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 陽謀

    這世上法制觀念最強的有兩種人,一是執法者,二是作奸犯科的罪犯,對這兩種人來說,研究法律是必須的,工欲善必先利其器,執法者了解法律的目的是為了更精確的運用法律武器,違法者了解法律的目的則是為了鑽法律的控制,最大程度的規避法律對自己的制裁。
    袁孝農顯然屬於後者,這廝在遭遇張揚登門挑釁之後,首先想到的是以暴制暴,可他馬上就意識到這個方法行不通,即使是面對腿腳不太利落的張揚,他們也沒有任何取勝的把握,於是袁孝農想到用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張揚是縣委書記,今天是他上門挑釁,自己佔盡了道理。
    袁孝農當然要選擇報警,報警的同時,明德商貿的八名保安也聞訊趕來,堵住了大門的出口。
    張大官人此時卻沒事人一樣在等候區的沙發上坐下,他的手機響了,程焱東擔心他出事打來了這個電話。
    張揚笑道:「沒事,在深入談話呢。你走吧,這邊的事情我來處理。」
    見到袁孝農之後,張揚更不相信他有謀害自己的膽色,尤其是在昨天興隆號的事情發生之後,但是張揚仍然選擇了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在一連串的陰謀接踵而至,自己又不知潛在的對手是誰的前提下,張大官人必須盡快找到一個方法破局,他的選擇就是陽謀,從一開始,那個神秘的電話就在牽動他一步步的向前行走,張大官人至今分不清爆料人的真實目的,但是自己在對方的面前無疑是被動的,張大官人討厭這種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他要採取主動,打亂對方的步驟,他要把握事情的發展,借勢而動,既然看不到對方藏在背後的牌面,張大官人乾脆就掀翻牌桌,徹底攪亂對方的步驟。
    即便是程焱東也沒有看清張揚來找袁孝農的真正目的。
    牽一髮而動全身,張揚主動挑釁,打亂了許多人原有的計劃。
    最先趕到明德商貿的是警察,新港區分局局長蘇榮添率隊趕到了這裡,袁孝農和兩名手下傷得並不重,他耷拉著手腕,悲憤交加的向蘇榮添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蘇榮添沒有想到在昨天的事情後,張揚居然還敢主動找上門來,身為一名縣處級幹部,這廝的腦子難道連一點法制觀念都沒有?
    袁孝農右腕脫臼,只能用左手指著張揚:「我一定要告你!」
    蘇榮添來到張揚的面前,歎了口氣道:「張書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揚站起身,拄著枴杖走了兩步,在警察面前展示出他一瘸一拐的步伐,蘇榮添暗自詫異,這廝的腿傷了,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擁有那麼強悍的戰鬥力?
    張揚道:「我過來只是想問一件事,可袁孝農不分青紅皂白,讓他的兩名手下衝上來就攻擊我!」
    袁孝農怒道:「你胡說八道……」
    張揚道:「你可以問問這位小姐!」他轉向那位前台小姐,目光盯住她道:「警察都在這裡,你別怕,說實話,剛才是不是袁孝農對我先出手的?」
    那前台小姐望著張揚的眼神,只覺著他的眼中似乎存在著某種無法抗拒的魔力,腦海中一個聲音在反覆告訴她要說真話,那前台小姐道:「是,是袁總先出手的。」她說的是事實。當然如果張大官人沒有對她使用妖術,她是無論如何不會說真話的。
    袁孝農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張臉氣得鐵青,咬牙切齒道:「吃裡扒外的東西,你他媽被開除了!」
    張揚向蘇榮添道:「蘇局,你聽到了沒有,我是正當防衛,一個右腿受傷的人,怎麼可能主動向三名強壯有力的大漢發起攻擊,更何況,他們隨後還趕來了八名保安,我不會幹這種自不量力的事情吧。」
    蘇榮添心中暗道,你在海風路一個人揍了五十多個,袁孝農這幾個人算什麼?不過看張揚的情形應該是真受了傷,蘇榮添在內心中是向著袁孝農的,但是鑒於張揚的身份這種事也不能做得太明顯,至少在表面上要做到不偏不倚,蘇榮添暗歎這件事麻煩,張揚這廝絕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昨天封了袁孝農的興隆號,今天又打上門來,對袁孝農步步緊逼,這廝究竟想幹什麼?
