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氣,問易蒙生,你怎麼不問一問,我怎麼在這裡?易蒙生說,還用問嗎?欽差大臣,來查巖山煤礦事件的。唐小舟說,你的消息倒是蠻靈通。易蒙生說,不是我消息靈通,我大概屬於最後一批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早在幾天前,這個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天個陵峒唐小舟說,你們亂猜亂傳的吧,哪有這樣的事?易蒙生說,我是小老百姓,接觸不到高層機密。反正全陵明縣都在傳,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我沒法判斷。但你在高層,你可以判斷。唐小舟說,都有些什麼說法?易蒙生問,你真想知道?唐小舟多少顯露了一點以前當記者的本性,說,廢什麼話?如果不想知道,我把你硬拉到這裡來幹什麼?我瘋了不成?易蒙生說,是不是事實我不知道,整個陵明縣都在說,家喻戶曉,盡人皆知唐小舟說,廢話少說,直接說正題。易蒙生說,因為網上的貼子,巖山礦難引起了各方面的關注,上面決定派一個工作組下來。這個工作組的來頭很大,正副組長,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而且是省委書記親自點名的,所以下面稱他們是欽差大臣。這兩個欽差大臣,可不得了。正組長目前雖然是正廳級,但今年黨代會後,就會進省委班子。而副組長,是省委書記的秘書。唐小舟說,就這些?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吧?易蒙生說,沒什麼特別?那我跟你說一點特別的。那個組長,最喜歡女人,可在省裡,他老婆管得死,別說找女人,就是看其他女人一眼都不行。一到了下面,他就自由得解放了,一定要別人給他安排女人,如果不安排,他就發脾氣。全省各個縣市,都知道他的愛好,只要聽說他下來,事前就已經替他把女人安排好了。這次也一樣,女人往他身邊一坐,他的骨頭就酥了,才喝了幾杯酒,醉了。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後來就由那個女人扶他回房間,至於回房間以後的事,你去想。唐小聽得心驚肉跳。那天,卿志伍給他打電話,說池仁綱才喝半斤酒就醉了。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新聞?這個新聞是否還有更進一步的背後?易蒙生說,我還聽說,副組長知道現在的礦難不好處理,找個借口躲開了。聽到這個消息時,我還覺得你很明智。可是,你怎麼還是來了?
唐小舟說,我能不來嗎?你也知道,省委書記點了我的名,我想躲都沒有地方躲。易蒙生說,你真的不該來。唐小舟說,看來,你是不相信你的唐老師。易蒙生坦率地說,你當記者的時候,我相信。我知道,你就因為太耿直,眼裡揉不進沙子,才一直被人壓著,起不來。可你現在不是記者了,你是官員了。官員說的話能信嗎?你聽說一個笑話嗎?某架乘載很多高官的飛機失事,有關部門找到失事地點,卻沒有發現一具遺體,問當地農民,農民說,我把他們埋了。調查人員問,全埋了?難道沒有一個活的?農民說,有一個人說他活著,可我還是把他埋了。調查人員問為什麼,他說,因為他是當官的呀,當官的哪有一個說真話的?唐小舟說,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是官員了,所以,我的行為是不可信的。易蒙生說,可不可信是一回事,敢不敢信,是另一回事。我再給你講一件事。縣財政局有一個人,這個人我也認識,一起喝過酒打過麻將,關係還不錯。好幾年前,市裡一個部門下來調查財政撥付拿回扣的事。其實,這種事根本不用調查,誰心裡都清廷,只要是從財政局過的款子,財政撥款的回扣是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其他款,也要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這是公開的秘密,據說全國都一樣,早已經沒有雁過不拔毛的財神爺。市裡來調查,大家都不敢說真話,只有這位老兄,害怕了,說了真話。去年,他的雙腿被別人砍斷了,案子到現在都沒有破。為什麼沒有破?很簡單,有人不想破。唐小舟問,這是去年掃黑之前的事,還是掃黑之後的事?易蒙生說,掃黑之前,如果掃黑提前一個月,大概人家不敢吧。唐小舟再問,可掃黑的時候,這件事為什麼沒有人提起?易蒙生說,提什麼提?這件案子,根本就沒有被定為黑社會案。只不過是砍了人家雙腿,沒有死人。唐小舟說,我們現在不說這些了,只說我的事。我的身份,你已經知道,巖山煤礦的事,你也知道,尤其重要的是,我相信,這件事背後許多內幕,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兩人的感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易蒙生說,沒什麼不好辦吧,你只是副組長,反正組長怎麼說,你就怎麼千。就算將來有什麼事,也找不到你頭上吧?
