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配合調查

    羅慧寧提起張揚的本意是,晚上也把他叫來家裡一起吃飯,趁機修復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沒想到兒子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羅慧寧秀眉顰起道:「浩南,你又聽別人胡說什麼?」
    文浩南道:「沒什麼,媽,我知道您的意思,算了,我跟他沒什麼話好說。」
    羅慧寧聽他這樣說,也只能作罷,輕聲道:「你休息一下,待會兒去把蘇菲接過來。」
    文浩南道:「媽,您看起來精神不太好,要多多注意休息啊。」
    羅慧寧笑了笑,心情卻變得越發沉重起來。
    張大官人回到香山別院,拆遷辦的兩輛車已經被開走了,不過門前還有一輛紅旗車,牌號張揚非常熟悉,這輛車是文家的,張揚本以為是羅慧寧回來了,車門打開,從中出來的卻是文浩南,這讓張揚多少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文浩南不會在主動和自己發生任何聯繫,想不到他居然再次找上門來。
    張大官人停下腳步,文浩南緩步走向他,在距離張揚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抬起頭呼吸了一口空氣,低聲道:「我聽說昨晚這裡發生了謀殺案,死了四個人,好好的一片地方卻染上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張揚道:「你消息還蠻靈通的,該不是為了這件事專程從南錫趕來的吧?」
    文浩南道:「不是,我來京城是為了開會,抵達這裡之後才聽說香山別院發生謀殺案的消息。」他的目光落在圍牆上,經過昨晚的清理和一夜的大雨,圍牆上被刷塗上的拆字已經基本上洗刷乾淨,不過有些地方仍然可以看到一些印跡。文浩南道:「普通人是沒能力殺死四名成年男子的。」
    張揚道:「案子由西京分局負責,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文浩南道:「他們沒懷疑你?」
    張大官人從文浩南的這句話中並沒有感到絲毫的善意,他笑了笑道:「你以為他們應該懷疑我嗎?」
    文浩南道:「如果我負責這件案子,你就會是我首要調查的對象。」
    張揚道:「幸虧不是你,不然我就有麻煩了。」
    文浩南道:「我真是有些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搞這麼多的事情?一座老房子而已,既然景區未來的規劃把它劃了進去,你為什麼不配合人家的工作,非得要橫生枝節?」
    張揚道:「這座宅院是天池先生的故宅,我不能讓別人隨隨便便給拆了。」
    文浩南道:「我更不明白天池先生當初為什麼會把這座宅院留給你?你認識天池先生還是通過我媽吧,記得當初,你也是想找天池先生求字,不得不佩服你經營關係的本事,到最後居然哄得老人家將這座院子送給了你。」
    張揚道:「我發現你習慣於戴著有色眼鏡看我。」
    文浩南道:「有嗎?」
    張揚道:「咱們之間就應了一句話……」他停頓了一下道:「話不投機半句多!」
    文浩南道:「我很少在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張揚道:「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覺悟,我也很欣慰能被你當成一個陌生人看待。」
    文浩南道:「無論你出於怎樣的動機,可既然認了我媽做乾媽,畢竟也算得上是一種緣分,我相信,即便是最攻於心計的一個人,他都應該是有良知的。」
    張大官人聽得直皺眉頭,如果不是看在乾爹乾媽的份上,他早就讓文浩南滾蛋了。
    文浩南望著香山別院緊閉的大門道:「我只希望,你做事之前,能夠多為文家考慮考慮,不要因為你的一己之私而影響到文家的聲譽,我爸為官多年,享有清譽,我不想有人仗著所謂的關係給他的形象抹黑。」
    張大官人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了,這廝說的是人話嗎?自己留在京城抗拒拆遷,不僅僅是為了保住天池先生的故宅,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是在分擔文家的火力,他是在維護文家的利益,可在文浩南眼中,自己這樣做變成了給文家抹黑,張大官人點了點頭道:「說完了嗎?」
    文浩南道:「說完了!」
    張揚道:「說完就趕緊走人,我看到你就有點犯噁心!」他說完這句話,再不搭理文浩南,打開房門走入香山別院,反手將房門鎖上。
