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常務會議結束後，周濤把陸錚叫來了他的辦公室。
「馮貴平認為今年教育口的財政預算很有問題。」周濤關上門，皺起了眉頭。
在常務會議上，陸錚匯報了4月份財政預算執行情況，今年的財政預算是上一屆段中原當班長的那屆班子制定的，經過市人大批准，財政局執行。
不過這種預算數目是很籠統的，只是粗略的一個大框架，在預算安排表裡，只是粗略的將全部財政預算分為了十幾個大項，如基本建設支出、城市維護費、支援農村生產和各項農業事業費、文教衛生科學事業費、撫恤和社會救濟事業費、各項價格補貼支出和糧食調撥經營費、環境保護支出、國營企業承包支出等等。
今年烏山全市財政決算支出為6.7229億元，在文教衛生科學事業費中，向市人大做的預算報告中，今年教育經費預算支出為8956萬元（不包括教育附加費1189萬元），在財政支出中佔有最大的比重。
教育經費主要分為兩大塊，一塊是教育事業費，教師職工工資和辦公費用，一塊是教育建設投資。
陸錚琢磨著問周濤：「馮書記主要對哪裡不滿意？」
周濤倒了杯水，喝了兩口，看來常務會議上超長時間的發言令他有些口乾，踱了兩步，周濤說：「主要還是機關幼兒園吧，他說現在機關越來越多，幼兒園也一哄而起，需要的要上，不需要的也要上，說這是一個怪現象，要遏制。」
陸錚微微點頭，沒吱聲。
周濤又說：「他的意見是你們盡快調整下半年預算，送人大常委會審議，主要有兩點吧，一是為市公安局職工家屬樓安排出預算；二是排到下半年的機關幼兒園建設項目暫停。」說著就笑了笑，笑容裡有幾分譏諷。
陸錚默然，委實現在有很多新建制的機關申請各種福利待遇，機關幼兒園，實則也可算機關幹部職工的福利，如果馮貴平大刀闊斧的說停了，本也沒什麼，但聽這話的意思，原來是要暫時挪用教育經費為市局解決家屬樓的資金，畢竟姚二柱手筆挺大的，這不是暫停兩三個幼兒園建設可以解決的。
聽衛香秀說過，姚二柱上任之初就承諾要為全局幹警做幾件實事，其中蓋幾棟職工大樓解決民警們住房條件便是他承諾的實事之一，他打來電話試探過，能不能用預算外撥款幫他解燃眉之急，需要的資金不是個小數目。
「你就按照馮書記的意見辦吧。」周濤說了一嘴，顯然他雖然對馮貴平的決定不滿意，但也不想因為這點事和馮貴平起什麼衝突。
陸錚微微點頭，說：「我看著想想辦法吧，盡量不挪用教育經費。」
周濤嗯了聲：「你看著安排。」
下午，陸錚接到了姚二柱的電話，在電話裡，姚二柱態度很親和，邀請陸錚晚上來他家做客，陸錚便欣然應允。
剛剛掛了姚二柱的電話，市環保委員會主任黃遠征又把電話打了過來，笑呵呵地問：「陸主席，我聽到個信兒啊，聽說下半年的財政預支要調整？您一向重視環保事業，我們的工作還得您多多支持啊！」
三月份，烏山市環保委員會提出目標：3年基本建成無黑煙城市。
要實現這一目標，除了宏觀上市委市政府領導的規劃，在一些環節上，市財政上的支持也必不可少。
隨著工業發展，這兩年國家開始重視起環境保護，各省市環保支出開始大幅增加，以烏山為例，今年環境保護預算支出為1851萬元，比去年增長82.7%，儘管如此，黃遠征對這個數字也不是很滿意，畢竟這是統籌規劃的資金，真正能撥到他手裡的，少而又少。
電話裡同黃遠征打了幾手太極拳，撂下沒多久，劉保軍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今年七月份，冀東省對外經濟貿易洽談會將會在烏山舉行，預計將會有52個國家和地區的1500多家客戶、3000多名客商參加。
作為烏山市外經貿委主任，劉保軍顯然擔心由他主要負責進行組織工作的這個洽談會的專項撥款會出現變動，在電話裡和陸錚講了半天自己的難處。
一下午，陸錚幾乎都在接電話，毫無疑問，這些都是消息靈通人士，希望能從陸錚嘴裡試探打聽出更多的內幕。
……
南山小區大門前，一輛銀色奔馳轎車停在綠化帶旁，倒也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奔馳現今名聲不顯，烏山的豪車大多來自日本，以豐田皇冠看起來最為拉風。
