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 暗箭難防

    陳崗和張揚之間的矛盾起始於他的弟弟陳凱,張揚上任伊始,被他拿來第一個開刀的幹部就是陳凱,雖然張揚做的很隱蔽,表面上看是省廳做出的決定,可程焱東的履歷,以及他和張揚之間的關係早就暴露了這一點,陳崗這種政治老手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項誠對陳崗和張揚之間的私怨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陳崗的這番話還是引起了他的警惕,張揚在濱海變得越來越強勢,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充分表明,張揚正在按照他的意思一步步加強著他對濱海的控制力,從他這次的作為來看,這小子已經敢公然和北港抗衡,他挑戰的並非是袁孝工一個人的權威,而是整個北港市領導層。
    項誠低聲道:「讓工作組扛住壓力,盡快查清趙金科的墜樓事件,對於相關責任人一定要從重從嚴處理。」
    陳崗聽到項誠這句話不由得面露喜色,項誠明顯在暗示什麼,他心知肚明,點了點頭道:「項書記放心,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項誠坐進了自己的汽車,向陳崗揮了揮手,對陳崗其人項誠還是相當瞭解的,談到手腕之狠辣,常委之中沒有人能和陳崗相提並論,但是這個人有不少的缺點,其中貪戀女色這一點就為許多人所詬病。
    項誠坐在車內,回想著今天的幾次對話,他雖然很想敲打一下張揚,但是之前的經驗讓他明白,張揚這小子未必肯聽他的話,搞不好最後還惹出一肚子的氣,自從知道薛老和張揚的關係之後,項誠對待張揚比起過去寬容了許多,當然這只是表面,在可能的前提下,他盡量避免和張揚發生直接的衝突。
    項誠想起了一個人,最近市委副書記蔣洪剛和張揚走得很近,也許這件事應該交給他去做。
    袁孝工冷冷望著程焱東,今天的事情已經將他徹底激怒了,面對張揚的時候,他還有所忌憚,可是單獨面對程焱東這位下屬,他頓時拿出居高臨下的氣勢。
    程焱東的表情很平淡,沒有表現出任何心虛怯懦的成分,即使是面對這位頂頭上司,即使袁孝工給他施加了一種無形的威壓,程焱東依然不為所動,他對這次行動有可能引起的後果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袁孝工的滿腔火氣必須要找一個宣洩口,自己無疑是最合適的一個。
    程焱東道:「袁局找我有事?」
    袁孝工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胡鬧!」
    程焱東的表情依然古井不波:「袁局,今天的事情我不想解釋,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我只能作出那樣的選擇。」
    袁孝工怒道:「張揚不是公安系統的人,他不瞭解我們的規則,可是你懂,跨界行動!我沒有反對你去掃黑除惡,但是你對自己的同志好歹要表現出一絲尊重,你這樣的做法,嚴重傷害到同志們的感情,我們公安系統是一個整體,每一個計劃,每一次行動都要擁有大局觀,不能只顧著自己出風頭。」
    程焱東道:「袁局,我沒有想出風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名人民警察的份內事。」
    程焱東果然和張揚是一路的,以為有張揚撐腰,這廝也擁有了犯上頂撞的膽色,居然對自己這個公安局長並不買賬,袁孝工道:「程焱東,不用我提醒你,你的身份是什麼?你應該對誰負責?你的手槍應該聽誰的指揮。」
    程焱東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聽黨的指揮,黨指揮槍,所以我沒理由不聽從張書記的命令。」
    袁孝工被程焱東氣得張口結舌:「你……」這廝果然從張揚的身上學到了三分道行,難怪說上樑不正下樑歪,袁孝工恨恨點了點頭道:「好,好,好!程焱東,你自己回去給我好好反省一下,今天的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