    蘇榮添正在考慮對策的時候,袁孝商趕到了,他來到公司之前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進門之後就大聲道:「真是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誤會,一定是誤會。」
    張揚沒見過袁孝商,目光看都不看他。
    袁孝商主動來到張揚面前,笑道:「張書記,我是袁孝商,我想一定是你和我二哥產生了誤會,咱們進辦公室談。」
    蘇榮添附和道:「對,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進辦公室再談。」
    張揚點了點頭,拄著枴杖,一瘸一拐地向辦公室走去,袁孝商快步跟了上去為他引路。
    袁孝農望著張揚的背影充滿怨毒,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向蘇榮添示意,蘇榮添朝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先進辦公室再說,看看張揚究竟想幹什麼。
    袁孝商明顯要比袁孝農油滑得多,他滿面堆笑的邀請張揚來到辦公室坐下,袁孝農耷拉著手臂,雙目充滿怒火,一走進辦公室內就嚷嚷道:「姓張的,今兒這事我跟你沒完,我要起訴你傷害罪!」
    張大官人不屑笑了笑,他沒有理會袁孝農,淡然道:「你們兄弟倆誰說話算話?」
    袁孝商和袁孝農對望了一眼,袁孝商道:「明德商貿是我二哥的。」
    張揚點了點頭道:「既然大家關上門說話,我也不用拐彎抹角,昨晚有人偷襲我,其中就有這個嚴金旺。」他把嚴金旺的照片遞給了袁孝商,袁孝商看了看,然後將照片遞給了袁孝農。
    張揚道:「我已經查到,嚴金旺一直都在明德商貿。我只是來瞭解情況,你袁孝農睜著眼睛說瞎話,你敢再說一遍,你們公司從未僱傭過這個人?」
    袁孝商望著二哥,他當然清楚嚴金旺過去就是在二哥的手下做事。
    袁孝農嘴巴依然強硬:「我用過他又怎樣?現在他不在我公司了,一周前就已經被我開除,就算他伏擊你,跟我有個狗屁關係!」因為情緒激動他忘了脫臼的右手,揮舞了一下胳膊,不小心又觸痛了傷處,痛得他呲牙咧嘴。
    蘇榮添裝腔作勢道:「張書記,當真有人襲擊你?你的腿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受傷了?」
    張揚望著袁孝農道:「我不怕告訴你,有人給我消息,就是你袁孝農派人伏擊我!」
    袁孝農怒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不認識你,為什麼要伏擊你?」
    張大官人呵呵笑道:「袁孝農,我早就知道你沒膽認,今天我過來本想跟你好好談談,你卻跟我採用暴力手段,誰是誰非大家彼此心裡清楚。」
    蘇榮添道:「我看這件事是誤會,算了!」
    袁孝農道:「根本是你上門挑事!」
    袁孝商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複雜,他低聲道:「二哥,我看蘇局說得不錯,既然是誤會,還是算了,大家各讓一步,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以後做個朋友。」
    袁孝農怒道:「我高攀不起!」
    張揚冷冷道:「嚴金旺的事情,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
    袁孝農怒吼道:「都跟你說過了,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你能拿我怎樣?」他向前跨出一步,咄咄逼人的望向張揚。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手中枴杖忽然揚了起來,他猝然出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只聽到啪!地一聲,枴杖準確無誤地敲打在袁孝農的右腕之上,袁孝商和蘇榮添都是一驚,袁孝農宛如一頭野獸般向張揚衝去,被他們兩人及時分開,袁孝農揮舞著雙手:「我他媽和你拼了……」此時他方才意識到張揚這一枴杖居然把他脫臼的右腕給復位了,一時間愣在那裡。
    張揚拄著枴杖慢慢走向辦公室的門口:「袁孝農,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交出嚴金旺,否則我下次過來絕不會那麼客氣。」