    文浩南氣得滿臉通紅,他咬了咬嘴唇,大聲道:「你好自為之!」
    張大官人聽到汽車遠去的聲音,沒多久又聽到摩托車響起的聲音,卻是陳雪過來了,她並沒有看到眼前的一幕,打開房門,看到張揚鐵青著面孔坐在院子裡,馬上就猜到他心情不好,來到張揚身邊,柔聲道:「你一直沒走?我去給你泡杯茶。」
    沒多久,陳雪泡好了茶端了出來,放在張揚面前,正準備離去的時候,張揚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低聲道:「陪我坐一會兒。」
    陳雪垂下明澈的雙眸,看到張揚充滿期望的目光,芳心中突然一軟,歎了口氣道:「這邊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張揚放開她的手腕指了指身邊的石凳。
    陳雪在石凳上坐下,目光仍然盯著張揚的面龐。
    張揚抬起頭,目光望著天空中悠悠蕩蕩的白雲,多了幾分飄渺和迷惘:「我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本來只是一起普通的拆遷事件,卻演變成了一場兇殺案,好好的香山別院居然變成了凶宅。」
    陳雪淡然笑道:「其實死人未必比活著的人更為可怕,生和死本來就是密不可分的,為什麼一定要對死亡畏之如蛇蠍?」
    張揚的目光轉向陳雪,他發現陳雪自從修煉生死印之後,她的性情變得更加淡泊,彷彿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無法擾亂她的心境。這樣的冷靜淡泊,本不該屬於她這樣的一個花季少女。
    張揚道:「昨晚死去的四個人,兩人死於利刃之下,都是一刀斷喉,下手極其精準,另外兩人死在香山別院的門外,他們的頸椎被重手折斷,殺手利用樹林中的慘叫聲將我吸引過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幹掉了門前的兩名男子,然後從容抽身離去,足以證明,此人的輕身功夫不在我之下。」
    陳雪道:「你想說什麼?」
    張揚道:「當世之中,能有這份功力的並不多見,我想到了一個人。」
    陳雪的美眸仍然風波不驚,她猜到了張揚要說的人是誰,輕聲道:「你不是已經廢去了她的武功?」
    張大官人點了點頭道:「按理說不該是她!」他想到的那個人是文玲,當初他在香山別院的地下洞穴之中親手廢去了文玲的武功,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在文玲的體內種下了跗骨針,按理說文玲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武功,從殺死這四名男子的身手來看,即便是文玲的武功處於巔峰狀態也無法做到讓張揚毫無察覺。
    陳雪道:「既然懷疑她,為什麼不去找她當面驗證這件事?」
    張揚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對了,西京區分局的人讓我通知你,前去那邊協助調查。」
    陳雪淡然笑道:「莫非我也成為了嫌疑對像?」
    張揚道:「和香山別院關係最為密切的兩個人就是你跟我,他們例行調查也是應該的。」
    陳雪道:「那好,我現在就跟你去!」
    於強華對陳雪這麼快就過來配合調查表示讚許,他請兩人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坐下,直奔主題道:「陳小姐,我想你說明一下昨晚從九點到十一點期間的去向。」
    陳雪道:「這段時間都在清華園的圖書館內,十一點半做完圖書館的工作返回宿舍,這段時間我可以提供證明人。」
    於強華點了點頭,又將那張印有掌印的紙張拿了出來,陳雪揚起自己的手掌比對了一下,她的手指要比這掌印稍長。
    張揚道:「於大隊可以打消疑慮了?」
    於強華笑道:「兩位不要介意,只是一個例行的調查瞭解,謝謝兩位的配合。」
    張揚道:「於大隊,可能我不應該過問,但是我對這件案子真的很好奇,能不能向我透露一點進展。」
    於強華道:「這件案子到目前為止進展甚微,我可以告訴你的就是,我們已經初步排除了兩位的嫌疑,至於這個殺人兇手,我們也初步鎖定是一個女人。」
    張揚和陳雪對望了一眼,兩人心中都想到了同一個名字。
    張揚道:「於大隊,我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讓我看看那幾具屍體。」
    於強華愣了一下,他有些不理解,畢竟張揚不是公安系統的人。
    張揚道:「我對武術有些研究,或許可以從傷口的形狀能夠找出一些線索,你們的法醫雖然厲害,但是他並不能從武術方面分析問題,換個角度,或許能夠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於強華想了想,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陳雪並沒有和張揚同去,獨自留在停屍房外等候。
