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酒吧內,燭光閃爍,音樂輕揚。
陸錚和杜小虎坐在靠窗座,要了瓶馬提尼,慢慢的飲著。
虎子是陸錚打電話叫來的,實則在瀾江,想查什麼事情,實在感覺無從下手,虎子在身邊也是如此。
「哥,我叫老闆過來問問?」虎子的耐心在音樂中漸漸耗光,他覺得,這樣坐下去,不是辦法。
陸錚搖搖頭,直接問老闆,只怕什麼都打聽不出來,反而會打草驚蛇。
看著不遠處的包廂區,陸錚若有所思,隨即掐滅了煙蒂,說:「走,去包廂裡坐坐。」
外面是散台,穿過藍水晶瀑布似的珠簾便是包廂區,走廊兩側,便是一間間包廂,壁燈散發著柔和光芒。
珠簾後走廊旁的沙發上,坐著個挺秀氣的小青年,正翻雜誌看呢,見陸錚和杜小虎進來,忙迎了上來,領著陸錚和杜小虎進了一間包廂,又慇勤地說道:「兩位先生沒有女伴?要不要我請兩位女客人來和你們聊聊天,人多,熱鬧點。」
陸錚微微點頭,他知道,所謂女客人就是酒吧裡陪酒的服務生,但如果你問她,肯定是來消遣的,和酒吧沒有任何關係。
小青年出去不大一會兒,包廂門便被輕輕敲響,進來了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孩,離遠了看還行,但到了近前仔細看,濃妝下的相貌很一般,甚至說不上中人之姿。
兩個女孩兒要了瓶「金伯樂」,售價八十,杜小虎看著酒牌就皺眉,說:「這什麼酒?從來沒喝過?還是啤酒?要八十塊錢?」
陸錚雖然沒進過瀾江的酒吧,但略一琢磨便知道,這就等於變相給小費了,屬於打擦邊球,陪侍服務在國內剛剛起步,很少娛樂場所敢直接收小費,收費方法也五花八門。
所以金伯樂應該就是普通啤酒,進價幾塊錢甚至幾毛錢,專門給陪酒女結算小費的,如果一瓶都不要的話,這倆女孩肯定走人。
「來兩瓶吧。」陸錚無所謂的說,兩個女孩兒立時喜笑顏開,對陸錚越發熱情。
陸錚笑著說:「出來玩,玩的就是開心對不對?你們經常來零點麼?」
兩個女孩兒都搖頭,說是今天才知道的零點酒吧,第一次來。
陸錚開始以為是她倆裝純,酒吧女也好,小姐也好,在客人面前永遠說自己是新來的。可誰知道聊了幾句,才發現這倆女孩真是新來的,甚至從鄉下來瀾江都沒幾天。
陸錚立時沒了興趣,說道:「你倆陪陪我虎子兄弟,我去洗手間。」說罷起身,看到虎子愁眉苦臉的樣子,陸錚心中一哂,這要真是來酒吧消遣的話,自己這個老大有點不像話。
走廊盡頭便是洗手間,陸錚進來洗手時,恰好那秀氣的領班服務生也在,陸錚洗著手,正琢磨如何找借口換人時,突然就聽外面一陣吵嚷聲,秀氣青年忙快步跑了出去,陸錚隨後跟出來,卻見靠近洗手間的包廂,幾名男子正拉扯一個女孩兒,拉扯之間,其中一個面相很凶的高瘦男人動了真火,劈手就給了那女孩一巴掌,罵道:「臭婊子,給臉你不要!」
秀氣青年已經快步走過去分開他們,連連賠笑:「哥幾個,哥幾個,別鬧,別鬧,有話好好說。」
「小五,你來得正好,這臭婊子,偷了我的錢,你說咋辦吧?怎麼著,要不我給老嚴打個電話?」動手抽女孩耳光的瘦高個男人看來是常客,認識酒吧的老闆,應該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小五低聲問了女孩幾句,女孩子挨了打,卻沒有哭,看來性子很倔強,只是恨恨盯著打人的主兒,又回了小五幾句。
陸錚耳朵靈,聽得清楚,小五問她怎麼回事,女孩子說是那幾個客人想請她吃宵夜,她不去,說著說著就說僵了,這幾個人借酒裝瘋,故意找事兒。
陸錚旋即瞥到,杜小虎也出了包廂,向這邊看了眼,就快步走過來,自是怕自己出什麼事。
「生哥,要不我陪您喝兩杯,咱進去說。」小五陪著笑,態度很謙卑。
瘦高個冷笑道:「你給我滾一邊去,這沒你的事兒,你想當和事佬?不夠班!」說著對那女孩招手,「你進來,咱們再嘮嘮!」
