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五章 各半湯

    眾人剛在門口站定,一列長長的車隊就到了眼前。
    車門開啟,第一個下車,就是南江省的省長孫文傑,隨後是省委書記冰寒柏。兩人下車之後,稍作整頓,就一起朝往後面的車子走去,幫老首長打開了開門。
    今天老幹部團的領導,並沒有全來,只來了三位,喬文德、徐老、還有吳寶玉的父親吳老。
    在眾人的簇擁下,喬老率先朝這邊走了過來,馬建鴻立刻帶領大家上前兩步,迎了過去。
    「病情如火,就抓緊時間做會診吧!」喬老一抬手,就把馬建鴻要說的客套話給堵了回去。
    馬建鴻只好在前面帶路,把大家都領進了屋裡,一下來了這麼多的領導,剛才的小屋子肯定是坐不下,當下大家就先站在樓下的客廳裡。
    又是喬老說道:「我們幾個今天過來,就是來聽結果的,你們該怎麼會診,還怎麼去進行,只是有了結果,就來告訴我,我就坐在這裡等!」
    說著,喬老就坐在了客廳最中央的那張沙發上。
    「還站著幹什麼!」徐老此時一瞪眼,「躺在床上的是鍾老頭,他在樓上!你們圍在這裡,難道是要給我瞧病嗎?」
    馬建鴻知道徐老的脾氣,當下趕緊就招呼保健專家們上樓,「基本的情況,剛才劉教授已經介紹了,相信大家也都清楚了,那現在就上樓去瞭解一下鍾老的實際情況,等全面瞭解之後,我們再進行商議!」
    一眾專家上樓,徐老才氣哼哼坐下,道:「撥一下,才敢轉一下,就沒有一丁點的主見!」
    喬老淡淡說道:「徐大炮,你這脾氣可得改改了,現在是治病,又不是打仗,打仗的時候聽你的,難道治病還要聽你的!你得尊重專家,相信科學,大嗓門可治不好病!」
    徐老道:「大嗓門要是能治病,我早就上樓沖鍾老頭喊了!」
    喬老無奈搖頭,他也知道,徐大炮的這個毛病,這輩子怕是都難以改掉了,不過也好,要不是他這一瞪眼,那幫專家還不知道要站在這裡寒暄到幾時。
    孫文傑讓人去沏了茶,親自去給幾位老首長倒上,道:「老領導身體有恙,無法親身招待幾位老首長,我帶老領導向幾位老首長的關切之意,表示感謝。」
    喬老一擺手,道:「鍾老頭來南江的時候,是好端端的,我定然也要把他好端端地帶回去!」
    孫文傑抱以感激的神色,又捧著茶壺,去了冰寒柏的面前。
    樓上鍾老的臥室,專家組的人圍著床站了一圈,鍾老此時就躺在病床上,看氣色,似乎沒有什麼異常,只是人比較虛弱罷了。但臉上的神情,卻是非常痛苦,嘴角的肌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不由自主地抽動一下,實在是身上太癢了,鍾老極力克制著不去抓撓,但忍得非常辛苦了。
    聽說古代有一種酷刑,就是要讓犯人癢到無法忍受,自己把自己抓到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終老此時承受的痛苦,大概也是如此,只是鍾老的忍耐力驚人罷了。
    「首長,您感覺頭疼是怎麼一種疼法?是悶疼,還是針扎的疼,又或者是一片都疼?」
    「嘴裡苦不苦?」
    「胸悶是感覺骨頭疼,還是神經痛?」
    「除了這些情況,還有什麼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省保健委的幾位專家,此時拿著病歷本,問著鍾老一些自己認為比較重要的問題,並在本子上做著記錄。
    曾毅跟潘保晉則是站在床的兩側,一左一右,各自抓了鍾老的手腕在診著脈,一邊還聽著大家的問題,以及鍾老的回答。
    問完問題,幾位專家就靠近病床,拿出一些用來輔助診斷的設備,對徐老進行了身體接觸上的檢查,在身體的幾個部位按了按,又摸了摸,最後在本子上做著詳細的記錄。
    十幾分鐘後,大家再沒有任何問題,馬建鴻便道:「我們到樓下商議,讓老首長好好休息!」
    等專家們下樓,鍾老問道:「建鴻,喬老他們呢?」
    「在樓下,說是要等會診的結果!」馬建鴻答到。
    鍾老神情極為疲憊,也很痛苦,但此時也露出一絲愧疚之意,道:「難為幾位老哥了,你下去代我好生招待!」
    「文傑省長在下面!」馬建鴻答了一聲,又道:「剛才那個最年輕的大夫,就是喬老推薦的曾毅!」
    鍾老微微一頷首,似乎對曾毅是誰,根本沒有任何興趣知道,隨即,他臉上的肌肉又忍不住抽動了起來,雙手也緊緊地攥在了一起,過了許久,雙手慢慢鬆開,從嘴裡呼出一口長氣。