    於強華遞給張揚口罩和手套,他向張揚道:「其實我之前就聽說過你。」
    張揚笑道:「我在京城好像沒什麼名氣。」
    於強華道:「我有位同學在北港工作。」
    「誰?」
    「趙國強!」
    張大官人聽到趙國強的名字,不由得笑了起來:「國強很有能力,我很欣賞他。」
    於強華道:「我聽說你們兩人同時進入北港市常委層,恭喜啊!」
    張揚道:「有時間去北港轉轉,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於強華笑道:「一直都想去,可是工作太忙,幹我們這行的沒有時間觀念,從兇殺案發生到現在,我只睡了一個小時。」
    兩人來到停屍房內,於強華示意看守員從冰櫃內拉出屍體。
    張揚真正想看的是那兩具被利刃割喉的男子,當時他看到屍體之後就停下腳步,沒有走近,他的謹慎主要是為了避免嫌疑,為了保護自己,事實證明當時他的做法並非多餘,否則他不會這麼快的擺脫嫌疑。
    張揚拉開包裹屍體的塑料袋,屍體脖子上的刀傷清晰可見,一刀斷喉,張揚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從傷口的形態他得出了結論,是刀傷,切口光整,即便是最鋒利的刀,也不可能切出這樣銳利光滑的邊緣,張揚用手托起屍體的脖子。
    於強華道:「頸椎全都碎了,除了刀傷之外,他的頸部還受到重擊。」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道:「刀氣!」
    於強華愣了一下:「什麼?」在他的意識中,刀氣是存在於武俠小說中的玩意兒。
    張揚道:「頸椎是被刀氣震碎的,兇手故意刀氣外放,以此來迷惑你們的判斷。」
    於強華將信將疑道:「這世上真有這麼強大的武功?」
    張揚點了點頭,將裹屍袋拉好,又逐一檢查了其他的三具屍體。
    從停屍間內出來,張揚除去手套和口罩,一邊洗手一邊向於強華道:「兇手的武功很高,我本以為從傷口上能夠看出她的門牌來路,可是她應該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刻意掩飾了自己的出手。
    於強華對武功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直到現在他也不相信有人可以用刀氣震碎人的頸椎之說。
    張揚道:「於大隊,你們是通過什麼認定兇手是個女人呢?」
    於強華道:「手型輪廓,還有我們在現場找到的織物纖維,那種材質一般常用於女子的服飾上。」
    張揚點了點頭,總覺得於強華對他還有不少的保留。
    回到汽車內,一直都在等他的陳雪道:「怎樣?有沒有什麼發現?」
    張揚道:「肯定是個高手干的!不過我從傷口上並不能看出是她的手法。」
    陳雪道:「是不是她,當面一問既知。」
    除了張揚和陳雪,沒有人會懷疑到文玲的身上,當天晚上,卻是文家一家團圓的日子,文國權回來的稍晚一些,不過從他的表情來看,他今天的心情不錯。兒子文浩南從南錫過來,連最近專心誦經禮佛的女兒文玲,也從普濟庵回來。
    文玲的模樣和過去沒多少改變,歲月在她的身上並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她的肌膚依然細膩白皙,白的有些蒼白,不過比起過去,目光顯得柔和了許多,這可能和她最近專心禮佛有關。
    文國權微笑道:「小玲回來了!」
    文浩南道:「爸,是我專程去把姐姐接回來的。」
    羅慧寧道:「你這孩子,我讓你去把蘇菲叫過來吃飯,她人呢?」
    文浩南道:「咱們一家人吃飯,叫一個外人做什麼?」
    羅慧寧啐道:「怎麼說話呢,她是你女朋友,將來就會是我們文家的兒媳婦,娶過門就是一家人,怎麼是外人呢?」
    文浩南道:「以後的事誰知道會怎樣?」言語之中,流露出他對這段感情的冷淡。
    羅慧寧想藉著這件事說他兩句,可是卻被文國權用目光制止。文國權道:「咱們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他一手摟住兒子的肩頭,一手摟住女兒的肩頭,心中感到一陣溫暖。
    望著父子三人相擁而行的場景,羅慧寧的內心也被暖流滌蕩著,這才像是一個家。
    一家人來到餐廳坐下,文國權道:「張揚怎麼還沒到?」
    聽他這樣問,羅慧寧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看了兒子一眼,文浩南道:「我去請他了,他沒時間,香山別院那邊出了人命案,他正在協助警方調查。」
