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西山寺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在我面前哭,證明把我當成自己人,我高興都來不及,你要是背著我跟別人哭,我這心裡肯定不舒服。」
喬夢媛啐道:「我用得著背著你嗎?再說了,我跟別人哭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張揚道:「當然有關係,你想想啊,除了我以外,你還跟誰這麼好?」
喬夢媛俏臉有些發熱了,有些難為情的皺了皺眉頭道:「別胡說八道,對了,我媽到底什麼病?」
張揚道:「主要是營養不良,如果她配合治療還好說,如果不配合,後果可能很嚴重。」
喬夢媛聽他這樣說頓時又難過了起來,有生以來她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多愁善感過,有道是關心則亂,畢竟是關係到她母親生死的大事,更麻煩的是,她無法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張揚,也不敢將母親的病情告訴父親。
張揚在這一點上的看法和喬夢媛不同,張揚認為孟傳美現在的狀況很糟糕,她喪失了求生欲,如果她得了某種絕症,張大官人就算不能將她徹底治癒,但是至少可以延續她的生命,可目前這種情況,即便是以張揚之能,也有些為難了。孟傳美的情況很不穩定,就算她和喬振梁已經分開,可兩人畢竟幾十年的夫妻,他們之間不但有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兒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張揚認為必須將孟傳美的情況告訴他們。
喬夢媛道:「張揚,這件事千萬不能告訴我爸,我擔心我媽知道了會受到刺激。」
張揚道:「就算你不跟你爸說,也要通知你大哥一聲,孟阿姨不僅僅只有你這一個女兒,鵬舉也有知情權。」
喬夢媛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怎樣跟他說。」
張揚道:「我不是擔心你無法承擔這麼多的責任,而是作為你的父兄,他們有知情權,你不可以永遠隱瞞下去。」
喬夢媛咬著嘴唇,內心在激烈地交戰著,張揚並不知道在她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昔日恩愛的一家如今已經四分五裂,父母之間早成陌路。她低聲道:「我心裡好亂,張揚,等過兩天,我媽的情況穩定一些再說好嗎?」
張揚道:「好吧,希望我們能夠幫她解開這個心結。」
第二天一早,林秀帶著兩名荊山市人民醫院的醫護人員過來,這是張揚要求的,他在藥物之中加入了安眠的成份,所以孟傳美睡得很熟,張大官人雖然醫術超群,但是僅憑著脈相還是無法正確判斷孟傳美體內所中的毒到底是什麼,他並沒有將孟傳美中毒的事情告訴喬夢媛,只說請這些醫護人員過來,目的是為了抽取血樣,對孟傳美目前的健康情況做一個綜合的評定。
林秀幾乎沒有認出來這個病怏怏的尼姑居然是昔日平海省委書記喬振梁的夫人,她心中頗感詫異,離去的時候,張揚把她送到門外,林秀忍不住問道:「喬夫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孟傳美和喬振梁分開是轟動政界的一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她出家就少有人聽說,至於她身在荊山,林秀更是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張揚道:「各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林阿姨,這件事我想你權當不知道。」
