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不出工資的後果,各位心裡一定都很清楚,相信大家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發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趕快想辦法解決!大家都講一講吧,看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張忠明用手指的關節,輕輕地敲了兩下桌面,這是在提醒葛世榮,現在不是發牢搔的時候!
會議室裡有些安靜,吸煙的吸煙,喝茶的喝茶,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在座的常委,哪個不是分管一大攤子事?如今離了錢,什麼也玩不轉,回頭手底下哪些個部門的人得到消息,過來全找自己要錢哭窮,也是件很頭疼的事。
二千多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又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大家就是神仙轉世,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變出這麼多錢啊!
這種情況下,誰敢冒然發言呢!
紀委書記吳光輝看沒人發言,就掐滅了手裡的煙頭,道:“前幾天的政斧常務會議上,開發區不是剛拿到了三千六百萬的征地補償款嗎,可以拿這筆錢先應應急,等省裡把財政款撥付下來,再給那些拆遷戶發放補償款也不遲嘛。堂堂一個豐慶縣政斧,難道還能賴了他們的錢不成?”
吳光輝說這話的時候,是對著面前的那只筆記本講的,但矛頭卻直指坐在他對面的葛世榮,開發區一直是葛世榮的地盤,他這是要給開發區製造一點麻煩,上次馬奎山跳樓,受打擊最大的就是吳光輝了,他心裡很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是沒有證據罷了。
葛世榮彈了彈煙灰,道:“吳書記,據我所知,開發區已經把這筆錢全額發放給那些拆遷戶了,這裝進了老百姓口袋的錢,我們總不能再強行掏出來吧?”
吳光輝氣得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索姓不再說話,心裡卻恨不得撕了葛世榮,自己這位紀委書記剛抖了兩天的威風,就讓馬奎山的案子給毀了,前途一片黯淡。
曾毅坐在那裡,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他心道葛世榮倒是也費心思了,三千六百萬的款子在短短兩天就發了下去,這說明那天開會時開發區的王東根對自己說了謊,很可能那兩戶沒有簽拆遷協議的人,其實早就簽了,否則絕不可能這麼快就完成發放的!
宣傳部部長肖偉一直對劉宏民有意見,此時也有樣學樣,準備給劉宏民下點絆子,道:“劉宏民同志要建民工子弟學校,不是也剛批了八百萬嘛,我看這個事倒是可以緩幾天,只要渡過這個難關,麵包總是會有滴。”
財政局局長蘇黨生就道:“肖部長,這筆錢劉副縣長其實還沒拿到呢,原本準備等省裡下撥財政款,就給劉副縣長撥款的,可……”
肖偉就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蘇黨生的話,自己這個主意算是瞎了,還白當了一次惡人。
張忠明的一張臉,此時帶著濃濃的黑氣,這都火燒屁股了,讓你們出個主意,結果主意還沒出,自己人先鬥得不可開交了,摻沙子、下絆子的,皆而有之。
“明……”
張忠明本來想點名,結果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邊的專職副書記宋明華,就又把話給嚥了回去,宋明華在常委會中就是個最忠實的舉手黨,你讓他舉舉手還行,可讓他拿出兩千萬,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葛世榮此時拿起茶杯,喝水的同時,向坐在自己旁邊的曾毅看了看,心裡非常得意,你小子平時吆五喝六的,這個時候怎麼變啞巴了,怎麼不抖你縣長的威風了?
放下茶杯的時候,葛世榮道:“我們豐慶縣的財政情況,一直是自給自足,但又略有盈餘,能發生今天的事情,實在是令人想不到。這是個很大的教訓,值得我們今後始終牢記,並且要認真反思其中的原因!”
在座的人常委們誰也沒有去搭話,這話明顯是衝著曾毅去的,以前從來沒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你曾縣長一來,略有盈餘的財政狀況就變成了入不敷出呢?所謂的要反思原因,不過是要讓大家的火氣都拉到曾毅那裡去,沒有你曾毅的大跨步,也就沒有現在的被動了。
“其實只要我們把工作的進度緩一緩,安排得更有條理一些,這樣的事情,我看完全可以避免!”宣傳部長肖偉緊跟著葛世榮,也開了炮,目標直指曾毅。
其他人雖然沒有跟著一起發炮,但心裡難免也是有些想法的。
前幾天在政斧常務會議上,有人要簽字批錢的時候,葛副縣長是苦口婆心地勸阻,勸你不要把步子邁得太大了,可有些人偏偏就是不聽,大筆一揮,幾千萬的財政款就花掉了,自己是痛快了,過了簽字的癮,可現在鬧出了情況,卻要大家跟著一起遭罪,憑什麼啊!
