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八章 魚販子
小伙子道:「食人魚,吃人!一個大活人跳下去,不出五分鐘,渣都不剩!」
高廉明吐了吐舌頭。
裡面傳來一個柔軟的聲音:「闖闖,你別在那兒嚇人了!」卻是紋身店的老闆娘於藍。
鍾長勝笑道:「弟妹,給程遠打個電話,我們喝酒去。」
於藍笑道:「他去奇石市場拿東西,馬上就回來!」
說話的時候外面已經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張揚向外望去,卻見一身穿黑色皮夾克下穿牛仔褲的彪形大漢騎著一輛挎子來到店門外,想來這位就是鍾長勝的朋友兼老鄉程遠。
鍾長勝把程遠叫過來引見給張揚,程遠為人豪爽好客,他笑道:「走,我請你們喝酒!」
張揚道:「我來請吧,今天讓鍾大哥等了這麼久,我請他喝酒賠罪。」
鍾長勝聽他叫自己大哥,心中頗多感觸,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張揚什麼地位,人家能叫自己鍾大哥,等於給足了他面子。
程遠卻相當的堅持:「不行,一定得我來請客,來我這裡我當然要做東。」他和妻子說了一句,帶著張揚他們要去臨近的吳越人家。
張揚道:「吳越的菜都吃膩了,咱們隨便找家特色家常菜怎麼樣?」
程遠道:「其實我也不喜歡大酒店,就是圖個場面,既然大家都不喜歡,那乾脆這麼著,就在前面有家辣子雞,家常菜很地道。」
幾個人來到那家曹氏辣子雞,程遠挑了一隻三斤多的打野公雞,讓店主現殺了,幾個人來到包間內坐下。
鍾長勝又把張揚介紹了一邊,程遠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張揚和高廉明,笑道:「以後有時間常來玩,我在奇石市場還有門面,那裡也行,想紋身找我,想玩石頭也找我!」
張揚笑了笑,國家幹部可不能輕易紋身,現在他就已經是個頗多爭議的人物,如果再往身上刺龍畫虎,非得讓別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不過聽說程遠做石頭生意,張大官人倒是留了個心眼,喬老最喜歡的就是玩石頭,有機會到要去程遠那裡看看,張揚約鍾長勝見面的目的主要是問問他現在有什麼打算,精武特衛因為得罪了他,被張揚強令結束,鍾長勝自然也就失去了工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張揚拖累了他,鍾長勝自從被喬老辭退之後,一直都混得並不如意,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安定工作,可惜又發生了這件事,鍾長勝對此看得倒是很開,笑道:「我想好了,打算回安陽。」
張揚道:「我們新城區指揮部保衛科剛剛成立,我今天來是想請你過去當科長。」
鍾長勝愣了一下:「張主任,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好像不合適吧。」
張揚笑道:「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其實這件事是喬小姐的意思,我跟她說起在東江遇到你的事情,她聽說後讓我幫忙安排你的工作,本身我們那邊剛剛組建,正是最缺人的時候,你過去是給我幫忙,至於你的編制問題,喬小姐會負責幫你解決。」
鍾長勝聽他這樣說心中不禁有些激動,他跟隨喬老多年,後來因為做錯事離開,心中一直對此後悔不已,其實他並不適合在社會上打拼,無論喬夢媛有沒有在背後做這件事,張揚提供給他的工作機會已經打動了他。鍾長勝點了點頭道:「我會盡量努力去做。」
張揚笑道:「以你的能力來我這裡當保衛科長是屈才了,不過只要工作出色,以後一定有提升的機會。」
鍾長勝誠懇道:「能有份固定工作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就想踏踏實實找點事情做。」
程遠舉杯恭喜鍾長勝有了新的工作,除了高廉明以外,大家都很高興,張揚端起酒杯找到了高廉明:「廉明,今天我藉著這杯酒給你送行,祝你去了美國之後順風順水,前程遠大。」
高廉明端起酒杯,跟張揚碰了一下卻沒喝,他低聲道:「我打算留下!」
張揚道:「辭職書都遞過了,單位也批准了,你現在說這話不嫌太晚?」
高廉明道:「辭職是一回事,走不走是另外一回事,我要留下,我要查出究竟是誰害了佟秀秀。」