    蘇榮添追上去道:「張書記……」
    張揚的腳步頓了一下道:「蘇局,這種小事無需你來過問,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昨天找到的那輛奔馳車,今兒又被人給偷了,還是在你們新港區,如果你不想我動用濱海的警察,最好盡快破案!」
    蘇榮添目瞪口呆地看著張揚的背影,好半天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事情的發展的確可以用峰迴路轉來形容,昨天威風八面的張揚,今天瘸了一條腿,昨天才找到的失車,今天又得而復失,他有些明白張揚為何會失去控制,直接找到了袁孝農的門上了。
    蘇榮添沒有繼續追趕出去,而是從茶几上拿起那張嚴金旺的照片,望著袁孝農道:「孝農,這個人當真是你的員工?」
    袁孝農點了點頭:「一周前已經被我開除了!」
    「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袁孝農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蘇榮添沒有追問下去,也離開了袁孝農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只剩下袁孝農和袁孝商兄弟二人,袁孝農揉了揉酸痛的右腕,忽然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狠狠摔落在地面上。
    袁孝商冷眼看著二哥的舉動,他認為這樣的發洩行為不但無濟於事,而且很愚蠢。袁孝商道:「二哥,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招惹他,為什麼你不聽?」
    袁孝農怒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他?明明是他找上門來,他說是我讓李旺九頂包,他說我才是興隆號的真正老闆,他說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幹的!」
    袁孝商將信將疑道:「你沒有做過?」
    袁孝農指著自己的胸口道:「我要是讓人去襲擊他,我不得好死。」
    袁孝商緩緩坐了下去,低聲道:「二哥,嚴金旺跟了你不少年,你為什麼開除他?」
    袁孝農道:「他濫賭,從我這裡借了不少錢,始終還不上,我沒有開除他,如果開除他,我的錢就沒了,是他自己偷偷走了,我還在找他呢,他欠了我十五萬,整整十五萬啊!」
    袁孝農的話讓袁孝商在心底又鄙夷了一次,十五萬,對老二來說算不上什麼大數目,如果十五萬能夠買到一個真心為你賣命的手下,肯定是賺到了,袁孝商幾乎可以斷定,嚴金旺的出走和二哥的吝嗇有著直接的關係。
    袁孝農不安的在室內踱步:「老四,張揚好像知道我們的很多事,他知道我們讓李旺九去頂包,知道興隆號的真正老闆是我,知道喬夢媛的那輛車是我接的貨。」
    袁孝商看出了他的緊張,低聲道:「二哥,你冷靜一些,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剛才張揚臨走之前說,喬夢媛的那輛奔馳越野又被人給偷走了。」
    「這件事跟我無關,我根本沒有做過!」袁孝農急著表白自己。
    袁孝商道:「二哥,你有沒有覺著這件事的背後有人在推動,他在利用這一系列的事情,刻意挑起我們和張揚之間的矛盾?」
    袁孝農道:「張揚這混蛋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袁孝商道:「本來我們可以和他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偏偏收了喬夢媛的那輛車。」
    袁孝農此時也開始感覺到後悔了,他歎了口氣道:「不做都已經做了,現在還說這些事有意義嗎?」
    袁孝商道:「李旺九那邊必須要提醒他一下,一定不能讓他出問題,二哥,把嚴金旺找出來,從他身上或許能夠找到究竟背後是誰在搗鬼。」
    嚴金旺的屍體當天中午在港口被人發現,他的身上中了八槍,屍體因為在海水中浸泡了這麼久,已經浮腫變形。
    張揚得到這一消息的時候,已經乘車回到了濱海行政中心,程焱東在電話中將這一消息通報給了他。
