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虎站在一旁,傻呆呆看著陸錚幫童素素鋪上新被褥,他不知道從哪突然冒出來個漂亮女孩,本來想搭手的,這漂亮女孩卻很強勢,不許他碰她的東西,說除了錚子,男人都髒。
難道錚子哥不是男人麼?小杜莫名其妙的想著。
很常規的平房農家院,過堂屋是廚房,不過陸錚和小杜基本不開火。
陸錚平時睡東屋,同時東屋也有會客室的功能,圍著玻璃茶几,是一圈米色布沙發,靠牆電視櫃裡,有一台14寸黑白電視機。
童素素笑吟吟的說:「錚子,你們住的很安逸啊。」確實沒想到,這倆大兵還挺懂得享受,不但一屋有一台電視機,而且剛才陸錚跟她說,外面廂房裡可以淋浴,廂房房頂上的黑圓筒,就是曬水的。
「你們管什麼來著?對了,投機倒把是吧?撈了不少吧?」童素素說著話目光在陸錚和杜小虎身上打了個轉,心說定是這個小杜會撈錢,看這小子就奸猾,不像好人,陸錚心眼直,整天定吃他的虧。
杜小虎如果知道童素素肚裡的心思,只怕都得大叫撞天屈。
「好了,你早點休息吧。」陸錚幫童素素鋪完床,又扔給她一件白襯衣,說:「沒女人衣服,你洗了澡就換這個。」
童素素嗯了一聲,見陸錚和小杜轉身要出去,猶豫了一下,「錚子,你能不能陪我說說話兒?」
陸錚知道她今天定然心神激盪,笑道:「好吧。」對小杜使了個眼色,小杜便出去,帶上了門。
陸錚打開電視機,坐回到沙發上,正是《霍元甲》的時間,電視裡嘿哈的打鬥著,陸錚想了想,又過去把電視關了。
童素素坐在炕沿,受過嚴格訓練的她便如在主持訪談節目一樣,坐姿端莊性感,精緻雪白小腿併攏出美妙的曲線,令人的心蕩蕩悠悠。她咬著嘴唇,說:「錚子,你明天去我表哥那兒把我的東西帶出來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了,先在你這兒住段時間。」又急急道:「你放心,我會給你租金的,我是想,住招待所太貴,我也沒單位給開介紹信。而且,我雖然有點錢,就是你還我的,那是我從上學到上班這幾年的積蓄,這點錢,我想用著去市裡打聽打聽,看能幫上我爸的忙不,哪怕就幫上一點呢?」說到這兒,眼圈又紅了。
開始聽童素素說要在這住一段時間,陸錚本能就想拒絕,可聽童素素說到最後,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了,歎口氣說:「你就住著吧,不過你爸爸的事,我看你最好還是不要亂動,不然不但幫不上忙,還添亂!」說著口氣嚴肅起來:「這事兒你一定要聽我的,這可不是鬧著玩。」
童素素眼圈又紅了,說:「可,可我總不能就在旁邊看著呀。」
陸錚想了想,說:「這樣,回頭我從側面幫你打聽吧,你知道我幹哪行,總比你亂拜菩薩要強。」
童素素也知道父親的事,自己根本插不上手,輕輕抹著眼角,點了點頭,心裡卻知道,陸錚也就這麼一說,他又哪有渠道打聽市裡的事?