    文國權點了點頭,兒子的這個理由非常的合理,他輕聲道:「那就吃飯!」
    羅慧寧讓保姆去裝飯的時候,文國權道:「浩南,把那憑酒拿來,咱爺倆喝幾杯。」
    文浩南多少有些詫異,在家裡,父親很少主動提出喝酒。他起身去酒櫃前拿了瓶酒,給父親滿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羅慧寧笑盈盈望著丈夫道:「遇到什麼開心的事情,居然主動喝起酒來了。」
    文國權道:「今天十多位國內著名學者聯合上書,抗議京城相關部門強拆天池先生的故居,還有多位書法界人士聯合署名,國內主流媒體都關注了這件事。」
    羅慧寧啊!了一聲,她知道丈夫一直保持隱忍,就是等待著這樣的機會,想不到這麼快就來了。
    文浩南卻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道:「是不是張揚折騰出來的?我真是想不通,既然天池先生將香山別院給了他,他就是房主,遇到了麻煩他自己解決就是,為什麼重要牽連到咱們家,為什麼總想利用爸的影響力,難道他給我們家惹得麻煩還不夠嗎?」
    羅慧寧沒說話,文國權臉上的笑容卻突然收斂了,握在手裡的酒杯沒有湊到唇邊,而是重重頓了下去。他顯然在以這樣的動作,發洩內心的不爽。
    文浩南道:「爸,我知道說出來會惹您不高興,可是我還要說,明年就是換屆的關鍵時候了,您的一舉一動,別人都在關注著,因為香山別院的事情他搞得雞飛狗跳,雖然和咱們家沒什麼關係,可別人不這麼看,別人首先會想到他是您的乾兒子,會以為我們文家縱容他這麼幹。」
    文國權站起身,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餐桌。
    文浩南怔怔的看著父親的背影,他馬上做出了一個決定,想要追趕上去解釋清楚。卻被文玲一把抓住了手腕,文浩南想要掙脫,卻想不到姐姐纖細的手腕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握得如此之緊,讓他動彈不得。
    羅慧寧充滿失望地望著兒子道:「以後在我面前,絕不允許你說張揚的壞話!」
    文浩南怒道:「媽,究竟我和他誰才是你的兒子?」
    羅慧寧站起身走了兩步,停下腳步道:「兩個都是!」
    文國權站在露台上,雙手扶著憑欄,望著西方天空中五彩斑斕的晚霞,他的臉上充滿了悲憫的表情。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意識到妻子來到了自己的身邊,輕聲道:「浩南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
    羅慧寧搖了搖頭,來到他的身邊站定,和他一樣望著遠方:「國權,作為父親,你應當和他好好談談,而不是一言不發的離開,我不想他一錯再錯。」
    文國權道:「他難道看不出,張揚在香山別院上製造影響,是為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他是在幫著我們文家分擔壓力。」
    羅慧寧道:「他對張揚的偏見太深,短時間內很難改變。」
    文國權歎了口氣,轉身看著妻子的容顏,曾幾何時,他已經沒有這樣仔細的注意過自己的身邊人。
    羅慧寧在丈夫專注的眼光下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她笑道:「看什麼看?老夫老妻的了,還有什麼好看?」
    文國權也笑了,他低聲道:「其實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根本想像不到這次學者聯合上書的策動人是誰!」
    羅慧寧秀眉一動:「誰?」
    文國權道:「我在署名上找到了喬振梁三個字。」
    羅慧寧驚聲道:「津海市委書記喬振梁?」
    文國權點了點頭,這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實在太多,所以羅慧寧才會有此一問。
    羅慧寧有些迷惘道:「你和喬振梁之間好像沒什麼太深的交往。」她隨即又道:「喬振梁癡迷書法,難道他僅僅是以一個書法愛好者的身份抗議這件事?」
    文國權卻搖了搖頭道:「事情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他並沒有把話說完,正如妻子所說,他和喬振梁之間並沒有太深的交往,甚至可以說,他的很多政治理念並沒有得到喬老的認同,文國權一直對這位老爺子是敬而遠之的,喬老賞識傅憲梁,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這就呈現出更多的矛盾,更多讓人感到迷惘的地方。在換屆即將到來之前,在自己和傅憲梁之間的競爭越發激烈的時候,喬振梁這次的做法等於是站隊,而且主動站在了自己的一方。