    張大官人並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嚴金旺應該是死於昨晚射殺自己的行動中,這廝把自己帶到了預定地點,他的同夥也沒有打算放過他,不過嚴金旺顯然沒有自己那麼幸運。
    張揚放下電話,閉上雙目,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嚴金旺的死又讓線索中斷,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昨晚的針對自己的刺殺行動十有八九和袁孝農無關,也就是說,還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背後推動這一切,他想要挑起自己和袁孝農之間的紛爭,從而坐收漁人之利。
    手機鈴聲打斷了張揚的沉思,張揚拿起電話,終於又聽到電話那頭神秘的聲音:「張書記,你還好吧!」
    張揚道:「我還以為,你不再會打電話給我了。」
    對方笑了一聲:「你是不是以為我在利用你?」
    張揚道:「不是我看輕你,你只怕沒有那個本事。」
    對方道:「袁家兄弟之中最蠢的就是老二,張書記挑選他作為突破口,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以陽謀對陰謀,給袁孝農壓力,迫使他自亂陣腳,算盤雖然打得很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張揚笑道:「您真是位高人,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對方道:「張書記懷疑我,以為我在幕後操縱一切,利用你對付袁家兄弟?」
    張揚道:「半信半疑,除非你表現出更多的誠意。」
    對方笑了起來:「張書記是個坦誠的人,你不想被我牽著鼻子走,卻非常想從我這裡得到更多的內幕資料。」
    張揚道:「不是每個人都有與虎謀皮的本事。」
    「你沒有見過我,怎麼會知道我不是一隻吃人的老虎?」
    張揚道:「誰在背後對付我?」
    「不是我!如果我想害你,就不會提醒你。」
    張揚道:「你想利用我打擊袁家,如果你不表現出進一步的誠意,我可以拒絕陪你再玩下去。」
    「你要怎樣的誠意?」
    「告訴我昨天是誰在策劃謀殺我?」
    「想殺你的人很多,張書記,我只能告訴你袁家兄弟一定有問題,你想挖出更深的內幕只有靠你自己去發現。」
    張揚道:「你的誠意顯然不夠。」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張書記,你自己好自為之。」對方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電話放下。
    房門被輕輕敲響,常海心一臉關切的走了進來,她剛剛聽說張揚受傷的消息,一看到張揚有些蒼白的面孔,常海心的美眸就有些濕潤,她咬了咬嘴唇,堅持沒有流下淚來,輕聲道:「痛不痛?」
    張揚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皮肉傷。」
    「讓我看看!」
    張揚笑道:「辦公室裡呢,不方便!」
    常海心撅起櫻唇,堅持要看。
    張大官人拗不過她,只能脫下褲子給她看了看,常海心確信他只是皮肉傷,方才稍稍放下心來。她為張揚重新泡了杯茶,放在他的面前道:「以後你一定要小心,當書記當成你這個樣子真是絕無僅有,連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了。」
    張揚道:「北港比我想像中要複雜得多,之所以有人想害我,是因為我觸犯了他們的利益。」
    常海心道:「早就勸過你,做事千萬不要那麼激進,危險的事情不要親自去做。」
    張揚笑道:「知道了!」他輕輕拍了拍常海心的玉臀,拍完之後又捏了兩下。
    常海心嬌羞道:「幹什麼?」
    張大官人道:「手感真是越來越好了。」
    常海心紅著臉啐道:「大色狼,懶得理你!」
    此時響起敲門聲,常海心拿起桌上的文件,張揚道:「進來!」
    傅長征從外面走了進來,常海心裝模作樣道:「張書記,我先走了!」
    張大官人也裝腔作勢道:「那件事就這麼說,你抓緊時間辦理!」
    常海心向他拋了一個嫵媚的眼波道:「張書記放心吧!」
    傅長征當然沒有看到他們之間曖昧的眼神,向常海心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來到張揚面前道:「張書記,紀委嚴書記找您!」