女孩兒不屈的看著他,咬著嘴唇道:「我什麼時候偷你錢了?好,你說我偷錢,那咱們報公安,叫公安來……」話音未落,小五已經喝道:「小青,別亂說話!」
陸錚看得出,小五看向這個叫小青的女孩兒時,目光有著關心。
那邊的瘦高個冷笑道:「報公安就報公安!」對身後一個跟班努努嘴:「去,給劉所打電話。」
小五忙攔著,陪笑道:「生哥,別,你看這麼多人都看著,咱先進去說。小孩子不懂事,我叫她給你道歉。」對小青使個眼色:「來,進來說。」
小青站在那,胸脯劇烈的起伏,顯然,不願意低頭。
陸錚略一琢磨,笑道:「她怎麼可能偷你錢?我看她,連個包都沒有,錢在哪呢?要不就找個女的來給她搜身?」
陸錚聲音不大,但當事人和看熱鬧的客人都聽得清楚,有人低聲議論,看樣子覺得陸錚說的有道理。那位「生哥」凶狠的目光就盯過來,打量著陸錚,說:「她剛剛去過洗手間,外面能沒人接應?再說,你誰啊?」
陸錚微微點頭,說:「也算你說得過去,那這麼著,你丟了多少錢?」
「兩千!」生哥的話立時令看熱鬧的人群發出一聲驚歎,這可真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個生哥看來是做大生意的,沒有幾十萬身家,誰會隨身帶這多錢來酒吧消費?
生哥語調越來越高,盛氣凌人的道:「這要嚴打的話,偷這麼些錢,夠槍斃的!」他看向陸錚的目光也越來越不善,問:「你是幹嘛的?過來,聊聊。」
他身後便有跟班想向陸錚身前湊,卻被杜小虎鐵塔般的身軀擋住。
陸錚琢磨著道:「就算你帶了兩千塊錢吧,可現在不見了也不見得是這個女孩子偷了不是?這樣吧,你也別管我是誰了,你不沒了兩千塊錢嗎?我給你補上,這事就算了,當交個朋友。」
陸錚的話出口,不但旁邊客人都倒吸口冷氣,生哥也愣住了,看陸錚的眼神就變了。
「虎子,數兩千塊錢給他們。」就在有的客人還以為陸錚可能是瘋子的下一刻,陸錚已經叫杜小虎數錢。
虎子便是心裡多麼不情願,這時候也不會逆陸錚的意思,拉開陸錚的手包,數了二十張百元大鈔,拍在了面前生哥跟班的胸口,說:「孫子,看清楚了,兩千塊,接著!」
生哥的跟班本來是想湊過去給陸錚點顏色看,此時被突然的變動弄的頭有點暈,有些傻,又趕緊的接住了虎子拍在他胸口的那疊鈔票,倒好像應了杜小虎「孫子」的稱呼。
周圍客人有人忍不住笑,可想想如果換了自己,碰上這種事,只怕表現的更為不堪。
「生哥,給個面子?!」陸錚含笑看著瘦高個。
生哥臉色變了又變,旋即,就笑起來,說:「行,那這事就這麼算了,兄弟,咱進屋聊兩句?」同樣都是要「聊聊」,但和剛才的意思已經截然不同,畢竟,能隨隨便便拍出兩千塊錢給陌生人出頭的人物,必然不簡單,人家面子給的足足的,咱若是還不要這臉,那這輩子也算白混了。
陸錚笑道:「改天吧。」轉頭對小青說:「小姐,我請你喝一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生哥這才明白,原來這個年青人也是看上小青了,所以才為她出頭,千金博美人一笑,可惜瞎了眼,看上個陪酒的,真他媽是個敗家仔。
小青看來有些迷茫,卻也依言點頭,跟在陸錚身邊,走向陸錚的包廂。
「好了,沒事了,散了吧。」小五對著圍觀客人拱手,瞥著陸錚和小青背影的目光,有些傷感,有些不安,很複雜。
……
最開始的兩個陪酒女也跟著出去看熱鬧了,再進包廂時陸錚便婉拒了她倆,兩個陪酒女倒也看得開,這樣的大老闆不是自己等的姿色可以維持住的,現在不用陪著喝酒虛與委蛇就拿到了雙份小費,也算運氣不錯。
給小青倒了杯酒,陸錚笑道:「先壓壓驚。」
小青怔怔拿著酒杯,突然抬頭問道:「你是不是認識生哥?」
陸錚無奈地道:「你覺得像嗎?」顯然面前的女孩經歷的事情挺多,總是把人往壞裡想,現在她懷疑是不是自己和「生哥」串通好了做一場大龍鳳,實則別有居心。