    馬建鴻面露不忍之色,作為跟了鍾老多年的機要秘書,馬建鴻恨不得能由自己代替鍾老去承受這份痛苦,可這不現實,什麼都可以代替,但唯獨病痛無法替代。他也很想勸鍾老伸手去撓一撓,這樣或許能好受一點,但又不敢開口,鍾老向來很注重個人形象與休養,現在雖然年紀大了,也退下了,但這個習慣依舊保持著,他不願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一絲的狼狽,讓大家覺得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所不能掌控的。
    「你下去吧!」鍾老說了一聲,就拿起床頭的一本書,準備借看書來轉移一下注意力,這樣會讓他好受一些。
    馬建鴻遞上老花鏡,然後退出了房間,去樓下聽會診的結果。
    樓下的會診室裡,此時多了一個人,便是那位長髮飄逸的孫大公子,一幅極度關心會診結果的模樣,幫專家們倒水端茶。
    馬建鴻進來之後,看了孫翊一眼,但什麼也沒說,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心道你對醫術一點不懂,不在外面招呼客人,卻跑來這裡做什麼!不過轉念一想,馬建鴻就明白了,孫翊這小子是想在外面那些老首長的面前賣力表現一番,要讓大家看看他對鍾老是極有孝心的。
    「大家現在是什麼看法?」馬建鴻問到。
    中央保健委的專家,此時站出一位,道:「從目前所做的這些檢查結果中,很難發現什麼異常,老首長的症狀多而雜,出現在了身體的多個部位,所以想做出一個準確的診斷,並不容易。鑒於這種情況,我建議再做一次更為詳細的血液分析,南江省的設備還是有些局限,最好是到京城的軍總院去做!」
    劉教授捧著茶杯的手,就不由抖了一下,這個建議,就是完全推到了他之前的診斷,甚至還在懷疑他的用藥是錯誤的,由此才導致鍾老的身體出現了某種未知的毒理反應。
    其他幾位中央保健委的專家,也都是這個意見。
    馬建鴻微微頷首,就看向潘保晉,道:「潘廳長,你的意見呢?」
    潘保晉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了看保健組的幾位西醫專家,道:「大家也說一下自己的看法吧!」
    轉了一圈,南江省的幾位專家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劉教授的治療措施,不能說錯,因為他的每一步治療都是有理有據,也是基於檢查結果所作出的判斷。但問題是,劉教授的治療沒有起效,反而越治問題越多,這就說明廖教授還是沒找準病因所在,或者是治療上存在了未知的錯誤,再做一次更為全面的血液分析,也是極有必要的。
    孫翊看沒人說話,就道:「既然沒有別的意見,那就立刻著手進行吧!」說完,他覺得自己這樣說不合適,就問了馬建鴻一句:「馬叔叔,你覺得呢?早點行動,也好讓鍾爺爺早一點擺脫痛苦!」
    潘保晉就皺了皺眉,別人沒有意見,但不代表我也沒有看法啊,你著什麼急。
    馬建鴻眉頭微微一皺,隨即看著潘保晉,道:「潘廳長,你看呢?」
    潘保晉這才說道:「我的專長是中醫,西醫同仁們建議再做一次更為全面的血液分析,那就肯定有他們的道理,我個人表示贊成!」
    孫翊低頭撇嘴,這幫醫學官僚,繞了一大圈,還不是這麼回事嘛,有你們這羅裡吧嗦的走流程的工夫,怕是現在都已經抽完血了。
    「西醫同仁們講了自己的看法,那我也從中醫的角度,談一下我的看法!」潘保晉頓了一下,道:「經過我的仔細辯證,以及對病情發展過程的綜合判斷,我認為鍾老的這個病,屬於是表郁不解。」
    屋裡的其他專家,雖然都在看著潘保晉,但並不怎麼上心,因為中醫的事,大家完全不懂,什麼叫做表郁不解,大家也聽不明白。甚至也沒必要去弄明白,西醫是科學的、先進的、現代化的,完全沒有必要去向落後的中醫學習。
    「表郁不解,簡單來說,就是邪郁在體表,不得自解。我做出這個判斷的理由,有兩個:第一,這個病起自於傷寒感冒,表郁不解是傷寒病轉化之後的一種形式;第二,我剛才摸了摸,鍾老雖然發燒,但週身無汗,這也完全符合表郁不解的特徵。邪郁在體表,自然就會週身奇癢,這個醫書早就有記載。」潘保晉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判斷依據。
    馬建鴻聽了個大概,但也是稀里糊塗,問道:「如果依潘廳長的意思,那這個病好治不?」
    潘保晉點頭,「好治!桂枝麻黃各半湯,一劑煎好,分三次服用,只要出一點汗,情況就會大大好轉!」
    曾毅心中無奈,潘保晉辨證極為準確,但就是這個下方開藥,還是太過於保守謹慎。桂枝麻黃各半湯,聽名字,就知道份量已經減半了,可潘保晉還要再把減了份量的藥分為三次服用,如此可以說是穩妥到了極點,只是好轉的速度就會慢上許多了。
《首席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