    文國權才不相信喬振梁只是出於對天池先生的尊敬才策動這次抗議,喬振梁喜好書法不假,但是絕沒到為了愛好而忽略政治因素的地步,以他的年齡,也不可能文藝到這種份上,更何況他的背後還有喬老這位高人,文國權不知不覺又陷入沉思中。
    羅慧寧從不在丈夫考慮事情的時候打擾他,只是靜靜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嫁給一位政治家,風光的背後藏著許許多多的付出,在事業上丈夫無疑是一個成功者,可是在子女的教育中,羅慧寧每每想到這個問題就會黯然神傷,兒子今晚的那番話顯然激怒了丈夫,也讓她傷心不已。
    文國權已經迅速地理清了頭緒,他看著身邊同樣陷入沉思的妻子,不禁歎了口氣。
    羅慧寧也因為他的這聲歎息而驚覺,她輕聲道:「還在生浩南的氣?」
    文國權道:「沒什麼好生氣的,只是有些失望,過去我一直以為他針對張揚是因為心理上存在某些不平衡,可今晚我才發現,他不但氣量有問題,而且眼界有問題。」
    羅慧寧在心底還是護著兒子的,她輕嗔道:「浩南好像還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文國權道:「他居然看不出張揚的動機是為了幫助我們分擔,這孩子真是讓我失望。」
    羅慧寧道:「也不能全怪他,你平時只顧著工作,太少關注他的成長,所以他的性格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文國權道:「過去我一度以為他足夠成熟,可現在才發現我並沒有深入瞭解他,事業和家庭看來真的很難兼顧,慧寧,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羅慧寧聽到丈夫的這句話,不知為何感到鼻子有些發酸,竟然落下淚來。
    文國權道:「好好的怎麼哭了?」
    羅慧寧道:「還不是你的緣故,盡說這些讓人感動的話,我過去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煽情。」
    文國權呵呵笑了起來。
    羅慧寧道:「香山別院的事情到底會怎樣發展?這次的命案會不會給張揚帶來麻煩?」羅慧寧在心底深處還是相當關心這個乾兒子的。
    文國權道:「我已經讓人瞭解過這件事,警方已經初步排除了張揚的嫌疑。而且這件事隨著幾位學者和政協委員的介入已經引起了社會各方的關注,形勢正在悄然發生變化。」
    羅慧寧道:「這件事一開始就是針對我們的,如果有人繼續在我們和何長安的關係上做文章,該怎麼辦?」羅慧寧的心境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而變得紛亂非常。
    文國權充滿自信道:「不會!」
    羅慧寧不知道丈夫的樂觀究竟來自於何處?在她看來圍繞著香山別院的事情正在變得越來越嚴重,她並不怕事,因為她問心無愧,但是她擔心這件事會影響到丈夫的前程,她擔心這件事會對張揚不利。
    文國權想得卻和羅慧寧不同,他的樂觀來自於喬振梁的介入,他不但看到了香山別院出現轉機的希望,也看到了政治格局正在悄然發生變化,事情正在朝著向自己有利的一面發展。
    羅慧寧輕聲道:「我總是覺得委屈了張揚那孩子。」
    文國權道:「他很聰明,也很有擔當,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擔當。」
    羅慧寧道:「你好像對這個乾兒子越來越欣賞了。」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當初文國權認張揚這個乾兒子有些被動,是因為她的緣故。
    文國權道:「我發現張揚身上擁有的東西,恰恰是浩南所沒有的。」
    羅慧寧道:「我們能夠看到的閃光點,可浩南卻偏偏看不到。」她歎了一口氣又道:「國權,我知道你在心底一直對浩南抱有很高的期望,你希望他能夠成就一番事業,能夠出人頭地,其實哪個父親又不想望子成龍呢?可你有沒有想過,有時候你的期望,對他意味著一種壓力。」
    文國權點了點頭:「其實我已經放低了期望。」
    羅慧寧道:「我是個婦道人家,現在越來越感覺到,其實最重要的是兒女平安,至於成就大小,順其自然吧。」
    文國權道:「慧寧,我明白你的意思。」
    西京區拆遷辦主任任從峰連同景區負責人耿紹忠一起前往香山別院拜訪了張揚,兩人來找張揚是為了溝通,其實他們原沒有這樣的打算,可是自從四名編外人員被殺之後,電視台報社,方方面面的媒體鋪天蓋地的向他們湧了過來,大有要將這件事炒上天的勢頭,他們害怕了,本來是市裡給下得任務,可是現在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市裡居然對此保持沉默,這就讓他們處在了一個極其尷尬的位置,他們不知該怎麼辦,拆,暫時是拆不動,可影響已經造成了,上頭這會兒到底什麼態度他們猜不透,任從峰為此專門去上級部門匯報,可上頭並不談拆遷的事情,反而批評他聘用社會人員。