林秀道:「喬夢媛請你來給她媽媽治病,可喬家為什麼沒有其他人過來?為什麼不把她接到京城去?」
張揚道:「她現在厭世情緒很重,對此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林秀道:「你一定有辦法救她!」在林秀的心目中,張揚儼然是無所不能的神醫。
張揚苦笑了一聲,想起嫣然月底要回來的事情,他輕聲道:「林阿姨,嫣然有沒有跟你聯繫過?」
林秀道:「接到她的電話了,說是月底回來,參加你妹妹的婚禮,到時候我和老太太一起過去,一來是為了恭賀你妹妹新婚,二是陪老人家到處走走,整天呆在那個島上,悶得很。」
張揚點了點頭道:「多謝林阿姨了。」
林秀笑道:「謝什麼?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喝到你和嫣然的那杯喜酒,你妹妹都結婚了,你這個當哥哥的一定要抓緊了。」
張揚道:「這次我和嫣然爭取把日子定下來。」
林秀道:「你們只管定下日子,操辦婚禮的事情交給我來做。」
張揚擔心林秀將孟傳美的事情傳出去,又交代了一遍。
林秀忍不住笑了:「你啊,對我還信不過,放心吧,我記住你剛才的話,權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你只管讓喬夫人在這裡安心養病,所有的一切我來安排。」
張揚對林秀的辦事能力是清楚的,她之所以能夠得到瑪格麗特的器重和喜歡,和她這方面的能力有關,張揚又道:「血樣化驗的結果一旦出來,馬上通知我。」
林秀道:「好!等你有時間,去我家裡坐坐,我們家那個兒子對你可是崇拜的很,後天回家,知道你來了肯定高興。」
張揚笑了笑,林秀和謝志國的兒子謝曉軍從小就崇拜自己,張揚也點撥了他一些功夫。一直纏著張揚要拜他為師,張揚有感於他的誠心,再加上上次嫣然回國的時候幫忙說情,於是就把謝曉軍收為了徒弟,平時謝曉軍沒少跟他電話聯絡。張揚道:「我在濱海也是一攤子事兒,這邊穩定下來,我就得回去,希望能夠抽出時間吧。」
林秀道:「只要你想去,時間一定能夠抽得出來。」
張揚道:「成,曉軍回來了讓他給我電話。」
林秀笑著擺擺手道:「我走了,喬夢媛對你好像很依賴啊!」這話說得多少包含著另外一層意思。
林秀走後,張揚轉過身去,看到喬夢媛從別墅裡面出來了,他笑著迎了過去:「怎樣?阿姨醒了?」
喬夢媛點了點頭道:「今天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張揚和喬夢媛一起來到房間內,孟傳美已經醒來,今天精神果然很好,居然坐了起來,雙目望著窗外。聽到張揚和喬夢媛的腳步聲,她並沒有回頭。
張揚笑道:「孟阿姨,今天精神好了許多!」
孟傳美道:「我看任何東西都是朦朦朧朧……」
張揚走了過去,來到她的面前。
孟傳美道:「我看得到你的影子,看不清你的容貌。」
張揚安慰她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孟傳美其實並不是擔心自己的健康情況,她輕聲道:「張揚,你還記得昨天答應我的話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記得,你今天還沒吃藥吧?」
孟傳美道:「我想今天就去西山寺。」
喬夢媛反對道:「媽,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允許,不如等你恢復了再說。」
孟傳美斬釘截鐵道:「我等不了這麼多時候,等會兒你們就帶我過去。」
張揚向喬夢媛使了一個眼色,現在的孟傳美非常的偏執,他們最好順著她的性子去做事,一旦激怒了她,形勢只會變得越發惡劣。張揚道:「西山寺位於清台山上,那裡汽車是無法直接到達的,孟阿姨,你想去也可以,必須先吃藥,還要吃早飯,不然怎麼有力氣上山呢?」
孟傳美道:「就算是我吃飯,我也走不動,張揚……辛苦你了!」
張大官人心中暗自苦笑,看來孟傳美已經有了準備,今兒說什麼都要上山,那西山寺位於清台山西麓,海拔要在一千二百米,她想要到達那裡,只能有人背她上去,眼前最合適的人選只有張揚,孟傳美雖然眼睛看不清了,可心裡卻明鏡似的。
