那場風雪,而且還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除了感歎這廝福大命大,次仁旺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因為次仁旺傑當初沒有把張揚帶到冰刀梁,所以他主動提出要退還五千塊給張揚,張揚找到了安語晨,心情大好,當然不會和他一般計較,笑道:「錢你收著吧,如果沒有你帶路,我也不會順利找到小妖。」
    找到安語晨,張揚馬上就決定返程,他們商量之後,決定先從珠峰大本營返回拉薩,張揚和安語晨在拉薩乘坐飛機返回平海,趙天才和周山虎則開著張揚和安語晨的吉普車從原路返回,兩人跟著張揚日夜兼程的趕到西藏,途中根本沒有顧得上瀏覽藏區風光,張揚做出這樣的安排也是為了表達對他們兩個的謝意。
    張揚前往西藏尋找安語晨的這段時間,平海政壇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南武市市委書記焦乃旺被任命為平海省常務副省長,此前他前來平海的消息就已經開始滿天飛,他的到來讓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的願望徹底落空,也宣佈前任常務副市長趙季廷正式被摒除出省委核心領導班子之外。
    在外人看來焦乃旺獲得了陞遷,可是焦乃旺本身對這次的職務變動並不滿意,如果沒有這次的變動,繼續留在雲安,他成為雲安省省長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在南武經營多年,已經積累了相當的人脈和威信,平海對他來說是一個相對陌生的地方,對一位官員來說,職務的調動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焦乃旺並不喜歡平海,喬振梁是他的老領導,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相處得不錯,焦乃旺在政治上並不喜歡拉幫結派,他的為官之道就是盡量的少樹敵,在此之前他對平海的政局已經有所瞭解,省委書記喬振梁和省長宋懷明之間,屬於兩個派別,兩人的政治理念也有著很大的不同,無論他情不情願,來到平海就必須面對他們之間的矛盾,早晚都會存在一個取捨和站隊的問題。焦乃旺就算有信心處理好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是讓他感到鬱悶的卻是自己未來的前景,喬振梁和他的年齡差不多大,而宋懷明比他要年輕得多,他今年已經五十三歲,屬於一個不上不下的年齡,來到平海就意味著他的政治生涯很可能最終停頓在這裡了。
    得到上級的調令之後,焦乃旺先給父親打了個電話,他的父親焦善緣是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父親給了他一個忠告,做好自己的本分。焦乃旺明白父親的意思,他是讓自己不傾向任何一方,在平海工作期間,保持自己的判斷,堅持自己的主見。父親提醒他去平海的時候,先去拜訪一下前省委書記顧允知。
    焦乃旺一直都很聽父親的話,他獨自一人來到了東江,來到東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顧允知那裡拜會。
    顧允知和焦善緣認識很久了,他和焦乃旺有過幾面之緣,兩人之間的關係並不算熟悉,聽說焦乃旺前來拜訪,顧允知親自來到門前迎接,焦乃旺給他帶來了兩盒雲安特產的七彩茶。
    顧允知微笑道:「焦書記怎麼有空來東江?」他知道焦乃旺是南武市委書記,卻不知道焦乃旺已經被任命為平海常務副市長。
    焦乃旺心中感到有些奇怪,顧允知雖然退下來了,可是像他這樣的政治人物不可能對平海省內的事情毫不關心,難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經來南錫工作了。
    焦乃旺微笑道:「顧書記,我來平海工作了!」
    顧允知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他笑道:「我離開政壇太久了,官場上的變動我都不知道。」
    焦乃旺道:「家父每次提起顧書記的時候都會感歎一番,政壇上能做到像顧書記這樣境界的人真的不多。」
