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九章 看望
講師連連點頭,一直把老者送下了教學樓。
「這位老爺子是誰啊?」教室裡立刻有人問到。
「是啊,誰知道這老爺子的來頭,給大家解解惑嘛!」有人附和著。
這時候,誰都忘記了那位侯書記,大家的心思全在老者的身份上了,侯書記在自己的位置上依舊坐得筆挺,睡得死沉。
七嘴八舌一分鐘之後,終於有人不怎麼確定地開了腔,道:「各位,我看那位老爺子像是董老啊!」
「董老?」有人馬上問到,「是那位經濟學大師董老嗎?」
之前那人點點頭,眉毛高高揚起,道:「以前我們省的大老闆,曾經請董老來講了一堂經濟課,那時候兄弟我還在省委上班,負責接待工作,端端茶、倒倒水,倒是遠遠地見過董老一面,跟剛才那位老爺子分明有八分相似,只是隔了兩年多,我不怎麼敢確定啊!」
八分相似,還不敢確定?這分明是早就確定了,直等大家來打聽了嘛!
班裡哪個不是人精,一下就全都知道那位老者的身份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董老先生啊。
我的個乖乖,還好自己今天上課沒睡覺,不然就要在董老那裡掛上號了。
董老那不是普通人物啊,他老人家在經濟學界的地位,那絕對是泰山北斗級的,經常出入中北海,為國家領導人講解經濟、出謀劃策,是深受中央首長信任的經濟學大師。董老本身還是中央黨校的教授、博士生導師,其門下的弟子,不僅有國務院的參事,還有擔任某部部長的大人物,影響力非同小可。
大家這時候又都看向了倒霉的侯良智,這王八蛋現在還睡得正美呢,光顧著跟周公下棋,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在董老那裡登了記。
侯良智寢室的舍友實在看不過,趕緊捅了捅侯良智,使勁把他叫醒,在侯良智迷迷糊糊之間,湊在他的耳朵邊低聲講了幾句。
只見侯良智當時渾身一軟,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等定住神,他就跌跌撞撞地出了教室,估計是找侯登科想辦法去了。
「侯書記這是怎麼了?」施偉也納悶了,就是昨晚干了壞事,也不至於累到這種程度吧,這分明就是瞌睡蟲轉生啊,他道:「你說在寢室睡覺多好啊,又安靜又有質量,非要在董老聽課的時候睡覺,這不是自找倒霉嘛!」
何向東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這侯良智實在是太離譜了,上午在侯登科的課堂睡也就罷了,下午又來個歷史重演,真是「暖風吹得學員醉,只把黨校當小招」,他要是不倒霉,誰倒霉!
張文奇則是稍有憂慮,看著曾毅說道:「老,剛才你在董老面前講了那一通,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曾毅淡淡一笑,道:「話已經出口,就是覆水難收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張文奇心道曾毅還是年輕啊,不知道這學術權威扣帽子的厲害!看看過去幾十年的歷史就知道了,這學術界的權威扣起帽子、整起人來,那可是一點都不亞於政治鬥爭,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有多少講真話的大師,最後都落了個身敗名裂,甚至悲憤憂鬱而死的下場。
「話是這麼講!但是我們進黨校,不就為了一番鍍金,出去後博個好前程嘛!」張文奇苦口婆心地勸了一句,道:「我看最好還是去打聽打聽,看看董老平時在黨校都是怎麼一個(*),如果咱們說錯了,那就認個錯嘛!董老是經濟學的權威,水平和眼界肯定都是在你之上的,咱們向董老認錯,一點都不丟人!」