張揚對孟傳美也是尊敬的很,誰讓他惦記人家閨女來著?這就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女婿背丈母娘原本就是責無旁貸的事情,不過張揚和喬夢媛之間至今還沒發展到那種關係。
孟傳美又道:「張揚,你的本事我是清楚的,昨晚我為何睡了這麼久?一定是你在藥裡動了手腳。」
張大官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孟阿姨,我哪有那個膽子,再說了,我敬您都來不及,哪敢害您?」
孟傳美咳嗽了一聲道:「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可是真想幫我就帶我去西山寺一趟……我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聽到孟傳美的話,張揚心中一怔,孟傳美堅持去西山寺絕非是興之所至,這西山寺中說不定隱藏著她心中的秘密,孟傳美的話語中幾度流露出她不久於人世的意思,難道孟傳美真的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
喬夢媛看到母親如此堅決,也不敢繼續反對,守候母親將藥喝完了,然後又餵她吃了一碗米粥,雖然只是吃東西,孟傳美也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量,她喘息道:「你們兩個若是騙我,我今天就死在……你們的面前……」
張大官人道:「孟阿姨只管放心,我從來都不說謊話,那啥,您吃飽了,總得給我們一點時間吃飯,我只有填飽了肚子,才能把您給送到西山寺,您說是不是?」
喬夢媛和張揚關上房門出來,來到客廳,喬夢媛忍不住又落下淚來,她顫聲道:「張揚,我總覺得我媽很不正常,她……她該不會是……」
張揚道:「夢媛,我看一定要將這件事告訴家裡了,你媽得的是心病啊!」
喬夢媛含淚道:「她已經病成了這幅模樣,難道我們還要帶她去西山寺?」
張揚道:「也許她的心結就在於此,或許我們這次的西山之行能夠幫到她。」他雖然這樣說,可是心中對孟傳美的情況很不看好。
喬夢媛黯然道:「我都不知應該怎樣對我爸說。」
張揚道:「這樣吧,我來說!」
喬振梁接到張揚的電話,表現出相當的冷靜,其實就在他和孟傳美之間的感情走到不可收拾之前,他已經預料到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喬振梁道:「她病得重不重?」
張揚道:「情況很糟糕,營養不良,而且好像還中了某種慢性毒藥,可能是長期服食了某種毒素。」
喬振梁歎了口氣道:「她還有救嗎?」
張揚道:「我可以救她的人,但是我救不了她的心,孟阿姨厭世的情緒非常嚴重,我擔心她會做出不明智的選擇。」
喬振梁陷入長時間的沉默之中,過了許久方才道:「張揚,我會盡快過去,在這期間,我希望你能夠幫助夢媛好好照顧她。」
張揚道:「喬部長放心,只是我感覺夢媛的壓力也非常大,您要不要和她談談?」
喬振梁道:「不用了,我如果那樣做只會加重她的心理負擔,有你在她身邊幫忙,我非常放心,我把手頭的工作盡快處理一下,爭取盡可能早點前往荊山。」
張揚將孟傳美的情況通報給喬振梁,主要還是從喬夢媛的角度考慮,如果喬家對孟傳美目前的狀況一無所知,那麼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所有的壓力和責任都會落在喬夢媛的身上,喬夢媛柔弱的肩膀怎堪如此重負,張揚看出喬夢媛有難言之隱,其中應該存在某些內情她並沒有說出來,這從喬振梁的身上也能夠看出,喬振梁對孟傳美的事情表現的非常冷靜,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緊張和慌亂,這和他多年的官場修煉或許有些關係,但是仍然解釋不清,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幾十年的夫妻,聽聞孟傳美如此嚴重的情況,喬振梁仍然能夠保持這樣的冷靜心態,只有一種可能,他們夫妻之間早已恩斷義絕。