    任從峰和耿紹忠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他們通過商量之後,決定來見張揚一面,必須要明確張揚的態度,這樣他們才好想出應對之策。
    兩人來到香山別院的時候,張揚正在書房內練字,寫得是一個大大的拆字,如果內行看到這個字,一定會稱讚不已,張大官人的書法水準絕對是大家風範。
    張揚故意把兩人請到書房坐下,沒有給他們倒茶的意思。趁機讓他們倆欣賞欣賞自己寫得拆字,拆也有境界之分,在寫字方面,張大官人顯然要比他們高得多。
    任從峰和耿紹忠對望了一眼,還是由他開口介紹道:「張揚同志,我是西京區拆遷辦的任從峰。」
    張揚笑道:「知道!」
    任從峰又將手伸向耿紹忠:「這位是景區管理處的耿主任。」
    張揚道:「兩位找我什麼事兒?」
    耿紹忠道:「是這樣,我們今天前來是特地想跟你做個溝通,可能前期的工作過程中我們存在一些誤會,所以發生了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
    張大官人笑道:「誤會?你們早不來找我溝通?」
    任從峰道:「之前田主任來過。」
    張揚道:「兩位是來追究我的責任的?」
    任從峰道:「張揚同志,你別誤會,我們的態度很真誠,我們這次是來找你溝通的,我們也承認,可能我們工作的方式方法上存在一些不足,但是……」
    張大官人道:「別但是了,你們工作的方式方法我也領教過了,在牆上刷油漆,門口潑大糞,還用高音喇叭在深更半夜喊話。」
    任從峰臉皮有些發燒:「張揚同志,那是有些同志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採取了錯誤的方法,我們對這些同志也進行了處理,我可以負責地說,此前我對香山別院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情。」
    張大官人一聽就明白了,這貨是把所有事情推了個一乾二淨,他不知情,意思是所有的壞事都是田興仁幹得,張揚道:「發生過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這些人死在我家門口,我沒有任何責任,無論你現在怎麼說,都否定不了這幫人是為拆遷辦做事的事實,我不管他們是不是你派來的,總之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這些人也不會來到我家門口鬧事,也不會平白無辜的丟了性命。」
    任從峰道:「我們今天過來找你不是探討兇殺案的。」
    張揚道:「那你們來找我幹什麼?難不成還要給我下動遷通知書?還要拆我的房子?」
    耿紹忠道:「張揚同志,這座房子的確是在我們景區的未來規劃範圍內。」
    張揚道:「如果真的是這樣,你之前為什麼不找我談?為什麼要直接出動拆遷辦?你擺出這麼強硬的架勢,現在又過來跟我溝通,有那必要嗎?」
    耿紹忠道:「這是上頭制訂的規劃方案,我們只是執行者,我個人和你無怨無仇,我不可能跟你過不去。」
    張大官人笑道:「我真是搞不懂你們了,繞來繞去說這麼複雜,我這個人很簡單的,在我看來,這件事也並不複雜,誰要來拆我的房子就是跟我過不去。」
    耿紹忠道:「你也是國家幹部,我本以為你會從大局出發,會站在國家和人民的角度來看待問題。」
    張揚道:「國家幹部怎麼著?國家幹部就不是人了?我也是人民的一份子,咱們不是常說人民是國家的真正主人嗎?我好歹也是主人之一吧,這座香山別院就是屬於我的那部分,我必須要維護好這裡的利益,如果連這一點都不能做到,我也沒臉當國家幹部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自己的事情都幹不好,怎麼好意思去管別人的事兒,你們說對不對?」
    耿紹忠被他問得張口結舌,當領導的不乏口齒伶俐之輩,但是像張揚這麼能歪攪胡纏的他還真沒見過幾個,原本耿紹忠是準備向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好能夠說服張揚,讓他意識到錯誤,可才說了兩句話,就已經明白對方的口才不是自己能夠應付的。
    耿紹忠拋出一個殺手鑭:「張揚同志,現在香山別院的事情已經引起了高層領導的關注,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千萬不要因為一件小事而受到影響。」
    張揚道:「威脅我啊?咱們共產黨員死都不怕,還會怕威脅嗎?」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