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

歐陽佟說,坦率地說,王禺丹曾給我建議。今天,你是第二個給出這一建議的人。當時,我就覺得這個建議非常好,所以,也一直在考慮這件事。這樣對你說吧,合作是肯定的,我要考慮的是,到底怎樣合作,才能對我的利益最大化。朱麗依說,你想好了,是不是?歐陽佟說,還很模糊,沒有形成方案。朱麗依說,你覺得我會接受你的條件?歐陽佟說,在商言商,這對大家都有好處。為什麼不接受?楊大元該得到什麼樣的賠償,文雨芳的父母會照賠,如果他們的經濟能力不夠,我願意承擔一部分。
朱麗依說,正如你說的,在商言商。以商人的思維看,我是絕對贊成的。不過,你應該清楚,這畢竟不是我個人能夠決定的事,關鍵還要看楊大元的意思。我想,文雨芳的家人一定找過楊大元,否則,你也不可能出面找我。我可以答應你找楊大元做做工作,但是,我不敢向你保證。
晚上,歐陽佟請鄭秘書吃飯,約駱虹作陪。他很清楚,領導秘書都是人精,表面上正正經經,骨子裡不知多少彎彎繞繞。請這種人吃飯,不能太正統,需要將活動安排豐富一些。考慮到底安排哪些活動時,歐陽佟想到了上次和王禺丹以及邱萍去的碧璽溫泉酒店,選的同樣是VIP客房。雖說是歐陽佟請客,自然不需要他掏錢,所有一切都由駱虹搞定。駱虹帶了辦公室主任趙麗雅先一步去了,到達房間之後,她頗有些吃驚,立即給歐陽佟打了個電話。
駱虹說,這個房間沒有餐桌呀,怎麼吃飯?歐陽佟說,你沒聽說秀色可餐嗎?駱虹一時沒有細想,問,你的意思是要安排幾個小姐?歐陽佟說,別這麼不自信好不好?你難道不是秀色?我告訴你,這是關鍵時候,趁著還有點秀色的尾巴,就要好好資源利用,等到貶值了不值錢了,再想利用也沒有機會了。駱虹說,你這個歐陽,話怎麼說得這麼難聽?歐陽佟說,話是難聽,理卻不偏。社會上的每個人,都是在合理利用自己的資源。有些資源如果不利用,肯定就浪費了。駱虹說,這麼說,你經常合理利用資源?歐陽佟說,這話你別和我說,留著和鄭秘說吧。可利用資源,一定要用足用好。
鄭秘書沒有車,歐陽佟開車去接了他,趕到碧璽酒店有一段距離,兩人正好說話。歐陽佟問,汪海剛的事情,後來怎麼處理的?鄭秘書說,這事本來是定了的,文件已經起草,並且交給文印室打印,只等魏廳長出國回來就簽發。但是,魏廳長回來後,一直沒有簽,拖了一段時間,直到前不久,黨組成員有人問起這事,因為梁董事長已經離崗退休,這事不能拖。魏廳長卻說,這次出國考察,觸動很大,人家國外,那才是真正的市場經濟。他因此想到道隆公司的人事任命,汪海剛完全不懂業務,更不懂市場經濟,讓他擔任董事長,考慮有些欠周。當初要任命汪海剛,主要是上面有人說話,加上魏廳長拍板,其實黨組成員並不太贊成,既然魏廳長說要重新考慮,黨組成員樂見其成。歐陽佟問,有合適的人選了嗎?鄭秘說,當初,黨組成員之所以不同意汪海剛,說穿了,考慮的還是自己的利益。道隆集團是建設廳經濟效益最好的單位,雖說是獨立法人,可實際上,與建設廳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黨組每一個成員,都利益相關。既然要選新的董事長,誰都希望上去的人,是自己的人,至少是對自己有利的人。
歐陽佟明白了,這也是一種權力平衡。權力平衡,說得更精準一些,其實就是利益平衡。大家都不希望汪海剛擔任董事長一職,只是因為他在建設廳是外來戶,並沒有和別人形成利益共同體。他以為,只要搞定了魏廳長以及更上層的關係,就萬事大吉。就權力法則來看,這也不錯,問題在於,他沒料到魏廳長這條線會節外生枝,事情就在微妙之中發生了變化。歐陽佟說,我覺得駱虹幹得很不錯呀,為什麼沒有考慮她?鄭秘書說,如果沒有汪海剛橫插一槓子,駱虹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因為駱虹是常務副廳長的人,和黨組其他成員關係也不錯,呼聲還是比較高的。只不過,魏廳長擔心一個女人擔任這麼高的職務,可能顧此失彼。