張揚無意探究喬家的秘密,他所在意的是喬夢媛,如何避免喬夢媛因為這件事而受到傷害。
坐地虎沿著清台山西麓的山間公路緩緩行進,自從春陽方面大力開發清台山旅遊,位於山這一側的荊山市西山縣也加大了旅遊投入,這兩年兩地之間的合作並不多,卻出現了爭搶客源的不和諧音符,在對外宣傳方面,都宣傳清台山,可一個位於西麓,一個位於東邊,對旅遊公司的報價也相互砸價,隨著清台山旅遊市場的紅火,漸漸社會上的不良競爭和重重弊端也悄然降臨了這裡。單純以山水風景而論,這邊的風景比起春陽那邊要遜色,可是清台山西麓古跡眾多,尤其是寺廟居多,也成為不少佛門弟子虔誠香客心中的聖地。
汽車來到半山腰的時候,就有開著農用三輪和小麵包車的當地居民過來,他們把張揚一行當成了前來清台山的遊客,這些山民可以提供帶路和安排食宿的服務。
張揚並不需要他們引路,之前就來過這裡一次,汽車行駛到盧家梁,路況頓時變得惡劣了起來,坐地虎雖然是一輛全尺寸全地形的越野車,可是面對前方狹窄的山路也無能為力。張揚只能將車停在了鄉里,在這裡張大官人還是有朋友的,因為盧家梁是周山虎的老家,這次張揚雖然沒有讓他同來,可是知道孟傳美非得要去西山寺之後,張揚就給身在濱海的周山虎打了個電話,讓他跟這邊的朋友聯繫,好幫忙帶路。
張揚的車剛剛停穩,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他一眼就認出那人是周山虎的好朋友周山河,張揚推開車門走了下去,笑道:「山河!」
周山河咧著嘴笑道:「張大哥,虎子說你要過來,我和山松一早就來鄉里等著了。」
張揚道:「山松呢?」
周山河道:「他開著三輪在北路口等著呢,我們各守一條道,害怕跟你錯過了,你等著啊!」他轉身大步向北路口跑去。
喬夢媛此時也下了車,看到張揚交遊廣泛,連來到這山溝溝裡面都有他的熟人,不禁嘖嘖稱奇,張揚這才告訴她盧家梁本來就是周山虎的老家,早知道他們要去西山寺,這次就把周山虎給帶來了。
沒多久就聽到突突突的聲音,周山鬆開著農用三輪和周山河一起過來了,周山松遠遠就叫起了張大哥。他們幾個好朋友中,周山虎成了最早走出去的一個,在他們的眼中周山虎無異於鯉魚跳龍門,不但成了政府公務員,而且還找了一位高幹的女兒當未婚妻,周山虎的發跡史在盧家梁一帶已經成為傳奇故事,他本人也成了鄉里青年們羨慕的對象,尤其是周山松和周山河,兩人幾乎和周山虎是同一時間認識的張揚,可他們兩個就沒有周山虎那麼好命。他們對張揚簡直是敬若神明,當然就算沒有其他的因素,山裡人本來就是淳樸好客。
周山河道:「張大哥,你把車就停這兒吧,前面道路窄,你這車根本過不去。」
張揚點了點頭,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出兩條中華煙,每人給了他們一條,又將一個旅行袋取下來放在周山松的農用三輪上。
最後才去車上將孟傳美背了下來,喬夢媛拿著毛毯先在農用三輪上鋪好了,張揚這才將孟傳美放下,喬夢媛摟著母親坐好,張揚又從車內拿了毛毯給孟傳美蓋上,雖然是四月了,可山裡風大,孟傳美身體孱弱,擔心她病情加重。
張揚最後又從車內抱了一箱茅台酒放在農用三輪上,這次去小石窪村,他還有個想法,找幾個老人,詢問一下當年的事情。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周山松方才啟動了農用三輪,在突突突的聲音中,農用三輪奔行在山路之上,孟傳美畢竟身體虛弱,在晃動中,不知不覺就已經靠在喬夢媛懷中入睡。
張揚坐在前方,向周山河道:「陳校長還在小石窪村嗎?」
周山河道:「在,他能上哪兒去?」
一旁周山松道:「張大哥,你這次來小石窪村什麼事啊?」
張揚道:「去西山寺進香。」
周山松道:「西山寺?怎麼會想起去那裡進香?荊山一帶,香火最旺的是荊山市和觀音院。那個西山寺一年也不見幾個香客過來。」