    張揚皺了皺眉頭,不耐煩道:「讓他進來。」
    傅長征苦笑道:「他讓您去他那裡。」
    張大官人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著傅長征,傅長征道:「他們在縣委招待所2號樓設立了一個臨時辦公地點,最近頻繁找縣領導談話。」
    張揚冷笑道:「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不理他,我沒空,也沒興趣!」
    傅長征點了點頭,他只是負責通知,至於怎麼決定是張揚自己的事情,他又道:「今天上午的常委會還開嗎?」
    張揚道:「開,為什麼不開?」
    張大官人還是習慣的最後一個走入會議室,所有常委都看到了他一瘸一拐的樣子,張揚受傷的事情並沒有向外宣揚,所以常委們都感到有些錯愕。
    縣長許雙奇表示關心道:「張書記,你腿怎麼了?」
    張揚道:「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崴到了腳。」他這麼一說別人也不好再問。
    張揚環視了一下會場,發現常務副縣長董玉武不在,政法委書記周翔也不在,他頓時皺起了眉頭:「不是說好了開會嗎?怎麼回事兒?老董和老周呢?」
    一旁負責會議記錄的傅長征道:「剛剛被工作組叫去瞭解情況了。」
    張大官人怒道:「胡鬧!搞什麼?他們分不清楚主次嗎?究竟是本職工作重要,還是那些所謂的調查重要?」
    許雙奇道:「張書記,嚴副書記點名讓他們過去。」
    此時傅長征將張揚的手機交到他手中,低聲道:「嚴書記的電話!」
    張揚心中暗罵,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個嚴正電話居然追過來了。
    張揚拿起電話懶洋洋道:「嚴副書記,找我有事啊?」當著這麼常委的面,這廝故意強調嚴正的副書記身份,其態度明顯充滿了不敬。
    嚴正道:「張揚同志,我讓小傅轉達的消息你沒收到?你來一趟,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談!」
    張揚道:「這麼急啊?」
    嚴正道:「張揚同志,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他的語氣非常嚴肅,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張大官人把手機交給了傅長征,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咱們濱海突然多出了一套班子,想安安生生開個常委會都不能。」他站起身,拿起了靠在一邊的枴杖:「各位同志,嚴副書記讓我們都過去談話,走吧,咱們去他那邊開會!」
    嚴正怎麼都沒有想到張揚會把濱海的常委班子全都帶過來,看到眼前的場面,他有些不能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向張揚道:「小張,你搞什麼名堂?」
    張大官人笑道:「一個個的單獨談話多影響效率,嚴副書記有時間,我們沒那麼多時間,所以我把大家都叫來了,一起談談唄,反正也沒啥見不得人的,當著大家的面說開了,我們也好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正常工作。」
    嚴正一張面孔氣得鐵青,這廝分明是在影射自己干擾了他們濱海的正常工作,嚴正道:「有些問題必須要單獨談!」
    一幫常委都不說話,誰都看出來了,張書記今兒是挑明點跟嚴正對抗,把他們叫來是觀戰的,這幫常委都是心明眼亮的角色,遇到這種情形,最明智的就是保持沉默,張揚是頂頭上司,他們不能得罪,嚴正是市紀委書記,誰也犯不著得罪,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坐山觀虎鬥,隨便你們倆咬,有道是狗咬狗一嘴毛,咬個兩敗俱傷那才好看。
    張揚拄著枴杖一瘸一拐的來到沙發上坐下,看到其他常委沒坐,他招呼道:「都坐下啊,客氣個啥,這裡是縣委招待所,咱們是主人啊,嚴副書記雖然是咱們的貴賓,可再尊貴也是客人,咱們要是太客氣了,嚴副書記反而會覺著咱們慢待了,趕緊坐,全都坐下!」
    嚴正的一張臉此時已經有些發黑了。
    看到嚴正動怒,那幫常委更不敢坐,只是臉上帶著微笑,他們想兩不得罪,誰也犯不著啊!