    顧允知道:「人各有志,我只是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罷了,並不代表我的境界有多高。」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焦乃旺道:「以後我和顧書記接觸的時間就多了,我剛來平海,有許多事情需要請教顧書記,還望您看在家父的份上不吝賜教。」焦乃旺這番話說得很誠懇也很直接,等於告訴顧允知,自己之所以先來拜訪他是受了父親的指點。
    顧允知道:「現在我應該稱你為焦省長了。」焦乃旺雖然沒說自己具體擔任什麼職務,可顧允知稍一琢磨就推測到他來平海肯定是擔任常務副省長的職位。
    焦乃旺笑道:「副省長!」
    顧允知道:「趙季廷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可惜他在生活上出了些問題,年紀輕輕的就把自己的前程斷送。」
    焦乃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聽得很認真。
    顧允知又道:「本來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的呼聲很高,可是他又在東江國際工業園區污染事件上受到了影響,放眼省內的幾位候選人,的確沒有人能夠擔得起你的位置。」
    焦乃旺苦笑道:「不上不下的滋味並不好受,容易受夾板氣。」
    顧允知意味深長道:「想往上爬,爬不上去,想往下走,也沒有回頭路,這樣的滋味的確難受,可是如果安於眼前的位置,守住這塊地方,倒也怡然自得。」
    焦乃旺道:「家父讓我做好本分。」想要向別人請教,就必須要做到坦誠,面對顧允知這種政治老將,任何的隱瞞都沒有必要,所以焦乃旺表現的相當坦誠,甚至連父親給他的忠告都說了出來。
    顧允知微笑道:「在你看來,為官者的本分是什麼?」
    焦乃旺並沒有回答顧允知的問題,而是恭敬求教道:「還望顧書記指點。」今天前來就是想通過顧允知這位平海前省委書記瞭解平海政壇的一些內幕,也好決定他以後的政治策略。
    顧允知道:「清朝金纓說過:收吾本心在腔子裡,是聖賢第一等學問,盡吾本分在素位中,是聖賢第一等功夫。宇宙內事,乃已分內事,已分內事,乃宇宙內事。」顧允知在藉著古人告訴焦乃旺要做好本分,他又道:「當初我和令尊談論為官之道的時候,也說出這番話,令尊回應我道:大凡做一件事,就要當一件事,若苟且疏忽,定不成一件事。」
    焦乃旺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方才又道:「顧書記對如今的平海怎樣看?」
    顧允知微笑道:「你是問過去還是現在又或是未來?」
    焦乃旺道:「現在!」
    顧允知道:「現在顧某只是平海省內普普通通的一個老百姓,在我眼中,平海越好,我這個老百姓的日子就越好,我希望為官者清廉,我希望為民者平安。」
    焦乃旺此時彷彿明白了顧允知的全部意思,他微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顧允知道:「不敢當,我說的話也是從書上看來的!」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顧允知邀請焦乃旺留下吃飯,焦乃旺欣然應約,顧允知道:「秋霞湖畔新開了一個酒家,咱們就去那裡。」顧允知平時生活簡樸,有客來到,自然不能太過簡單。
    兩人出了房門,顧允知鎖門的時候,一輛出租車來到了他的家門前,卻是張揚從車裡走了出來,一陣子不見,這小子似乎黑壯了許多,顧允知並不知道他去西藏的事情,有些詫異道:「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黑?」
    張揚叫了聲爸,此時才留意到顧允知身邊的竟然是南武市市委書記焦乃旺,他笑道:「焦書記,怎麼是您啊!」
    焦乃旺笑道:「我特地來拜會顧書記的。」
    顧允知道:「來得正好,陪我們一起吃飯去。」
    張揚從西藏飛回平海,在東江下飛機,他先來顧允知這裡探望一下顧允知,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現在已經到了清明,他要給顧佳彤上墳,所以他在東江安頓之後,讓安語晨留在南國山莊休息,自己直接來到了這裡。
    顧允知已經猜到了張揚此次前來的目的,不知不覺女兒已經離去數月,張揚對她的真情始終未變,顧允知看在眼裡,心中也是非常感動。