周山河道:「話不能這麼說,西山寺的玉佛一直都很靈驗。前陣子還有個人捐了一大筆錢重修寺廟呢。」
幾個人在聊天中不知不覺來到了小石窪村,張揚這次的主要目的是陪同孟傳美上香,所以並沒有在小石窪村停留,農用三輪來到石窪小學前停下,西山寺位於石窪小學北面的山峰上,繼續前進只能依靠步行了。依著周山松和周山河的意思是想請張揚吃過午飯再走,張揚謝絕了他們的好意,執意現在上山。
周山松和周山河商量了一下,決定由周山河引路,帶著張揚他們前往西山寺,周山松留在家裡準備,等張揚他們下山之後留下來吃飯。
張揚把周山松叫到一邊,交代給他一件事,讓周山松幫忙問問村子裡有沒有一個叫張解放的人埋在這裡,如果確有其人,讓他幫忙問清楚張解放的墓在哪裡。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悄悄進行的,張大官人自然不會說明張解放是他親爹。
周山河在前方帶路,張揚背著孟傳美,喬夢媛在他身邊,四人向北峰西山寺走去。
山路非常險峻,可這對張大官人來說並沒有多少難度,背著孟傳美一路上山,來到半山腰的時候,喬夢媛擔心他疲憊,提出休息一下。
張揚這才將孟傳美放下,孟傳美自從來到這裡,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懶得和別人交流。
喬夢媛遞給張揚一瓶礦泉水,張揚喝了幾口,看似漫不經心的遞給她:「你也喝!」
喬夢媛俏臉一熱,心中頓時明白了這廝的險惡用心,可是喬夢媛並沒有拒絕,接過張揚遞來的那瓶水,喝了兩口,俏臉不覺飛起兩片紅雲。還好他們兩人距離孟傳美和周山河比較遠,沒有被他們看到。
張大官人一臉的壞笑,能讓喬夢媛心甘情願的嘗自己的口水,倒也是一件樂事,這廝的想法多少有些變態。
喬夢媛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小聲啐道:「你混蛋!」她的聲音中並沒有生氣的成分,而是顯得羞喜交加。女孩子的心理總是很難揣摩的,換成別人逼她這麼做,喬夢媛早就一個耳光打了過去,可張揚這麼做,她心中卻是喜悅的成份更多一些,她忽然想到,即便是張揚要求她做任何事,她都不會拒絕。
張揚在距離谷底三十米左右的地方看到了孟傳美的屍體,她平躺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周圍都是鮮血,死相非常的恐怖,顯然是從懸崖上直墜下來,摔落在岩石之上一命嗚呼。
兩隻禿鷲正在她的屍首上方盤旋,做好了隨時俯衝的準備,張大官人看到孟傳美的屍體,一時間悲不自勝,他抓起兩顆石子彈射出去,在張大官人的內力催吐下,這兩顆石子無異於強弓勁弩射出,噗噗兩聲,準確無誤地擊中了禿鷲的身體,兩隻禿鷲悲鳴一聲,從空中直墜而下。
張揚來到孟傳美面前,看到她一雙失去神采的眼睛仍然瞪著,他抿起嘴唇,伸出手去,為她合上雙目。愛屋及烏,張揚對喬夢媛感情很深,看到她母親落到這樣的下場,心中自然是難過非常。他低聲道:「孟阿姨,你這又是何苦?」
孟傳美的生命早已脫離了她的軀殼,再也不會回應張揚一個字。
張揚將孟傳美的屍體背在身上,用帶來的繩索縛好,然後沿著懸崖緩緩爬了下去。
來到谷底,宇光和周山河都是擔心不已,他們剛才看到空中落下了兩隻禿鷲就被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張揚從懸崖上掉了下來,看到張揚平安歸來,兩人都是驚喜非常,可看到張揚身後血淋淋的屍首,兩人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小沙彌宇光連呼善哉,低聲誦念佛經為孟傳美超度。
張揚背著孟傳美的屍體回到了西山寺,濟善找了間房暫時安置孟傳美的屍體。
張揚的身上沾滿了鮮血,望著孟傳美失去生命光彩的面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做好,很難想像喬夢媛醒來後的悲痛,他該如何安慰她?
