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 劍閣
張揚盤膝坐在金敏兒身邊,默默調息,他要抓緊時間以大乘訣修復體內損耗的功力,文玲在漢城的出現實在太過突然,她應該不是衝著自己而來,此行可能還有其他的目的,張揚想起文玲剛才的話,似乎她認定了逆轉乾坤還有其他的秘密,而且她以為自己掌握了這個秘密,文玲這個女人陰魂不散的糾纏,實在讓張揚感到頭疼,張大官人甚至產生過要對她痛下殺手的想法,可想到乾媽羅慧寧,他又不得不按捺下這個念頭,文玲不仁,但是他不能不義,在文國權和羅慧寧的眼中,文玲始終都是他們的女兒。再說了,好歹他們兩人也都算一起從大隋朝那會兒過來的,勉勉強強算得上老鄉,就算做不到老鄉見老鄉倆眼淚汪汪,也不能幹老鄉老鄉背後一槍的事兒。
有張揚在身邊守護,金敏兒原本惶恐的內心漸漸安定下來,望著閉目調息的張揚,她不敢打擾,就這樣靜靜看著他,不知為何,俏臉不知不覺又紅了起來,她終於意識到張揚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已經無可取代,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春雪晴,想起文玲怪異的舉動,和剛才那句奇怪的話,京師第一名妓顯然不是什麼好詞兒,金敏兒對中國文化極其瞭解,這樣的說話方式絕不適用於現代社會,文玲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怪異的味道。春雪晴這個張揚昔日的戀人究竟是做什麼的?金敏兒不由得對她產生了深深地好奇。
黎明時分,張揚睜開雙眼,看到金敏兒仍然坐在自己的對面靜靜望著自己,他不由得笑了起來:「敏兒,你居然一夜沒睡?」
金敏兒點了點頭,忽然意識到自己就這樣癡癡看了張揚一夜,俏臉不由得紅了起來,小聲道:「我怕她會去而復返,不敢睡。」
張揚道:「沒什麼好怕,她的頭腦有些不太正常。」
「你認識她?」
張揚點了點頭,微笑道:「她是我乾媽的女兒,總幻想著自己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武林高手,我也搞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把我視為仇敵,每次和我見面幾乎都要大打出手。」
金敏兒道:「她好厲害,說的話也很奇怪,認為我是春雪晴,還說我是京師第一名……」下面的話她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張揚笑道:「她過去生過一場大病,在床上躺了十多年,醒來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幅瘋瘋癲癲的樣子,她說的瘋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金敏兒道:「我聽你的。」
張大官人聽出她話裡溫柔的含義,心中不由得一熱,想起昨晚為她療傷肌膚相親的情景,一顆心頓時又變得不安分起來。
金敏兒從他的目光中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有些慌張的站起身來:「我去讓人準備早餐!」
昨晚文玲的闖入並沒有驚動其他人,由此證明,藍星宮的安防措施存在著相當大的漏洞,真正的武林高手來到這裡仍然可以做到如入無人之境。
早餐的時候,金尚元關注的是即將到來的這場決戰,對於昨晚已經發生過的惡戰渾然未覺,張揚和金敏兒已經商量過,這件事還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的好,就算告訴金尚元,他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是多了一個人擔心罷了。
因為張揚是金尚元的客人,所以他特地推開了上午的一切事務專程陪張揚前往劍閣走一趟。
金敏兒一早就給小媽崔賢珠打了電話,讓她幫忙向金斗羅說情,當然這件事並沒有讓張揚知道。
張揚安靜了許多,距離和金斗羅的決戰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昨晚文玲的出現,損耗了他很大的內力,雖然大乘訣玄妙無比,讓他的體力在短時間內得以恢復,可是比起他的巔峰狀態仍然要打上一些折扣。對即將到來的這場決戰張揚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真正讓他困擾的是,文玲究竟會不會出現?
金尚元和金敏兒陪同張揚來到劍閣,張揚走下汽車,看到前方一座五層的古建築,想來就是韓國的劍閣了,雖然劍閣沒有巴蜀劍閣之險,但是牌匾上劍閣兩個大字卻寫的蒼勁有力,神采飛揚,張揚留意到牌匾上的落款,竟然是金絔戊,張大官人開始覺著這件事變得有趣了,看來金斗羅和金絔戊一定有著某種聯繫,否則隔了一千多年,金絔戊的字不會平白無故的跑到這裡來,兩人都姓金,難道金斗羅是金絔戊的後代?