    三人來到秋霞湖邊新開的望湖人家,因為這裡遠離市區,生意清淡的很,三人就在二層的平台坐下,有張揚這個晚輩在,點菜的事情當然用不著顧允知去操心,張揚前去點菜的時候,焦乃旺有些好奇的問道:「顧書記和張揚……」話沒有說完,卻已經把意思表達的很完整,張揚是宋懷明女婿的事情,幾乎整個平海都知道,可他是顧允知女婿卻很少有人清楚。
    顧允知微笑道:「在我心裡當他親生兒子一樣。」一句話已經解釋的清清楚楚。
    焦乃旺笑了笑,顧允知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顯然沒有追問下去的必要。
    張揚點菜回來,在一旁坐下,笑道:「爸,我剛從西藏回來,高原紫外線強烈了一些,所以我才變得這麼黑。」
    顧允知呵呵笑道:「我第一眼幾乎沒認出你來!」
    張揚端起茶壺給顧允知和焦乃旺倒上,然後向焦乃旺道:「焦書記,是不是我以後對您的稱呼應該改一改了?」張揚早在前往西藏之前就已經得到消息,平海未來的常務副省長會在梁天正、杜天野和焦乃旺之間產生,焦乃旺既然已經來到東江,證明這件事已經有了定論。
    焦乃旺微微一笑:「張揚,以後我在平海開展工作可要靠你多多支持。」
    張揚笑道:「應該是我要靠焦省長多多關照才對!」
    顧允知歷經宦海沉浮,對於官場上的這些面子話早已聽過無數遍,現在再次聽到不禁莞爾。
    兩個人單獨相對的時候,任何話都好說出口,一旦有第三者在場,說話反倒多了不少的忌諱,客套過後,焦乃旺和張揚談論的卻是西藏的風光,他之前曾經三次入藏,對西藏方面的風土人情極為熟悉,張揚也懂得官場上的避諱和規則,他的話題大都圍繞焦乃旺的兩個兒子進行。他去南武的時候,因為救了焦乃旺的小孫子,所以焦乃旺專程擺酒向他表達謝意,張揚也通過這次宴會和焦乃旺的家人頗為熟悉,還將焦乃旺的小兒子焦書堂介紹到於子良的腦科醫院去學習。
    焦乃旺這個人很健談,言談之中對尺度的把握十分得當,或許他本來的性情就是如此,或許因為他初到平海,一開始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焦乃旺離去之後,顧允知和張揚一起來到顧佳彤的墳前,張揚祭拜完畢,和顧允知就在墳前的草地上坐了,他從背包中取出一串恩禪法師送給他的佛珠轉贈給顧允知。
    顧允知接過佛珠,微笑道:「聽說你和嫣然訂婚了?」
    張揚點了點頭,在顧佳彤的墳前提起這件事,他心底總覺著有些愧疚。
    顧允知欣然道:「很好,懷明的女兒很不錯,你也不小了,是時候考慮婚姻大事了。」
    張揚嗯了一聲。
    顧允知道:「記不記得又一次你過來向我請教,我曾經告訴過你,不要當那個倒霉孩子?」
    張揚笑了起來:「爸,我沒聽您的話,總是忍不住去當那個倒霉孩子。」
    顧允知微笑道:「其實現在想想,我的那句話未必全對,人不同,做事的方法不同,我以自己的經驗來指導你做事,本來就是錯的!」
    張揚道:「事實上,我不聽您的話,在官場上到處碰壁。」
    顧允知笑道:「還好,你不是頭破血流鼻青臉腫的上門來見我。」
    張揚道:「那是我皮糙肉厚,挨得住。」
    顧允知拍了拍張揚的肩頭站起身來:「官場是最枯燥最乏味的地方,如果不去做事,心中只想著權力,無非就是爭來斗去,我現在回頭想想過去在位的時候,真正記得的都是我為老百姓做過什麼?我又有那些事沒有做好,反倒是權力鬥爭的那一節變得模糊了,常常想不起來,即便是偶爾想起來,只會覺著自己當時可笑,為了爭奪某些東西,而失去了做事的時間。」
    張揚道:「現實是,你不跟別人鬥,別人要跟你鬥,你走你的路原沒想著招惹別人,可是別人想走的更快,認為你擋住了他前進的道路。」
    顧允知道:「從你這句話,就能夠聽出你對官場的理解又深了一層。」
    張揚道:「中國從有官場起,不外乎就是爭來斗去,除非不做事,想做事就必須做好時刻鬥爭的準備。」
    顧允知哈哈笑道:「看來我已經落伍了,所以人年紀大了就應該退下來,失去了銳氣和鬥志,又怎能在官場立足?」
    張揚道:「爸,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適應您這樣的角色轉變,更不是每個人都有您這樣的胸懷。」