    程焱東道:「袁局,沒什麼事情,我先走了。」
    項誠讓蔣洪剛找張揚談話,蔣洪剛不得不接下這樁差事,在這件事上,他也沒有太多為難的地方,他給自己的定位是,要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冷眼觀看北港的一切政治變動,在這件事上,他只會當一個轉述者和分析者,絕不會去給項誠充當說客,他不會輕易被別人利用,要利用也是他去利用別人。
    張揚本來計劃要陪著喬夢媛他們一起前往白島,可是蔣洪剛的約見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晚上六點半,張揚去了北港市市委家屬院,前往3號小樓,第一次踏進了這位市委副書記家的門檻。
    既然是第一次前來,就必須要帶些禮物,張揚帶了一束鮮花,花是獻給蔣洪剛的妻子戚雲珠的,戚雲珠在機關禮堂工作,他們有一對雙胞胎女兒,目前都在外地上學,平時只有兩口子在家。
    戚雲珠微笑接過了張揚送來的鮮花,她打量了一下張揚道:「張揚,平時常聽我們家老蔣提起你。」
    張揚笑道:「蔣書記對我一直都很照顧。」
    蔣洪剛笑著招呼道:「別在門口傻站著了,趕緊進來!「戚雲珠聞了聞鮮花道:「我和老蔣結婚三十年,還從沒有收到過他的一束鮮花。」
    蔣洪剛笑道:「比浪漫,我可比不上當下這些年輕人,再說了,咱們都老夫老妻了,不興這個。」
    戚雲珠把鮮花插在花瓶中,張揚留意到餐廳內已經擺好了酒菜,蔣洪剛邀請張揚坐下,戚雲珠卻沒有落座,燒好了兩個菜送上來之後,解開圍裙,向張揚笑了笑道:「張揚,你們坐下慢慢聊,我出去一趟。」
    張揚有些奇怪,心說自己怎麼一來戚雲珠就走了?
    蔣洪剛笑著解釋道:「你嫂子每天都會去父母那裡看看,他們就住在隔壁的小區。」
    張揚也明白戚雲珠的離去,十有八九是為自己和蔣洪剛留下單獨談話的空間。
    蔣洪剛和張揚喝了一杯酒,他緩緩將酒杯放下:「張揚,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過來嗎?」
    張揚笑了起來,其實他來之前就已經猜到蔣洪剛找自己的目的,肯定是為了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張揚道:「蔣書記是自己找我,還是別人委派你來找我?」
    蔣洪剛暗讚這小子聰明,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目的,蔣洪剛道:「張揚,你今天可把北港公安系統的面子掃得不輕,袁孝工氣得就快抓狂了。」
    張揚道:「他有什麼可生氣的?在北港發生了案子,他們破不了,現在我們濱海警方幫忙破了案,找到了失車,他們應該高興才對啊!」
    蔣洪剛道:「領導們認為你這次的做法缺少大局觀,傷害了自己同志的感情。」蔣洪剛口中的領導們無非是兩個,在北港,能被他稱為領導的一個是項誠一個是宮還山。
    張揚道:「蔣書記,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先通知新港區公安分局,然後他們再派出警力抓人?等他們出動只怕興隆號已經啟航遠去了,再說了,我對他們並不信任,誰知道他們內部是不是有人洩密啊?」
    蔣洪剛不否認張揚所說的可能,他歎了一口氣道:「張揚,有時候不可結怨太多,據我說知,公安局、政法委、紀委等部門的同志對你都很有意見,這對你以後的工作開展很不利。」
    張揚不屑道:「我的工作重心在濱海,他們有本事就只管給我小鞋穿。」
    蔣洪剛聽到張揚的這番話,心中暗自羨慕,這就是底氣,張揚的底氣並非是來自他的能力,事實上蔣洪剛並不認為張揚的能力有多強,在政治閱歷和政治手腕上,張揚和他根本無法相比,但是張揚就是擁有這麼大的底氣,他的底氣來自於他的背景,官場上無論你有多能耐,一個背景的優勢就足以甩開你十條街,看到張揚的得意,不由得聯想起自己的失意,蔣洪剛端起酒杯一飲而下,低聲道:「在仕途之上,我們都是光著腳掌走路,哪怕是一顆小小的圖釘,一樣可以扎得你皮破血流。」
    張揚知道蔣洪剛在好心提醒自己,他為蔣洪剛斟滿酒,和他碰了一杯:「蔣書記,知道我為什麼沒有事先通知北港警方嗎?」