唐小舟說,恐怕沒這麼簡單。易蒙生說,怎麼不簡單,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倒也說得對。問題是,現在唐小舟明明在其位,倒不是工作組副組長這個頭街,這個頭街沒有絲毫意義,也正如易蒙生所說,可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可除了這個頭街之外,他還有一個身份,趙德良秘書。全省有那麼多處級以上幹部,趙德良都不派,單單把他唐小舟派下來,用意何在?不認真想,以為這只不過是工作,若是認真想,便像挖到了一口畜礦,只要往下挖,內容就會越來越豐畜。陵桐是什麼地方?陵桐在江南省的政治版圖中,地位太顯赫,目前在位的,就有兩位省級領導,而且不是普通的班子成員,是重要成員。這樣的地方,很可能隨便撈個人,即使不是天皇貴胃,也一定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任何一處淺灘,都可能藏著超能量大魚。你到這裡來游泳?簡直不知死字怎麼寫。另一方面,趙德良又必須突破這個權力堡壘,摧毀任何一處權力自留地。對於趙德良來說,顯然並不僅僅要掏陳運達的權力老巢,同樣,他也要掏彭清4的權力老巢。或許,趙德良早就盯著這個地方了,只不過一直不好下手。此次礦難,恰好給他的權力滲透,提供了絕對的機會和借口。如果趙德良有此目的,自己又在這裡一無所獲,豈不是壞了趙德良的大事?這種話,自然只能埋在心裡,別說對易蒙生,就算是對任何人,都不能提起。他仔細想了想,對易蒙生說,老弟呀,你是不知道,我現在的身份特殊呀。我不怕坦白地告訴你,趙書記對我非常信任,他派我來,是希望我拿一些真實的東西回去。而別人叫我來,是想看我的笑話。你說說,我現在是什麼處境?在火上烤嘛。我如果什麼都不拿回去,那些人高興了,趙書記不高興。我如果拿東西回去呢?趙書記高興了,那些人不高興。易蒙生說,看來,官場也不容易啊。唐小舟說,太不容易了。不是有幾個成語嗎?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以前常用這兩個成語,現在才知道,這兩個成語,講的都是官場。易蒙生問,你的意思是說,趙書記希望看到真相?唐小舟說,廢話,他不想看到真相,為什麼要我來?易蒙生又問,那你呢?是準備讓趙書記不高興,還是準備讓大多數人不高興?唐小舟在他的頭上拍了一下,說,你腦子進水了?你不知道我端誰的碗?易蒙生說.我知道啊.你端共產黨的碗。
唐小舟揮了揮手,說,好好好。你說是就是吧。廢話就別說了,你幫我出出主意,我該怎麼辦?易蒙生說,很簡單呀,人家幹嘛你幹嘛,喝喝酒,嫖嫖娼,然後高高興興開開心心地帶著一大堆禮品回去。唐小舟說,出什麼嫂主意呢,你想把我送進去啊。易蒙生說,現在的官員,遲早都是要進去的。早進去比遲進去好。越早罪行越輕,越晚罪行就越重,你說哪個好?唐小舟想,這傢伙,走火入魔了。轉而再想,不是這種走火入魔的人,大概也不會和那些政府官員對著幹。誰不知道這樣幹的風險巨大?唐小舟說,這些,都不說了,只一句話,你幫不幫我?易蒙生問,你要我怎麼幫?唐小舟說,我要證據。死十二個人的證據。易蒙生說,哪來的證據?人死了,屍體都已經火化了,你去哪裡找證據?唐小舟說,少來了,我知道你手裡有東西。易蒙生說,能有什麼?只不過一份名單而已。一份名單?一份死亡者名單?這可是一件重要的證據。有了這份名單,就可以順籐摸瓜。