    顧允知道:「小子,又開始給我戴高帽子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顧允知的話題來到了顧明健的身上,他低聲道:「前兩天江城製藥廠發生了一件事,中層管理人員全部辭職,明健被這件事搞得很狼狽。」
    張揚微微一怔,他早就預料到顧明健的管理方法會讓江城製藥廠產生矛盾,可是他沒有想到矛盾激化的這麼快。
    顧允知道:「本來他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想過問,可是江城製藥廠是佳彤一手創立起來的事業,我實在不忍心看著它就這麼倒掉。」
    張揚道:「爸,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想找你談談,明健做事疑心太重,他對藥廠的那幫老臣子並不信任,入主藥廠之後,對管理層進行了大換血,常海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了藥廠,這次中層管理人員的辭職可能也和這方面有關。」
    顧允知歎了口氣道:「這小子的胸襟有問題,我一直以為他栽的跟頭已經夠狠,可是沒想到這個跟頭讓他變得如此多疑。」
    張揚道:「爸,其實佳彤生前還留給您和養養一些股份,她出事之後,我將股份悄悄抽了出來,全都投入到常海天的生物製品廠,現在海天生物有一半的股份是你們的。」
    顧允知笑了笑,他稍一琢磨就已經猜到了這件事的內情,女兒留給自己和養養股份,這件事不可能只跟張揚說,想必那些股份應該是屬於張揚的,他曾經聽女兒提起過,如果不是張揚的幾張藥方,江城製藥廠不會在短時間內扭虧為盈並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就算女兒留給張揚一筆股份,這也是他應得的。顧允知道:「張揚,我擔心江城製藥廠繼續在他的手上,早晚會垮掉。」
    張揚道:「江城製藥廠具體的經營情況我並不清楚,可是我知道自從明健接管了那裡,江城製藥廠人事變動頻繁,這對企業的發展並不是好事。」
    顧允知點了點頭。
    門外響起汽車的聲音,卻是顧明健和柳延回來了,果然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顧明健臉色並不好看,最近江城製藥廠的事情搞得他焦頭爛額,自從他接手藥廠之後,產銷量直線下降,顧允知沒有說錯,照這樣下去,顧佳彤辛辛苦苦經營的藥廠早晚都會斷送在他的手裡。
    見到張揚,顧明健還是笑著打了個招呼,他的第一句話也是從張揚的膚色開始:「張揚,你去非洲了?怎麼搞的跟難民似的?」
    張揚笑道:「去了趟西藏獻了次愛心。」
    顧明健道:「鍍金,一定是鍍金,拿自己的錢去西藏那叫獻愛心,拿公家的錢去西藏那叫鍍金!」
    顧允知一旁聽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顧明健道:「張揚,聽說你們南錫搞了個高新區?不知有沒有這回事兒?」
    張揚點了點頭道:「有啊,你這消息可不怎麼靈通,現在英德爾都已經簽下合約了,還有老體育場地塊也確定為夢晨數碼廣場,以後會建設成為平海計算機業的核心市場。」
    顧明健道:「聽說是喬夢媛搞的吧?」
    「是啊!她是大股東,還有一部分是香港投資。」
    顧明健道:「幫我留意一塊地方,我想去南錫建廠。」
    顧允知終於忍不住道:「藍海和江城製藥廠不夠你搞得?還要建廠?」
    顧明健笑道:「爸,現在計算機業高速發展,國內外對計算機整機和配件的需求都是與日俱增,在眼前的形勢下,如果故步自封就會失去發展的機會,所以我打算把企業推向一個新的台階。」
    顧允知冷哼一聲:「推入火坑才對!」
    顧明健被父親這句話說得滿臉通紅:「爸,您不是不過問我生意上的事情嗎?」
    顧允知道:「藍海的事情我可以不管,可江城製藥廠有我和養養的股份,而且我們兩人的股份還佔大多數,你準備一下,盡快把管理權交出來。」
    顧明健充滿詫異道:「爸,您什麼意思?」
    顧允知道:「沒什麼意思,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姐的心血被你給敗掉。」
    顧明健朝張揚看了一眼,張大官人一看這廝的眼神就暗叫壞了,顧允知當著自己的面教訓顧明健,這廝八成把這筆帳算在自己頭上了,十有八九認為是自己告了他的黑狀。