    蔣洪剛沒說話,深沉的雙目靜靜等待著張揚接下來的解釋。
    張揚道:「我們得到消息,這條興隆號以及上面裝載的貨物全都屬於袁孝農。」
    蔣洪剛皺了皺眉頭道:「你是說明德商貿的袁孝農,孝工同志的弟弟?」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擔心有消息洩露出去,所以才採取了突然行動,果然人贓並獲。」
    蔣洪剛道:「你有證據證明這件事和袁孝農有關?」
    張揚搖了搖頭道:「沒有,如果我能夠找到證據,袁孝工也不會在這件事上不依不饒。船隻登記在別人的名字上,貨物也無法證明是他的。」
    蔣洪剛道:「那就是沒有證據了。」
    張揚道:「總會找到證據。」
    蔣洪剛歎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張揚道:「蔣書記,今天我們在興隆號上不但查獲了多輛黑車,而且還查到了價值五百萬元的走私紅酒,這算不算大案?」
    蔣洪剛顯得有些吃驚道:「這麼嚴重?」
    張揚道:「我真是有些納悶,我們打黑除惡有什麼錯?現在我們查獲了大批贓物和走私貨物,當領導的非但沒有嘉獎表揚我們,反而對我們群起聲討,這是不是有些不正常?我想問問,究竟是結果重要還是規則重要?」
    蔣洪剛道:「人生只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遊戲,有大有小,但是每個遊戲都會有規則,你違反了規則,觸怒的首先就是規則的制定者,張揚,我想,我不用提醒你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句話,即使你的腰桿已經足以抗擊暴風驟雨,可是你身邊的那些樹木未必和你一樣經得起考驗。」
    張揚抿了口酒,品味著蔣洪剛的這句話,他低聲道:「蔣書記,我來北港之前就聽說北港走私犯罪猖獗,這件事是不是事實?」
    蔣洪剛歎了口氣道:「這兩件事已經成為困擾北港發展的毒瘤,就算割掉了毒瘤短期內也無法徹底清除,因為……」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病症早已擴散了。」
    從蔣洪剛的這句話中張揚充分感受到了他的無奈。
    兩人接下來再不談政務,只是閒聊了幾句,八點半的時候,張揚提出告辭。
    開著喬夢媛的那輛奔馳越野剛剛離開市委家屬院,張揚的手機響起,他拿起電話,聽到了那個他一直期待的神秘聲音。
    「張書記,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張揚將車靠在路邊,觀察了一下周圍,低聲道:「讓你說中了,這一桿子沒有打中閻王。」
    對方笑了起來:「狡兔三窟,沒那麼容易被你打掉。」
    張揚道:「袁孝工是不是也有問題?」
    對方道:「張書記,沒證據的事情我從不會亂說,今天我打這個電話是想提醒你,你已經觸怒了某些人,他們很可能會對你下手。」
    張揚道:「誰這麼大膽子?讓他放馬過來就是!」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張書記,我勸你還是小心為妙。」
    張揚道:「你手裡究竟有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興隆號的事情是袁孝農所為?」
    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張揚的問題:「北港是個大泥潭,在這裡能夠出淤泥而不染已經很難,很多人會被淤泥吞沒屍骨無存,知道馬千里嗎?」
    張揚並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去瞭解一下,對了,張書記,別忘了我的話,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結束通話之後,張揚直接打給了程焱東,讓程焱東查查馬千里這個名字,程焱東那邊愣了一下道:「馬千里是北港前公安局長,三年前得血液病死了。」
