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兜圈子
桑貝貝利用章睿融的手機打電話的時候,國安技術人員將她成功定位,可是當他們趕到現場,桑貝貝早已離去,從附近的垃圾桶內搜到了一個手機,常凌峰一眼就認出這手機是章睿融的,常凌峰拿起手機,臉色都變了,對章睿融的關心已經讓他徹底喪失了鎮定,常凌峰道:「她為什麼要抓睿融……。」
章碧君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拿過那個手機,重新將手機開機。
技術人員針對手機的調查結果馬上就出來了,手機上多數都是章睿融的指紋,對方很小心,應該是戴著手套打電話,並沒有在手機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常凌峰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些頹喪的坐在路邊的階梯上,雙手痛苦的捂著頭。
章碧君走到一邊,向手下低聲道:「張揚那邊有什麼消息?」
手下人低聲道:「監聽不到他手機的內容,他應該在手機上安置了干擾裝置。」
章碧君恨恨道:「我早就知道他有鬼。」她對張揚的懷疑越來越重了。考慮了一下,向手下人道:「嚴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監視張揚也是章碧君不得已採取的措施,她現在的確沒有任何的辦法,桑貝貝是她一手訓練出來的特工精英,擁有著優秀的反跟蹤能力,可以說,她對國安的常用手段是熟悉的,正因為如此想要找到她更是難上加難。章碧君真正擔心的是桑貝貝抱定了魚死網破兩敗俱傷的心思,以她對桑貝貝的瞭解,這女孩堅忍果決,關鍵時刻絕不手軟,如果她因為哥哥的死而遷怒於章睿融,先殺了她都有可能。
現在的章碧君表面平靜,可是她的內心深處比起常凌峰好受不到哪裡。可她也沒有任何有效的方法,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她相信桑貝貝的最終目標還是自己,她一定會找上自己。
章碧君獨自走向廣場的角落,在連椅上坐下,遠離她那幫忙碌的手下,她看到了常凌峰孤單而落寞的身影,忽然感覺到,也許常凌峰是真心對待章睿融,只要睿融能夠平安回來,那麼答應他們的婚事又能怎樣?章碧君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仍然是柔弱的,她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自己需要別人的安慰,她是一個女人,這種時候,她需要一個寬厚的肩膀可以依靠。章碧君拿起了電話,可是剛剛摁下一個按鍵,馬上又改變了主意。
遠處手下人向她快速跑來。
章碧君聽到了手機鈴響,她迅速站起身來,快步走了過去。
這次響起的是章睿融的手機,章碧君接過手機,看了看上面的號碼,然後向負責監控的手下看了一眼,直到手下人點頭確認,她方才拿起了手機:「喂!」在這樣的情況下,章碧君的語氣依然平靜,足見她的心態超出尋常。
桑貝貝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一個小時內,把我哥哥的屍體送到西郊殯儀館!」
章碧君道:「為什麼你沒有親自帶走他?」
桑貝貝道:「你沒有資格問為什麼,從現在開始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對了,叫上張揚,讓他把我哥的屍體送去火花。」
章碧君道:「你和他是一夥的?」
桑貝貝道:「這件事和他無關,但是我相信他的人品!」
張大官人要是親耳聽到桑貝貝這句話,肯定要激動地抱著她連轉三個圈兒,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相信他人品的並不多見。當然,另外一件事實是,桑貝貝有意無意的又把他捲入這件事情中來了。
剛才是張揚想幫忙可章碧君把他拒之門外,現在變成了章碧君主動求張揚幫忙,張大官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寒磣章碧君的機會:「章局,這件事好像和我沒有關係吧?」
章碧君道:「趙軍過去畢竟和你共事過,你幫忙送送他也是應該。」
張揚並沒有過多的刁難章碧君,畢竟他對這件事非常關心,擔心章睿融的生死,也擔心桑貝貝的安危,只有加入其中才能可能和桑貝貝聯繫上。
他並不責怪桑貝貝把他捲入這件事中,在眼前的情況下,桑貝貝孤身一人和章碧君這幫人周旋實在是非常艱難,她所要的並不是張揚和她並肩戰鬥,而是希望張揚能夠幫助她驗證一些事。