年輕人果然是靠不住啊!
鄭輝煌坐在一旁什麼也不講,冷眼旁觀著這一出葛世榮自導自演的好戲。
葛世榮的視線在會場轉了一圈,看自己的效果已經達到,就再次斜瞥了曾毅一眼,結果發現曾毅只是平靜地喝著水,當時他心裡就要罵娘,你小子的臉皮未免也太厚了吧,簡直比城牆的拐角還厚,老子都把話講到這個份上了,你竟然還在裝沒事人。
葛世榮有些生氣,他一番指桑罵槐,目的就是要刺激曾毅,在他想來,以曾毅的年輕氣盛,肯定受不了這番擠兌,說不定一拍桌子,就把解決資金缺口的問題全給攬過去了。這可是兩千萬多萬啊,你小子敢攬過去,我葛世榮就敢讓你丟個大人,讓全縣幹部職工都看你的笑話。
可令葛世榮意外的是,曾毅遠比自己想像中要沉得住氣,並沒有主動跳出來。
張忠明不得不再次敲了桌子,道:“教訓是要總結,但還是先想辦法吧,大家都說說自己的辦法。”張忠明說完,就看了看曾毅,意思是讓曾毅講句話,別人不清楚,他可是很清楚,曾毅在省裡的關係遠不止只有陳為民一個,只要他在顧省長面前吭一聲,豐慶縣的財政款分分鐘就會撥付下來。
可令張忠明失望的是,曾毅似乎完全沒有收到自己的暗示。
葛世榮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道:“張書記說得對,教訓要總結,但眼下該考慮的,是如何渡過這個難關。我這裡有個不成熟的想法,說出來起個拋磚引玉的作用吧。這次我們的資金缺口,是兩千四百萬,我們這裡有十一名常委,每人分擔一下,到人頭上也就是只有兩百多萬了,大家一起想辦法湊一湊,我看還是很有可能解決這個難關的。”
說完的時候,葛世榮往背後的椅子裡依靠,右腳抬起,搭在了左腿之上,然後微微晃動,顯示他心情很不錯。
葛世榮這是要再添一把火,他自己財大氣粗,市裡又有後台,解決兩百萬很輕鬆,但不是每一個常委都有這個能力的,比如專職副書記宋明華,就是光桿司令一個,平時出去吃點喝點,還得找張忠明簽字報銷,否則就得自己掏腰包,你要讓他找兩百萬過來,無疑是逼他跳樓。
再比如宣傳部,下面分管了縣報社,發行量不過幾百份;分管了縣電視台,可早被入網的衛視電視台給擠垮了,就是本縣的老百姓,也都收看不到縣電視台的節目,他們每個月還靠縣裡撥款,才能發得出去工資,指望他們籌錢,那是想也別想了。
還有沒有簽字權的副縣長,他們同樣也沒有多大的能力,更沒有什麼小金庫,一天的時間,你讓他們到哪裡找這筆錢來。
就是手底下管轄著實權部門的常委,他們可以向小金庫伸手,但同樣也無法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籌集兩百多萬啊!而且小金庫的事情,大家捂著藏著還唯恐被別人惦記,怎麼可能傻到主動暴露呢。
果然,宋明華就道:“我也非常想為縣裡分擔一下,可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肖偉緊跟著道:“我們宣傳部,就是管輿論的,搞經濟不在行啊!”
兩人一開口,其他常委也是紛紛大吐苦水,反正就一個主題:哭窮。精神支持可以,但要真金白銀的話,那就免談。
葛世榮心中更加得意,不過還不忘再添一把火,他猛地一拍桌子,道:“縣裡遇到了難關,正是考驗我們這些幹部忠誠和能力的時刻,我這裡表個態,我個人負責解決四百萬的缺口,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至於剩下的,大家每人兩百萬吧!”