何向東沉色點著頭,道:「老,這個事你得聽張大哥的!」何向東難得認同張文奇的說法。
「是,咱可不能犯糊塗,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你說是吧?」施偉也是笑著說到,他說得最為直白。
曾毅點點頭,三人的關心,讓他覺得312宿舍這些成員本質都是不壞的,只是宦海沉浮,大家難免會隨波逐流,心不由衷,他道:「謝謝幾位大哥的關心,回頭我一定小心再小心,暫時避避風頭。不過,我看董老不是那種人,在學術界,至少我從沒聽說董老針對過誰!」
三人一琢磨,心道還真是這麼回事,確實是沒聽說董老針對過誰,相反,董老很多時候還被別人質疑,即便如此,也沒聽說董老針對過質疑自己的人。
這可能跟董老的經歷有關,董老當年自己就受過打壓,被別的學術權威壓制了很多年,吃了很多的苦,直到後來事實證明董老的經濟學說是正確的,董老這才被重視起來,一步步成為了權威。在學術界,董老是出了名的睿智、理智、正直。
「看來這事也未必是壞事!」何向東沉思片刻,說到。
施偉也點了點頭,摸著下巴說道:「是啊!老,說不定你這次還能因禍得福呢,我看董老最後走的時候,對你很有看好的意思。要是董老在大首長那裡給你點一下名字,嘖嘖,這前途可就光亮得很嘍。」
何向東哈哈一笑,道:「我看也是!老,真要是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兄弟幾個!」
曾毅笑著道:「我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敢做這種美夢!不過真有那一天,我肯定忘不了幾位老哥的!」
「老不錯!」何向東笑呵呵地在曾毅肩膀大力一拍,道:「別的不講,你要是真在南江混得不如意,乾脆就到青山縣來嘛,雖然老哥我這個縣長能力有限,但誰讓你是我的老弟呢,科級的一二把手位子,還是能有著落的!」
這話也就何向東可以說,其餘施偉和張文奇可不敢這麼講,兩人在人事上,都沒什麼自主權。
曾毅笑著領情,但也沒冷落其餘兩位,道:「真有混不下去的那天,我一定去投奔幾位老哥,到時候可別嫌我麻煩!」
何向東眼一瞪,道:「這是什麼話!」
張文奇呵呵一笑,微微說道:「我看曾毅的前途,將來肯定在我這位老哥之上,剛才他在董老面前講的那番話,我就講不出來,相反,我還受了教育呢。」
這一句話,相當於暗捧了曾毅一下,施偉也是頗有意味地說道:「老深藏不露啊!」
曾毅就知道這些人開始懷疑自己的來歷了,他可不想被大家盯著老底翻,就道:「我上學的時候,談了位女朋友,是學經濟的,多少受了點熏陶,懂得一點點。」
大家這才恍然,半信半疑,難怪這小子說起經濟危機,一套一套的,原來是這麼回事。
何向東道:「你的這位女朋友水平不錯,抓緊轉正!」
曾毅點點頭,也不去辯駁,他哪有什麼學經濟的女朋友,純瞎掰的,他能在董老面前侃侃而談,一是因為讀書多,人生苦短,沒有一個人可以經歷世間所有的歷史,但唯有讀書,卻可以讓人在有限的生命裡通過別人的故事去經歷千年的興衰,由此洞悉世間萬物的根本;二是因為曾毅身邊有懂經濟的人,顧憲坤、董力陽這都是資本運作高手,在經濟方面有著自己的見解,曾毅常跟這些人打交道,自然就學到了一些。
第二天上課,侯良智就沒有來,聽說是真生病了,已經去住院了,這條消息是班長公佈的,看得出,班長對侯良智也是有些意見的。
今後一連幾天,侯良智都沒有在學校露面,到了週末,京城醫院的李輝打來電話,約312宿舍的幾位成員聚一聚。
對此大家都沒有反對,能夠在京城醫院認識這麼一個紮實的關係,那也是個不小的資源,將來要是有哪位老領導,或者是親戚朋友來京城看病,可就好辦多了。
約好了時間和地點,大家提前出發,決定先去京城醫院看望一下張文奇的老領導,然後再順便去看看那位侯書記,聽說侯良智也是在京城醫院住院的。