陸錚想著又說:「你呀,休息一段時間,然後還是要找個工作,不能因為叔叔的事,你的人生就不要了。」
說著陸錚站起身,「行了,你就放寬心休息,你的事兒,我都幫你打聽著。」能感覺到童素素對自己的親近,陸錚自然而然,便也當她成了自己人,有了保護照顧這個童年朋友的念頭。
……
第二天陸錚去童素素表姐那幫童素素拿東西,經過縣委大院時卻見縣招正「乒乒乓乓」砸牆呢,陸錚一陣愕然,劉保軍的動作也太快了吧,很明顯,自己很多話還是說到了他的心坎。
晚上回來,童素素卻不見了,只留了張字條,說去烏山了。
又過兩天,陸錚才發現自己臥室一個盛錢的信封不見了,想來是被童素素拿走了,不問自取,甚至留言都沒提一句,簡直可以稱為偷了。
陸錚卻沒有生氣,信封裡大概有一千來元,在現在這個年代可以說是巨款了,童素素定然覺得看到了希望,覺得能用這錢幫到父母,留的字條羞於提起拿錢的心態陸錚也能理解。
從高高在上的公主淪落為偷錢的「賊」,對於這個曾經高傲堅強的女孩兒,又是多麼殘酷的打擊?
接下來有半個多月,也沒有童素素的信兒,而縣委招待所的變化卻是日新月異,新開的大門漸漸現出雛形,廣寧縣城第一個燈箱也立了起來,吸引了不少眼球。
一個烏雲翻滾的午後,陸錚坐在辦公室又在研究怎麼幫一名「投機倒把」的嫌犯脫罪,自從他幹上打擊辦副主任後,除了處理幾起涉及外地官倒和權能單位以權謀私的投機倒把案,對於那些腦瓜靈活、自己跑買賣的二道販子,卻是極為關照,當然,不可能是頂著風包庇誰,但能寬容的都是以很寬容的姿態處理,說起來這些人,其實都是能人呢。
面前的案子,涉及外地一家私人瓜子作坊,現在這個瓜子作坊境遇很不好,因為僱傭了許多工人,在群眾反映下被當地政府關停。
僱傭工人,是資本家的特徵,工廠主和工人,便是剝削和被剝削的關係,這種現象不應該在社會主義國家出現不是?
其實如果瓜子作坊在烏山的話,作為沿海開放城市,有特殊的政策,對私人企業還是很包容的。只是現在的共和國,尚遠沒有統一思想,這個改革開放該怎麼走?又有什麼理論基礎支持?這些都沒有定論。所以一個省甚至一個市一個縣,政策便一個樣,多少要看領導的立場和個人好惡。
誰叫瓜子廠生在了領導又紅又專的地盤呢?所以當聽到「民憤」,作坊很快被查封,廠長也被批捕,而且往兄弟縣市發了文,請兄弟縣市配合,沒收該作坊銷來的商品。
其實瓜子作坊很小,商品主要便是銷來臨近的烏山市,行文的主要目標也是烏山相關地區和部門。
廣寧縣涉及該案的嫌疑人便是倒賣該瓜子的一個二道販子,在陸錚眼裡,這個人按後世說法就是該瓜子在廣寧的總代理。
陸錚心裡也嘀咕,別看瓜子廠不大,銷售理念卻很先進,有那麼點意思。
正在陸錚琢磨怎麼幫幫這個二道販子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開了,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民警,治安科副科長孫傑。
最近局裡幹部,不管有無必要,都喜歡穿上警服,無他,這種紅領章藍色警裝再不穿就沒幾日好穿了。去年開始,首都公安已經換上新警裝,今年則開始對一線城市換裝。從政治地位上,烏山其實算不上一線城市,但有沿海開放城市的特殊性,有消息說,下月中旬,烏山公安系統便會換下這身藍色警裝,穿上橄欖綠的新制服。
不過陸錚來到工商局「坐衙」後,辦公時間都常常穿便服,連帶著治安科幾名跟過來的民警也有樣學樣,喜歡以便衣示人,出去執法時才會換上警服。用政委的話說,現在處理的案子是人民內部糾紛居多,穿便衣,比較親民。