鄭輝煌一直沒急於表態,其他人或許還沒明白過來,但他太清楚葛世榮的打算了,葛世榮作為一位常務副縣長,就包攬了四百萬的任務,這分明就是逼曾縣長攬下更多的缺口,一個正縣長,總不能比副縣長還少吧!
何況葛世榮前面還早就挖好了坑,他已經明確告訴大家,這次的事情就是曾毅搞出來的麻煩,現在我葛世榮為了縣裡的大局,慷慨的解決了一大部分,難道你曾毅就好意思袖手旁觀、一毛不拔?
你真要是這樣做了,不但威信掃地,還會站在其他常委的對立面去,因為你一毛不拔,就意味著大家要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且是為你曾毅惹下的麻煩而擦屁股;但你要是攬下了更多的缺口,肯定也完不成,到時候會丟更大的人。
不管你應不應,都是個麻煩,都會威信掃地,這就是葛世榮的如意盤算,現在就看你曾毅敢不敢接招了。
“為縣裡分擔,那是義不容辭的,我個人能力有限,就負責解決兩百萬吧!”鄭輝煌此時說到,與此同時,他向曾毅投了一個笑瞇瞇的眼神。
葛世榮提出這個辦法,目的是想讓大家一起去逼曾毅表態,而鄭輝煌這麼一表態,就分擔了不少火力,如果每位常委都欣然接受,主動要一起承擔,這非但無損於曾毅的聲望,反倒顯得大家都是齊心支持曾毅的。
鄭輝煌雖然知道這是葛世榮的圈套,但他經過深思熟慮,還是決定表一下態,不管自己到最後能不能解決了這兩百萬,但這個時候表態願意主動承擔,肯定會在新來的曾縣長那裡落下個好印象。
不管葛世榮是怎麼考慮的,但鄭輝煌也有自己的考慮,如此年輕的縣長,省裡又有後台,如今還爭取來南希集團的一個大項目,葛世榮想靠這一招就擠走新來的縣長,怕是還欠點火候啊。
那天南希集團談判的時候,鄭輝煌也在現場,李南希指定了只跟曾縣長談,這意思還不明白嗎?現在投資還沒落地,就是為了能然這筆投資能順利落地,上面的大領導都不願意看著曾縣長吃癟的。
誠心而論,葛世榮的辦法確實很毒辣,可以說是釜底抽薪了,換了另外一位縣長,絕對只能是敗走麥城了,但葛世榮錯就錯在之過急了,眼下的時機病不合適。只是葛世榮也無法再等了,再等下去,新來的縣長就會藉著南希集團的項目徹底站穩腳跟,到時候葛世榮自身都難保了,更別提興風作浪了。
以前縣裡的絕對實力人物葛世榮,如今都要使出狗急跳牆的辦法了,不惜冒著巨大的風險去跟新來縣長赤身搏鬥,這種跡象,難道還不夠說明問題的本質嗎?
豐慶縣的主導權,已經逐漸向新來的年輕縣長傾斜了。這就是鄭輝煌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結論,也是他要表態的原因所在。
在座的常委,就通過一些獨特的動作,表達著對鄭輝煌這個表態的不滿,有的把茶杯磕得叮噹作響,有人的筆掉在了地上,啪啪響著。你鄭輝煌能夠解決兩百萬,但也不能拖大家一起下水啊!
聽到鄭輝煌的表態,張忠明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隨即道:“大家一起想想辦法,我看難關也就不那麼難了嘛!葛世榮和鄭輝煌兩位同志不錯!”
張忠明的態度,無疑是支持了所有常委均攤缺口的提議。
葛世榮又有些意外,張忠明居然沒有選擇落井下石,這還是張忠明啊,眼下這可是多麼好的一個機會,只要輕輕踏上一腳,他曾毅在豐慶縣將永無翻身之地了。
“為縣委分憂,協助曾縣長搞好縣裡的財政工作,這都是應該做的!”葛世榮陰測測地補了一句,表面是客氣,其實是繼續挑撥,為縣委分憂那是理所應當,但協助曾毅搞好財政工作,怎麼能是每一位常委應盡的義務呢,難道大家的本職工作都不用做了嗎?