張揚驅車抵達火葬場的時候,章碧君已經讓人將趙軍的屍體送來,趙軍的死在程序上並沒有任何的疑義,章碧君可以提供他背叛組織裡通外國的證據,可以證明趙軍死有餘辜,章碧君見到張揚面無表情道:「想不到你和桑貝貝很熟悉!」
張揚笑了笑道:「托您的福!」
章碧君冷冷道:「我希望這件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張揚道:「我也希望,我不知道桑貝貝為何會找上了我,不過,我敢保證,我和章睿融的被劫沒有任何關係。」
桑貝貝打來了電話,章碧君接通之後,將手機遞給了張揚。
桑貝貝道:「我又給你帶來麻煩了。」
張揚道:「桑貝貝,章睿融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你不應該這樣做。」
桑貝貝道:「我應該怎樣做不需要你來指點。」她歎了口氣道:「張揚,幫我把我哥火化了,他喜歡大海,你把他的骨灰帶走,撒到大海裡。」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你,你能答應我一件事,保證章睿融的生命安全,她是無辜的。」
桑貝貝道:「很高興認識你,你不是個壞人。」說完她掛上了電話。
張揚把電話遞給章碧君:「她要求你們把趙軍的屍體火花,骨灰交給我保管。」
章碧君擺了擺手,讓手下人去辦這件事,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張大官人專門去驗證了一下趙軍的樣子,確信無誤,方才親自陪同將趙軍的屍體送入焚化爐。
等待骨灰的時候,張揚再度來到章碧君的身邊:「章局,趙軍和桑貝貝是兄妹?」
章碧君道:「是!他竊取國家機密,背叛了組織,桑貝貝也是一樣,目前她的手裡仍然掌握了很重要的情報,是我們首要通緝的目標。」她盯住張揚的雙目又道:「你和她有沒有私下聯繫過?」
張揚淡然笑道:「你懷疑我跟她串通?」
章碧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張揚道:「章局,我是個很看重感情的人。」
此時章碧君的手下將追蹤桑貝貝最後一個電話的地址送了過來,章碧君看了看,馬上下令讓人去追擊圍堵,事實上她對這種追擊圍堵並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桑貝貝早已學到了她的精髓,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從目前桑貝貝打電話的範圍來看,她始終在移動,章碧君返回自己的指揮車內,看了看屏幕上顯示出的所有桑貝貝來電的地點,低聲道:「她在跟我們兜圈子,但是她不可能帶著睿融到處跑,也就是說她很可能已經將章睿融藏在某一地點。」章碧君揚起手中的電子筆在桑貝貝第一次打電話的地方和第二次打電話的地方劃了一條直線,低聲道:「第一次和第二次來電的時間間隔最長,如果我是她,我會利用這一時間將人質藏匿起來。」
一名部下道:「章局,兩次來電地點的直線距離有十五公里,如果以這十五公里為直徑更涉及到方圓一百五十公里的範圍,如果在這一範圍內展開搜索,我們的人力根本不夠,就算請出公安機關配合,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
章碧君道:「一個人雖然難找,但是一輛車的目標就會大上許多,我會聯絡總局派出直升機援助,再讓警方配合地面搜索,重點搜查這一範圍,務必要在兩個小時內找到那輛出租車。」
張揚接過了盛有趙軍骨灰的骨灰盒,小心放入自己的後備箱,想起這位曾經的上司如今已經成為了一捧骨灰,心中也不禁愴然。
章碧君在指揮車內緊張部署的時候,常凌峰就在外面站著,他的神情焦灼不安,握著電話不停地走來走去,張揚有些同情的來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常凌峰望著張揚,他的眼睛有些發紅,低聲道:「為什麼?」
張揚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明白他的意思。
常凌峰道:「她為什麼要抓睿融?」
張揚道:「為了對付章碧君。」
常凌峰憤然道:「為了對付她也不應該傷及無辜。」
張大官人歎了一口氣。
常凌峰盯住張揚的雙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這件事?」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對此一無所知,她讓我過來,是為了讓我幫忙帶走她哥哥的骨灰。」
常凌峰的表情將信將疑。
張揚道:「凌峰,你相信我,我會盡力幫你找回章睿融。」