瞭解這一點,歐陽佟覺得,這件事的操作性就很強。
到了房間,見駱虹和趙麗雅在場,鄭秘書頓時明白了這餐飯的真實用意。也不談正事,只是看了看房間,便說,這是吃飯還是洗澡?歐陽佟說,既吃飯,也洗澡。鄭秘說,桌子都沒有,難道端在手裡吃?歐陽佟說,你放心好了,肯定不會餓著你。走,我們先進去更衣。鄭秘書說,這倒是天下奇聞,吃飯還要更衣?口裡說著,人卻跟著歐陽佟進了更衣室,換了泳裝出來。駱虹和趙麗雅也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暗吃了一驚。但既然是泡溫泉,肯定要穿泳裝,倒也不是太反感,兩人一起進入更衣室,換上比基尼。
四個人下了溫泉池,開始還顯得有點拘謹。歐陽佟便拿駱虹打趣,說,沒想到駱總身材這麼好,皮膚這麼白。看來,我們今晚不用吃飯了。鄭秘問,不吃飯吃什麼?歐陽佟說,吃奶油呀。歐陽佟的話一出,趙麗雅就笑,歐陽佟問她笑什麼,她說,想起一個笑話,說是一個白人婦女和一個黑人婦女坐在街邊奶孩子,那個白人的孩子吃了幾口不吃了。媽媽問他為什麼不吃,他說,我要吃帶巧克力的。幾個人於是大笑,鄭秘書說,看來,他是奶油吃多了,吃膩了嘴。歐陽佟說,鄭秘,你大概奶油吃得也不少吧。鄭秘書說,我是中國人,你見幾個中國人是吃奶油長大的?那是外國食品。
服務員搬來一張餐桌,但不是普通意義的桌子,而是一隻充氣袋,往水面一放,便浮在上面。上菜的時候,便有幾名穿泳裝的服務員入水,站在客人身邊,隨時服務,客人吃過的雞骨魚骨肉骨等,隨時裝進垃圾袋中。
見菜上來了,歐陽佟不動,其他人也沒動。駱虹說,歐陽,今天是你請客,你剪綵呀。歐陽佟說,不好意思,美女美食當前,我不知道先吃哪個好。鄭秘,你說吧,是先吃美食還是先吃美女?駱虹說,胡說八道,美女是非食用品。歐陽佟說,那是試用品不?我和鄭秘有沒有試用的機會?駱虹作勢給了歐陽佟一記粉拳,說,油腔滑調。你們這些搞電視的人太開放了,沒一點兒正經。
吃過飯,歐陽佟說找趙麗雅說點事,將她拉上了自己的車。鄭秘書沒有車,只好上了駱虹的車。分別前,歐陽佟反覆叮囑說,我把鄭秘交給你了呀,偷吃偷喝都可以,但是,一定要記得擦乾淨自己的嘴。趙麗雅拉了歐陽佟一把,說,你
唆不?人家又不是未成年,還需要你交代呀。
事情還真是巧了,第二天上班後,魏廳長問鄭秘書今天有什麼安排,鄭秘書看了看記錄,沒有。魏廳長便說,那我們去道隆集團看看吧,他們上報企業改制方案已經幾個月了,廳裡一直沒批,這事不能再拖了。鄭秘書立即說,我打電話通知他們。魏廳長說,我們隨便走走看看,不必影響他們工作。鄭秘書十分機靈,立即說,那好,我去備車。趁著這個機會,他給駱虹打了個電話,反覆交代,不要作特別安排,就當不知道有這件事。駱虹自然不可能當做不知道,她一定會做點什麼。鄭秘書也深知這一點,才會給她打了這個電話。好在公司的日常管理工作做得很好,窗明几淨,也不需要突擊搞衛生。駱虹想來想去,想到了一件事,參加集團員工的午間操。午間操原本有領操員,駱虹讓領操員仍然在旁邊領操,她和領操員並排而站,成了兩個領操員。
魏廳長的汽車進入時,恰好看到全員做操的壯觀場面。因為總經理親自領操,員工們做得特別下力,動作自然比平常好得多。汽車進入道隆集團,需要領取停車卡,趁此機會,魏廳長走下了車,和鄭秘書一起站在那裡看。鄭秘書說,站在台上領操的就是駱虹。魏廳長說,還像模像樣嘛。鄭秘書趁機說,駱虹這個女人了不得,和一般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她有石頭一般堅硬的性格。魏廳長對這個比喻很感興趣,問道,什麼叫石頭一般堅硬的性格?鄭秘書說,我聽別人說,梁董事長主持道隆的時候,遇到了國家發展,公司遇到了好時機,發展速度快得驚人。但高速度的背後,也存在一些問題,主要在管理上面以及人事上面。駱虹上任後,大刀闊斧,建立嚴格的管理制度,公司的地上就是有一張紙片,也有制度管理。公司的人給她取了個綽號,叫鐵娘子。
