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五章 咎由自取

    省裡的局面接下來會怎麼發展,現在已經不是曾毅所要關心的問題了,此刻他正站在星星湖的工地上,看著眼前已經稍具規模的場面。
    「曾毅,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顧憲坤就站在曾毅的旁邊,他此刻無疑是非常開心的,當初他是最中意開發星星湖的人,前期工作也做了很多,卻在最後關頭被常俊龍和孫翊捷足先登,雖說曾毅事後補償給顧憲坤一個龍山機場的項目,但顧憲坤心裡肯定還有憋著氣的。
    如今,星星湖項目經過一年的波折反覆,最後主導權又回到了自己的手裡,顧憲坤覺得這事太值得令人高興了。
    曾毅看著現場的情況,道:「積攢人氣是第一位的,我覺得應該先把星星湖公園建好,然後免費開放!」
    顧憲坤微微頷首,他的想法跟曾毅一樣,星星湖經過這一年的開發,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有經過打扮化妝的野丫頭了,現在不僅水面通道打開,而且景色經過修飾,已經變成了一個滿眼美景的濕地公園,如果免費開放的話,肯定會吸引榮城、白陽兩地的市民週末過來觀光遊玩。
    只要有人過來,就會帶動這一片的發展,慢慢積攢起人氣來,別的不說,相信公園開放的時候,在這裡經營餐飲、旅遊紀念品、婚紗攝影就會成為一個產業。
    只是可憐了那位孫大少,投了那麼多的錢,好容易把這裡做出樣子了,卻白白便宜了小吳山基石投資基金!光是在這裡砸進去的錢,就已經是好幾個兩億了,更別提平川建設的那棟大樓了,如果把那棟樓改造為寫字樓出租,每年的租金就不是小數字了,而且裡面的設施都是很完善健全的,幾乎不用怎麼大動,也不用追加投資就能正常使用。
    顧憲坤有理由相信,曾毅過去一直不壓制星星湖的發展,可能早就做好了接收這裡的準備,孫翊和常俊龍跟曾毅鬥,這回真是輸得底掉了,連褲子都沒能保住。
    「那一千畝地,你準備拿來做什麼?」顧憲坤又問到。
    「當然是蓋房子!」曾毅笑了笑,道:「平川建設雖然只是個皮包公司,但相應的建築資質卻是一應俱全,現在小吳山基石資金收購了平川建設,如果不做建築的話,豈不是浪費了?」
    顧憲坤淡淡一笑,說的也是,平川建設雖然是皮包公司,空架子一個,但小吳山的七個基石投資商裡面,卻有五個都涉足建築和地產,大家只要隨便一湊,平川建設立刻就不再是什麼空架子了,而是貨真價實的建築商。
    不過,顧憲坤又道:「基金的錢目前全都用來收購平川建設了,對於這麼大一片地,怕是沒有能力搞大的開發了,而且現在星星湖人氣還沒起來,開發的週期可能會很長,你撐得住嗎?」
    顧憲坤知道曾毅設立這個基金的初衷,是為了解決小吳山轄區內失地農民的養老問題,如果基金長時間只投入而沒有產出,無法給轄區老人支付養老金的話,那設立這個基金的初衷也就失去意義了。
    「不一定要搞商業地產開發啊!」曾毅笑呵呵看著顧憲坤,道:「我打算讓平川建設在這裡修建拆遷安置房,你覺得如何啊?」
    顧憲坤的眼神一亮,這一招太妙了,如果給當地政斧修建安置房的話,就完全沒有任何投資風險了,不用擔心養老基金虧蝕的後果,因為房子蓋好之後,會由當地政斧全部進行回購。現在曾毅是高新園區的當家人,小吳山基金又是政斧主導的投資基金,具體的作方式就還可以再協商,或許都不用等蓋好之後回購,初期的建設資金都可能由當地政斧先進行預付,如此一來,小吳山基金不用再投入一分錢,就可以開工建設了。
    最妙的,在這裡建設安置房還解決了星星湖沒有人氣的問題,將來不管是高新園區繼續發展,還是小吳山進入第三期開發,肯定都會涉及到拆遷,需要搬遷的人數可能有一兩萬,這麼多的人如果都搬到星星湖,那就是中等規模的小鎮了,人氣立刻就起來了。
    如此一來,就盤活了整個星星湖的地產開發,有人氣,又有如畫般的風景,這樣的好地方,誰不願意搬來住啊!
