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可憐的劫匪
從宋懷明家裡出來剛剛才是晚上七點,張揚開車離開省委家屬院的時候,經過的地方幾乎都聽到新聞聯播的開場樂曲,觀看新聞聯播是多數領導晚上必做的功課,同樣是觀看新聞聯播,老百姓也就看個熱鬧,領導卻能從新聞的報道中看出上層領導的意圖,核心領導層的微妙變化。
張大官人一度也曾經想在這方面下點功夫,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努力是徒勞無功的,無論他給自己怎樣的理由,還是沒法從新聞聯播中看出味道來,如果硬要讓他作出評價,只能是枯燥無味,有那功夫,還不如弄一份八卦小報讀起來有滋有味。
每次從領導家中吃完飯出來,張揚總是習慣性地感覺到餓,他一邊開車一邊往路邊張望著,想找個地方,來碗餛飩,剛剛選好地方,把汽車停好,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張揚接通電話,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喂,你是何卓成的女婿吧?」
張揚微微一怔,對方的語氣非常的不友善,張揚頓時想起前兩天在機場遇到何卓成,原來他一直都留在東江沒走。
張揚道:「什麼事兒?」
對方冷哼了一聲:「何卓成在我們的手上,如果你想要他活著馬上拿一百萬出來贖人。」
張揚一聽就火了:「你他媽有毛病啊,何卓成跟我什麼關係?我憑什麼給你一百萬啊!」
「那好,你不給,我就找他女兒要!」
張揚聽對方這麼說,心中暗叫不妙,他低聲道:「劫持人質是犯法的,兄弟,考慮清楚,別為了一點恩怨就把一輩子給折進去。」
「我不在乎,何卓成把我的錢都給騙光了,你今兒要是不把錢給我送來,就等著給他收屍吧。」
張揚道:「這麼晚了,你讓我哪兒給你弄一百萬去?」
「我不管,不見錢,我就把他扔到長江裡喂王八!」
張揚道:「這麼晚了,我真弄不到這麼多錢!」
「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明天上午九點,我給你電話,告訴你交易的方式。」
張揚道:「你讓何卓成跟我說句話,我得確認他還活著。」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真是鬱悶,這個何卓成真不是個省油的燈,自從遇到他,這廝帶來的麻煩就層出不窮,上次南錫廣告牌砸死人的事情還沒跟他算賬呢,這倒好,騙人錢財還謊稱是自己的岳父,張揚心煩歸心煩可看在何歆顏的面子上也不能不管他,不能任由他自生自滅,再說了在平海的地盤上敢劫持何卓成,而且公然把威脅電話打給了自己,這種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張揚說什麼都得把這有眼無珠的東西給揪出來。
放下電話張揚也顧不上吃餛飩了,他先給姜亮打了一個電話,姜亮剛去學校給兒子送了被子,聽張揚說有劫持人質案,趕緊來和他會合,電話中張揚已經把給他打電話的那個號碼報給了姜亮。張揚雖然不是警察,可他多少也有些行政經驗,知道這個號碼沒多少意義。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姜亮很快就查到這個電話是從市中心鼓樓廣場的一個公話亭打來的。
姜亮開著警車找到張揚,張口道:「怎麼回事兒?」
張揚指了指路邊的砂鍋居:「走,進去吃點東西,我都快餓死了。」
姜亮和張揚一起走了進去,張揚點了四個砂鍋,又要了瓶兩江春,把面前的兩隻玻璃杯倒滿,跟姜亮碰了碰,姜亮想著案情:「快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張揚灌了一口白酒,這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姜亮聽完馬上就意識到這件事的疑點頗多,他分析道:「綁匪給你打電話,可是你要和何卓成說話卻被他們拒絕,這有些說不通。」
「怎麼說不通?」
姜亮道:「兩種可能,一是何卓成真在他們手裡,被他們給撕票了,所以沒辦法讓他跟你說話,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何卓成根本不在他們手上,他們所謂的劫持,只不過是故意在恐嚇你。」
張揚道:「我也那麼認為,如果何卓成真的在他們手上,為什麼他們不敢讓我和他通話?」