張揚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啊?第一你不是警察,第二你和佟秀秀之間也沒親近到那種程度。」張揚是真心不想高廉明跟著摻和,這小子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角色,再說他家老爺子是平海公安廳廳長,他插手只會跟著添亂。
高廉明道:「朋友,我是她朋友,誰規定做不成情人就不能做朋友了?我就是看不得她受欺負,這事我不但要管,而且管定了。」他把那杯酒喝了,起身道:「我先走了!」
張揚也沒攔著他,鍾長勝看到高廉明走遠,低聲道:「他這是……」
張揚笑道:「沒什麼,你別管他!」
慧空法師從台灣回到東江,帶來了一個很好的消息,他重建秋霞寺的計劃獲得了寺院僧眾的一致支持,台灣的多位商人也表示會全力支持他的重建計劃。
張揚安排慧空法師暫住在南國山莊,在法師來到東江的第二天,他陪同喬夢媛和孟傳美一起前來拜會。
三寶和尚的三寸不爛之舌派上了用場,他取得了慧空法師的極大信任,慧空法師從台灣返回之前就提前通知了他,在慧空法師抵達東江的當天,三寶和尚已經在這裡等著了,正如三寶所說,他要把握住這次的機會。
張揚讓喬夢媛陪著孟傳美進去,自己則在門外和三寶和尚說話。
望著三寶和尚滿臉容光煥發的樣子,張大官人禁不住想打擊這廝:「你南林寺那邊怎麼辦?」
三寶道:「徹底撇清關係了,現在我是自由之身,昨晚慧空法師和我談過,讓我過來幫忙籌建,也正式收我為弟子了。」
張揚道:「恭喜恭喜,你又往成功的道路上走了一步。」
三寶和尚居然來了一句:「革命還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
張大官人饒有興趣道:「你打算革誰的命啊?」
三寶道:「此革命非彼革命,我所謂的革命是一種變革,我要給暮氣沉沉的佛教界送去一縷清風,不但國家需要改革,佛教也需要改革,這樣才能與時俱進。」
張揚道:「三寶啊,三寶,你真是讓我長了不少的見識!」
兩人聊得熱鬧的時候,看到一輛黑色的輝騰轎車在前方停下,車上下來了一人,卻是四海水產的老總祁山。三寶看到祁山,樂呵呵迎了上去:「祁總來了!」
祁山微笑道:「三寶師父好,請問慧空大師在嗎?」
張揚頗為詫異,不知三寶怎麼和祁山那麼熟悉的。
三寶道:「我師父正在接待重要客人。」
祁山笑道:「看來我今天來得不巧。」他來到張揚面前道:「張主任,你也來拜會慧空大師?說起來咱們的確是有緣人啊!」
張揚微笑道:「你信佛啊?」
祁山點了點頭道:「信!我有居士證!」
張揚道:「有居士證的未必都是真正的佛門弟子。」
祁山笑道:「任何領域任何團體都良莠不齊,國家幹部未必全都稱職,黨員也不全都是忠誠的。」
兩人就在木屋別墅前的大理石桌旁坐下,三寶和尚給他們泡了一壺茶。
張揚喝了口茶道:「祁總來找大師有什麼重要事情?」
祁山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我一向對大師非常的仰慕,藉著這個機會想問問道理,而且我準備了五萬塊錢的魚苗,打算在紫霞湖放生,看看大師有沒有空,指點我一些佛法。」
張揚道:「放生,做善事啊?」
祁山道:「祁峰走了,我這個兄弟平時做事過於毛糙,我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面容易得罪人做錯事,所以想做點事,讓佛祖保佑他平安。」他在委婉的告訴張揚,自己已經兌現承諾,讓弟弟離開了東江。
張揚道:「你這個當哥哥的真是辛苦。」
祁山笑道:「不辛苦,看到自家人平平安安就是一種幸福,就算是有些辛苦也是值得的。」
張揚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做水產生意的吧,你這邊放生魚苗,那邊販賣水產,把這些水中生命送上千家萬戶的餐桌,你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有些矛盾?」
祁山道:「不矛盾,我販賣水產是為了生活,我從不殺生,我吃素!三年前我就開始吃素了。」
張揚笑道:「販魚的不吃魚?這境界比起君子遠庖廚更高一些。」
祁山微笑道:「我是個如假包換的魚販子,可不是什麼君子,如果硬要往上湊,我最多算個偽君子,在表面上做得還不錯。」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發現祁山這個人不但很聰明而且很有深度,絕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更不是他所說的魚販子。