    張揚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相信對方不會平白無故提起這個名字的,難道說馬千里的死因有疑?他低聲叮囑道:「好好查查馬千里的事情,這件事一定要隱秘進行,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程焱東嗯了一聲。
    張揚道:「袁孝工有沒有難為你?」
    程焱東道:「他跟我講了一通大道理,我告訴他黨指揮槍,我必須聽黨委書記的。」
    張揚聞言大笑了起來。
    此時此刻,袁孝農和袁孝兵、袁孝商三兄弟都聚在天街喝酒,袁孝農的心情非常的惡劣,老三袁孝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哥,錢財乃身外之物,平平安安最重要。」
    袁孝農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道:「你說得輕巧,我和老四一共損失了兩千多萬,這還不算那條船,麻九跟了我十幾年,現在他為我頂了包……」袁孝農說這話的時候感到一陣內疚,他伸手去抓酒瓶,卻被袁孝商一把摁住:「二哥,你喝多了,別再喝了。」
    袁孝農怒視他道:「滾開,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袁孝商道:「二哥,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生氣發火也於事無補?當初兄弟們是不是勸過你,黑車不能碰,尤其是豪華車,能夠買起數百萬豪車的人,誰沒有點能力?可你偏偏不聽,只盯著那點蠅頭小利,現在麻煩了?啊?」
    袁孝農粗暴地推開他的手臂,抓起酒瓶仰著脖子灌了一氣。
    袁孝商本想去奪酒瓶,卻被老三袁孝兵的目光制止。當兄弟的都瞭解這位老二,對錢看得很重,這次損失這麼大,袁孝農是真心肉疼。
    袁孝商在心底又埋怨了一句,小農意識。
    袁孝農重重將酒瓶頓在茶几上,斜睨四弟袁孝商道:「老四,我知道你埋怨我,我說過,這次的損失我扛了,你損失多少,我補給你多少!」
    袁孝商搖了搖頭道:「二哥,你誤會我了,咱們是同胞兄弟,五百萬不算什麼?別說是五百萬,就算是五千萬,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從中得到教訓,以後做事要謹慎一些。」
    袁孝農怒道:「不用你教訓我!」
    袁孝商道:「二哥,這次算我們幸運,當初未雨綢繆,把船隻登記在別人的名下,如果有任何證據表明船是我們的,貨是我們的,我們就全完了!做這行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稍有不慎,全盤皆輸。」
    袁孝兵道:「這一點上,我贊同老三的看法。」
    袁孝農道:「都是我錯!我該死行了吧!」
    袁孝兵和袁孝商對望了一眼,兩人都顯得有些無奈,這位二哥的確不讓人省心。
    袁孝農咬牙切齒道:「他張揚有什麼了不起?別人怕他,老子不怕他!省委書記女婿又怎樣?得罪了我,我一樣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袁孝商聞言大驚,他慌忙道:「二哥,你不能胡來啊,現在風頭正緊,你千萬別幹傻事!」
    袁孝兵點了點頭道:「二哥,我們是求財的,沒必要跟他鬥!」兩人都是一樣的心思,生怕老二一時想不開再做出什麼錯事,到時候就不好收拾了。
    袁孝農怒道:「全都是孬種,這是在北港,難道我們兄弟被別人欺負了就只能打落門牙往肚裡咽?別人會怎麼看我們?以後誰還看得起我們?」
    袁孝商苦口婆心道:「二哥,你千萬不能胡來,咱們雖然損失不小,但是只要風頭過去,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可以將錢賺回來,這裡是北港,不是濱海,他這次踩過界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而且這次事出有因,是因為你受了喬夢媛的那輛車,所以才把他招來的,不然他的手怎麼都不可能夠到北港來。」在袁孝商看來,這次的事情全都怪老二。張揚什麼人他們都知道,那貨一向是個橫著走的主兒,他不去惹別人就是好事了,老二居然主動去招惹他,這不是犯賤嗎?