姜亮道:「你給何卓成打過電話沒有?」
張揚點了點頭道:「打過,手機停機了,我剛才又和歆顏聯繫了一下,旁敲側擊的問了問,何卓成也很久沒跟她聯絡過了。」
姜亮道:「咱們姑且稱這幫人為綁匪,這些綁匪劫持何卓成的動機是什麼?」
張揚道:「從我瞭解到的情況,好像是何卓成騙了他們的錢。」
姜亮道:「根據你所說,何卓成這個人是個老騙子,他騙了這幫人的錢,如果真的落在他們手裡了,這幫人肯定先想辦法從他手裡要回錢來,為什麼會找到你?是不是有這種可能,因為他們找不到何卓成,討要不到那筆錢,所以才想出這個主意來敲詐你。」
張揚道:「何卓成雖然可惡,但他畢竟是歆顏的親爸,我不能不管他。」
姜亮喝了口酒笑道:「你小子,麻煩事兒真多!」
張揚道:「你幫我出個主意。」
姜亮道:「他們肯定還會跟你聯繫,這麼著吧,回頭把你的手機做個技術追蹤,明天只要綁匪跟你聯繫,咱們爭取鎖定他的位置,把他給找出來。」
張揚道:「你丫是不是想監聽我說話。」
「我可沒那興趣,不過照我的經驗來看,這件事十有八九是一起敲詐案,和綁架無關!」
姜亮沒有猜錯,第二天一早那個敲詐電話又打來了,張大官人和他周旋了一通,提出要和對方當面交易,綁匪說什麼都不肯,只是堅持要張揚把錢打到他指定的賬號,張揚又提出要和何卓成說話,對方還是不同意,經過一連串的試探,張揚已經基本確定,何卓成根本不在對方的手上,而姜亮根據監聽也迅速將對方的位置鎖定,出動警察神兵天將般將那個在鼓樓廣場東南角公話亭內打敲詐電話的嫌犯給抓住。
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打電話的居然是一位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在東江華美裝飾市場經營瓷磚的曹曉良,這廝看到這麼多警察把他給包圍了,嚇得臉都綠了,姜亮讓人把他帶了回去。
張揚也專程去和這位敲詐自己的小老闆見了面。
曹曉良看到姜亮和張揚走進來,嚇得噗通一聲就跪下來了,眼淚汪汪道:「我錯了,我是一時糊塗,你們饒了我吧!我根本就沒有害人的心思,我就是想把自己的錢給拿回來。」
姜亮看了張揚一眼,他現在已經把整件事猜了個差不多,問題出在何卓成的身上,這個曹曉良犯罪的同時也是一個受害者。
張揚道:「你先起來說話。」
曹曉良一邊流著淚,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姜亮讓一旁的警察幫他打開手銬。他看過曹曉良的資料,這個人在裝飾城的口碑不錯,過去也沒有任何不良的犯罪記錄。姜亮擺了擺手,示意做記錄的助手出去,他決定自己親自來做這件事。
張揚的出現已經意味著今天並不是單純的審訊,張揚朝姜亮點了點頭,示意由姜亮審訊,這方面他只是一個外行,如果需要嚴刑逼供,那就另當別論。
姜亮道:「曹曉良,你劫持何卓成之後把他藏在哪裡了?」
曹曉良這會兒知道後悔了,他叫苦不迭道:「警察同志,我根本就沒劫持他,我要是能找到他,我何必去找他女婿!」
張揚道:「誰告訴你我是他女婿的?」
曹曉良道:「何卓成說的,他說他女兒是大明星,你是他未來女婿,我跟何卓成認識也有幾年了,他之前說搞了個什麼環宇投資項目,鼓動我們跟著他一起,我嘗試著投了十萬,每月利息都都很及時,這次他來東江,把我的錢連本帶利一次給清了,說公司有規定,像我們這樣的小股東不帶玩了,也怪我貪心,我看到過去回款這麼快,所以就想繼續加入,何卓成告訴我公司規定最小投資額是一百萬,我這些年積累了一些,又找親戚朋友借了一些,湊足了一百萬交給了他,可何卓成拿了錢之後,沒兩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開始覺著這件事有些不對頭,後來詢問過我們市場的,有五個人都被他用這樣的方法給騙了。」
曹曉良說著說著又哭起來了:「我是最慘的一個,一百多萬,就這麼打了水漂,我找不到他,想起他跟我說過的事情,所以我才給你打電話……」他可憐巴巴的看著張揚。
張揚看到這廝的倒霉相,心中有些同情,可想起這廝昨晚的恐嚇電話,又感到可恨:「那是打電話嗎?根本就是威脅我?」
姜亮道:「曹曉良,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我國刑法,恐嚇罪!敲詐罪,你接下來的幾年要和鐵窗為伍!」
曹曉良聽到姜亮的這番話嚇得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我是沒辦法才這麼做的,犯罪的人是何卓成,是他騙得我傾家蕩產,走投無路,不然我不會這麼做的……」