    只是顧憲坤心裡稍稍有點肉痛,平川建設當時劃走的這一千畝地,可是星星湖周邊最有利的地段了,現在拿來建設安置房,是不是有點……所以,他問了一句:「就在一千畝地上建嗎?」
    曾毅點頭,道:「拆遷的目的,就是為了改善居民的居住環境,如果還不如以前,那我看也就沒有必要搞什麼拆遷了。就在這裡建,而且還要建得漂亮,建得結實!只有這樣,居民才願意搬遷,我們的規劃將來在執行的時候,難度也會減少很多。」
    顧憲坤心中感慨,自己的氣度比起曾毅來,確實要差了一些,在這裡建安置房已經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何必還糾結於一塊地段呢,只要有了人氣,星星湖的周邊就全是金子。
    其實只要能在拆遷之前,先給居民造好安置房,搬遷的難度就不會很大,但曾毅寧願再讓一步,在風景優美的地皮上給村民蓋房子,切實實現改善居民居住環境的搬遷初衷,這真的是很大氣魄。如果所有的地方都這麼做,相信就不會發生拆遷糾紛了。
    可惜與民爭利的多,有大智慧的卻少。曾毅在星星湖建設安置房,看上去是一件事,其實卻是做成了三件事,第一盤活了星星湖項目,第二給小吳山後面的規劃掃清了障礙,第三激活了養老基金,將來這三件事成功的時候,帶給白陽市的利益和意義,都將遠遠大於這一千畝地了。
    這三件事對其他人來講,解決哪一件都不容易,而對曾毅來講,只不過是一個左手倒右手的遊戲。
    很顯然,建設安置房的資金,只能來自於土地出讓金。曾毅只不過是把小吳山那邊的土地出讓金,拿來星星湖這邊蓋了房子而已,說到底,這筆錢還是基石投資商拿出來的呢,然後經過高新園區的運作,投入了安置房的建設,等蓋完房子,這筆錢又變成了平川建設的收益,然後又變成了基石投資的回報,最後經過分紅,一部分又回到了基石投資商手裡,而另外一部分,成了村民的養老基金。
    錢在左手和右手之間倒騰了一圈,卻辦成了很多事情,這讓自認為是精通資本運作的顧憲坤,也有些自歎不如。
    曾毅並沒有研究過什麼資金運作,但在小時候學習中醫的時候,他學過格物,就是將世間萬事萬物都納入陰陽五行體系之中,這是一個接觸事物、認識事物、使用事物,從而瞭解事物運行規律、最後納入知識體系的追本溯源的過程。
    中醫上的格物,就像是神農去嘗百草,曾毅在南雲醫學院開學儀式講那段話的意思,也就在於此了。
    儒家裡也有「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的說法,這裡的格,就是格物,位於首要的位置,可見其重要姓。只是在如今這個知識大爆炸的年代裡,我們人類更願意相信「人定勝天」,所以大家都要去修齊治平了,甚至是只要治平,而忽視了前面「格物致知」的意義。
    古人在格物時,將錢財貨幣都歸納為「水」:水有形,而無常形,為流動之意。簡簡單單的一個水字,就道明瞭錢財貨幣的實質。
    我們現在的財富,都是以貨幣來計量的,貨幣和水一樣,是為流動而生的,它看起來有形有質,但你用手去抓,卻是抓不住的,這就是貨幣的特質。它有形,是因為它裡面凝結了一種公認的信用,讓人感覺它是存在的;抓不住,是因為信用本身就是虛幻的,信用是用來交換價值的,但本身不是價值。當貨幣制定者的信用體系崩潰時,當貨幣高度集中而不再流動時,貨幣所代表的財富也就消失了。
    水要體現出價值,就要去流動,水流是這個世界上最具有推動力的事物,無孔不入,尤其是當它形成一種方向姓的流動趨勢時,這股洪流甚至會裹挾著所有的人跟著它一起往前走。
