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未雨綢繆
「我這次下來,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不必勞師動眾了嘛!」晏治道客氣著。
「我已經按照晏市長的意思交代了,可同志們平時都很為晏市長的魅力所折服,熱情踴躍,我也不好強攔著啊!」將中岳再次邀請。
他不能跟康德來比,康德來現在是市委常委了,雖然排名靠後,但也算是跟晏治道平起平坐了。康德來可以只送晏治道到電梯門口,但將中岳就不行,必須按照接送上級領導的規格全程執行,不能打絲毫折扣。
晏治道就看向曾毅,有些猶豫,不去吧,怕下面的人會有所誤會,但要是去吧,肯定就讓曾毅給溜走了,他今天再次偶遇曾毅,可不想又一次錯失良機了。
將中岳順著晏治道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了曾毅,心中很是意外。
「將縣長你好,好久不見了!」曾毅收起電話,笑呵呵上前打招呼,「我正說要去拜訪你呢。」
「是曾毅啊!」將中岳作出一幅很熟絡熱情的樣子,在曾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這是要搞意外驚喜嗎?怎麼回來了也不通知一聲呢!」
話是這麼說,可將中岳的心中仍然難掩一股失落,當時曾毅能夠來南雲縣,還是自己給領的路,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曾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可如今呢,卻成了淡水之交,要不是在樓下碰見,或許雙方都難有再說話的機會了。記得自己剛認識曾毅的時候,曾毅還只不過是衛生廳的保健局的掛名小幹事,有銜無職,可一轉眼再見面,曾毅幾乎都要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回來處理一點私人的小事情,就不敢驚動老領導們。」曾毅笑著,「打算著等事情辦完了,再一一去叨擾幾位老領導。」
「歡迎叨擾,你嫂子平時可沒少念叨你,等你忙完了,就到家裡來,讓你嫂子多做幾個好菜!」將中岳很是熱情,他老婆平時確實沒少提起曾毅,不過大多都是埋怨,埋怨將中岳當時昏了頭,放走了一條大魚。
「好啊,一定去!」曾毅笑著,「嫂子上次還托我在榮城幫她留意一件首飾,我這次也給帶過來了。」
將中岳就板起臉,道:「別把她的那些事放在心上,你平時工作也挺忙的,買首飾這種小事,怎麼能去麻煩你呢,太胡鬧了,回頭我一定說說她!」將中岳聽曾毅這麼說,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說完,將中岳又回過頭,繼續邀請晏治道,「晏市長,同志們都在等著了,還有好多事情,要向您匯報呢!」
將中岳倒是很想跟曾毅多聊幾句,可惜有晏治道這位市長在旁,他自然不可能撇下市長不管,去跟曾毅聊天。
晏治道此時又何嘗不是覺得將中岳有些礙眼,講話有什麼好講的,又什麼時候不能講,非得這時候讓我講話,還打著匯報工作的旗號,你們南雲縣有很多的工作要向我匯報嗎!晏治道剛才聽曾毅講電話,依稀猜出可能是孟群生的什麼家人生病了,他還想要旁敲側擊地問一問,看自己需不需要去探望拜訪一下。
曾毅好容易逮到機會脫身,就笑道:「那我不打攪兩位領導了,等領導們抽出空了,我再去拜訪!」
晏治道只好無奈作罷,道:「那小曾你也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咱們再聯絡!」
將中岳就趕緊抬手,請晏治道上樓。晏治道心裡沒好氣,一背手,就朝樓裡走去,也不容將中岳跟曾毅說幾句道別的話。
看著那兩人進了樓,曾毅也不耽擱,直接返回了長寧山,孟群生那邊,可能會隨時要讓自己出發的。
「一大早就有人找,出去一圈,又攬回一件事來,你這是在養病嗎?」韋向南看曾毅在收拾藥箱子,難免要說上幾句,「病人要緊,難道受了傷的大夫就不是病人了嗎?」
湯修權倒是沒說話,坐在沙發裡戴著老花鏡看書,隨口道:「由他去吧,他自己就是大夫,心裡有數。他要去,肯定就有自己要去的道理。」
韋向南也就是發幾句牢搔,說完了,又進房間,幫曾毅收拾衣服,早上才幫曾毅把行李箱裡的衣服放進櫃子,現在又要拿出來了。
湯修權此時問道:「病人的病情,你有大概的瞭解了嗎?以後可不要什麼病,你都大包大攬。」
「朋友相托,沒辦法拒絕的,我就是去看一看,未必就有治病的法子。」曾毅收拾好行醫箱,往腳邊一放,坐到湯修權對面的沙發上,低聲道:「這次生病的,是喬文德喬老,好像病了有一段時間了。」
湯修權就放下了書,喬文德那可不是一般人啊,此人的政治眼光,就是放眼整個體制,也都是首屈一指的,多年來,高層領導班子歷經幾番巨大調整,很多人上去了,也有更多的人下去了,可喬文德的官,卻始終是只升不降,越做越大。