常凌峰紅著眼睛道:「我只想她平安!」
張揚道:「凌峰,有了結果馬上通知我!」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是還是表現出對常凌峰的關心,常凌峰點了點頭。
桑貝貝的電話再次打來,在證實張揚已經得到趙軍的骨灰之後,她讓張揚把電話交給章碧君。
章碧君道:「桑貝貝,你還想怎樣?」
桑貝貝道:「你讓我調查查晉北的事情,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章碧君的臉色微微有些改變,她向前走了幾步,低聲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桑貝貝不屑笑道:「誰會在乎?」在確定哥哥被殺之後,桑貝貝再無顧忌,她要不惜一切代價向章碧君進行報復。
章碧君道:「你要求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睿融在哪裡?」
桑貝貝道:「一個半小時後我在東城瑞祥樓等你。」
章碧君道:「我要確信睿融平安,讓她跟我說話。」
「你沒有提條件的資格!」桑貝貝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章碧君聽著電話中的忙音,用力咬著嘴唇,臉色陰沉而可怕。
張揚遠遠望著章碧君的樣子,不由得感到有些幸災樂禍,向來不可一世的章碧君也有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時候,桑貝貝顯然抓住了她的弱點,章碧君投鼠忌器,不得不按照她所說的辦。
章碧君走向張揚,向他道:「趙軍的骨灰我交給你了,如果桑貝貝和你主動聯繫,希望你馬上通知我。」
張揚點了點頭。
章碧君上車後,馬上離開,常凌峰向張揚看了一眼,也上了後面的那輛汽車。
桑貝貝和章碧君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當章碧君趕到桑貝貝指定的位置,發現桑貝貝並不在瑞祥樓,天色已經黯淡下來,章碧君的內心也變得越來越緊張,時間過得越久,章睿融生存的可能性就越小,她知道桑貝貝正在利用一切的手段來消耗自己的體力和耐心。
果不其然桑貝貝指定的下一個地點是北郊平秋橋,章碧君道:「桑貝貝,你在故意讓我兜圈子。」
桑貝貝道:「你放心,我會留給你和親生女兒見面的時間。」
桑貝貝的話明顯刺激到了章碧君,要知道她們的對話都在技術部門的監聽範圍內,章碧君怒道:「你胡說什麼?」
桑貝貝道:「如果不是那張光盤的存在,我也以為自己會胡說,可看來這世上對此有所覺察的人不僅是我一個。」
章碧君道:「桑貝貝,你正在走向一條不歸路。」
「已經走上去了,回不了頭了,章碧君,我給你四十分鐘,如果四十分鐘內趕不到平秋橋,那麼你就等著為章睿融收屍。」
章碧君已經徹底亂了方寸,桑貝貝的手上不僅握有章睿融這張王牌,她還有光盤,一張關係到某個秘密的光盤,章碧君不得不從命,而就在她趕往平秋橋的過程中,終於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劫持人質的那輛出租車被直升機發現了,就拋棄在距離火車站西北十公里外的拖龍山上,章碧君並沒有馬上趕往拖龍山,而是兵分兩路,讓一些人陪同常凌峰一起前往拖龍山,剩下的人跟隨她繼續前往平秋橋。
張揚安置好趙軍的骨灰,方才給常凌峰打了一個電話,詢問最新的進展情況,常凌峰並沒有接他的電話,張揚推測到應該有國安人員在他身邊的緣故。
張大官人有種愛莫能助的感覺,他很少會產生這樣的感覺,整個過程只能保持旁觀,無論是桑貝貝還是章碧君都將他隔離在外,甚至連常凌峰對他也產生了懷疑,張揚對此也沒有太多的辦法,雖然他有心相幫,可是現在根本就無從下手,但是張大官人正常的生活也就此攪亂了,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總想著這起劫持事件。
晚上的時候,羅慧寧打電話過來,讓他陪同自己去香山別院一趟,張揚專程開車去接了羅慧寧,前往香山別院的路上,羅慧寧向張揚道:「黃閒雲來了,他想去先生的故居去看看。」
張揚微微一怔,他知道羅慧寧對黃閒雲素來都沒有什麼好感,不知這是怎麼了,不久前羅慧寧還告訴他黃閒雲偽造天池先生的作品,牟取暴利的事情,可現在居然同意他去瞻仰先生的故居,張揚頗為不解道:「這種出賣師長的人,您理他做什麼?是不是想拉著我一起去揍他一頓?」
羅慧寧笑道:「他通過別人轉達要把天池先生的六幅作品送給基金會的意願,這六幅作品全都是天池先生的得意之作,其中最珍貴的要數那幅《念奴嬌赤壁懷古》,當年先生送給了他,後來就再也沒寫過同樣的作品,我答應他去瞻仰先生的故居並不代表著我原諒了他。」