所以看到孫傑精神抖擻的進來,陸錚倒怔了下,警察,還是穿警服才像回事。
孫傑臉色有些不好看,和陸錚並肩坐下後,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茶水,便恨恨地說:「政委,高志凱說了,要您把槍交回去。」
陸錚微微一怔,倒不是因為高志凱又出蛾子,而是因為孫傑的語氣,以前,孫傑這個治安科副科長雖然也算支持自己的工作,但和自己的關係絕對稱不上多麼親密,可今天聽話裡的語氣,高志凱要收自己的槍,他倒很氣憤。
現在配槍管理並不怎麼嚴格,甚至可以說鬆散,別說地方了,就部隊上,也常常有退伍軍人可以帶回大把子彈,加之民兵預備役普遍存在,槍支並不是普通人碰不到的禁忌品,更莫說公安系統了。
縣局正副職以及各派出所所長,人人常年配槍,不過陸錚的配槍一向交給杜小虎帶著。幾名被暫時借調來打擊辦執法大隊的民警,也配有一把五四式。
現在陸錚聽孫傑的話頭,高志凱自然不是要收回執法隊的那把五四式,而是要收回自己的配槍。
陸錚笑了笑,說:「你是來收槍的?」
孫傑當然不是想來收陸錚的槍,雖說以前,他對這個頂頭上司也談不上多尊重,但卻也很配合陸錚的工作,畢竟,這是一榮俱榮的事,治安科工作幹得好,頭兒在局裡說話便硬氣,治安科的兄弟和其他科隊的同事站在一起,腰桿子便直。
尤其是陸錚破獲六一五大案後,孫傑和科裡同事自都覺得面上有光,更對陸錚被排擠出去憤憤不平。
現在,高志凱又要來收陸錚的槍,孫傑更是窩了口氣,他高志凱一不分管治安科,二不是大局長,憑什麼居高臨下的來命令自己收槍?
孫傑這麼氣憤實則並不僅僅是因為陸錚,很大的原因卻是權力之爭,畢竟治安科管理局裡配槍發放監督,高志凱又不是分管領導,橫插一槓子,而且一副命令的口氣,令孫傑很不爽。
只是高志凱畢竟是局領導,孫傑不敢跟他硬頂,只好來陸錚這兒,看看陸錚是怎麼個意思。
他多少也存著挑事兒的心思,以以前這位年輕政委的脾氣,那說不定就殺回局裡,同高志凱吵得黑天昏地,也給他出一口惡氣。
所以聽陸錚問,孫傑滿臉氣憤加委屈,「領導,我哪敢啊?他高志凱再怎麼逼我?我也不能幹這缺德事兒?別說您還是我們的領導,就算你不是了,只要我在治安科一天,誰也別想收你的槍!再說了,他高志凱算什麼東西?要不是您把案子破了給他擦屁股,他手上就沾人命了!您配不配槍?他管得著?!」
陸錚不置可否的微微點頭,若是以前,他定然就火冒三丈回局裡跟高志凱算賬,當然,以前的他,也斷然不會破獲了大案子後還跑出來躲清靜。
孫傑卻沒想到陸錚的反應很平淡,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死心地問道:「政委,您說該怎麼辦?」
陸錚淡淡道:「能怎麼辦,你跟高志凱說,就說我說的,槍,我不會交,他也管不著,如果馬躍武要我交槍,叫他自己來找我。」馬躍武現在分管治安科,陸錚的意思清晰明瞭,根本不屑高志凱的挑釁。
孫傑又呆了呆,抬眼打量著陸錚,這,還是以前自己那位領導嗎?
陸錚知道,雖然自己被逼的離開了公安局,但畢竟是局裡領導,不能表現的好像軟柿子一般,不然,誰想捏就捏,誰也不會拿你當回事。
在官場,該軟就軟,該硬也必須要硬。
自己以前不是不硬,是瞎硬,所以局裡幹部雖然各個看到自己頭疼,但誰都看低自己。
孫傑猶豫著,猶有不甘地問:「那,我這就回去?」
陸錚抬了抬眼皮,說:「嗯,回去吧,就按我說的跟高志凱講。」
孫傑撓著頭,悻悻而去,實在琢磨不透,槓頭政委怎麼就突然有穩坐釣魚台的風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