午間操完了,所有員工散開,駱虹才走下台,大步向魏廳長走來。駱虹一邊伸出雙手,一邊說,對不起,魏廳,剛才我在領操,不好下來迎您。魏廳長握著她的手,開玩笑說,好你個駱虹,明知道我來了,卻讓我在這裡傻等。你說吧,該怎麼罰你?駱虹說,罰我中午陪魏廳幾杯酒。魏廳長說,罰酒就免了,這樣吧,罰你帶我在公司裡轉轉。
三人一齊向前走去。魏廳長有意看了一下操場,還真是奇了,幾百人走淨,操場上竟然沒有留下一片紙。駱虹自然不肯放過機會,向魏廳長介紹,道隆集團雖然是公司,但實際上還是以前的局機關。大家坐辦公室時間久了,身體就出毛病。她剛擔任總經理第一個星期,公司就有兩個人去世五個人住院。她突然覺得,員工的身體素質是個大問題,所以,作了一系列規定,比如每天要做午間操,工會每個星期要組織員工活動等。
駱虹只是陪著魏廳長到處看了看,然後將班子成員集中起來,向魏廳長匯報。魏廳長看了看班子成員,沒有看到汪海剛,便問怎麼少了一個人。這是駱虹玩的一個小花招。汪海剛知道出了問題,每天便跑高層,很少來公司。駱虹接到魏廳長要來的消息,打電話通知了班子其他成員,唯獨沒有通知汪海剛。駱虹見問,面現難色,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班子其他成員看不慣汪海剛,自然就有大炮站出來,說,他?據說他只干兩件事,要麼陪省裡的領導打牌,要麼找美女一起喝酒。駱虹立即制止了這名班子成員,說,都是我們班子裡的同志,捕風捉影的話,還是別亂說。
魏廳長不說自己來考察班子,而是說來對道隆集團企業改制搞調研。
董事長任命和企業改制,是目前道隆集團最重要的兩件大事。企業改制,最初是梁董事長提出來的。他之所以提出這一動議,自然有著個人目的。他本人屬於省管幹部,副廳級,到了年齡就要退休。他也很清楚,自己快到站了,想提上去,那是白日做夢。早在十年前,他就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積極活動,希望能夠更上一層樓。另一方面,他將集團內唯一的金融專業研究生駱虹提拔起來,擔任企業改制辦主任,專職負責企業改制工作。企業一旦改製成功,梁董事長便可以作為高管持股,不說是否繼續擔任董事長,至少,他可以持有集團相當的股份,也算是一種回報。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改制方案由職代會通過,集團內部也開始根據這一改制方案著手IPO前期準備。但不知為什麼,這個方案被廳裡否決了。梁董事長態度更加堅決,提拔駱虹擔任副總經理,繼續負責改制辦工作。又過了一年,提出了第二套改制方案,同樣沒有得到批准。
其後的幾年間,公司內部的股份制早已經非常完備,但改制方案數易其稿,就是未能獲得廳黨組的通過,道隆公司錯過了好幾次IPO的機會。
魏廳長果然只是調研,僅僅聽取了道隆集團關於企業改制方案的報告,並沒有表示任何態度。幾天後,廳黨組研究道隆集團的人事問題,卻隻字未提企業改制的事。消息傳開後,人們猜測,他這次道隆集團之行,其實僅僅只是為了人事考察,根本就沒有打算在企業改制方面有所作為。
就在魏廳長考察道隆公司的同一天,歐陽佟給朱麗依打了一個電話,詢問相關情況。朱麗依答覆說,楊大元目前還是滿肚子憤怒,工作很難做,可能要等一段時間,等他平靜下來再說。
晚上,歐陽佟請文傑明夫婦吃飯,地點在喜來登D9房間。飯桌上只有四個人,文傑明夫婦和秘書,再就是歐陽佟。為了女兒,文傑明夫婦已經在省城跑了一段時間,大量的時間花在做楊大元工作上。楊大元已經出院,並且第一次植皮。醫生說,楊大元的皮膚自愈功能不錯,植皮手術也非常成功,經過一段時間的輔助治療,應該不會有太明顯的疤痕。無論對於楊大元還是文雨芳,這都是一個好消息。文傑明原以為,有了這一前提,完全可以做通楊大元的工作,讓他不再追究自己的女兒。可是,楊大元就是不肯鬆口,哪怕做交易都不行。