在國內的高層之列,最難做的官,就要屬組織部的部長了,手握官帽子予取大權,表面上風光無限,其實是如履薄冰。每一次官員的任命調整,就是一次政治上的博弈,在調整中,既要貫徹最高領導人的指示,又要平衡各方勢力,要是沒有極大的能耐,是絕對坐不穩這個位置的。
可喬文德就做到了,在他的任內,幾乎聽不到任何對他不滿的聲音,名副其實的「政壇不倒翁」。
湯修權摘掉老花鏡,站起身來,打開客廳旁邊的一間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古樸拙氣的小盒子,道:「我給翟老搜羅了一個小玩意,正好你去京城,就幫我轉交給翟老吧。」
曾毅接過來,順手塞到藥箱裡,道:「到了京城之後,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它轉交給翟老!」
湯修權微微頷首,就不再說什麼,他已經知道曾毅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給喬文德看病,可不是尋常的小事,弄不好反而會惹火燒身,湯修權讓曾毅捎東西給翟老,只是個托詞,目的是要讓曾毅先把這事告訴翟老知曉,如此即便是醫治時有小許的差錯,有翟老照應,斷然不會有什麼大禍。
他知道曾毅是個謹慎的人,給大人物治病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算再複雜的情況,曾毅也肯定有辦法應對的,絕不會硬來強來的,這個倒是不用自己多擔心,但就怕萬一啊,所以未雨綢繆也未必是壞事。
韋向南收拾完行李箱,出來道:「這次出來,也沒料到你會去京城,就沒有帶什麼厚的保暖衣服。京城不比南江,這時候氣溫很低,風又大,你自己到了京城,一定要記得先添幾件衣服。」
「好,我記下了!」曾毅笑著點頭,又站起身來,道:「我這次去京城,也不知道要待多久,來的時候帶的那些禮物,我都已經分好了,還寫了名字,如果到時候不能回南雲的話,南姐你就幫我……」
「爭取能回來!你現在身上有傷,最好不要在外面多待,事情一了就回!」韋向南又囑咐了一句,不過還是道:「萬一耽擱了,我會讓小張幫你把那些禮物送過去的,你就放心吧。」
吃過午飯,曾毅接到了晏容的電話,他就笑道:「是晏市長告訴你我在南雲吧!」
晏容就嘟囔道:「是啊,他現在一門心思搞那個機場,誰要是能幫他搞定機場落戶的事,他都恨不得把自己閨女送給對方!我真倒霉,怎麼就攤上這麼一位老爸!」
曾毅哈哈大笑,「很多人恨爹不成鋼呢,你有個當市長的老爹,就知足吧!」
「不過曾主任你太不夠意思了,來南雲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呢!」晏容在電話裡佯作生氣,「本來是要請你吃飯的,現在得考慮一下了!」
「我悄悄來的,誰都沒有告訴!」曾毅笑著,「打算等事情辦完了,再跟大家一一見面的。」
「那不知道曾主任晚上是否能賞臉抽個空,給我一個做東道主的機會?」晏容笑道。
曾毅就道:「怕是不行了。本來是要在南雲多住一段時間,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臨時有一件事,怕是今天就要離開南雲了,下次吧!」
晏容的語氣就有些失望,「很久沒見曾主任,還想著能跟你見個面呢!」
「見面的機會多的是,我一直都待在白陽,也沒見你過來看望老領導,這個必須得批評啊!」曾毅哈哈笑著。
晏容在電話裡頓了頓,道:「那……那……」
「那什麼,有事就說吧!」曾毅笑著,他跟晏容很熟,雖然現在不多見面,但平時晏容也沒少在電話裡問候他。
「就是機場落戶的事,曾主任如果有什麼門路的話,請一定幫幫忙!」晏容在電話裡歎氣,道:「我快被晏大市長逼瘋了!」
曾毅呵呵笑著,心裡有些意外,晏容受的是西式教育,一向是個比較自主的人,除非她自己認為自己有必要開口,否則誰也無法讓她開口的,從京城回來之後,晏容給曾毅打過七八個電話,但沒有一次提起機場的事,今天突然開口,想必是有什麼原因,「你說!」
「可能我說了,你會覺得我矯情!」晏容頓了頓,道:「可能你也有些瞭解,其實我父親這個人,對於金錢一向是非常看淡的,他當官就是想做點事,搏個好名聲,是典型的文人政客。可現在這套根本就吃不開,別人去跑項目,手裡提的都是真金白銀,他去了就是以理服人,頂多送點土產、吃吃喝喝,光靠這些,怎麼可能辦成事。每天看著他迎來送往,見人就說好話,我心裡也很難受,他做這個事,一部分肯定是為自己,但如果真辦下來,受益的卻是龍山市的百姓。曾主任,你覺得對不對?」
曾毅微微頷首,「是,晏市長並不是為他自己在跑這個項目。」