張揚道:「你不怕他再送贗品給你?」
羅慧寧呵呵笑了起來:「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應該沒這種必要,今天叫你去,憑你的眼力,是真是假還分辨不出來嗎?」
張揚點了點頭。
羅慧寧看出他的情緒不高,關切道:「你今天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
張揚道:「沒什麼!」他並沒有將國安的事情告訴羅慧寧,以免她擔心。羅慧寧又讓張揚去清華園接了陳雪,因為陳雪擁有天池先生藏書的所有權,羅慧寧考慮的很周到,如果黃閒雲想要參觀天池先生的書房必須經過陳雪允許。
他們抵達香山別院的時候,黃閒雲和一位助理已經在門前等著了,他們是開著一輛普普通通的軍用吉普過來的,張揚多少有些詫異,他記得黃閒雲是個追求生活品質的人,這種人出行要求一定很高,想不到居然開了一輛六成新的吉普車過來。
黃閒雲看到張揚和羅慧寧過來,目光一亮,他微笑迎了上來,很熱情的招呼道:「羅夫人,張老弟!」其實他和羅慧寧應該以師兄妹相稱,但是他在事實上已經被天池先生逐出師門,當然不好這樣稱呼。對於初次見面的陳雪,黃閒雲唯有用驚艷兩個字來形容,不過礙於身份,只是微笑示意。
張揚上次和黃閒雲的見面還算是愉快的,但是知道這廝的品行之後,當然對他不會有任何的好感,張揚道:「黃先生想看天池先生的故居,怎麼不跟我直接聯繫啊,卻兜了個圈子找我乾媽?」
黃閒雲笑道:「張老弟莫怪,我並不知道先生將宅子送給了你!」這廝明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天池先生將香山別院送給張揚的事情幾乎所有他的弟子都知道,黃閒雲打聽到這件事並不難。他將身邊的助理介紹給張揚他們認識:「這位是我的助理柳生道正。」
張揚並沒想到黃閒雲的助理居然是個日本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柳生道正年約三十歲左右,舉手抬足之間居然流露出一番宗師氣度,張大官人看出這廝的武功不弱,黃閒雲分明是心虛,居然帶了一名日本武士過來壯膽,擔心自己揍他嗎?
柳生道正向羅慧寧鞠躬道:「請多多關照!」
羅慧寧笑了笑道:「歡迎你來京城做客!」她示意張揚打開了房門。
走入院子黃閒雲並沒有馬上進門,而是一屈膝跪在了香山別院門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不知這廝是真是假,眼眶一紅,淚如雨下:「師父,不孝徒回來了……」說到傷心之處竟然泣不成聲。
羅慧寧對黃閒雲昔日的行徑頗為不齒,當然不會被他眼前的表現所感動,陳雪又是生性淡泊之人,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張大官人看到黃閒雲哭成這樣倒是覺著有些不忍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這廝總算還有些良心,他看了看羅慧寧。
羅慧寧道:「黃先生,你起來吧,先生看不到的。」這話婉轉的表示了她的諷刺,你黃閒雲現在做戲又給誰看?先生已經辭世,你昔日犯下的錯誤只怕是彌補不了了。
黃閒雲點了點頭,哽咽道:「先生雖然看不到了,但是我曾經做錯了事,必須要賠罪之後才能進門!」
羅慧寧懶得管他,她和陳雪先進去了,張揚道:「你起來吧!」
黃閒雲這才站起身,跟著張揚灰溜溜走了進去,柳生道正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進入天池先生的小院,黃閒雲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切,不由得悲從心來,眼淚那又是嘩嘩地。
張大官人發現黃閒雲這廝還真是個大師級的表演人才,淚水說來就來,根本不用經過任何的醞釀過程,在這一點上他不如黃閒雲。
黃閒雲本想去天池先生的書房看看,羅慧寧本來也沒什麼意見,可到了陳雪這兒卻被拒絕了,陳雪道:「書房內的書籍我正在整理,近期不適合參觀,黃先生若是真的有心,那麼等以後再說。」事實上書房內因為張揚和文玲的惡戰,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陳雪有一點沒說錯,單單是整理被弄亂的書籍就需要不少的時間。
黃閒雲被陳雪拒絕,當然也不好繼續提出參觀的要求。
張揚帶著他去除了書房以外的地方轉了一圈,黃閒雲一邊看一邊哭,那淚水真是如同擰開的水龍頭,怎麼都關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