祁山道:「我聽說秋霞寺要重建?」「張揚點了點頭道:「不錯,慧空大師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祁山道:「是台灣那邊投資興建,還是市裡出資?」
張揚道:「應該是台灣那邊占主導吧。」
祁山道:「如果可能我想為重建秋霞寺出一份力。」
「歡迎,我們就需要祁總這種賺了錢不忘回報社會的愛國商人。」
祁山笑道:「誠如張主任所說,我把無數水產都送到了老百姓的餐桌上,造了無數的殺孽,所以我想通過這種方式消孽,希望佛祖能夠原諒我的所作所為。」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孟傳美和慧空大師談了兩個多小時才從裡面告辭離開,張揚和祁山在外面也聊了這麼久,等孟傳美和喬夢媛離去的時候,慧空法師已經坐禪了,祁山自然不方便打擾,他只好和三寶和尚約定改天再來。
張揚本來是坐喬夢媛的車過來的,離去的時候並沒有和她們母女倆一起走,而是讓祁山順路把他送到省人民醫院,他想去探視一下伍得志和佟秀秀的情況。
祁山對張揚搭順風車的要求當然不會拒絕,張揚上了祁山的車,看了看車的內飾道:「我還從沒做過輝騰,這車外面看著樸素,裡面挺豪華。」
祁山笑道:「算不上豪華,不過做工很精細,我不喜歡太引人注目的車。」
張揚向後靠了靠,座椅的包裹感舒適度都很不錯。
祁山輕聲道:「張主任最近工作忙不忙?」
張揚道:「忙得很,最近新城區基礎施工已經全面展開,幾乎每天都要加班。」
祁山笑道:「看來政府工作並不比我們這些私營業主輕鬆。」
張揚道:「和我們相比,你們太自由了,多賺多花,少賺少花,想幹多少就干多少。」
祁山道:「比起來我更羨慕你們,鐵飯碗端著,旱澇保收!」
張大官人笑道:「哈!這詞兒好像沒多少褒義。」
「我可沒有貶低國家幹部的意思,現在社會上都這麼說。」
張揚道:「你要是想進政府部門應該不難吧,只要方市長說句話,在東江混個一官半職對你來說沒有什麼難度。」
祁山笑道:「還是算了,我不想給他添麻煩,從我經商到現在,我盡量不去麻煩他,雖然我也懂得權力能夠帶給我一些便利,可是真的去借用親人的關係,就會讓創業的成就感大打折扣。」
張揚對祁山真的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覺了。
兩人走到中途的時候,祁山接到電話,卻是林雪娟在排練的時候不慎扭到了足踝,已經被送往省人民醫院,給祁山打來電話的是林雪娟的同事,交響樂團的另外一名小提琴手戚彥,祁山和她的關係不錯,她也知道祁山和林雪娟過去的那段關係,所以林雪娟遇到任何事情她都會第一時間通知祁山。
祁山明顯緊張了起來,腳下的油門開始加大,可現在正是下午下班的時候,道路上車輛行人很多,欲速則不達,他們在距離省人民醫院不遠的地方又不巧遇到了堵車,等來到省人民醫院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張揚看出他的緊張,兩人剛剛下車就看到一個摸樣清秀的女孩子迎了過來:「祁哥,剛拍完片子,說是右腳踝關節脫位,在排隊等著治療呢。」這女孩就是戚彥。
祁山心急火燎道:「人都傷了還排什麼隊?」
戚彥道:「我們掛的專家號,等骨科專家袁主任給她治療呢,可是找他看病的人太多,我們得按順序來啊!」
祁山大步走了進去。
戚彥看到張揚,向他笑了笑道:「你是祁哥的朋友?」
張揚點了點頭道:「算是!」
戚彥道:「一起過來幫忙唄!」
張揚原本和祁山也沒這份交情,這種閒事他也不想管,可是坐了人家的順風車,現在甩手就走,的確有些說不過去,反正他也是過來看人的,早一會兒晚一會都沒關係,於是他也跟著戚彥走了過去。
林雪娟坐在骨科外面,她前面還有三名病人,因為脫位處疼痛,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看到祁山急匆匆走來,她感到有些詫異:「祁山……你怎麼知道……」
祁山道:「我和朋友來醫院看人,沒想到在外面遇到了戚彥,一問才知道你受傷了,你怎麼不跟我說?」
林雪娟搖了搖頭,溫婉笑道:「沒事……我沒事……」
祁山已經走了進去,這位袁主任是省人民醫院骨科最有名望的專家,所以每天找他看病的人特別多,遠方還專門派了一個護士在門口維持秩序,祁山還沒進門呢,那護士就嚷嚷道:「你幹什麼?沒看到裡面有病人?」態度不是太好。