小青想了會兒,搖了搖頭,旋即又看向陸錚:「那,那你這是為什麼?」
陸錚拿起酒杯輕輕和她碰杯,說:「我這人就愛瞎出頭,就這脾氣,沒那麼多為什麼。」
小青滿臉狐疑,旋即又苦笑道:「算了,不管為了什麼,我都得謝謝你,也是,我有什麼東西好被騙的,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陸錚笑笑,說:「喝酒吧。」
閒聊了幾句,問起小青籍貫、親人、年紀,這是客人的老三套,小青不知道回答了幾百幾千次。
陸錚自也不會在意她答案真假,又叫她拿了骰子,搖骰子喝酒聊天,漸漸的,便熟絡起來,話題也多了,天南地北的閒聊。
小青不怎麼問陸錚的身世工作單位等等話題,很多客人不喜歡談論這些,來喝酒就是放鬆的,小青很明白這個道理。
「你認識秦小龍麼?」陸錚突然問。
來零點酒吧,自然是想先搞清楚前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再定行止。
從小青和小五的談話可以推斷出,小青應該在這裡干很久了,就是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她知道不知道。
「當然認識,他經常來,在這酒吧還有干股呢,我們都認識他,但是,他不認識我們。」小青俏皮的一笑。
陸錚說:「這幾天他來沒來?」
小青隨口說:「前天晚上還來了呢。怎麼,你認識他,找他?」說著就笑:「陸哥,你不是找他尋仇吧?」
陸錚笑道:「怎麼會,我要和他有仇躲還來不及呢,還能往他跟前湊合?」
小青點點頭,說:「這倒是,那是想和他認識?」
陸錚順桿下驢,說:「是,想和他談筆生意,但打電話他不接,我想當面和他談。」
小青表情就嚴肅起來,很認真地說:「陸哥,沾上他,也好,也不好,既然他不接你的電話,我覺得,你就別再找他了,這個人聽說喜怒無常的,你總找他,他要覺得煩就糟了。還有你想打聽什麼,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就是這錢,陸哥你花的不值,他來我都躲出去,他太恐怖了,我們都怕他,所以他的事,我不清楚,都是聽別人說的。」
陸錚笑了笑,說:「沒什麼值不值的,當交個朋友。」這個女孩子在風塵打滾久了,眼睛很毒,七竅玲瓏,已經大概猜出了自己的來意。
陸錚喝了口酒,又問:「你剛才說前天晚上他來了?和誰一起來的?」聽小青剛才直言不諱說秦小龍前晚來過,便知道她應該不清楚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小青皺眉回憶了一會兒,說:「我當時陪隔壁包廂的客人,他們來了一大幫人,後來有幾個喝多了,攙著走的,那裡面的人我都不怎麼認識,他們也沒找陪酒的。」
陸錚微感失望,點了點頭,小青突然說:「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天來的人裡面,有個女孩子我認識,郝曉玲,我初中同學來著,她沒看到我,我可看到她了,陸哥,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天和秦小龍喝酒的都有誰,要不,我找郝曉玲幫你打聽打聽,我們過年聚會來著,挺多年沒見了,要不是這次聚會,我還真認不出她了,比上學時漂亮多了,女大十八變,就我,是越變越難看。」
郝曉玲?和孫森林的妻子,也就是小謝的前女友同名,應該是同一個人,她也在?
陸錚心思電轉,臉上不動聲色,笑著說:「算了,再說吧,一個大屋子一起喝酒,裡面的女伴能知道什麼?」自不能叫她去問,就算郝曉玲知道什麼,也肯定不會告訴她,而且,會打草驚蛇。
小青笑道:「也是,那陸哥,你今天的錢可白花了。」