陸錚坐在車裡，慢慢的吸著煙，開著寶馬跑車滿大街跑確實拉風，但也稍顯輕浮，前幾日開始，陸錚換上了昌明集團早就為他準備好的這輛奔馳，如此便顯得沉穩內斂了許多。
衛香秀，也是同樣的想法吧。
自從重新回到市局後，不管是著裝還是行事風格，衛香秀越來越注意分寸，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吧，兜兜轉轉後，重新回到了原來的生活軌道，一個童年時有著想做一個好警察、好警官夢想的女人。
和自己在一起時曾經的瘋狂，只是她複雜情緒的宣洩，一種墮落式的宣洩。
現今的衛香秀，摩托也已經賣掉，每日上下班要麼坐公車，要麼坐局裡給保安公司配備的車輛。
現在的衛香秀，在市局幹警眼中，應該是貨真價實的女領導了吧。
一輛黃色麵包車停在陸錚的轎車旁，也打斷了陸錚的遐思。
穿著真絲咖啡色套裙、黑色絲襪的衛香秀從麵包車裡鑽出來，她還是那麼靚麗，身段更顯苗條，但總覺得她和以前不同了，或許，是氣質的改變吧，以前的衛香秀青春性感，現在，卻陡然有了女幹部的嚴肅，泛光的咖啡色套裙更令衛香秀整個人都顯得很高端，有一種特殊的威嚴，一瞬間，陸錚莫名的想起了江海燕，如果衛香秀真的變成另一個江海燕，那是何等無趣？
下了車，看著衛香秀吩咐她的司機回轉，然後，有些驚喜的噠噠走過來，問道：「你怎麼來了？」
陸錚笑了笑，說：「姚二柱請吃飯，咱們一起過去。」看著衛香秀越發靚麗的容顏，陸錚卻也不禁覺得自己有些自私，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衛香秀回到了自己人生的正軌，性子好似漸漸在變，那也是越來越成熟，這是好事，自己胡思亂想什麼呢？
「我去好嗎？」衛香秀略一猶豫。
陸錚笑了笑，經歷了光怪陸離的生意場洗禮，重新回到市局，衛香秀確實變了，看得出，她現在的猶豫不是以前的不自信，而是琢磨其中的厲害干係和自己的用意吧？
「上車吧，叫你去就去。」陸錚率先上車，衛香秀便不再說什麼，順從地坐進了副駕駛。
在陸錚打火起車的時候，衛香秀忽然問：「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陸錚笑了笑：「不相信你就不帶你去了。」自己通過王上飛查青龍的事情，衛香秀肯定會收到風，要說社會上亂七八糟的人脈，現在她可比自己還夠的寬吧？
「這件事其實你不用管的，清者自清，我也能處理好。」衛香秀目光飄忽的看著遠方，說：「我希望以後我能幫上你的忙，而不是出了事就要你來幫我。」
陸錚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說：「一樣的，最後一回，以後，都叫你幫我，好不好？」
衛香秀的纖細修長玉手如同緞子般光滑，陸錚本想多握一會兒，但最後，還是縮了回來。
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兩人沒有單獨相處過，關係，好像也漸漸生分起來。
不管怎麼說，訂婚也是道枷鎖吧？陸錚默默地想著，好像就是從自己知道了要訂婚的消息後，便不好意思再主動跟衛香秀聯繫，總覺得怪怪的，好像對不起人一樣。
一路陸錚都有些沉默，直到車駛入了市局家屬院，陸錚才笑了笑說：「姚二柱這人你接觸多不多，人怎麼樣？」
衛香秀輕輕點頭，說：「他對保安公司很重視，找我聊過幾次，還一再跟我說，有問題可以直接給他打電話。」
陸錚笑道：「那今天他看到你，要驚詫嘍。」
銀色轎車停在了2號樓前，姚二柱便住在這裡。
以前烏山市委主要領導就是住在市委家屬樓大院，和普通幹部一樣分配單元房，但從前些年段忠誠書記開始，市委常委專門有了常委院，十幾棟二層別墅組成的一個封閉小區。
姚二柱本來是被安排進常委院的，但他住沒兩天就搬了出來，說是要和局裡幹警同甘共苦，搬來了市局家屬樓，據說住進了面積極為狹小的一套單元房。
下了車，陸錚看著一棟棟樓房前凸起的好像鴿子籠似的陽台，說：「我看這位姚局長請我來他家吃飯，是故意的。」
衛香秀也頗有感慨的看著週遭，說：「以前我被從這裡趕出去的時候，沒覺得這裡原來這麼亂，仔細看看，原來樓房都挺老了。」
陸錚笑了笑，邁步進了3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