    袁孝兵道:「二哥,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老四說得沒錯,從一開始,咱們就不佔理,你不收那輛黑車,就不會惹火燒身。」
    袁孝農道:「我嚥不下這口氣!咱們兄弟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欺負過?」
    袁孝兵道:「退一步風平浪靜,讓三分海闊天空,錢財乃身外之事,不過今天發生的這件事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我們做事一向謹慎,消息是怎麼被他知道的,而且根據我瞭解到的情況,當時張揚的目的性很明確,直奔7號碼頭,登船之後,直接就找到了32號貨櫃,這應該不是巧合吧?」
    袁孝商道:「我也覺著很奇怪,肯定有知情人洩密,問題很可能出現在我們的內部。」
    袁孝農充滿殺機道:「只要讓我查出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一定將他碎屍萬段。」
    袁孝商道:「二哥,我認為,咱們現在要以靜制動,什麼都不能做,張揚那個人不好對付,一旦被他盯上了,還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煩,現在既然麻九已經頂包,這件案子就算結了,損失咱們認了!」
    袁孝兵道:「如果有人出賣我們,他出賣我們的目的何在?從中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袁孝商道:「兩種可能,一種是仇家,一種是競爭對手,我們這兩年的生意,不知有多少人暗自眼紅。」
    袁孝農道:「是不是老丁,我聽說他和張揚走得很近!」
    袁孝商道:「不好說,大家都不乾淨,如果一家出事,另外一家也不會好過,這就是常說的唇亡齒寒。」
    袁孝兵道:「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看著一塊肥肉,誰不想獨吞?」
    袁孝農又灌了幾口酒道:「這件事不會這麼算了。」
    袁孝商道:「二哥!」
    袁孝農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應該怎麼做,現在風頭這麼緊,我沒那麼傻,不會做出格的事情。」他喝完那瓶酒,將酒瓶推到一邊,搖搖晃晃站起身道:「我先走了,明兒是初一,咱們兄弟去齊雲寺上香,去去身上的晦氣。」
    袁孝兵道:「好主意!」
    兩兄弟望著袁孝農離去,房門關上之後,幾乎同時歎了一口氣。
    袁孝兵道:「老四,這次你一共損失了多少?」
    袁孝商搖了搖頭道:「不提了,錢沒了可以再賺,什麼也比不上兄弟感情更重要。」
    袁孝兵攬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低聲道:「這件事平息之後,我們勸勸老二,他不適合這行。」
    袁孝商道:「你勸得了他?」
    袁孝兵道:「老二的目光太短淺,哪怕是一丁點的蠅頭小利都會讓他心動,你說的不錯,他就是小農意識,如果任由他這樣幹下去,咱們兄弟早晚都得被他給害死。」
    袁孝商道:「找大哥商量一下吧,老二那脾氣,根本不會聽咱們的!」
    張揚看了看時間尚早,他給喬夢媛打了一個電話。
    喬夢媛的聲音顯得非常愉快:「張書記,你忙完工作了?」
    張揚歎了口氣道:「沒辦法,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他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歡聲笑語,不由得笑道:「幹啥呢?好像挺熱鬧!」
    「喔,在海邊生了堆篝火,我們幾個一起吃燒烤呢。果子醬到了,一直都在問你來不來呢!對了,還有幾個你想不到的朋友。」
    張揚道:「那我過去!」
    喬夢媛微笑道:「我讓麥琪兒派遊艇接你。」