葛世榮這次是豁出去了,不但點了曾毅的名字,而且直言財政工作是曾毅的本職工作,他倒要看看,這曾毅還能不能厚著臉皮裝沒事人。
曾毅此時慢慢放下手裡的茶杯,通過這半天的觀察,他已經有了個大概的判斷,當下道:“搞好縣裡的財政工作,是我這個做縣長理所應當該做的事情,除去葛世榮和鄭輝煌同志的六百萬,剩餘的一千八百萬,由我個人負責解決。”
此話一出,會議室出奇地沉寂,常委們心裡各有想法,有的認為曾毅早就該如此表態了;有的惋惜不已,年輕人啊,到底還是太衝動了,一千八百萬,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解決的。
葛世榮稍稍一愣神,隨即那只右腿又微微晃動了起來,姓曾的,你就等著倒霉吧,一千八百萬你也敢大包大攬,到時候發不出工資,看你怎麼交代。
張忠明早知道曾毅是有這個能力的,但還是提醒道:“曾毅同志,時間可不等人啊!”
曾毅微微頷首,道:“最遲明天下午,一千八百萬肯定到賬,這個月工資,照常發放。”
張忠明長舒一口氣,他真怕曾毅和葛世榮鬥得眼紅,而影響到縣裡的穩定大局,到時候不管闖出什麼大禍,挨板子的肯定還是自己這位縣委書記,自己可沒那麼硬扎的後台啊。他當時就看著蘇黨生,道:“蘇黨生,下會之後,你馬上做好發放工資的所有準備,這次要是再出了紕漏,老子絕饒不了你。”
蘇黨生立刻道:“張書記放心,只要錢一到賬,我馬上就為大家發放工資,絕不耽誤一秒鐘。”蘇黨生一身的冷汗,張忠明連粗口都爆出來了,可見對自己的工作已經很不滿意了,自己這次玩火確實玩大了。
下會之後,曾毅回到辦公室休息了一會,包起帆就敲門走了進來,道:“縣長,剛才我看葛副縣長匆匆出去了,好像是去市裡了。”
曾毅點點頭,心道包起帆倒是個精明人,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對葛世榮的一舉一動竟然是瞭如指掌,他道:“包主任,省裡拖延財政款撥付的事情,以前縣裡發生過嗎?”
包起帆搖了搖頭,道:“省裡的財政款撥付,向來都很準時,這還是頭一次呢。不過,以前我跟上一任的劉縣長曾經去財政廳跑過一筆政策扶持款,結果吃了閉門羹,別說有杯招待茶,就是凳子都沒給我們坐;後來葛副縣長去跑,就很順利拿到了這筆扶持款。對了,當時接待我們的,好像是財政廳國庫處的一位副處長,姓聶。”
曾毅就明白包起帆的意思了,這是暗指這位姓聶的處長,很可能是葛世榮的一個關係。對於縣裡的這個財政缺口,曾毅其實並不放在心上,因為想要解決的話,一點都不困難。
這次資金的缺口,主要是出在了開發區的征地補償上,這筆錢是為南希集團在征地,曾毅可以去找南希集團,讓他們提前支付這筆土地費用;也可以去找市長何思賢,之前曾毅已經找到他了,何思賢答應市裡會提供給豐慶縣一筆款子的。
只是現在聽了包起帆的話,曾毅決定去省裡,親自會一會這位姓聶的處長,幫助葛世榮“梳理”一下人脈關係。
第四五七章 殺雞儆猴
在官場上,向來只有聶科長、聶主任,甚至是聶市長、聶部長,但絕對沒有聶處長這個稱呼,甚至所有姓聶的人,都不喜歡“處長”這個職務。
下面的人來辦事了,開口尊稱一句“孽畜長,你好”;平級的同事見面了,打個打招呼:“孽畜,早!”
這個稱呼不管怎麼叫,都會讓本人覺得彆扭,覺得別人是在罵自己。
同理,如果是一位姓付的市長,他肯定不願意別人稱呼自己為“付市長”,聽著好像自己是副市長似的,如果恰巧再碰到一位姓鄭的副市長,那笑話就更大了。
曾毅決定去省財政廳親自跑一下財政款的事情,這款子本來就是豐慶縣該拿到的,豐慶縣的曰常運轉,全靠財政款支撐,如今省廳扣著不發,總得給個理由吧!
包起帆很快準備好了去省財政廳要帶的東西,除了必須的手續和證件外,他還帶了一整車的土特產,順便還把辦公室賬上能帶的現金全都帶上了,總數有十多萬,如今要到上面跑點錢,缺少了必要的潤滑劑,這事怎麼能辦成呢?