畢竟是正廳級官員,一個地級市的三把手,在省裡有密集的關係網,這段時間裡,他們馬不停蹄地跑了省市公檢法各個部門,甚至跑了省市政法委。歐陽佟今天請他們吃飯,一方面盡點心意,另一方面,也是和他們湊一湊情況,考慮下一步的行動。選擇在喜來登吃飯,歐陽佟也是有考慮的,王禺丹在這裡有簽單權,並且給了歐陽佟授權。也就是說,他在這裡吃飯,將會由江南煙草埋單。
歐陽佟上了一瓶茅台,可文傑明心情不佳,酒喝在嘴裡,有些苦味。
關麗芳對歐陽佟說,歐陽,有一件事,我始終沒有搞懂,你和我家芳芳算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要幹這種傻事?歐陽佟說,我們是好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關麗芳有點刨根問底,說,好到了什麼程度?見歐陽佟不知如何回答,她又說,你知道,我是芳芳的母親。女兒大了,有很多事,不會告訴母親,而母親又很想知道。歐陽佟說,我理解,也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問,我們是不是男女朋友那種朋友。坦率地說,關於這一點,我也很糊塗。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們幾乎天天晚上都用短信聊天,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她是誰的女兒,只是覺得她很主動,卻又搞不清她這種主動意味著什麼。你們也看到了,我是一個典型的外強中乾的人,對自己的外表非常自卑,你的女兒年輕漂亮、內斂可愛。所以,我並不認為她會愛上我。我不怕坦白地告訴你,我覺得她主動接近我,是帶有目的性的。後來,她給我們介紹了三個廣告。我當時就有點懷疑了,她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哪來這麼多廣告客戶?有一次,我把這種懷疑說了出來,她才透露說,她的父親在瀘原市委,母親在市財政局。我稍稍想了一下,就想到她可能是你們的女兒。所以我認定她的廣告來源於你們,後來發現她的廣告來源於楊大元。那時,我自然覺得有些事情被證實了,她果然是有目的的,這種目的就是充當楊大元害我的幫兇。直到她幹出這次的事,我才覺得,我似乎真的不瞭解她,這裡面到底還有些什麼別的東西,我直到今天,也沒有完全想明白。
關麗芳說,這個孩子,從小就這樣,明明是非常關心的事,表面上,她總要表現出一種完全不在乎的樣子。我拿她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文傑明作為男人,或許不太關心情感方面的話題,至少他覺得這不是當務之急。男人做事,程序性比較強,他更關心的是眼下。他問歐陽佟和朱麗依談判的情況怎麼樣,歐陽佟說,畢竟是繞了一點,不可能有直接結果,還要等更進一步的消息。他個人認為,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但也不能將全部希望寄托於此,要多做幾手準備。他又問文傑明跑公檢法的情況,文傑明說,該跑的都跑了,關係也相當不錯。大家共同的說法是,能私下解決最好,萬一不能解決,只能通過司法層面處理。
歐陽佟出主意說,能不能再從別的方面給楊大元施加點壓力?文傑明問,你指什麼?歐陽佟說,當初,我和楊大元合夥開公司的時候,他貪污了公司很多錢,曾經立案調查過。後來,他的老婆帶著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我心一軟,撤案了。關麗芳說,那能不能再立案?他若退讓就算了,若不退讓,就讓他去坐牢。文傑明更懂得法律一些,他說,已經撤了的案子,怎麼可能再立?關麗芳說,那怎麼辦?