姜亮道:「何卓成涉嫌詐騙,可你應該向公安機關報案,而不是採取這種低劣的報復手段,這樣非但要不回你自己的錢,反而讓你自己也陷入麻煩之中。」
曹曉良道:「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們饒了我吧,那一百萬我不要了,我不要了總行了吧。」
姜亮搖了搖頭,叫手下警察將曹曉良帶了出去。
張揚道:「他是不是很麻煩?」
姜亮道:「他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犯罪,只要起訴他,他肯定坐牢。」
張揚搖了搖頭道:「算了,這貨也是一時糊塗,如果不是何卓成騙他這麼慘,他也不會想起找我的麻煩。」
姜亮道:「真打算就這麼算了?」
「還能怎樣?我還真要起訴他把他弄到監獄裡?人家不見了一百多萬已經夠慘了,我何必再落井下石。」
姜亮拍了拍張揚的肩膀:「想不到你還真有些愛心。」
張揚笑了笑,心情卻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離開之後,他馬上給何歆顏打了一個電話,既然何卓成沒事,他必須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何歆顏,這是害怕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何歆顏的身上,何卓成騙得人不在少數,萬一有人找到何歆顏,她搞不清情況十有八九會上當。
何歆顏聽說父親又惹了大禍,在電話那頭氣得哭了起來,張揚好言勸慰道:「丫頭,你哭什麼?又不是你的事情。」
何歆顏抽抽噎噎道:「我哭是因為我覺著對不起你,總是給你惹麻煩。」
張揚道:「算了,我又沒上當,我給你打電話是想提醒你。」
何歆顏道:「我知道你對我好,張揚,以後他的事兒你別再管了……」
張揚聽到她在電話那頭的哭泣聲,心中不覺有些後悔了,也許不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她。
何歆顏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緒,小聲道:「你幫我轉告那些被騙的人,我會盡一切努力把他們的錢給還上。」
張揚道:「歆顏,這樣做解決不了問題。」
「我知道,這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從現在開始,他的任何事都與我無關!」
週六,武意請張揚到周氏沸騰魚吃飯,張揚到場之後,發現受邀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祁山,武意請祁山的原因是感謝他在自己受傷的時候特地前來探望自己。武意並不知道祁山之所以去看她全都是因為內疚使然,毆打武意和另外那名攝影記者的人其實是祁山派去的,正是他在關鍵時刻添的這一把柴,徹底點燃了新聞界的憤怒,讓慧源原本控制住的局勢急轉直下。
武意道:「願賭服輸,張主任工作能力突出,拉到了八十億的投資,贏得了我們賭約的勝利,我雖然是個小小的實習記者,可是我也言出必行,這頓飯就是我兌現賭約。」
祁山笑道:「很榮幸我能夠作陪!」
武意道:「你也不是我喊來作陪的,我受傷的時候你能去醫院看我,我非常感謝,當時就想請你吃飯,所以就把你們的兩頓飯拼成一頓飯了,沒辦法,誰讓我是個實習記者,窮的可憐。」
祁山道:「還是我來結賬吧。」
張揚道:「看看,看看,你終於成功激起了祁總的同情心。」
武意笑道:「一碼事歸一碼事,今天當然我請,反正吃水煮魚也花不了多少錢。」
張揚和祁山都笑了起來,武意這個女孩兒非常的單純,挺討人喜歡,祁山心中還是很慚愧的,當初如果不是想搞垮慧源,他也不會使用那樣的手段,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些卑鄙了,祁山雖然感到慚愧,但是他並不認為自己做錯,為了達到目的,必須要採取一些手段。
張揚對祁峰的事情頗為關注,幾杯酒之後,他提起祁峰的事情。
祁山歎了口氣道:「直到現在我都沒有聯絡上他,警方那裡也沒有消息。」
張揚道:「秋霞寺因為木材藏毒的事情停工了好幾天,剛剛才得以復工。」
祁山感歎道:「這次是我連累了秋霞寺。」
張揚笑道:「你也不用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武意也一直都在關注秋霞寺的新聞:「警方還沒破案啊,這效率是不是太低了點?」