曾毅出門看到那一車的土特產,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但也沒說什麼,轉身上了自己的專車。
這次秘書劉響沒有跟著,由包起帆負責全程護送,他很自然上了副駕駛位,車子就駛出了縣政斧大院,朝著高速路口而去。
車子上了高速,曾毅掏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隨即笑呵呵道:“高廳長嗎?我是豐慶縣的小曾啊!”
曾毅打給的是省財政廳的常務副廳長高子傑,上次開全省縣域經濟工作會議的時候他跟高子傑見過,事後高子傑還給曾毅打了好幾個電話,約曾毅到省城辦事的時候,一定要聯繫他,大家一起坐下來喝杯酒、敘敘舊。
高子傑接到曾毅的電話,分外高興,道:“是小曾啊你可是難得給我電話啊!”
曾毅笑道:“我今天要到省裡晚上想請高廳長吃個飯,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要是別人講這個話,那我肯定是沒有時間的,但是小曾你都開口了,我就是推掉所有的應酬,也必須賞光啊!”高子傑哈哈大笑。
曾毅就道:“那我到了省城之後,就去廳裡找您?”
高子傑思索了一下就點了頭,笑道:“好的,你到了之後,就給我打電話吧!晚上的事情我來安排好了如果省城的老朋友有空的話,順便也請過來大家一起聚一聚,小曾你看如何啊?”
曾毅知道高子傑所謂的“老朋友”,肯定是指顧迪,不過就算高子傑不提,曾毅到了省城也得聯繫顧迪的,何況這次財政款的事情,說不得還要拜託高子傑幫忙,曾毅就痛快說道:“我聽高廳長的!我也是很久沒見到顧總了,等會我聯繫一下,爭取晚上聚聚。”
高子傑見曾毅痛快就更為高興,道:“你這個小曾啊!那就這麼說准了啊,晚上買單的事,你們誰也別跟我搶!”
“讓高廳長破費這怎麼好意思呢,還是······”曾毅笑著說到。
“就這麼定了!你到了就給我電話吧!”高子傑哈哈一笑就把電話給掛了,沒給曾毅任何客氣的機會。
包起帆坐在副駕駛位上,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不過心裡卻琢磨開了,曾縣長在給高廳長打電話,難道是給財政廳的高副廳長嗎?這很有可能啊,這次就是去省財政廳跑財政款支付的事情,曾縣長也不可能找別的關係了,而財政廳只有一位姓高的廳長,那就是常務副庭長高子想到這裡,包起帆心裡就開始翻江倒海了,難怪曾縣長始終是一幅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原來是在省財政廳有如此硬扎的關係啊!
在想到曾毅之前的表現,包起帆就敢肯定,曾縣長之所以還要向張忠明匯報,並且召開常委會議,目的就是要摸清楚情況再下手!
葛世榮這次怕是要倒霉了,說不定還要連累那位姓聶的副處長,也要跟著完蛋了!
包起帆坐在那裡,喉結來回鼓動了幾下,心裡十分激動,他早就盼著葛世榮倒霉了,但更激動的是,他沒有想到曾縣長的人脈如此強悍,剛才他可是聽得異常清楚,高廳長要“破費”請曾縣長吃飯。
這根本是不敢想像的事情,上次包起帆跟著上一任的劉縣長來財政廳辦事,那陣勢他是見識過的。只是見國庫處的一位副處長,劉縣長進門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只能站著說話,腰板始終都沒挺起來過,可最終事情還沒有辦成。
別說是縣長,就是那些後台不硬的市長,到了財政廳,待遇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個小小的副處長,尚且如此牛氣,就更別提那些副廳長、廳長了,平時他們要下來,市裡都必須提高一個檔次來接待,全體常委要到高速路口迎接,還不一定能請得下來。
而現在呢,高子傑竟然反過來要請一位小小的縣長吃飯,這說明什麼?說明曾縣長在省裡的能量,遠非只有副省長陳為民一位靠山那麼簡單。除非是掛了常委的副省長,其他一般的副省長,平時就是見了財政廳的實權廳長,那也是要禮讓三分的。高子傑或許有可能會去巴結陳為民,但陳為民的面子,還沒有大到要讓高子傑連曾縣長都要去巴結的程度。
這說明曾縣長的後台,肯定比陳為民的位置要高,除了省裡的那些常委大佬們,不會有別人了!想到這裡,包起帆的心就抑制不住地熱切了起來,自己這次還真是找對了一位好老闆啊!