濟善和小沙彌過來為孟傳美超度。
滿心鬱悶的張揚離開了禪房,走入鋪天蓋地的大雨之中,藉著這場雨冷靜一下紛亂的頭腦。孟傳美的死絕不是終結,而是一件事的開始,她的死掀開了塵封多年的往事,當年她究竟和誰相戀?又因何分手?她為何要背叛喬振梁,喬夢媛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孟傳美帶著太多的秘密離去,這些秘密會不會隨著她的死亡永遠埋藏於地下?
濟善對當年的情景應該還有印象,剛才他的那番話沒有說完,欲言又止,張揚看得出他心中或有隱情,禪房內傳來依依呀呀的超度之聲,張大官人喟然長歎,周山河看到他在雨中站著,趕緊拿了一把油布傘過來給張揚遮住大雨,張揚搖了搖頭道:「不用,反正身上全都濕了。」
發生了這種事情,誰的心情都不好過,周山河雖然不認識孟傳美,可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他低聲道:「節哀順變!」
一語驚醒夢中人,張揚忽然想到喬夢媛此時還在昏睡,他來到喬夢媛所在的禪房,推門走了進去,看到喬夢媛仍然在那裡隨著,蒼白的俏臉之上淚痕未乾,張揚默默在喬夢媛的身邊坐下,握住她冰冷的纖手,心中憐惜不已,如果喬夢媛醒來,看到母親慘死的樣子,還不知道要多麼痛苦。
張揚從一旁的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上面已經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他穩定了一下情緒,找到了喬振梁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他必須要將孟傳美的死訊及時通知喬振梁。
喬振梁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頓時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過了好一會兒功夫,他方才道:「她是跳崖死的?」
張揚道:「都怪我疏忽,沒有預料到她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喬振梁長歎了一口氣,他的聲音低沉而悲愴:「張揚……夢媛怎樣?」
張揚道:「我點了她的穴道讓她暫時睡過去了,我擔心她看到孟阿姨的屍體會精神崩潰。」
喬振梁又沉默了下去,他正在默默消化著這個突然來臨的噩耗。
張揚道:「喬伯伯,節哀順變!」
喬振梁低聲說了聲謝謝,然後他又道:「張揚,我……我會盡快趕到荊山料理後事……還有……還有……一定要照顧好夢媛,一定要照顧好我的女兒……」
聽到張揚答應了他的話,喬振梁方才放下了電話,他的頭低垂了下去,空出的左拳一下一下擊打著自己的額頭,這樣重複了幾十次之後,喬振梁方才稍稍鎮定下來,他步履蹣跚的向門外走去,來到父親的房間內,輕輕敲響了房門。
喬老看到兒子的樣子不覺有些錯愕,他除下老花鏡,放下手中的報紙,詫異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喬振梁來到父親面前,握住父親的手,他的身體在不斷顫抖著:「爸……爸……」
喬老用力握著他的手,幫助他鎮定下來。
喬振梁充滿悲傷道:「傳美她……她……」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傷堵住了他的咽喉,喬振梁竟然說不出話來。
喬老道:「她怎麼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的心頭。
「她跳崖了!」