張揚道:「你以為破案跟請客吃飯那麼容易?人家既然做了壞事,就不會那麼容易讓你發現。」
武意有些不服氣道:「依我看現在警方的破案效率就是低下,拿我的事情來說吧,都過去了這麼多天,仍然沒有找出兇手是誰!」
張揚道:「慧源的保安總共就那十幾個人,一個個弄過來提審一遍,不就清楚了。對了,警方沒讓你們去認人?」
武意道:「去了,沒認出來!」
張揚道:「這事兒挺有意思。」
祁山心中當然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端起面前的飲料道:「不開心的事情咱們就別提了,總之我們一起恭喜武大記者逢凶化吉,安然無恙。」
張揚隨之響應。
武意道:「我現在開始懷疑這件事有陰謀。」
「什麼陰謀?」張揚問道。
「我仔細辨認過慧源賓館的那些保安,其中並沒有毆打我們的人在內,你們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派人冒充慧源賓館的保安,攻擊我們,嫁禍給慧源賓館,從而達到讓慧源成為新聞界的眾矢之的的目的?」
祁山笑了起來:「聽你這麼一說很有可能,不過照你的推論,我的嫌疑應該是最大的。」
武意和張揚都有些奇怪的看著祁山。
祁山道:「你們知道嗎?梁孜已經將她手上的股份賣給了我,現在除了康成之外,我是慧源的第二大股東,可以說我白撿了一個便宜,所以我的嫌疑最大。」
張揚笑道:「你這麼說,我倒有些懷疑,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張大官人心中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件事看來真的和祁山有關,他現在這麼說,只是想擺脫嫌疑的一種方法。
不過武意這種單純的女孩兒還真的就相信了,她笑道:「不可能,祁總為人這麼好,不可能是你。」
當晚聚會之後,祁山和張揚一起把武意送回了她的住處,當車內只剩下祁山和張揚的時候,祁山低聲道:「我一直都沒有說過,武意他們的事情是我做的。」
張揚並沒有感到意外,他笑道:「猜到了,不過沒想到你會當面向我承認。」
祁山道:「這件事本來就瞞不過你,當時的情況陷入了僵局,我唯有用這種方法才能讓輿論站在我們這一邊。」
張揚歎了口氣道:「你們商人做事總是惟利是圖。」他雖然不贊同祁山的做法,卻不得不承認,當時的狀況下,祁山採用這樣的手段的確是行之有效的。
祁山道:「我現在開始相信這世上有報應的說法,我利用手段對付了慧源,逼迫梁孜讓出她的股份,可馬上我弟弟就出了事。」
張揚道:「你懷疑是梁孜陷害了他?」
祁山搖了搖頭:「不知道,現在一切都要看警方調查的情況了,自從事發之後,小峰只打了一個電話,到現在都沒有聯繫上他。」
張揚道:「放心吧,我們的法律是公正的,如果那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早晚都會查清楚。」
祁山笑了笑:「我只希望他平安就好!」
祁山將張揚送到了新城區指揮部的大門口,望著張揚走近了大門,他低聲歎了一口氣,調轉汽車,並沒有馬上回去,而是駛向青龍潭水庫的大堤。
月色如霜將周圍的景致籠上了一層飄渺的白色,祁山站在月光下,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從地上抓起一顆小石子用力扔向湖心,過了一會兒,聽到石子落入水中發出的咚!地聲響,打破了這沉寂的夜色,幾乎在同時他的手機響了,祁山掏出手機,這個號碼只有少數人才知道。
電話是龐青山打來的:「老闆,我找到他了!」
祁山心中湧起一陣驚喜:「他有沒有事?」
「沒事,好端端的,就是害怕!有兩個人想對付他,被我幹掉了!」龐青山的語氣極其平淡,談論殺掉兩個人的事情就好像是平時閒聊一樣。
祁山道:「讓他跟我說話。」
沒多久電話那頭傳來祁峰怯怯的聲音:「哥……」他以為這次肯定要挨罵了,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在讓大哥為自己操心。
祁山的語氣出乎意料的溫和:「小峰,你沒事吧?」
「沒事,我很好……」不知為何,祁峰的聲音哽咽了起來。
祁峰道:「哥,我真的沒做過!那批木材和我沒關係,是別人用我的名字發得貨,他們偷了我的身份證!」