兩個多小時後,車子就抵達了省城雲海市,曾毅也沒有耽擱,吩咐後面帶著土特產的車子先去駐省辦待命,就領著包起帆直奔財政廳。
省財政廳的大樓非常簡樸是一棟舊式的老樓,從外表看,看不出有任何的財大氣粗,而且樓前停著的車子,檔次也不高,大部分都是小排量的國產車,除了那幾部顯然的奧迪之外幾乎看不到進口車。
曾毅下車之後就搖了搖頭,越是有錢的部門,就越是要裝窮,這幾乎成了慣例。從外面看,誰能知道這是財政廳的辦公大樓啊。東江如此,南江也一樣,曾毅在南江的時候也跑過財政廳,也是一棟破舊的老樓,就是衛生廳的大樓,也比它闊氣了很多倍。
進樓問清楚地方曾毅就帶著包起帆上了四樓,找到了國庫處副處長聶國志的辦公室門口。
包起帆一看曾毅這架勢就知道曾毅是來做什麼的了,這是來找碴的,要把葛世榮的這位在財政廳的關係戶給一巴掌拍死。
收拾葛世榮或許有點麻煩,畢竟市裡那一關繞不過去,而且現在也沒有確切的違法違紀證據。但要收拾聶國志,就簡單多了,故意扣著豐慶縣的財政款不放,這本身就是個現成的大把柄。只要收拾了聶國志,下次葛世榮再找別的關係戶辦事,相信就得吃閉門羹了因為幫你葛世榮順手人情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誰也不會笨到跟自己的前程過不去。
“請問,這是聶國志處長的辦公室嗎?”
曾毅在辦公室的門上敲了幾下,門是半開的,能看到裡面有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肥頭大耳、滿面紅光,正趴在辦公桌上玩著一隻手聽到聲音那人抬起頭,往門口看了一眼,發現是個年輕人,就又把視線挪回到自己的手機上,嗯哈了一聲,道:“你是哪位?”
曾毅就知道這位肯定就是聶國志了,他邁步走了進去,道:“我是豐慶縣的代-縣長曾毅,想找國志處長咨詢一下財政款支付的事情。”
“哦?”
聶國志就放下手機,抬頭又仔細打量著曾毅,這就是葛世榮口口聲聲所講的那位娃娃縣長了嗎?果然是很年輕得不像話啊!
“你有什麼問題?”
聶國志直起身子,靠在了椅背裡,而右手手指,則有節奏地在桌上彈著,像是彈著一架精緻的鋼琴,十足的傲慢,又帶著十足的漫不經包起帆就站在曾毅的身後,左右看了看,這裡的擺設跟一年前一模一樣,靠牆的位置擺了一張沙發,但聶國志沒有招呼曾縣長坐下講話。
“按照以前的慣例,這個月的七號,應該是財政款到賬的曰子,但直到今天,財政款依舊沒有到賬,縣裡還等著這筆錢給幹部職工發薪水呢!”曾毅說到。
“有這種事情嗎?”聶國志明知故問,道:“只要是預算處那邊批了,我們這邊的國庫支付中心肯定會按時發放,要不你們去預算處問問情況吧。”
聶國志一推二五六,具體的情況他最清楚,預算處早就批了,但他專門打了招呼,只把豐慶縣的款子給扣著不發。他和葛世榮是多年前的黨校同學了,葛世榮因為龍窩鄉煤礦的緣故,撒金如土,肯在聶國志身上投資,當初聶國志爭取國庫處這個關鍵部門的副處長時,葛世榮也是盡了力的。
這次葛世榮為了整治曾毅,又求到聶國志這裡來了,而且帶了很多好處,讓聶國志無法拒絕。曾毅就道:“預算處在三樓,我們上來的時候,已經問過了。”
“既然預算處已經批了,那就回去等著吧!”聶國志皺著眉不悅地說道:“省裡還能少了你們豐慶縣這筆款子不成,耐心等一等就是了,款子總會到的!”