歐陽佟說,我仔細想過,像楊大元這種人,肯定是一屁股的屎。這件案子雖然不能再立,但並不等於不能立別的案子吧。如果別的案子立了,再將這件事帶出來,那就另當別論了。現在的問題是,要找到一個突破點,通過一件什麼別的事,先將案子立了。文傑明問,你有想法了?歐陽佟提到楊大元離開雍州都市報的事。他說,最初自己以為他真是被別人排擠,可結合後來他在自己公司的那些做法,歐陽佟有了新的想法,覺得楊大元在雍州都市報肯定有經濟問題,才不得不灰溜溜離開。如果做通雍州都市報的工作,讓他們出面,肯定可以立案。
文傑明說,明天我去日報看看。我就不相信,一個地痞無賴,我們就對付不了。關麗芳說,這件事,乾脆你不出面,我去,我就不信不能把這個無賴送進監獄。文傑明說,你就別添亂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把芳芳弄出來。千萬不能節外生枝。
第二天,文傑明便去了江南日報社。作為地級市的主要負責人,他和報社的關係非常密切。人家也會想,他現在才五十多一點,就已經是正廳級幹部,過一兩年,往上走一點,就有可能當市長甚至市委書記。這樣的關係,誰都想建立,更想往深一層發展。楊大元在雍州都市報社確實是有很多問題,只不過,這些問題看起來疑點很多,卻又查無實據,報社方面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見他主動辭職,就沒有追究。既然文傑明想追究這件事,自然有人願意給他提包,當天便一起去區公安局報案。《江南日報》就在芙蓉路上,和歐陽佟的博億公司在同一個區,案子自然交到了余大隊長手裡。接到這個案子,余大隊長立即就樂了,怎麼又是這個楊大元?看來,真是與他有緣了。
這件案子,對於余大隊長來說,並不太難。前面做過調查,案子雖然撤了,資料還保留在電腦裡,調出來就是了。雍州都市報主要懷疑楊大元在三大方面存在經濟問題,其中最主要的問題是,他常常以開展業務為借口請客,多開發票或者是拿煙拿酒。第二,和下面的發行站聯手多報人員冒領工資吃空額。第三,大量印發報紙,可這些報紙又發不出去,便直接報損送造紙廠打紙漿,並且吃差價。
事後,余大隊長說,這個楊大元真是個瘋子,只要有錢經手,他就一定要扣下一點來。這種人,膽子奇大無比,什麼錢都敢要,調查起來,就相對要簡單得多。他們只是稍稍作了些調查,便發現了楊大元很多犯罪事實。加上以前已經有過的調查,完全可以再一次將其逮捕。只不過,文傑明和歐陽佟這邊還在做最後的努力,不想和他攤牌,才引而不發。
在此期間,歐陽佟給朱麗依打電話,問起楊大元的意見。朱麗依說,楊大元思想牴觸情緒仍然很重,忍不住這口氣,不肯鬆口。同時,她也表示,自己正在做工作。歐陽佟問,有沒有希望,如果希望不大,我們就要想別的辦法。你也知道,文雨芳的父母,在江南省還是有一定地位和勢力的,他們不可能看著女兒未來的前途毀了坐視不管。他是想以此暗示,既然不能以禮解決,那麼,我們將以兵相待。
朱麗依顯然明白這一點,她說,再給點時間,我再去做做他的工作。
歐陽佟這邊所有工作都已經做好。初步估計,楊大元涉嫌貪污以及用非法手段侵佔公款超過五百萬。有了這個數目,再加上權力在背後的活動,就算不判他一個無期徒刑,至少也要判十五年。一旦進了監獄,一切就由不得楊大元,歐陽佟或者文傑明再使點手段,他這一輩子,可能就得在監獄中度過了。至於文雨芳,最壞的結果,也是判兩年勞教,緩期三年執行。文傑明和歐陽佟再做點幕後工作,文雨芳仍然可以完成自己的學業,就算不完成學業,最終獲得一份不錯的工作,也不是大問題。有了這樣的底氣,歐陽佟便給朱麗依下了最後通牒,說,文雨芳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羈押已經十多天時間,哪裡受得了苦?所以,我們不可能再等。最多只能再給三天時間。三天如果沒有答覆,我們就得採取別的辦法了。