祁山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用怕!小峰,你聽我說,你必須要離開,不可以落在公安的手裡!」祁山對弟弟的性情是清楚的,雖然木材藏毒的事情和他無關。可是他們的底子不乾淨,萬一祁峰落在警方手裡,就算能夠撇開這件事的干係,也難保其他的事情不被查出來。祁山綜合考慮之後,只能選擇讓弟弟離開。
祁峰道:「哥,我不走,我走了恐怕再也回不來了。」
祁山道:「小峰,你聽我說,你只是出去避避風頭,等麻煩過去,我一定安排你回來。」
「真的?」
祁山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讓老龐跟著你,也好有個照應。」
「哥,你讓我去哪裡?」
「你們去找金先生,他會作出安排!」
「哥,你也要多加小心!」
祁山笑了笑:「你不用管我,我打算收手了!」
張揚提前一天趕到了北原,考慮到這次要帶瑪格麗特回來,張大官人特地找袁波借來了那輛悍馬。
自從楚鎮南逝世之後,瑪格麗特就留在了夢仙湖,每天的多數時間都陪在那棵埋葬著楚鎮南骨灰的銀杏樹前,林秀在當地找了兩位保姆專門負責她的飲食起居。
雖然距離上次見面的時間不久,可是瑪格麗特明顯又蒼老了許多,張揚望著這位可敬的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向自己走來,心中不覺感到有些難過,再堅強的人也無法和命運抗爭。楚鎮南和瑪格麗特這對歷經坎坷的伉儷,經歷了戰火紛飛,經歷了十年浩劫,他們仍然堅持走到了一起,可是最終還是沒有熬過死亡的召喚,如今已經天人相隔。
瑪格麗特微笑望著張揚:「張揚,你居然來這麼早!」
張揚笑道:「想您老人家了,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早一天過來看你。」
瑪格麗特笑道:「就會說謊,你想的不是我,是嫣然!」
張揚走過去牽住老太太的手:「外婆,您瘦了!」
瑪格麗特道:「千金難買老來瘦,我身體不知要有多好。」她牽著張揚的手,走向那棵銀杏樹前,望著那棵銀杏樹,露出會心的笑容,張揚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老人的微笑也如此的擁有感染力,也如此的美麗動人。
瑪格麗特輕聲道:「老頭子,張揚來看你了!」
張揚屈膝跪在銀杏樹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張揚對楚鎮南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沒能挽救楚鎮南的生命始終是他心裡的莫大遺憾。
瑪格麗特輕輕咳嗽了一聲,張揚有些緊張道:「外婆,您沒事吧?」
瑪格麗特搖了搖頭,張揚起身為她診脈,從瑪格麗特的脈相來看,老太太的身體應該無恙,張揚這才放下心來。
瑪格麗特道:「誰也逃不過生老病死這四個字,無論你多強,我這一生早已了無遺憾。」
張揚微笑道:「您不是還要看著我和嫣然結婚生子嗎?」
瑪格麗特點了點頭道:「我心中一直都惦記著這件事,這次嫣然回來,你們就得把日子定下來,如果拖得太久,我擔心自己真的等不到了。」
張揚笑道:「您老放心,就您這身體,一定能夠等到抱重孫子的時候。」
此時又有客人乘快艇到來,因為明天嫣然就會抵達北原,所以林秀和謝國忠夫婦也專程從荊山市趕過來了。他們的兒子謝曉軍也跟著一起來了,張揚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謝曉軍,當初還是在荊山上香的時候和他見過面,謝曉軍已經十九歲了,因為喜歡踢球,而且在這方面的確很有天分,所以高中畢業後就沒有繼續上學,如今已經在北原足球隊踢上了前鋒,如今的謝曉軍再不是當初那個靦腆的孩子,身高一米八五,又黑又壯,比起張揚還要猛上一些,張大官人第一眼險些沒把他認出來。
謝曉軍見到張揚,張口就叫上了:「師父!」
張揚哈哈笑道:「我可不是你師父,吃什麼長的這是?怎麼竄起這麼高?」張大官人伸出手摸了摸謝曉軍的頭頂。
謝國忠道:「除了長個就是不長心眼兒。」
林秀不無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覺著他不該當著外人的面這樣說自己的兒子,謝國忠從心底是想讓兒子上大學出人頭地的,他認為踢足球搞體育不是正路,尤其是在國內踢球,更是沒有任何的前途。
瑪格麗特對謝國忠道:「你啊,不要動不動就呵斥兒子,曉軍只是一個孩子嘛,要是像你那麼多心眼,以後你不得被他給哄死。「謝曉軍呵呵的笑。
謝國忠先帶著家人去埋葬楚司令的那棵銀杏樹前祭拜,然後隨同瑪格麗特一起來到了別墅內。