    張大官人看到沒有一個聽他的,臉上的笑容頓時隱去,冷冷望著自己的這幫下屬:「怎麼著?我讓你們坐,你們不坐,非得讓嚴副書記這位貴客發話是不是?」這廝話裡有話,你嚴正雖然級別比我高,可這兒是老子的一畝三分地,還輪不到你說話。
    人武部部長徐勝笑道:「是啊,自己的地方客氣個啥!」他一屁股就坐下了,徐勝這一帶頭,其他常委也都紛紛坐下,這下嚴正的臉更加難看了。
    張揚笑瞇瞇望著嚴正道:「嚴副書記,我們還有兩位同志呢?不是在你這裡嗎?這2號小樓還有小黑屋嗎?」
    嚴正望著張揚道:「張揚同志,我希望你能夠配合並支持我們的工作。」
    張揚道:「我就是這麼做的啊,你們工作組到來之後,不斷找大家瞭解情況,我考慮到你們工作量太大,乾脆把大家全都叫過來,你們想問什麼就問什麼,有什麼不明白的,我讓他們現場解釋,反正啊,我對我們的領導班子是絕對信得過的,我們這幫人光明磊落,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大家說是不是啊!」
    這話問的,誰願意說自己見不得人啊!連許雙奇都跟著點頭了。
    嚴正算是明白了,這廝今兒率眾前來就是要向自己示威,就是要表明對工作組調查的不滿。嚴正點了點頭道:「既然你們喜歡這種談話方式,那麼我們就這麼談!」說到這裡,他握拳堵住嘴巴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方才道:「工作組來到濱海已經有幾天,恕我直言,我對這幾天的工作進展並不滿意。」
    張揚道:「嚴副書記有什麼話只管直說,大家都聽著呢,能夠幫助解決的,我們一定盡量配合。」
    嚴正板著面孔道:「關鍵的問題就處在配合上面,市裡派我們工作組下來,目的是幫助你們盡快搞清趙金科墜樓事件的真相,我們來濱海這麼久,到現在公安局方面還沒有將趙金科死亡的調查結果呈送給我們,我想問問,濱海公安局的效率為什麼會如此低下?」
    張大官人一聽好嘛,嚴正今兒明擺著是要興師問罪,是他沒讓程焱東把調查的結果及時呈送給嚴正方面,張揚道:「嚴副書記你自己都說過,趙金科墜樓一案非常的複雜,正是因為這件事的複雜性,我們濱海公安系統才採取了極其謹慎的態度,搜集一切可能的資料和證據,在案情沒有明朗之前,暫時不能把這一調查結果通報給你們,這也是我的意思。」
    嚴正道:「張揚同志,你這樣做就是不配合我們的工作。」
    張揚笑道:「我這樣做是不想誤導你們的工作,嚴副書記,恕我直言,你們和我一樣,偵探破案這方面連業餘都談不上,真要是把目前瞭解到的線索交給你們,我擔心你們會根據這些瑣碎的線索做出錯誤的判斷,真要是那樣,豈不是鬧了笑話。」
    嚴正道:「張揚同志,你質疑我們的工作能力。」
    張揚笑道:「不敢,我對各位領導缺乏瞭解,你們的工作能力究竟怎樣我不能妄加評論。」這廝拐彎抹角的影射工作組的這幫人能力欠缺。
    濱海常委方面有人聽到這裡忍不住笑出聲來,還是人武部的徐勝,宣傳部掌王軍強也忍俊不禁。
    看到這幫人的表情,嚴正有種被張揚當眾耍弄的感覺,他怒道:「我希望你們濱海領導層要端正態度,市裡派我們下來,是為了幫助你們工作,而不是要刁難你們,希望你們不要對我們抱有敵意。」
    這話說得可謂是不留情面,一幫濱海的幹部表情都有些尷尬。