    張揚笑道:「用不著那麼麻煩,港口十點之前都有快艇,我自己租船過去。」
    喬夢媛道:「那好,我就不對他們說了,等你過來給他們一個驚喜。」
    張揚驅車去了遊船碼頭,前往白島的遊船已經停止運行了,不過每天晚上還會有私人營運的快艇往返,十點以後所有船隻全部停運,張揚將越野車停在停車場,馬上就有船老大迎了過來,談妥價錢之後,對方開著快艇送他前往白島。
    從碼頭到白島行程在十五分鐘左右,當晚天氣很好,一彎明月高懸空中,月光灑滿整個海面,風平浪靜,溫柔起伏的波浪在月光下泛起點點鱗光,快艇的尾部拖出一條長長的白線,海面上有三兩隻漁船正在靜靜行駛。
    船老大告訴張揚,超過七點,就很少有人前往白島了,至於七彩灣那邊是私人領地,外來船隻是不許駛入的。
    張揚笑道:「沒關係,你只管去,我朋友在那邊等著。」
    船老大道:「七彩灣可不是普通人去的地方,那裡的老闆蕭國成是北港首富,華光集團和易家連鎖全都是他的,對了還有白島龍吟閣,觀邸一號,據說他有幾十個億呢,在國內都排得上號。」他說完看了看張揚道:「你跟他是朋友?」
    張揚笑了笑沒有說話,海灘上不知是誰燃起了焰火,一道道美麗的煙火升空,夜空中瞬間出現了一個火樹銀花的世界,張揚的目光為眼前的光影世界所吸引。
    船老大駕駛著快艇,一艘漁船旁邊經過,速度忽然緩慢了下來,張揚回過頭,忽然看到旁邊船上閃爍著一道亮光,他下意識的俯下了身子,聽到嗖地一聲尖嘯,貼著他身體的上方飛了出去。
    隨即看到一道道火線瘋狂向快艇射來,船老大反應的速度絲毫不次於張揚,他顧不上自己的快艇,縱身跳入海水之中,快艇之上被射出無數破洞,張揚在火力將快艇完全覆蓋之前也跳了下去,入水的剎那,感覺到大腿處似乎被蚊子叮咬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中彈了,慌忙向深處潛去,一顆顆子彈射入水中,張揚此時方才想起剛才那神秘人對自己的提醒,他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盡可能的向下潛游,逃脫出子彈的射程之外。
    快艇被瘋狂的子彈射得如同蜂窩一般,終於油箱起火,發生了爆炸,海面上宛如燃起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那艘漁船繼續射擊了三分鐘左右,方才駛向深海。
    張大官人沒有想到在國內居然會發生這種明目張膽謀殺國家幹部的行為,這廝辨明方向,朝白島的方向潛游,游出一段距離之後,方才慢慢地浮出水面,燃燒的快艇已經完全消失在海面,那艘對他發起進攻的漁船,在遠方已經成為一個小小的黑點,沒多久就完全消失了。
    張揚呼了口氣,感覺右腿的疼痛變得越發劇烈了,這是因為海水的鹽分浸泡傷口的緣故,這裡距離白島已經不遠,張揚封住自己的穴道,避免傷口繼續流血,然後忍著疼痛向白島的方向游去。
    腿部的槍傷畢竟對他的行動造成了影響,這段並不長的距離,張揚足足游了一個小時才來到沙灘之上,他的手機進水已經不能使用了,還好手錶的防水性能很好,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刻,張揚撕開長褲,在路燈下檢查了一下傷口,右腿的內側印著一個觸目驚心的彈孔,子彈仍然留在裡面,但是應該沒有傷及他的骨頭,張揚咬了咬牙,一瘸一拐地走向不遠處的公話亭,從褲兜裡翻出一枚硬幣投了進去。
    蕭玫紅和喬夢媛一起來到公話亭接張揚的時候,看到他落湯雞一樣站在那裡,都是吃了一驚,因為失血不少,再加上籠罩在月光下,張揚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他笑了笑一瘸一拐的來到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喬夢媛驚呼道:「你怎麼了?」
    張揚道:「沒事,被蚊子叮了一口。」他找蕭玫紅要來手機先聯絡了程焱東。