曾毅道:“明天就是縣裡發工資的曰子了,如果發不出工資,到時候萬一鬧起來,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聶國志更不爽,他聽出了曾毅話裡的威脅意思,心道你們發不出工資,那是你們無能,是你們自己內鬥,跟我有個屁的關係,他道:“困難誰沒有,想點辦法自己解決嘛!全省上上下下將近一百個縣,我們國庫處才幾個人手,為了給你們及時支付財政款,處裡的幹部已經幾天幾宿沒有合眼了你們的困難再大,難道還能大過廳裡嗎?”
包起帆心道你這不是放狗屁嘛,別的縣可都按時發放了,唯獨豐慶縣,你們就騰不出人手,何況真的是人手不夠嗎,好像你聶處長就閒在辦公室裡玩手機呢!
“聶處長那能給一個準確的時間嗎?”曾毅看著聶國志“我們總不能一直就這麼等著吧?何況就這樣回去,我也無法對縣裡的幹部群眾交代。”
聶國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被曾毅的那句“聶處長”給刺激到了,,竟然敢罵我,他大手一指門口,喝道:“出去!我們國庫處的工作沒有必要向你交代,讓你回去等,你就回去等!少廢話!”
要在平時,包起帆聽到這話只能是心裡生氣,但又不得不唯唯諾諾陪著小心但今天他卻很冷靜,心道姓聶的你離死不遠了。
曾毅還想再說一句,此時電話卻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正是高子傑打來的,曾毅就接了起來。
“小曾啊,到哪裡了?”高子傑笑呵呵地問到,“要不要派個人去接你?”
“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已經到了,正好有點事,到國庫處辦理···…”曾毅說到。
話沒說完那邊的聶國志又拍了桌子,喝道:“給我出去!你們這麼基層來的幹部,就是沒素質,這是你接電話的地方嗎?要接電話給我到樓道裡去不要在這裡影響了我的工作!”
電話裡的高子傑就皺起了眉頭,他已經聽到聶國志的聲音了當時心中火氣,好你個聶國志,老子這邊拚命在巴結人家呢,你小子卻擺譜拆老子的台,真是膽大包天啊。
“小曾,你等一下,我過來看看情況!”說完,高子傑就掛了電話。
曾毅收起電話,卻沒有出門,而是看著那位聶國志處長,道:“聶處長,如果真的打攪了你的工作,我向你道歉!只是我很納悶,難道對於聶處長來說,接待基層的同志並不是正常的工作,而伺候手機,才是聶處長的工作內容之一嗎?”
“放肆!”
聶國志一隻手指著曾毅,氣得渾身發抖,他被徹底激怒了,曾毅連續兩次故意講“聶處長”這個稱呼,又質疑他的工作作風,這真是豈有此理,進了老子的衙門,就由老子說了算,哪有你質疑的資格。老子說玩手機是工作,那就是工作,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縣裡來的土包子來說三道四了。
“曾縣長,我現在就正式告訴你,你們豐慶縣的財政款,處裡要一筆一筆地核實,錯一分錢,都要打回預算處重新做,什麼時候算清楚了什麼時候發放,什麼時候你的態度端正了,再來找我吧!”
“咳!”
門口傳來一聲咳嗽,隨後高子傑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大門口。
“高廳長!”
聶國志之前還是一副激憤難平的模樣,在聽到這一聲咳嗽之後,突然就大變,臉上瞬間堆出燦爛無比的笑容,腳下跟踩了火箭似的,三步並作兩步,就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第一時間抵達門口,然後並腿垂手,恭恭敬敬地站在高子傑的面前,半彎身子,帶著諂媚的笑,道:“高廳長,您好,歡迎您來檢查工作!”
高子傑很不悅地皺著眉,從聶國志面前走過,然後換上一副和煦的笑意,朝曾毅仲出手,道:“小曾,來了就直接到我那裡坐嘛,茶都給你沏好了!下面亂糟糟的,有事對我講一聲,我讓人去辦就是了。”
“啊!”
聶國志發出一聲驚呼,難道剛才這小子接的電話,竟然是高廳長的?高廳長還沏了茶,等著這小子上樓去喝?這······這怎麼可能啊!
“縣裡的財政款,按說七號就該到了,結果現在還沒到,我上樓的時候,就想著順便過來問問情況,這麼點小事,也不好麻煩高廳長您。”曾毅握住高子傑的手,笑著“告”了一狀。
高子傑就回頭看著聶國志,表情異常嚴肅,道“聶處長,你解釋一下吧!”