    張揚道:「嚴副書記,您這話我可不愛聽,誰對你們有敵意了?工作組來到濱海之後,對我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只要是工作組要召見調查情況,即使是我們手頭的工作再忙,也得先放一放,來這裡報到,您以為我們天天吃飽了沒事做,天底下沒有比向工作組匯報思想情況更重要的工作了?」
    「你……」嚴正的臉勃然變色。
    一幫濱海常委看到張大官人大有撕破臉皮的跡象,一個個都不苟言笑,這種時候誰都不適合說話,一個是頂頭上司,一個是上層領導,人家兩人眼看就要刺刀見紅,誰也不想被無辜誤傷。
    張大官人咧開嘴笑了笑道:「嚴副書記,你希望我配合你的工作,我連縣常委會都中斷了,把所有縣常委都叫過來,我不是人多勢眾的向您示威,我是真沒辦法,沒時間啊,不配合您工作不對,可常委會也不能不開,所以必須要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剛才走在路上的時候,我們聊了一會兒,等會兒我們回去的路上接著開常委會,你說我們容易嗎?」
    嚴正道:「張揚同志,你是說我們干擾了你們的正常工作?我在這兒明確的告訴你們,希望你們濱海領導層能夠端正自己的態度,沒有良好的紀律就不可能更好的工作,雖然來到這裡的時間不長,可是我們已經發現了很多的問題。」
    張揚道:「歡迎領導批評指正!」他的目光充滿挑釁地看著嚴正,有什麼問題,你倒是明說啊。
    嚴正道:「我想問你們一句,趙金科墜樓,他本人可能存在巨大的經濟問題,那麼你們相關的領導需要承擔怎樣的責任,事情發生了這麼多天,為什麼沒有看到你們之中的一名幹部出來表示歉意?趙金科長期把持車管所的權力,利用手中的權力為自己謀取私利,難道你們這些當領導的就沒有發現任何的風吹草動?你們的公安局上級領導是管什麼吃的?你們的紀委幹部是管什麼吃的?」
    張揚道:「嚴副書記說得不錯,這事兒的確應該有人負責。」
    嚴正道:「身為濱海的一把手,你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當著眾人的面,嚴正直接將矛頭指向張揚了。
    張大官人道:「該負的責任我一定不會逃避,但是不該我承擔的罪名,誰他媽想賴在我頭上門兒也沒有!」
    嚴正被張揚的這句粗話給激怒了:「你什麼態度?」
    張揚道:「嚴副書記,希望你們工作組真的能夠做到公平公正的調查,而不是杯弓蛇影,捕風捉影,既然你都提到了責任的問題,那好,我現在就能夠告訴你,趙金科貪污已經有很多年,他這些不明資產的來路我正在調查中,我也希望工作組尊重一個事實,我來到濱海的工作時間並不久,我會承擔屬於自己的那部分責任,如果你們真的想展開調查,我建議你們從我前任昝世傑同志的領導責任追究起,如果趙金科的貪污歷史追溯更久,不妨把昝世傑同志的前任也一併調查,可以預見,你們的工作將是繁重而艱巨的。」
    嚴正氣得直想拍桌子,可當著這麼多同志的面,他還得表現出自己的氣度。他拋出了第二個殺招,抽出一沓文件扔在了茶几上:「這是董玉武同志關於趙金科一案所寫的材料。」
    張揚拿起瀏覽了一眼,然後遞給許雙奇道:「五百塊的節禮,這好像不夠立案標準吧,各位,誰過去收過不該收的禮物,最好趕緊主動向嚴副書記坦白,我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那啥……我說你們工作組究竟是查趙金科呢,還是要把我們濱海的幹部群體調查個遍?」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