保姆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這裡好久沒有那麼熱鬧了,瑪格麗特開心之下還喝了一點紅酒,聊起她和楚鎮南當年的趣事,惹得大家不時歡笑。
不過老太太的精力到底不比從前了,八點多鐘就回到房間去睡了。
謝曉軍本想纏著張揚跟他學兩手武功,可謝國忠讓他趕緊去睡覺,別看謝曉軍這麼大個子,可性情上還是一個孩子,對父親也是相當的敬畏,老老實實回房去了。
謝國忠夫婦和張揚坐在客廳的壁爐前聊天。
他們的話題自然還是圍繞著楚嫣然進行,林秀道:「嫣然明天上午就抵達靜安機場。」
張揚點了點頭道:「這會兒正在飛機上呢。」
林秀道:「張揚,這次嫣然回來,可不要再放她走了,你們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考慮婚姻大事了。」
張揚嘿嘿的笑。
謝國忠笑道:「你們女人家就喜歡談結婚生子的事情,張揚和嫣然都有自己的事業,年輕人當然要以事業為重,結婚的事情他們肯定會自己考慮。」
林秀道:「什麼叫女人家喜歡談這些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迴避這件事,人總得有個家,而且老太太年齡越來越大,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你們知道她現在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嗎?」
張揚沒說話,他知道林秀想說什麼。
林秀看了張揚一眼,還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老太太就是想有生之年看到你和嫣然結婚,在這個世界上,她最疼的就是嫣然,最不放心的也是嫣然,雖然現在嫣然和她爸爸已經和好了,可是宋懷明有自己的家庭,也有了他和柳玉瑩的孩子,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疼愛嫣然。」
謝國忠道:「瞧你這話說的,兒女都是自己的心頭肉,我看宋省長對嫣然和她弟弟都是一樣。」
林秀道:「你今天怎麼總是跟我作對啊,我說什麼,你總是跟我對著來,一邊兒去,我和張揚有正經話說。」
別看謝國忠是荊山市公安局局長,可在家裡卻是個妻管嚴,林秀平時在外面還是很給他面子的,可今天謝國忠總跟他唱反調,終於讓她按捺不住火氣了。
謝國忠笑道:「得,我不說話,我不說話總行了吧!」
張揚道:「林姨,這事兒我考慮過,外婆身體的確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也準備盡快和嫣然把婚事給辦了,可是結婚畢竟不能我一人說了算,得等嫣然回來商量。」
林秀道:「你有這個心就好!」從這句話可以看出林秀對張揚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謝國忠一家和楚家關係密切,可以說謝國忠和林秀將楚鎮南夫婦當成親生父母看待,所以對嫣然自然是格外的關愛。
林秀說完這些話,起身上樓去了。
客廳內只剩下謝國忠和張揚兩人,他們認識的時間雖然很久了,可是彼此間的交流並不多,謝國忠笑道:「你別怪你林阿姨囉嗦,她把嫣然當成自己女兒一樣。」
張揚笑了:「我知道,嫣然有你們這麼關心她,我開心得很呢。」
謝國忠和張揚聊了兩句也走了,他走了沒多久,謝曉軍就從房間裡悄悄溜了出來,來到張揚身邊,笑道:「師父,我請你吃烤魚!」
張揚笑道:「這座小島上哪有什麼烤魚?」
謝曉軍拉著張揚的胳膊:「走,你去了就知道了!」
謝曉軍帶著張揚來到湖邊,原來他下午抽空去釣了魚,燒烤架子已經在湖邊支起了,張揚聽謝國忠夫婦說教了半天,也覺著悶得慌,這會兒剛好可以透透氣。
謝曉軍很麻利的將木炭點燃,變魔術一樣從一旁拿出啤酒。向張揚晃了晃道:「有酒有肉,就是卻那麼一點音樂。」
張揚笑道:「音樂還是算了吧,萬一把你爸吵醒了,可能要拿著棍子找過來。」
謝曉軍吐了吐舌頭,把醃好的魚放在爐上烤。將一聽啤酒遞給張揚,張揚卻搖了搖頭道:「天冷,弄點白的!」
謝曉軍笑道:「準備了!」他從草地裡拎出一瓶五糧液:「剛在廚房酒櫃裡順出來的,反正也沒人喝!」
張揚接過白酒,擰開瓶蓋灌了一口,任由酒精的熱度在自己的腹部蔓延起來。捏起一顆油炸花生米塞入嘴裡,此情此景愜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