再說了,他們又不是調查組,只不過是來摸摸情況,以便省委下決心。既然有了這樣一份名單,就足夠下決心了,至少說明,這十二個人的近況,是需要查清廷的。可是,這份名單,不能由他帶回去,也不能交給池仁綱。易蒙生見他半天不出聲,說,要不要?不要就算了。唐小舟說,要,當然要,怎麼不要?只是,我要想一下,你這東西怎麼給我最好。易蒙生說,還這麼複雜?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唐小舟擺了擺手,說,這不好。你不懂官場,同一件事,做法不同,效果完全不一樣。易蒙生說,怎麼不一樣?唐小舟說,你呀。不能光顧著表達自己的情緒,要用腦子想一想。你這樣做,結果是什麼?有可能是要了人家的身家性命。你站在人家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是你,身家幾千萬甚至幾個億,有人要你的命,而且握著致命證據,你怎麼辦?人家要你的命,你可能搶先一步,要了人家的命。所以,你這個東西,落到什麼人手裡,結果是完全不一樣的。如果落到利益相關者手裡,可能是別人買兇來殺你。如果落在某些並不想多事的官員手裡,他們會覺得,這件事背後肯定牽涉很
多高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扔了事。只有送到趙書記手裡,才能真正發揮作用。易蒙生說,那不結了?你是趙書記的秘書,還有比交給你更好的嗎?唐小舟說,你還是沒懂。我也要考慮,讓這份東西怎樣落到我的手裡,才是最好的。比如說,我是在陵明拿到這份東西,還是在雍州拿到這份東西?在陵桐拿的話,怎麼拿?某次,我和縣裡的領導吃飯,你送過去?對於我來說,這可能是比較好的,可對你不好。哪怕你什麼都不說,人家也會懷疑。如果人家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漏過一個,你就有危險了。發個特快專遞寄給我?如果能夠直接送到我的手裡,自然好。問題是,如此一來,便可能失控,比如快件並沒有直接送到我的手裡,而是落到了別人的手裡。別人會想,怎麼會有快件送到這裡來了?這份東西太奇怪了。稍有點心懷鬼胎,肯定會懷疑這個東西,並且截下來。就算能夠到達我的手裡,也還有問題。調查組的組長池仁綱同志,看到這件東西會怎麼想?還有,縣裡的那些人,會怎麼想?他們如果猜到快件裡面是什麼,一定會動用一切力量進行追查,要查到你,那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易蒙生說,一件簡單的事,你搞得這麼複雜,我現在給你,不就行了?唐小舟說,你不瞭解。我既要考慮怎樣保護你,也要考慮保護我自己,對不對?易蒙生說,那好吧,你說怎麼辦?唐小舟說,在網上公佈出來他的話音未落,易蒙生說,這個辦法不好,我想過,只要一公佈,他們肯定會採取一些措施,比如將這些人的家人藏起來。或者採取別的我們現在根本想不到的措施。唐小舟說,是,這也正是我所想的。我想好了,你寄給公安廳政治部副主任容易。她的級別不算高,寄給她的郵件,不可能轉到別人手上。如果級別高的人,由下面的某個機構處理,經手人就多了。一是保密性不能保證,二是能不能送到關鍵人手裡都難說。政治部一個副主任,肯定會親自拆這封信,我再給她打個招呼,她會在第一時間送到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