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便有電話打進來,詢問此事。這些人都是官場中人,主要還是陵丘官場的人,和唐小舟難免有這樣那樣的關係。身在官場,無論唐小舟對此人有什麼樣的看法,表面上的關係,還是要維持的,因此,唐小舟不好太敷衍。以前,他還可以搪塞說,自己正參與趙書記的某些活動,不方便接聽電話,現在他的身份變了,趙德良的很多活動,他是不必參與的,過多地撒這樣的謊,很容易露餡,勢必會得罪人。之所以有那麼多電話打到他這裡,他也能夠理解,畢竟劉成雨屬於高官,他一旦出事,陵丘官場肯定發生一場地震。這場地震到底會有多大的威力,目前還難以判斷。可以肯定的是,受影響的官員,一定不會少。這也是中國官場的現實,一個官員就是一條線,劉成雨一直在陵丘為官,他這條線,估計是一個長長的隊伍,到底是幾十人還是幾百人,或者這些人中,到底哪些會受此案的牽連,目前都是未知數。之所以有那麼多人給唐小舟打電話,也是想通過他探聽一些內幕消息,以便自己應對。唐小舟暗想,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怎麼應對?要應對,你也早點下手。對於這些電話,唐小舟不得不虛與委蛇,既不能說完全不知道,也不能說得太清廷。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到底從哪裡透露出去的。如果是從某個常委那裡透露的,他又對人家說不知道情況,同樣就露餡了。他既然能給常委打電話通報此事,會完全不瞭解情況?誰都知道他在說假話。何況,劉成雨被雙規的消息,就算不會公開見報,也會內部通報,至少需要通報陵丘市委。不需要兩天,這個消息,就會傳遍全省,他現在對此保密,也沒有必要。應付這類電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得調動起所有的精神,仔細考慮所說的每一句話。唐小舟心裡很煩,很想關掉手機,又不能這樣幹。他現在算是省委辦公廳的重要領導了,又是常委辦的負責人,電話需要絕對保持暢通。因此,他無論走到哪裡,隨時都帶著充電器。這些打電話的人中,有原陵峒縣委書記卿志伍。卿志伍在陵峒縣搞了很長時間,一直提不起來。可縣委書記畢竟是有任期的,他不可能長期搞下去。處於他這種職位,再往上提,就是副廳,必須省裡通過。但是,省委常委會多次討論幹部時,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的提名被否定,陵丘市只好將他安排在政府辦當主任。卿志伍和劉成雨的淵源很深。卿志伍曾經是陳運達的秘書,而劉成雨是陳運達當縣長時的府辦副主任,也可說是陳運達的秘書。當初陳運達之所以把卿志伍安排在陵恫,也是考慮到,希望卿志伍加強劉成雨的力量。卿志伍離開陳運達下
去時是副縣長,其後升任常務副縣長、縣長,走得很順。但是,當了縣長之後,就不那麼順了,縣長當了八年,才升任縣委書記。早有消息說,陳運達的理想狀態,是讓張順眾到省裡來當副省長,劉成雨接任市委書記,卿志伍升任副市長,然後常務副市長。可是,這個目標努力了好多年,無論是前任省委書記哀百鳴還是現任省委書記趙德良,對於陵丘這塊地盤,都是高度警惕,輕易不肯有任何動作。這幾個人的陞遷關夢,也就因此擱淺。卿志伍在電話中問唐小舟,劉市長的事是真的嗎?唐小舟說,基本屬實吧。卿志伍又問,受嗎?唐小舟說,具體案情,我還不是太清廷,有沒有受賄,我就更不知道了。但這次的事,好像與女人有關。唐小舟怕他深入地問下去,自己不方便應答,便想找個話來塞他,說,有個女人說和他生了個女兒,你聽說過嗎?卿志伍說,那個女人我見過,那是個爛貨。那個孩子估計是她和哪個野男人生的,想來訛劉市長。就因為這個把他雙規了?那也太兒戲了吧。唐小舟原本不想談得太多,見卿志伍有興趣談郭麗華的話題,便說,你對那個女人的情況很熟悉?卿志伍說,她找到辦公室,是我負責接待的。我當時給她提了一個建議,讓她去做DNA,她拒絕了。她一拒絕,我就知道這事準是假的,一捅就穿。唐小舟說,她拒絕了?如果拒絕做DNA,還有什麼辦法證實那個孩子是劉市長的?卿志伍說,她心裡有數,肯定不能做DNA,所以找理由說,我不相信你們政府,你們官官相護。這麼一件事,省裡就雙規了劉市長,有點太過了吧。唐小舟說,也許還有別的事吧,估計省裡也不會因為這麼一件事就採取措施。上次新民路拆遷的事,社會上不是傳說,他和金信集團有特別交易嗎?我這裡聽到一些說法,說他不是陵丘人民的市長,而是金信集團的市長,只為金信集團謀利益。卿志伍說,劉市長和金信集團董事長王橙的關係很好是不錯,可是,把新民路工程交給金信集團,也不是劉市長一個人的決定,是市委定下來的啊。新民路是老城區,房屋低矮破敗,火險隱患很大,市裡早就列入舊城改造計劃,只不過涉及面太廣,動用資金太大,沒法動。不是金信集團,根本沒有那麼強的實力接手。雍州市的舊城改造項目就是個教訓,最後搞成了爛尾樓,不也是指定兆元集團接手嗎?