張文奇的老領導明顯好多了,臉上的變形扭曲已經基本恢復,舌頭也能伸縮自如,自己吃飯現在是沒有問題了,只是說話功能還有所欠缺,吐字不清楚,看來還需要時間來恢復。
看到曾毅幾個,老領導有些激動,嗚嗚啦啦講了一段,只是誰也沒聽懂。
老領導的愛人解釋道:「老王說,謝謝你們來看他,這次生病,也多虧了你們幫忙,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了。」
「應該的,應該的!」何向東搶先抓住老領導的手,輕輕晃了晃,道:「誰讓我們是文奇同志的同窗呢,同窗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忙嘛!」
施偉也跟著道:「是,這都是應該的,其實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大忙,關鍵還是京城醫院的專家水平高。我看老領導你的氣色比前幾天好多了,這樣保持下去,病好絕對不是問題,肯定能痊癒的!」
李輝呵呵笑著,擺了擺手,道:「是顧老的治療方案好,我們不過是負責執行罷了,可不敢貪功啊!」
這半天,李輝一直都在暗中觀察張文奇這幾位同學的舉動,想知道能請得動顧老的到底是哪一位。他首先排除了何向東,既然請顧老出手不想讓人知道,自然不會像何向東這樣邀功了;剩下施偉和曾毅,他有些摸不準。施偉的話聽起來一點都不邀功,倒是有點氣派;可那位年輕人就更沉穩了,只是在一旁低聲咨詢著老領導的愛人,噓寒問暖,絲毫不講什麼無關的客套話。
眾人在病房裡坐了一會,問了問還有什麼需要跑腿出力的地方。
其實也沒什麼,理療中心的特護服務,那是相當到位的,二十四小時都有護士和專家值守,有什麼問題都能及時幫助和解決,張文奇又請了一位護工過來協助,可以說是把老領導照顧得無微不至。
閒談之間,大家才對張文奇這位老領導的情況有所瞭解,老領導叫做王鐵韜,是西江省湖州市的常務副市長,張文奇是王鐵韜以前的秘書,深受王鐵韜器重,因為無兒無女,王鐵韜夫婦幾乎是把張文奇當半個兒子看的。
在王鐵韜的提攜下,張文奇擔任了三湖縣的副書記,今年王鐵韜要退居二線了,本想在退下來之前,最後扶張文奇一把,讓他擔任三湖縣的縣長,這本來都是定下來的事情了。誰知道在這關鍵時刻,王鐵韜病倒了,還病得非常嚴重,癱瘓失語,一番觀察,湖州市的領導確定王鐵韜不可能治好了,於是張文奇進步的事情也就出現了變動,一下出現了好幾位競爭者。
嫌張文奇礙手礙腳,一份中央黨校的錄取通知書,就把張文奇給踢開了,等他三個月學習結束,三湖縣的局面也就定了。
得知這個情況,眾人也是心道張文奇真是點背,不過,張文奇能如此重情重義,還是讓大家很敬佩的,要知道王鐵韜現在的那個秘書,在得知王鐵韜不可能治好之後,就果斷投靠了別的常委,免得自己今後靠邊站,在王鐵韜住院之後,那位秘書也沒來看望一次。
這種事,大家也是無能為力,大家級別跟張文奇差不多,也幫不上他,再說了,還隔了省呢,根本是有心無力。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希望王鐵韜早點康復,他能夠穩坐常務副市長,在西江省的高層肯定也是有點關係的,到時候他能開口講話了,到後台領導那裡替張文奇美言兩句,說不定這事還有希望。
從王鐵韜病房出來,大家又去看望侯良智。
李輝問道:「你們有同學住院,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呢,我也好安排嘛!」嘴上這麼說,李輝心裡卻明白,怕是這位住院的同學,跟張文奇幾人的關係都不怎麼好,否則早都會來看望了。
果然,何向東就道:「老領導的事情,已經是很叨擾李主任了,這件事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