「如果曾主任有辦法的話,請一定要指點一二。」晏容又是歎氣,她很不想對曾毅說這些話,上次在京城適逢其會,自己開玩笑說一說可以,真要是正式說出來了,晏容就覺得自己和曾毅的關係會有點變味,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晏治道旁敲側擊了無數次,她也不為所動。
「晏市長返回龍山了嗎?」曾毅問到。
晏容就道:「沒呢,他不放心自己閨女辦事,準備親自出馬,還等著晚上跟你一起吃個飯呢。」
「這樣吧,飯就不吃了,我可能今天就要出發去京城,如果晏市長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前往。跑項目這種事,待在家裡是想不出辦法的,不如大家到京城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曾毅說到。
「你又要去京城嗎?」晏容問到,隨即才意識到正事,道:「好啊好啊,我現在就通知他!」
「呵呵!」曾毅笑了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用太發愁!這件事畢竟是晏市長要做的工作,你的本職工作,是做好南雲縣投資局的事情,要是這個工作做不好,小心康書記打你板子啊!」
「他把我撤了職最好,我就立刻去白陽投奔老領導!」晏容咯咯笑著,她很感激曾毅沒有為難自己,還反過來開導勸解自己。
兩人又在電話裡扯了幾句閒話,就收了線。
很快,曾毅就接到了晏治道的電話,「小曾,聽小晏說你要去京城?」
曾毅點頭道:「是啊,有點私事!」
晏治道也猜到是什麼事了,他閨女已經不止一次提到曾毅的醫術高明,「我正好也要去京城,咱們路上做個伴,你看好不好啊!」
「這樣最好,我當然是求之不得!」曾毅笑著。
「那你就開始收拾吧,等收拾好之後,咱們就出發!」晏治道哈哈笑著,「這回路上可不寂寞了!」
下午的時候,孟群生電話打了過來,「曾毅,怕是要辛苦你了,這邊比較緊急,明天早上你能不能趕到京城?如果有困難的話,我來解決。」
曾毅看了一下表,道:「沒什麼問題,明天早上我一定到!」現在是下午近五點,快一點返回榮城的話,還能趕上晚上飛京城的班機。
「那到了京城之後聯繫!」孟群生客氣兩句,也不耽誤曾毅出發,就掛了電話。
徐力已經把曾毅的東西都在車上放好了,看到曾毅出來,就立刻拉開車門,然後發動車子。
「先到南雲縣城!」曾毅在車上坐好,道:「時間有點緊,可能要跑快一點了!」
徐力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只是一點頭,就踩下油門出發了。
下山的工夫,曾毅打了兩個電話,一是讓湯衛國幫自己拿機票,二是通知晏治道出發。
車子飛快進城,直奔縣委小招,晏治道今天就下榻在這裡,他的秘書從裡面搬出來很多東西,都是些土產,特意還加了不少滋補品,大概是想找機會看望一下孟群生這個生病的家人吧。
「這麼快就收拾好了嗎?」晏治道問到,「小晏還到市裡去了,說是京城冷,怕你沒準備防寒的衣服,要不要再等一會?」
「不等了!」曾毅一擺手,笑道:「我怕晚了會趕不上航班。」
「是,飛機不等人!」晏治道看著自己秘書把東西搬上車,就道:「那咱們就出發吧,我打電話告訴小晏一聲。」
徐力的車子果然開得很快,昨天來的時候,路上花了將近四個小時,今天返回,卻只用了兩個半小時。到榮城機場高速的路口,湯衛國已經等著了,遠遠看到曾毅的車子,他就打開警備燈,拉響警笛,一踩油門,就狂奔著在前開道。
有意思的是,路上還遇到了另外一個車隊,幾輛省牌的黑色奧迪,在一輛警車的護送下,也是奔機場去的。湯衛國追到跟前,車速沒減一分,直接向前闖過,這副有恃無恐的架勢,倒嚇得那車隊趕緊靠邊讓道,以為是碰到了什麼大佬出巡呢,否則哪敢如此橫啊。
等湯衛國的軍野躥過,黑色奧迪車裡的領導就齊齊側目,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大佬來了,結果除了看到一輛豪華越野緊跟其後外,就什麼也沒看到。領導們的鼻子頓時都氣歪了,這又是哪個王八蛋二世祖出來瞎胡鬧的。
那邊車裡,晏治道的臉色已經有點發白了,我的乖乖,曾毅這也太強勢了吧,去個機場,竟然也用軍野開道,剛才那個車隊裡,似乎……好像是有副省長的座駕吧,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不是湯衛國跑得急,實在是時間緊,到達機場的時候,飛機就只有三分鐘起飛了,湯衛國沒走候機大廳,直接就進了緊急通道。
看到飛機時,飛機的艙門已經跟機場的固定登機舷梯脫離,還是通過旁邊的舷梯車,幾人才上了飛機。
曾毅剛剛坐好,繫上安全帶,飛機就合攏艙門,開始了滑動,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迎頭鑽進了黑色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