朱麗依自然聽出了歐陽佟的暗示變成了明確威脅,便說,我的歐大才子,你們求人,也不是這樣求的吧。歐陽佟說,我這個人,做人一向與人為善,奉行的人生原則是不惹事也從來都不怕事。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可以說仁至義盡。我知道上次他和我之間的那些事,他對你說是誤會。是不是誤會,你可以仔細想一想,公安局又不是我家開的,人家為什麼會立案?如果你還不信,可以去問一問楊大元的老婆,是她帶著她的兒子跪在我面前求我,我心一軟,才答應的。當然,我也知道,你和江南煙草的王禺丹以及胥曉彤關係不錯,你也可以去問一問她們。我放了楊大元一馬,被她們罵得狗血噴頭,說我是農夫與蛇裡的那個農夫。你還可以告訴他,那件案子,我是撤了,但並不等於他的犯罪事實就一筆抹掉了。只要還有別的犯罪行為,那就要算總賬了。
朱麗依只得說,好的,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他。歐陽佟特別叮囑了一句:記得告訴他,我只給他三天期限。
21
三天過後,歐陽佟仍然沒有得到明確答覆。
對於這個結果,歐陽佟並不意外,所以,當天下午,他便交代許問昭,準備明天向媒體投放招標廣告。許問昭說,我正要跟你商量這件事。按照原來的設計,我們是以資圓公司的名義招標。不過,我始終覺得,你簽給楊大元的那份文件,對於我們是一個潛在威脅,尤其你現在又決定不與朱麗依合作。我擔心有一天,我們賺了錢,朱麗依就會拿著那份文件找我們,要求分利潤。
歐陽佟說,正因為擔心他們使出這一招,才會以資圓公司的名義做這個項目呀。
許問昭說,我擔心事情沒這麼簡單。而且,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便宜了星期七。我有一種想法,說出來你最後拿主意。
許問昭說,為了預防星期七和博億打官司,她準備做個財務陷阱。歐陽佟問怎麼做。許問昭說,現在公司增加了很多員工,但這些員工到底屬於博億還是屬於資圓?一直沒有劃分。實際上,目前博億員工的月薪支出已經六萬多元,但不包括歐陽佟和許問昭的薪水。許問昭便在博億公司的員工名冊上增加了二十多人,又給歐陽佟和自己分別發月薪十萬元和二萬元。使得博億公司的月支出,達到三十萬元。再加經營費用支出,博億公司每個月,至少需要四十萬。
歐陽佟立即明白了許問昭的意思,她是想讓博億公司欠上一大筆債,星期七如果真打股權官司,他們獲得的將是一筆債務。歐陽佟說,把你的工資,提高到八萬,另外,尋萬芳和雷蕾,也提高,提到一萬。許問昭說,這樣做,就要增加很多個人所得稅,而且,我們的實際工資沒有這麼高,工資要發到個人的卡上,將來無法退還公司。歐陽佟說,你們不是有資圓的股份嗎?就算你們提前支取了紅利。再說,我們支付了個人所得稅,這樣的賬,才有說服力。
許問昭說,既然你同意我的這種搞法,我就做下去了。我計劃下一步,還要多弄些支出。歐陽佟問許問昭準備怎麼做,許問昭說,目前,博億公司賬上,一分錢都沒有。她準備到銀行找熟人,以資圓公司擔保的方式,貸一筆款。她準備貸款八百萬,並且以加盟費的方式,將這筆款轉六百萬到資圓公司賬上。資圓公司收了博億公司六百萬,就需要承擔營業稅。不過,她找局長特批資圓公司稅收優惠政策,手續已經辦妥,兩年時間內,資圓公司將有大量的稅費被減免,成本也就不是太高。
歐陽佟說,這個辦法很好,你可以繼續把賬目做大一些。如果能做到二千萬三千萬就最好。許問昭說,別說做到三千萬,做到兩千萬,都有相當難度。關鍵是博億公司的盤子太小,又沒有固定資產,不可能獲得更大額度的貸款。沒有貸款又沒有營業收入,卻有大量的債務,賬面太假了。歐陽佟想了想,說,現在我們的財力不錯,幾個創業股東,也該有點工作條件了。這樣,你做個計劃,再去購置兩台車。你和尋萬芳以及雷蕾,每人一台車。對,可以購置四台,再買一台商務車公司用。另外,公司需要添置電腦什麼的,也都添置,辦公場地已經小了,可以增加。這樣能不能又做出一部分費用來?
許問昭說,這也是一個辦法。我建議你也換一台車,換高檔一點的。你現在的車,可以處理掉,新買的車,由公司購置。歐陽佟說,我早看中了寶馬X6,你就去幫我弄一台。許問昭說,有了五台車,我們又可以拿這些車去抵押貸款。歐陽佟說,具體細節,我就不過問了,你去操辦。
招標廣告登了出來。省內的廣告公司都知道德山市慶是一個大項目,誰都想分一杯羹,見到廣告,第一時間給博億公司打電話。這些電話,自然就由許問昭處理。
《陽謀高手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