“這······”聶國志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兩隻手捏緊了緊緊扣在大腿上,才讓自己不至於打顫,他可以對曾毅稱呼自己聶處長發脾氣,但高子傑這麼稱呼,他是半點脾氣沒有。
高子傑就背起手,對跟著自己下來的秘書道:“看來聶處長解釋不清楚,你去把預算處的同志也請來一起解釋一下吧!”
“高廳長不用······真的不用了!”聶國志就急忙擺手,預算處的人一來,這事還用解釋嗎,肯定是自己的錯,他打了個激靈,就道:“事情是這樣的,豐慶縣的撥款計劃有點小問題我親自核實過了,是有點誤會,我正要向豐慶縣的同志解釋呢。”
“是嗎?”高子傑冷哼一聲,道:“具體有什麼小問題你現在就解釋解釋吧!”
聶國志的打算,高子傑豈能看不出來不過他可不打算放過聶國志,以曾毅的能量,他要這筆款子,完全有很多辦法,今天故意來找聶國志,這意思還不清楚嗎,這是興師問罪來的。如果自己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怕是永遠別想搭上顧省長的縣了,兩邊孰輕孰重,高子傑不會掂量不出來的。
“是···是······”聶國志腦門上直淌汗高廳長這幅態度,明顯是要追究到底,自己隨便想個借口,根本糊弄不過去。
包起帆看得直叫過癮曾縣長的能量果然夠大夠強,剛才還不可一世的聶國志一轉眼就要自身不保了。“廳裡三令五申,絕不能因為財政款支付而影響了基層的工作和穩定,你聶國志好大的膽子啊,竟然把廳裡的指示當做耳旁風!”高子傑懶得再看聶國志,也不想聽他編那些毫無營養的謊話了,直接對秘書道:“你去找一下楊主任,這次廳裡去參加技能培訓的名單上,把聶處長也加上,我看他需要好好地去學習一下了!”
聶國志當時腿一軟,高子傑的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技能培訓都是辦事員才去參加的學習,現在高子傑派自己去,明顯就是要把自己拿下了,等參加了技能培訓,自己可能就要去鳥不生蛋的檔案處、或者是老幹部處工作了。
財政廳的實權部門,就是預算處和國庫處,這是核心中的核心,當初為了爭取到這個位置,聶國志可是沒少下血本,如果真去了冷衙門,他就徹底完蛋了,他也承受不了這個結果。
“高廳······高廳,我錯了,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聶國志的精神一下就垮了,朝著高子傑討饒,幾句話沒講,眼淚鼻涕都下來了。
高子傑才不理會這些,老子給你一次機會,那誰給老子機會呢。
聶國志一看高子傑是鐵了心,又掉轉身來,直奔曾毅,他抓住曾毅的胳膊,懇求道:“曾縣長,我這次是受了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這種事情,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幫我求一求高廳長吧,我可不能去參加學習啊,也不能失去這個位子……”
曾毅拿起電話,道:“不好意思,我到樓道上接個電話,就不打攪聶處長的正常工作了!”
包起帆一聽,差點沒笑出來,曾縣長這一腳踩得夠狠啊,不動聲色之間,又告了聶國志一記狀,你不是要讓曾縣長到樓道上去嗎,這下好了,曾縣長還真去了,可難受的是誰呢?聶國志啊聶國志,你還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肝,給曾縣長下絆子甩臉子之前,也不先摸清楚曾縣長的來路,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的,平時你耀武揚威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的。
“曾縣長······你······你不能不管我啊!”聶國志的眼淚鼻涕更猛了,拔腿就要去追曾毅。
高子傑的秘書很有眼色,一個大步就站在了聶國志的面前,道:“聶處長,你這就跟我到楊主任那裡去吧!這次的技能學習很重要,很多人為了得到這個機會,還找高廳長說情呢,我帶你先去瞭解一下學習的安排和須知吧!”
說完,秘書死死站在那裡,任憑聶國志怎麼動,都牢牢拽著他。
那邊高子傑一甩手,跟著曾毅走了,心道這個聶國志,一聽去學習,竟然醜態畢露,簡直把財政廳的臉都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