張揚首先看到的是李道濟,當初在箭扣長城之上,張揚曾經擊敗了他和日本高手服部一葉的聯手進攻,打得他們兩個顏面無存。
時過境遷,這次相見已經換成了李道濟的主場,張揚微笑道:「李先生,別來無恙?」
李道濟向張揚點了點頭,表示打過了招呼,然後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金家作為南韓的望族,多數人都認識他們,李道濟對金尚元和金敏兒表現的頗為客氣,金尚元來此觀戰也沒有表明立場,畢竟表面上看是中韓高手之戰,帶著一些國家榮譽的味道,金尚元如果太過支持張揚,肯定會遭到己方國人的反感,可張揚又是他的客人,如果今天金斗羅把他打得太慘,金尚元的面子上也不好看,金尚元在內心中已經認定了張揚必敗無疑。
金敏兒的立場明顯是站在張揚的一邊,見到張秉全的時候,她忍不住狠狠瞪了張秉全兩眼,她認定今天這件事就是張秉全透露了消息,是他挑起了這場決戰,心中拿定了主意,等這件事過去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傢伙。
張秉全的表情有些尷尬,走過來叫了聲小姐,可金敏兒根本沒有理會他,由此可見對他的反感到了何種地步。
李道濟將眾人請到一樓大廳喝茶,向張揚道:「我師兄在四層練功房等你!」
張揚點了點頭,這才知道今天的比試金斗羅並沒有準備公開,是要和自己單獨進行,這樣的安排正切合張揚的心意,他起身準備上樓,金敏兒拉住他的手臂,叮囑道:「你要小心!」
張揚笑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金敏兒壓低聲音道:「真要是打不過他,你就認輸!」
張大官人有些哭笑不得,這還沒有開打呢,難道所有人就已經認定自己會輸?金斗羅究竟是何方神聖,他的武功真的有那麼厲害?
張揚緩步走上樓梯,他倒要親眼見識一下,這位在韓國武術界神一樣存在的金斗羅到底有什麼本事?
來到四層,推開練功房的大門,卻見這間長寬各有二十米的練功房內,只有一位身穿灰色練功服的中年男子坐在那裡,他身材中等,面貌清,表面上看去更像是一個讀書人,平靜如水的目光落在張揚的身上,從張揚走入練功房的那一刻就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金斗羅道:「你是張揚?」
張揚在距離金斗羅兩丈左右的地方停下腳步,微笑看著金斗羅道:「是我!」
金斗羅道:「你在箭扣長城擊敗了我的師弟,武功不錯!」
張揚道:「其實是擊敗了你師弟和服部一葉兩人的聯手進攻,怎麼?他沒跟你說清楚?」張揚故意在激起金斗羅的怒氣。
可是金斗羅的面部表情一如從前那般鎮定,目光宛如古井不波,絲毫沒有因為張揚挑釁性的話而生氣,金斗羅道:「能夠擊敗他們兩人的聯手進攻,不錯,已經有資格和我一戰!」
張揚道:「其實我這人一直都愛好和平,最不喜歡的就是打打殺殺的事兒。」
金斗羅淡然道:「你不用害怕,我出手會點到為止,不會傷你,但是你若落敗,就必須要公開在報章上登載啟示,聲明自己落敗。」
張揚笑道:「還沒有比試,你怎麼知道落敗的一定會是我?你如果敗了呢?」
金斗羅淡然笑道:「你以為可以擊敗我嗎?」說話的時候,他的髮絲一根根樹立而起,週身的衣物也隨之暴漲起來,張揚暗自稱奇,從金斗羅的表現來看,他的內力已經修煉到收放自如的境界,比起李道濟不知要強出多少,看來金斗羅絕非浪得虛名之輩,對付他不可輕敵。
金斗羅望著眼前的年輕人,看到張揚笑瞇瞇站在那裡,看似隨意,彷彿無處不是破綻,可仔細一看又找不到任何的破綻,金斗羅的雙目中流露出欣賞之光,如此年輕就擁有如此氣度,在金斗羅的人生之中還是第一次遇到,難怪師弟和服部一葉聯手都會敗在他的手裡。
張揚環視周圍,發現四周懸掛著幾百把劍,輕聲道:「劍閣!原來是因此而得名。」
金斗羅道:「這劍閣之中藏有千年以內歷朝歷代的古劍!劍閣兩個字乃是當年高麗劍聖金絔戊親筆所寫!」
張揚微笑道:「什麼人才當得起劍聖之名?中華武林縱橫數千年歷史,也無人敢自稱劍聖!」
金斗羅識破張揚一心想要激怒他的用意,淡然笑道:「你以為普天之下只有中華武學一家獨大嗎?」他站起身一股強大的氣勢宛如排山倒海般向張揚撲面而來。