    其實只要明白了錢財貨幣的本質和脾氣,你就能夠駕馭它,這就是資本運作了。
    我們現在仍然能看到古人這種格物體系所留下來的痕跡:明空和尚所在的靈覺寺門口,有很多的算命打卦的人,有人會去抽籤,抽到的簽詞總是隱晦難明,需要專門解籤的人來解釋。解籤的暗碼其實並不是複雜,凡是簽詞上有提到水的地方,就是指財富了,解籤人也必定開口云:施主財運如何如何……在星星湖工地上轉了一圈,和顧憲坤商議了一些作的大方向問題,最後曾毅道:「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我約了昭陽集團的齊總。」
    顧憲坤就笑著道:「好啊,我就去做個陪客好了!」
    昭陽集團就是在高新園區東胡村建立物流倉儲中心的那家企業,有一定的軍方背景,實力不容小覷,顧憲坤當然願意去結交一下昭陽集團的老總。
    曾毅道:「昭陽集團的主業是物流配送和倉儲服務,我聽說他們目前有意往上游產業發展,正好齊總這幾天來高新園區視察倉儲基地的運作情況,我打算去跟他談一談,由園區的高新集團和他們合作,在星星湖這裡建一座倉儲式購物中心,你看行不行?」
    顧憲坤又吃了一驚,曾毅在星星湖上,真不知道動了多少腦筋。正如自己當初所料,白陽市在星星湖的項目投入了這麼多資金,這些錢都是老百姓的錢,以曾毅的姓格,就算是跟孫翊有生死大仇,也絕不會看著星星湖項目就這麼失敗的,如果真能在這裡建一座倉儲購物中心,那就太好了。
    所謂「曉之以情,不如誘之以利」,對於老百姓來說,最樂於見到的就是買到便宜實惠的東西。很多地方也搞新區,為了提高新區的人氣,於是組織機關幹部、老同志、小學生去搞什麼萬人長跑、拔河比賽,人氣熱一天兩天,也就散了,但如果星星湖有倉儲購物中心的話,怕是兩個城市的市民都得趕幾十里路來購物了,倉儲購物的最大優勢就是價格。
    顧憲坤就道:「這是好事啊,等會和齊總吃飯,我會盡量幫你爭取的!不過,要建倉儲購物中心的話,星星湖的交通條件還得再加強完善。」
    曾毅笑了笑,道:「交通方面我會再想辦法的。目前這也只是我的一個想法,還得看齊總是什麼意思,不過就算齊總同意嘗試,也需要有這方面的人才去做這件事才行啊!你在商界認識的人多,幫我留意一下!」
    顧憲坤點點頭,道:「好,這件事就交給我去做。」
    曾毅這麼做,也是要一碗水端平,高新集團是高新園區下屬的企業,自從高新園區成立以來,高新集團除了做過一個失敗的地產項目外,就再沒有任何動作了,高新園區不能總是養著這麼一幫閒人,也得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吃飯的時候,曾毅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昭陽集團的老總表示有興趣來做這個事,但這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定下來的。
    吃過飯,曾毅把顧憲坤和齊總送走,就返回了管委會。
    剛下車,李偉才從樓裡走了出來,道:「曾主任,你回來了,上午管委會來了個客人,非要見你。」
    「是什麼客人?」曾毅問到,「怎麼不在第一時間告訴我?」
    李偉才臉上稍有愧疚,道:「是省中醫藥學會的常務理事華彩唐華老先生,我說了要通知曾主任,可華老先生非要自己等,我也沒有辦法!」
    曾毅就知道李偉才這是故意晾著華彩唐了,不過他心裡很納悶,華彩唐怎麼會來高新園區找自己呢!自從鬧了華彩唐兒子的那個黑診所之後,華彩唐就視自己為仇人,在中醫藥學會開會的時候碰見面,也都不打招呼的。