祁山道:「我也是看病的。」
「今天不看了,專家號排滿了。」
「我有號!」
護士道:「有號就等著唄!」
祁山用商量的口氣道:「我朋友疼得很厲害,你看能不能給我們先看?」
「凡事都得有個順序,給你們先看別人不得有意見啊?」
祁山涵養很好也沒跟那個護士一般計較,他向馬上就排到的那名病人道:「這位先生,你能不能讓我們先看。」
「憑什麼?」
祁山做事很利索,直接掏出了兩張百元大鈔。
那病人不吭聲了,他原本就不是太重,衝著兩張老頭票的面子上,這個位子他也得讓出來。
張揚饒有興趣的看著祁山,他也見過不少的有錢人,可是像祁山這麼赤裸裸發揮金錢作用的人還真不多見。
可金錢不是萬能的,很快這句話就被現實給驗證了,那護士看到祁山這樣做,馬上就瞪圓了雙眼,怒道:「你幹什麼?你幹什麼?你這是公然擾亂醫院的就診秩序,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能為所欲為了?」
祁山道:「護士小姐,我朋友真的很疼,我沒別的意思。」
「不行?他同意了,你問過其他人了嗎?」這護士今天跟吃了槍藥似的,火氣出奇的大,連張大官人這個旁觀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祁山的脾氣出奇的好,他陪著笑道:「大姐,您別生氣,通融一次。」
那護士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袁主任,有人公然買號,擾亂就診秩序。」
裡面傳來骨科專家袁主任重重的冷哼聲:「搞什麼?我最討厭別人搞這種歪風邪氣。」
如果不是祁山有求於人,他早就發作起來了,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他在東江混了這麼多年,方方面面的關係還是有不少的,當下撥打了一個電話,微笑道:「劉院長,我是祁山,您在醫院嗎?」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因為那護士就站在他的身邊,所以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臉上的表情將信將疑,以為祁山可能是故意在嚇唬她。
可祁山說了兩句話之後,就把電話交給她:「劉院長讓你接個電話。」
那護士接過電話,明顯手都有些發抖,聽到電話裡真的是院長的聲音,原本冷冰冰的苦瓜臉瞬間冰雪消融,笑得如同三月春風,可在周圍眼中,這女人笑得真是很賤。
那護士不停點頭,電話交給祁山的時候已經變得眉開眼笑,她跑到裡面跟那位骨科專家說了一聲,沒多久就把林雪娟給請了進去。
張大官人雖然在現代社會歷練了不少年,不過這廝的好奇心絲毫未減,他倒要看看這位骨科專家復位的水準怎麼樣。
骨科專家袁主任先選擇看片,然後慢條斯理道:「右踝關節嚴重內翻內旋畸形,又脛距關節脫位,距骨向腓側完全脫出,距骨和根骨關節變形,結構改變並重疊約兩厘米。」
一連串的專業術語聽得祁山膽顫心驚,看得出他對林雪娟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他有些緊張道:「主任,情況嚴不嚴重?」
袁主任沒看他,他的這種漠然置之的表情更顯得他莫測高深,俯身檢查了一下林雪娟的足踝,又道:「右踝關節腫脹!」他輕輕摁壓了一下,林雪娟疼得哎呦一聲慘叫起來。
袁主任又道:「疼痛劇烈,踝以下主動伸屈功能喪失。」
張大官人一旁聽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骨科專家極為不滿的看了這小子一眼,他聽出這小子的笑聲中沒有多少善意。
袁主任又試探了一下林雪娟足部皮膚的溫度,低聲道:「足背動脈搏動明顯減弱,皮膚知覺存在,溫度偏低,皮肉完整無創裂傷。」
祁山道:「主任,她情況到底怎樣?」
袁主任歎了口氣道:「很嚴重,需要住院治療,去做個核磁共振,等片子出來再定是不是需要做手術。」
林雪娟聽說情況這麼嚴重,一張俏臉嚇得更是毫無血色。
祁山道:「主任,她疼得那麼厲害,是不是先處理一下。」
「打個封閉吧!」骨科專家的臉上風波不驚。
一個頗為不屑的聲音響起:「需要這麼折騰嗎?骨頭都沒事,何必再去做檢查,有必要嗎?更何況,診斷已經明確了,為什麼不進行正骨復位?」
所有人都衝著這聲音看過去,卻見張大官人靠在診斷床上,瞇著眼睛看著這位骨科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