張揚談笑自若道:「在我看來,高麗武學只是中華武學的一個分支,這一點毫無疑義。」
金斗羅道:「中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將祖宗的光輝業績終日掛在嘴上。」
張揚道:「那也總比把別人祖宗的業績冒認到自己頭上好的多!」
金斗羅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張揚道:「客隨主便,既然這裡是劍閣,金先生的劍法想必不錯,在下不才,斗膽領教一二。」
金斗羅被這廝的狂妄激起了些許的火氣,不過他很快就平復了情緒上的波瀾,高手比拚,最關鍵的在於心理上的搏戰,交手之前,彼此心理上的搏殺已經先行開始,從張揚一走進練功房開始,他就有意激起金斗羅的憤怒,怒氣可以激發一個人的攻擊力,但是卻同樣可以使一個人喪失理智。
金斗羅顯然沒有中張揚的圈套,他淡然笑道:「尊敬不如從命!」說話之間向後悄然退了兩步。
張揚發現金斗羅這個人的確很不簡單,他邀請自己在沒有觀眾的情況下交手,首先是為了能夠全神貫注的投入這場決戰,如果有他人在場,金斗羅想必不會開始就退讓兩步。
這兩步看似平常,其實金斗羅是在為拔劍做準備,用劍和用拳選擇的距離是不一樣的,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道理,從此卻能夠看出金斗羅認真對待每一個細節,而且他沒有自視甚高,即便是面對張揚這個年輕的後輩,也沒有任何的架子可言。
金斗羅道:「這裡有五百七十一把劍,你可以任選一把。」
張大官人雙手負在身後,依然是那副沒心沒肺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能把人給氣死:「對你用不著拔劍!」
金斗羅再好的涵養也不禁有些惱火,這廝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金斗羅緩緩點了點頭道:「好,請便!」他右腳微微一頓,右後方放在劍架上的長劍騰空飛起。
金斗羅看都不看,右手平伸穩穩握住劍柄,左手隨即落在劍柄之上,雙手舉劍緩緩垂落和身體成為九十度,劍鞘指向張揚。
張揚微笑道:「不錯,金大師果然名不虛傳!」
金斗羅微笑道:「接招!」渾厚的內力貫注於劍身之上,只聽到嗡!地一聲,劍鞘竟然脫離劍身激飛而出,宛如強弓勁弩射出一般,張揚和金斗羅之間的距離不過三米,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一瞬間的功夫劍鞘已經奔行到他的面門之前。
張揚不閃不避,右手揚起,竟然用兩根手指就夾住了金斗羅以內力激射而出的劍鞘,劍鞘被他的手指強行止住前衝的勢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張揚的第一次出手就已經證明他剛才的傲慢和托大絕不是沒有理由的,金斗羅所用的乃是一柄竹劍,他的劍法沒有任何浮華,講究實效,劍鞘射出的剎那,人劍合一,竹劍已經追風逐電般向張揚的胸口刺來。竹劍破空發出尖銳的嘶嘯,以張大官人見慣了大風大浪,也不敢過於托大,他向後撤了一步,抓住劍柄迎向竹劍。
劍鞘套住竹劍的尖端,然而竹劍繼續前行,竹劍周圍強大的內勁將劍鞘崩裂開來,劍鞘被炸裂成無數碎片,根本無法阻擋竹劍的前行,剎那之間,竹劍距離張揚的咽喉不過三寸。
張大官人微笑讚歎道:「好劍法!」仍然是同樣的招式,不過這次他的右手手指夾住的卻是竹劍的劍身。
金斗羅全力刺出的一劍,停滯在張揚的指縫之間,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張揚道:「金大師看不起我?居然用一把玩具劍來應付我?」說話之時,手指微微用力,喀嚓一聲,竹劍被他從中折成兩段,同時他向後撤了一步,躲過金斗羅的後手。
金斗羅握著只剩下半截的竹劍,臉色變得陰沉無比。
張揚微笑道:「再來!」