唐小舟說,這些事,我也只是聽說,具體情況,還不是太清廷。你也知道我的性格,這種事,我一般不願摻合。我建議你老兄也離遠一點。省裡既然下了決心,事情恐怕就不會簡單,惹火燒身就犯不著了。卿志伍說,那是那是,我們不是朋友嗎?所以才給你打這個電話。唐小舟暗想,我和你是什麼朋友?只不過上次的礦難事件,接觸過幾次而已。上次的礦難事件,你小子逃過一劫是你運氣。這次劉成雨事件,就看你涉足多深了。文字版都說在中國當官是個高危行業,危在哪裡?危在你必須跟定一條線。如果你跟的是像趙德良這種不為個人謀私利的線,那是你不知多少輩子修來的福氣。像趙德良這類官員可遇不可求,相當一部分官員,在他們跟線的時候,早已經向前伸出了一隻腳。如果不伸這隻腳,他們踏不上那條線。因為伸出的這隻腳,他們不得不伸出另一隻腳,沒有入賬又哪有出賬?為了討好線上官員,他不得不送,送了之後,便要想辦法撈回。這種事,大概和搞婚外情一樣,第一次做的時候,嚇得要死,這也擔心那也擔心,睡著了都會被夢嚇醒。做的次數多了,心理底線就不存在了,膽子也就越來越大。是人都好色,是人也都貪財。這種本性是否成為慣性,只在於風險評估的結果。風險如果遠遠大於收益,肯定沒人去幹。相反,收益如果遠遠大於風險,甚至表面上看去,只要你做得好,根本就不存在風險,就會趨之若鶩。唐小舟很理解某些人的心理,劉成雨跟定的是陳運達,到了陳運達這種地位,風險基本上沒有了,即使有,以陳運達的政治智慧,大概也可以消彈於無形。既然如此,跟定劉成雨,風險自然也是最小的。可世上的事,不能這樣推論。不怕一萬,也還有萬一的時候,市級和縣級,又是腐敗案高發地帶,除非你早已經把自己打造成絕緣體,否則,任何澆幸,都有可能令你萬劫不復。文字版首發和這些電話糾纏的時間太長了,唐小舟要集中全部心智應付這些人,竟然把一件重要的事,忘到了腦後。可他不知道,方昌倫向溫瑞隆進行了報告,說是唐小舟有電話找他,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說是晚一點再打過來。溫瑞隆意識到,如果不是為了公事,唐小舟大概不會說晚一點再打過來的話,或者事情不那麼重要,他會直接告訴方昌倫,再由方昌倫轉告。既然有了這樣的前提,說明這確實是一件重要的事。而唐小舟既代表著常委辦,又代表著趙德良。溫瑞隆身在國外,不明白省內的情況,只好等。那邊的情況,唐小舟自然不知道,他還在一門心思應付那些電話,等那些電
話轟炸稍稍弱一點,他看看時間不早了,離開辦公室,駕車回家,把這件事完全忘了。第二天上班,江育奇給唐小舟打來電話,問他,昨天你沒有向瑞隆省長通報?聽到這話,唐小舟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錯了。他連忙說,我打過電話,當時,瑞隆省長在越南談很重要的事,我又不好告訴方昌倫,想著晚一點給他打電話,結果事一多,沒顧上。江育奇顯得有點惱火,說,小舟啊,你也在辦公廳幹這麼多年了,你應該知道,常委辦的事,任何小事都是大事。你對瑞隆省長說,晚一點給他打電話,結果,他晚上一直等你的電話。文字版首發唐小舟只好一個勁地檢討,同時也知道,這次錯得離譜,和溫瑞隆的關係,恐怕會更進一步拉遠了。掛斷江育奇的電話,立即撥打溫瑞隆的手機,仍然是方昌倫接的。方昌倫說,溫省長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滿,現在正由越南方面相關人員陪同參觀,不能接聽電話。唐小舟也知道,這個道歉電話,是很難讓溫瑞隆接到了,他只好向方昌倫解釋,並且表示道歉之意。他相信方昌倫一定會轉達,至於溫瑞隆是否接受,他就完全沒有概念了。在官場走動,一個微小的細節都不能馬虎,一旦出錯,連改過的機會都沒有了。這個教訓,實在是太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