    其實顧允知一向思維縝密,他今天當著張揚的面把這番話說出來並不是因為他欠缺考慮,而是因為顧允知沒有把張揚當成外人,他早就將張揚當成了一家人,一家人在一起什麼話不好說,他並沒有想到兒子並不那麼想。百密一疏,任何人都難免有疏忽的嘶吼。
    顧明健道:「爸,企業上的事情你不懂。「顧允知冷笑道:「我不懂,我管得好平海,我還管不好一家企業,是你自己主動把管理權交出來,還是我去公司召開董事會把你趕下來?」
    顧明健的助理柳延看到氣氛不太對,趕緊倒了杯茶,送到顧允知面前:「顧伯伯,您喝茶!」
    顧允知盯住兒子:「當初讓你接管藥廠,是想讓你做好你姐姐留下的事業,讓藥廠得到良性的發展,可看看你去了之後都幹了什麼?安插進去的全都是自己的親信,對藥廠的骨幹力量大肆打壓,常海天走了,藥廠中層管理人員全部辭職。」
    「我又沒讓他們走,使他們針對我!」
    顧允知道:「誰針對你?是你自己沒本事!」他越說越是生氣,起身道:「柳廣陽擔任藥廠副廠長,柳廣陽是誰?」他的目光轉向柳延。
    柳延俏臉煞白,低下頭去不敢看他。柳廣陽是她哥哥,顧明健用柳廣陽來分薄常海天的權力,方才讓常海天心灰意冷,下決心離開了藥廠。
    顧允知道:「你讓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人來擔任藥廠副廠長,將藥廠的大小事都交給他去做,一個這樣的人怎能服眾?」
    顧明健道:「爸,學歷並不能夠代表一個人的管理水平。」
    顧允知道:「我沒有因為學歷看低誰?但是藥廠這幾個月的產銷量擺在那裡,我雖然沒出門,我一樣關心藥廠的經營情況。」
    顧明健道:「您什麼意思?以為我在吃裡爬外?我在揮霍自己的家族企業?」
    顧允知搖了搖頭道:「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你已經成年,一個男子漢,應該挺起胸膛擔當起自己應該擔當的責任。」
    顧明健道:「爸,你不要總是戴上有色眼鏡看我,在你眼裡,我永遠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比不上姐姐能幹,我比不上養養聽話,又有沒有想過,是你自己有問題,你老了,你早已跟不上這個時代!」
    顧允知道:「我的確老了,我也承認我跟不上這個時代,可是我會擺正自己的位置,而你,從一開始就生長在我的光環下,你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業都是你姐姐做好之後給你的,你捫心自問,有沒有自己做成過一件事?」
    顧明健的臉漲紅了:「你看不起我,你從來都沒有看起過我!」
    顧允知道:「下周我會去江城,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藥廠的管理權,你必須要交出來!」
    顧明健恨恨點了點頭,他起身向外走去,臨行之前,向張揚掃過陰冷的目光,張大官人真是有點莫名其妙,天地良心,今天這事兒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顧明健走後,顧允知慢慢坐倒在沙發上。
    張揚趕緊給他換了杯熱茶,關切道:「爸,您別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值得。」
    顧允知滿懷感觸道:「我真的不放心,我不放心,我不放心佳彤辛辛苦苦開創的事業全都敗壞在這個廢物的手中,每天我會把佳彤的房間打掃一遍,她房間裡的每一件東西都和她在的時候一樣,張揚,你明白嗎?你能明白我嗎?」
    張揚握住顧允知的大手,眼圈兒突然紅了,他當然明白顧允知的心理,顧允知將江城製藥廠已經視為女兒生命的一部分,他不忍心看著藥廠就這樣衰落下去,張揚忽然感到有些後悔,當初他不應該讓常海天離去的,在藥廠的事情上,他應該早一些提醒顧允知,不讓顧明健肆意妄為,把藥廠搞得亂七八糟。
    張揚道:「爸,藥廠不會倒,有你在,有我在!還有佳彤,我相信佳彤會為我們祝福。」
    顧允知點了點頭,他低聲道:「我要親自管理這家藥廠,佳彤說過,要把江城製藥廠辦成中國第一流的藥廠,要把藥廠上市,我要完成她的心願。」顧允知的臉上充滿著強大的信心和使命感,在賦閒近兩年後,他第一次產生了如此強烈的鬥志,他找到了人生為奮鬥的目標。
    「爸,我永遠和你站在一起!」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