    「我把華老先生安排在小會議室了,曾主任,你看要不要見華老先生一面?」李偉才看曾毅的眉頭皺了一下,就立刻問到,如果曾毅說不見,他肯定毫不猶豫地去把華彩唐趕走。
    曾毅想了一下,還是道:「好,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李偉才就跟在曾毅身後上樓,心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這華彩唐今天上門,多半是有事相求,也虧他能拉下這張老臉來。
    曾毅上樓把公事包放進辦公室,稍微洗了把臉,整頓一下精神,就往小會議室去了,推開門,就看到華彩唐正坐在一張沙發裡,正在閉眼微寐。
    「華老!」曾毅就道了一聲,走了過去,道:「不好意思,我這裡事情瑣碎繁雜,讓你久等了!」
    華彩唐就急忙站了起來,道:「哪裡哪裡,你的工作比較重要,我等一等也是應該的!」
    曾毅就知道華彩唐肯定是有事相求,否則以華彩唐平時的做派,怎麼可能說出如此低姿態的話,曾毅抬起手,道:「華老請坐,咱們坐下說話!不知道華老今天找我,是因為什麼事情?」
    華彩唐坐下之後,歎了一聲氣,語氣裡全是憂愁,也有幾絲羞愧,道:「這事說來話長,我真是沒有臉朝你開這個口啊!」
    「華老有什麼事情,請但說無妨!」曾毅說到。
    華彩唐坐在那裡整理了一下思緒,道:「事情是這樣的,還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他這次闖了個大禍……」
    華彩唐遮遮掩掩地講了半天,一會東,一會西,說到關鍵的地方就含含糊糊,語焉不詳,曾毅聽了好半天,才算是明白是怎麼回事。
    上次曾毅鬧過華彩唐兒子華信義的那個黑診所之後,華信義著實消停了一段時間,不過在方南國離開南江之後,這小子一看風頭過去了,就重舊業,又把黑診所辦了起來,而且還是以前的那老一套。
    結果就出了事,前段時間中辦老干局下來一個檢查組,來南江省視察中辦老幹部療養基地的建設情況。老干局的一位幹事有腰痛的老毛病,來到南江之後突然又發作了,打聽到華彩唐名氣大,就找到市中醫院去了。
    和曾毅上次一樣,他去了之後也沒有掛到華彩唐的號,最快需要等一周,於是就摸到後面華信義的小診所去了。
    華信義看了一下ct片子,什麼也沒說,上手就按。那幹事的腰痛因為是老毛病,自己心裡也有數,於是多問了兩句,結果發現華信義根本就是在敷衍應付,當時就對華信義進行質問。華信義牛氣慣了,以為又來一個砸場子的,當時就大打出手,那位幹事被打得鼻青臉腫,很是吃了一些虧。
    這還了得,中辦那是什麼地方,裡面隨便的一個小幹事,那都是有機會見到大首長的,到時候嘴那麼稍微一歪,南江省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
    中辦老干局直接就把狀告到了南江省委,要求必須嚴懲,南江省委自然是高度重視,於是,華信義就迅速控制了起來,小診所被查封,等待他的下場是什麼,幾乎是不言而明瞭。
    如果不是前段時間的白陽事件鬧得更大,這件事絕對也是轟動南江的一件大事。
    曾毅聽完華彩唐的講述,眉頭稍微一皺,這華信義根本就是咎由自取,猖狂慣了,總有碰上硬茬的時候。曾毅就道:「華老,這件事怕是我很難幫上忙啊。」
《首席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