    在張揚向程焱東講述剛才經過的時候,喬夢媛和蕭玫紅都瞭解到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張揚讓程焱東即刻聯繫有關方面,對自己出事的那片海域進行搜查,看看能否找到將自己送來的那位船老大。因為事發突然,張揚並沒有記清襲擊他們的漁船有什麼具體特徵,如果找到那位船老大,或許能夠找到一些線索。張揚不忘提醒程焱東,在發現線索之前,不要向外洩露自己遇襲的事情,只說有船可能失事。
    張揚放下電話,蕭玫紅道:「我馬上讓人送你去醫院。」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用,找個地方,我自己處理一下傷口。」
    「可是……」
    喬夢媛道:「麥琪兒,就聽他的吧!」
    張揚道:「暫時不要將這件事傳出去!」
    喬夢媛和蕭玫紅都點了點頭。
    蕭玫紅將張揚帶到了七彩灣,為他安排了一棟別墅,喬夢媛攙扶著張揚走入別墅內,蕭玫紅取來了急救箱,張揚道:「去招呼時維他們吧,我很快就過去。」
    蕭玫紅關切道:「你真的不需要醫生?」
    張揚笑道:「傷得並不重,只是擦破了一些皮。」
    「那好,我去跟他們說一聲,順便給你找身衣服換上。」蕭玫紅點了點頭,起身離去,喬夢媛卻沒有和她一起離去,向張揚道:「讓我看看!」
    室內的燈光下,張揚的臉色顯得越發蒼白,喬夢媛望著他被鮮血浸濕的右腿褲管,芳心中宛如針扎般的疼痛,她已經無法掩飾對張揚的關心。
    張揚笑道:「傷得地方有點不方便。」
    喬夢媛道:「傷在哪裡?」
    張大官人此時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你別擔心,沒傷到我那裡!」
    「跟我有什麼關係?」喬夢媛羞得俏臉緋紅,心中暗罵張揚混賬,這種時候還顧得上開玩笑,她指著張揚道:「把褲子脫了!」
    「不要吧!」
    「脫了!」喬夢媛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
    張大官人大概是懾於喬大小姐的威勢,戰兢兢的把褲子給脫了,喬夢媛看他動作艱難,幫忙將他的褲子扯了下來,美眸之中流露出羞澀難奈的光芒,可是當她看到張揚右腿上那個觸目驚心的彈孔,淚水馬上就湧了出來,雖然咬住嘴唇竭力想控制住,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張揚笑道:「沒事,我這身子骨,別說是一槍,就算挨個十來槍也沒事……」
    「別胡說八道,大吉大利!」喬夢媛眼圈發紅道。
    看到喬夢媛對自己如此關心,張大官人心中不禁一蕩,喬夢媛從他的眼神中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躲開他灼熱的目光,提醒他道:「子彈還在不在裡面?」
    張大官人道:「看到你這麼關心我,我一開心,居然忘了這事兒。」
    喬夢媛道:「必須馬上取出來,不然會很麻煩。」
    張揚點了點頭,他右手貼在自己的右腿之上,以內力強行將子彈吸了出來,子彈一點點脫離肉體,難捱的疼痛讓張大官人滿頭大汗,他終於取出了那顆帶血的子彈,扔在一旁的搪瓷托盤內,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從急救箱中找到雙氧水進行消毒,張大官人雖然堅強,可消毒的過程中也痛得身體顫抖起來。
    喬夢媛看到他的模樣,淚水又不爭氣地湧了出來,她顫聲道:「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張揚將消毒的步驟教給她,最後讓喬夢媛從自己的衣袋中取出一瓶他自己秘製的金創藥,這是張大官人的良好習慣,得罪的人這麼多,隨身帶點傷藥總是有備無患的,喬夢媛將金創藥小心為他塗抹在大腿內側的傷口上,金創藥很靈驗,敷上之後疼痛頓時減輕了許多,張大官望著喬夢媛清麗的俏臉,心中不覺有些動情。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