喬老的唇角抽動了一下,內心中悲傷的情緒迅速蔓延開來,他搖了搖頭,幾乎不能相信這個事實,但是喬老很快就明白,一切已經真實發生了,兒子不會拿這種事來跟自己開玩笑,兒媳已經死了,喬老道:「馬上趕過去,一定要處理好這件事,孟家那邊我會和他們溝通。」
喬振梁道:「我擔心夢媛……」
喬老盯住兒子的雙目道:「這個家裡,我絕不允許再有人出事,你為人夫,為人父,你要承擔起所有的責任!」
喬振梁不斷地點頭,眼睛已經紅了。
喬老道:「通知鵬舉馬上給我回國,對了,讓振紅兩口子陪你過去,鵬飛也一起去。」
喬振梁道:「我帶鵬飛過去就行了,那邊有張揚暫時照顧夢媛,應該不會有事。」
喬老站起身:「張揚也在?他為什麼沒有阻止這件事的發生?」說完這句話喬老又歎了口氣道:「這就是命!」
張揚終於下定了決心,解開了喬夢媛的穴道,喬夢媛甦醒之後,第一聲呼喚就是媽媽。她看到了張揚,看到了張揚身上的血跡,喬夢媛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掙扎著走下床,不顧一切地向外面衝去,張揚一把拉住她:「夢媛!你冷靜一些。」
喬夢媛道:「不,我要去找我媽,我要去找她!」
張揚道:「我已經找回了她的遺體!」
遺體兩個字宛如霹靂一般在喬夢媛的頭頂炸響,她雖然知道母親八成已經不在人世,但是她還沒有看到屍體,心中還存有一線希望,而張揚徹底將她心中的那點希望擊碎。喬夢媛大聲哭泣起來,張揚拉著她,將她緊緊擁抱在懷中,現在這種時候,他唯有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她。
在張揚的勸慰下,喬夢媛終於鎮定了下來,她抽噎道:「我要去見我媽媽……」
張揚搖了搖頭道:「濟善大師正在為她超度,我想我們並不適合去打擾。」張揚害怕喬夢媛看到母親的慘狀更加控制不住情緒。
喬夢媛流淚道:「我媽就躺在那裡,做女兒的……怎能不在她身邊相伴?」
張揚拗不過她,只能陪著喬夢媛來到停放孟傳美屍體的禪房,孟傳美的屍體已經被蒙上白布,喬夢媛看到母親的遺體,就哭得梨花帶雨,無法自控,因為悲傷過度當場又暈了過去。醒轉之後,喬夢媛道:「我要帶我媽回家……我要帶她回去……」她踉踉蹌蹌的走向屍體,想要抱起母親的屍體,張揚慌忙攔住她。
喬夢媛哭泣道:「我要帶她走,我不可以讓她留在這裡……」
小沙彌宇光道:「女施主,外面正下著大雨!」
濟善也勸道:「不如等雨停了再說,孟施主屍骨未寒,還是讓她留在這裡,我們為她超度,讓她在天之靈有所安慰。」
喬夢媛哭著跪倒在母親的屍體前。
濟善向張揚使了個眼色,似乎有話想對他說,張揚讓小沙彌宇光在這裡陪同喬夢媛,自己則和濟善來到了外面迴廊之中。
濟善道:「張施主,這件事你看怎麼辦?」
張揚以為濟善因為孟傳美的屍體留在廟中不悅,慌忙表示道:「大師放心,這件事改曰我一定會做出補償。「濟善歎了口氣道:「張施主誤會我的意思了,生生死死在我們出家的眼中,宛如過眼煙雲,張施主當初救過我,也從未圖過任何回報,我只是說,孟施主的遺體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等雨停之後,我們是不是盡快將她送下山去火化?「張揚點了點頭道:「她的家人正從京城趕來,我看今天稍晚一些時候應該會趕到荊山。」他看了看外面的風雨,這會兒似乎小了許多。
張揚道:「濟善師父,有句話我想問你,孟阿姨生前是不是認識你?」
濟善歎了口氣道:「我只是有些印象,可也記不太清楚,如果我沒記錯,當年她曾經到這裡來找過一個知青。」
張揚道:「你記不記得那知青叫什麼?」
濟善道:「我記不清楚了,你可以去問陳校長,他就是當年插隊的知青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