金斗羅一言不發,騰空躍起,雙手抓住懸在房樑上的一柄古劍,鏘!地一聲古劍出鞘,劍氣森寒籠罩整個房間,金斗羅得劍之後,從空中俯衝而下,整個人和這柄古劍融為一體,合成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向張揚當頭劈落,如果說第一劍金斗羅選用竹劍,手下還留有情面的話,這第二劍,他已經傾盡全力,在剛才的交手中,張揚已經展示出他的真正實力,金斗羅明白,如果今天自己不全力以赴,非但不能戰勝張揚,還很可能要敗在他的手裡。
張大官人看到自空中俯衝而下的金斗羅,打心底發出一聲讚歎,金斗羅的劍法的確已經修煉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從他的角度也看不出金斗羅這一招的破綻,然而劍招的完美並不代表功力達到極致,張揚自從修煉大乘訣之後,他對武功的認識已經更進一層。大乘訣最奧妙的地方在於利用環境。張大官人當然懂得避其鋒芒的道理,劍閣四層的練功房內共有十二根廊柱,在金斗羅發動進攻的時候,張揚已經閃身躲避到一根廊柱的後面。
劍刃從廊柱斜切而過,廊柱從中斬斷,去勢不歇,仍然向張揚的身軀全速劈落,張揚身法奇快,已經閃到了第二根廊柱的後面,劍氣如影隨形,切斷第二根廊柱,劍氣非但沒有衰減之勢反而鋒芒更盛,貼著張揚胸前的衣襟劃過,張大官人躲過這一擊之後,隨即又躲到第三根廊柱的後面。
金斗羅劍招變幻,改劈為刺,古劍穿透廊柱,劍鋒直奔張揚的咽喉,廊柱上的木屑被劍氣炸裂開來,無數大小不一的木屑射向張揚的面門。
張揚右手一揮,將射來的木屑盡數掃落在地,然後一掌劈在古劍的側身之上,噹啷一聲,斷裂的劍尖垂直落在了地上,金斗羅的手中又只剩下了半截斷劍。
張大官人笑得還是那麼開心,這幅笑臉在金斗羅的眼中是無比的討厭,他恨不能狠狠在這廝的臉上啐上一口,卻聽張揚道:「金大師,你的劍法真心不錯,可惜你實在是沒有一把襯手的好劍!」
金斗羅將那半截斷劍扔在了地上,平靜望著張揚道:「好功夫!單單是你的應變能力,當世之中已經少有人能夠比得上。」
「金大師過獎了!要不咱們今天到此為止,姑且算打和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金斗羅淡然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出手就一定要論個輸贏,你嫌我的劍不好,那我只能再拿出一把配得起你的好劍!」
張揚笑瞇瞇點了點頭道:「那好,我等著!」
金斗羅緩步走到正南方,張揚此時方才留意到在練功房的正南方擺著一張供桌,供桌上供奉著一幅畫像,因為剛剛進來之後張揚就和金斗羅交上了手,所以並沒有留意畫像上畫的是誰?
金斗羅在畫像前跪下,恭恭敬敬拜了三拜,低聲道:「祖師爺,弟子不才,借劍一用!」他說完這番話,重新站了起來,來到那祖師爺的畫卷前,擰動卷軸,從卷軸下方緩緩抽出一把古劍,那古劍用黑布包裹,看起來只有四尺長度,金斗羅雙手托劍,又向畫像鞠了一躬,這才轉過身來,望著張揚道:「此劍名為飲血,已有一千三百年的歷史,一旦出鞘,必然見血。」
張揚嘖嘖歎道:「名字是好名字,只是慘烈了一點。」
金斗羅道:「與之相稱的劍法更是慘烈!」他慢慢解開包裹劍身的黑布,握住劍柄,將飲血劍慢慢抽出劍鞘,劍身方才露出一半,逼人的寒氣已經瀰散到整個房間內,金斗羅抽出飲血劍,劍身細窄,輕薄如紙,抽出劍鞘之後,宛如靈蛇一般彈跳不止。
張揚還未見過如此奇怪的兵器,這把劍更像是西方的佩劍,張揚饒有興趣的盯著這把劍道:「古為今用,洋為中用,金大師倒是蠻能跟的上時代潮流。」說完又想到應該是洋為韓用才對。
金斗羅平靜道:「接招!」手臂微微顫抖,那柄細劍在虛空中抖了一個劍花,隨即幻化成兩朵三朵,然後又不停蔓延開來,攻擊到張揚面前的時候,竟然幻化成千萬朵淒冷的劍花鋪天蓋地的將張揚全身籠罩。
張大官人在金斗羅出手的剎那已經看出這套劍法正是金絔戊的淒風苦雨劍,早在香山別院的時候,張揚就從拓片上瞭解過這套劍法,由此可以推斷出,金斗羅的武功的確源自金絔戊所傳。
張揚朗聲笑道:「淒風苦雨劍!想不到金絔戊的劍法竟然能夠傳承至今!」
張揚的一句話讓金斗羅心中震驚不已,淒風苦雨劍乃是他門中不傳之秘,從來都是師徒一脈相承,自從他學會之後還沒有對任何人使用過,想不到張揚一眼就將他的劍法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